“是又如何?”朱天罡眼神一凛,右腕翻转作兰指状,从静脉处泌出一缕粘腻蛛丝,片时就将褚九殷捕住,几下缠绕,织成一张大网,尾端黏在梁上,将褚九殷倒掉了起来。 “若非你在拂尘里施了毒,乱我心智,我未必输给你!”褚九殷被倒挂着,胸口一片,只觉火辣辣地疼。疼痛倒还在其次,只是这回连看不上的朱老妖怪都打不过了,实在臊的慌。 “我这拂尘本就是毒物,是你个土包子没见识罢了!”朱天罡昂首挺胸,狠戾地朝褚九殷登视了一眼,“你自己长了一身毛,还说别人是妖精?当年你偷入仙君洞府,因贪食蜜陀罗花蜜,醉死在了花丛里,险些在大雪夜冻毙。是仙君好心将你收留,还许你在最末的席位上听禅问道,最后耐不住你死缠烂打,才勉强收了你这个不肖弟子。你自诩正统,只是修炼多年,如今又有何作为?你又比我高贵多少?” 方才两人一番对阵,各自都祭出了法器,显然是做了撕破脸的打算,现在又将各自的不满都吐出了口,还互揭老底儿,更是全然不顾对方的面子。 褚九殷落了下风,又被朱天罡一番嘲讽,恨的血直往头上涌,因他一直是倒掉的姿势,脸都憋紫了,仍不住口骂道:“我是留着情面,才没下死手,你却连猩红毒刺都使了出来,当真是心狠手辣!” 见他胸口鲜血淋漓了一片,朱天罡也知这回出手太过,不免有些后悔。方才便是气昏了头,也的确不该对同门下死手。 他只在胜了褚九殷的那一刻得意了小会儿,觉得总算给自己出了口气,现在再看这满室狼藉,两人厮打得发冠委地,披头散发,袍子也撕的一条儿一条儿的,又觉得很没意思。 只是他是个极好面子的,好容易占了回上风,便不肯认错,但仔细想想,还是得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他在满地的碎瓷里找了片刻,从地上捡起一颗药丸,放掌心中仔细辨认了一番,硬掰着褚九殷的嘴,将那粒丸药塞了进去。 “死老妖怪,你是见杀不死我,就要毒死我吗?” “我泌出的毒,乃是天下至毒,只由我血液炼制的丹药可解。若没我这颗药,便是你褚老怪也扛不住,你不吃随便,等毒的你肠穿肚烂,你再使劲儿嚎丧也不迟。” 朱天罡哼笑了几声,掌心聚起数道白色灵光,将褚九殷设下结界击破,他将颜子俊从榻上抄起,往腋下一夹,便要旋踵离去。 见他要带颜子俊走,褚九殷急的额上青筋暴起,便再控制不住体内汹涌澎湃的灵压,紫色光团在他周身凝结,再急剧收缩,终至聚合成耀目的光斑! ——轰隆巨响,大有地动山摇之势! 那黏糊糊的丝网,方才还牢牢缠在褚九殷身上,此时却被震碎为点点光片。 一声震响,也惊的朱天罡猛然回头。 他看向落于地面的褚九殷,见他一头墨发随着灵压的暴涨而猎猎飞舞,双眸里一片赤红,殷红的血丝几乎爬满了整个眼白,暴戾的气息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 “褚九殷,你……你这是又发什么疯?” 朱天罡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只是直觉让他感知到了危险,他忙将颜子俊放到一旁,正要重举拂尘迎战,不想褚九殷掌中长鞭忽然裂成了四股,且不断地伸展,变粗,最后化成一条条灵龙,从各个方向攻来。 他手中拂尘向前一划,只将其中一条挡下,剩下的几条分别从朱天罡背后、脚下袭来,步步紧逼,毫不留情。 很快,朱天罡的一条腿被长鞭缠绕,身体被拖到了半空。 “褚九殷,你还没完了?” 朱天罡右手食指骤起红光,一枚红甲延至三寸有余,他尝试着用毒刺去划脚上的长鞭,奈何他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割断。 无奈之下,他只得化为尘烟逃脱,不想身形未散,背心先感到一股犀利的杀气袭来。 危急时刻,他见脚上羁绊忽然滑去,本能就要凌空闪躲,只是还未及脱身,便觉背上一阵刺痛,身体未腾空,就直直栽倒在了地上。 褚九殷手上的长鞭,不知何时,已化为一把墨色长剑。那剑身上未嵌任何金银珠玉,只是嵌刻着一串红色铭文,在褚九殷强悍的灵力灌输下,发出一阵尖锐的剑鸣。 他将剑上浮动的血珠甩去,目光凛冽地看向朱天罡。再看朱天罡倒在地上,鲜血淌了白衣一片,原是肩上挨了一记重剑。 朱天罡看向褚九殷,还未开口,先重重咳嗽了起来,他将口中血沫儿啐掉,问道:“这是‘玄龙甲’?” 褚九殷的瞳仁里沁满了红丝脉络,他低着头,并不答话,双手紧攥成拳,仿佛在刻意压抑着什么,才不至让自己更加疯魔。 “你的鞭子,竟还可化作长剑?这兵器是何物打造?” 朱天罡接连发问,诸九殷全不理会,只提剑向朱天罡走了过来。 朱天罡重伤在身,眼下已不是他的对手,又以为褚九殷还要发难,心中大为紧张,他捂着肩膀,向着身后连连倒退。 “哎呀,不好啦,着火啦……” 方才还静寂的庭院,顷刻间哄闹声四起,附近的仆役听到这声炸雷,都从四处涌来,脚步踢踏着,急向西边儿奔去。 “是,是库房那边儿,库房走水啦!——” 这一声喊叫,于朱天罡而言,简直堪比晴天霹雳! 他睁大了眼睛,忙向窗外望去,见不远处的暗夜,果然被库房的大火照红了半边天。 那些天材地宝,是他不辞辛苦,从天南海北好容易搜集来的顶级仙材。如今让他眼看着,就要在火光里化成灰烬,这份痛苦,简直比拿刀子,一片片儿割肉,还要让朱天罡难受。 “天煞我也!——” 朱天罡惨呼一声,忙掐了个止血诀,勉强让肩膀不再渗血,又将染血的拂尘直指褚九殷,哆嗦着问道:“是你,是你让人干的?” 褚九殷仍不理会他,只将目光投向了呆坐在地上的颜子俊,他倾身上前,捡了自己的外袍给他裹住身子,将他打横儿抱了起来。 见他如此若无其事,朱天罡将法器一横,上前拦住了去路,“为了两颗丹,还有你怀里的男孩子,你竟纵火烧了我的库房,真是要把事做绝吗?” “师哥,你若现在赶去,兴许还来得及灭火。”褚九殷乜了他一眼,又道,“若是还拦着我们,真都让火烧光了,你也甭怨我。” “褚九殷,你!”他瞪视着颜子俊,又朝西边的漫天火光看去,孰轻孰重,一霎就比较了出来,朱天罡一咬牙,恨声道,“既如此,带着你的相好儿,赶快滚!” 褚九殷抱着颜子俊,冷哼了一声,旋即化为一道黑色旋风,盘旋着冲上了天际。 “还你!” “啪嗒”一声,两颗碧色,尚流转着华光仙丹,应声落在了朱天罡脚下。 第 29 章 浓厚的夜色中,一道紫色的光痕穿云而过,似匕首划破了天际,夜色苍茫,任凭风云掠过。 褚九殷怀中挟着一人,腾云如驭白驹,在千尺高的夜空中,一路向西疾驰。俯瞰足下,群山苍黑似铁,雾霭泛起,将重山阻隔开来,只剩墨蓝色的峰尖隐约可辨,江山如晦,肃穆庄严。 他有千年道行,在夜空中飞行并不畏寒,颜子俊却是肉骨凡胎,便是被袍子裹着,躲在褚九殷怀中,也冻的快要失去知觉。 被冷风吹得久了,褚九殷燥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对今日发生之事,越想越后悔。 朱老妖该死,自己其实更该死! 若非多饮了几杯黄汤,也不至于架不住朱天罡的鬼话勾引。 得不着仙丹,打得自己一身惨不说,还要带着这个拖油瓶儿,一路着急忙慌地往回赶。 “一喝酒就准误事儿,若再有下次,便叫我入十八层地狱!” 褚九殷下意识的抹了下唇角,发现血迹早就干了,擦了一手背的血渣子。 他骂了声晦气,正准备加速行去,怀里的颜子俊却挣动了起来,嘴里咕哝着什么,身上还一直打寒噤。 “诶,我说你再坚持会儿,再过半个时辰,咱们就到地方了!” 颜子俊双目迷离,似是全听不懂褚九殷在说什么,只颤抖地吐出了几个字:“冷……我冷……” 他实在是冻的受不了了,手上脚上,连带头面耳朵,全都冻麻了。他尽力将自己缩成一个团儿,只觉得除了心口窝,全身哪儿都没了一点儿热乎气儿。 他体内的药性早已发作,让他本就昏聩的神志愈发的不清醒,他弄不清抱着自己的是谁,只觉得依偎着的这个胸膛有如数九天里的寒铁,又冷又硬,让他寻不到一丝的温暖。 体内如有一捧火在烧,本能又想触到一点温暖,颜子俊将自己冻僵的脸颊从袍子里挣了出来,使劲儿地往褚九殷的脖子上贴,口中不住地唤:“太冷了,我不呆这儿,好冷……” 褚九殷被闹得心烦,却又无可奈何。他一手按住在怀里乱动的颜子俊,一手往胸口的伤处探了探,竟不觉得疼,撕开衣襟,见方才还淋漓着鲜血的伤口,已渗出了暗黄色的脓液,翻开的肌肉竟黑腐了。 方才情急,他体内的灵压迅速暴涨,又快速地衰退了下去,眼下更是如脱了缰的野马,再不受他控制,在体内各处经脉中窜动起来。 褚九殷头晕眼花,气海中血气翻涌,直想呛出一口血来,若不是强忍着,他怕此刻就把颜子俊从天上给扔下去,自己先落地运气调息去了。 “我说你冷就好好呆着,到处乱钻就不冷了?” 褚九殷自己难受的不行,还得顾着颜子俊,偏那颜子俊体外寒冷,体内燥热,也是把他上天入地,冰火两重天地折腾个够呛,这回他可不止将脸往褚九殷的脖子上贴,连整个身子都缠了上来,那拼了命磨蹭的架势,险些勒的褚九殷喘不过气来。 “我身上热的厉害,啊啊……你救救我……”颜子俊连连低吟,口中呼出的热气儿直往褚九殷脖子里扑。 褚九殷被他闹腾的脸红脖子粗,往他臀上拍了一掌,叱骂道:“你个骚包,叫唤什么?到底是冷是热?” 颜子俊瞳光散乱,脸色红的极不正常,他心里迷迷糊糊,只知道唯有眼前之人能救他,便越发往这人怀里磨蹭,等嘴唇挨到一处冰冷的皮肉,就再也克制不住了一样,喘息着就强吻了上去。 “你给我,啊啊啊啊——” 颜子俊在褚九殷脖子上又亲又啃,可把他给吓坏了,手上一哆嗦,差点儿连人都抱不住,险些给颜子俊出溜儿下去摔死。 好在褚九殷眼疾手快,一只手忙倒了一把,将人斜下着从背后甩了回去,又从腋下给掏了回来。 “你再闹?再闹,我给你扔下头去,摔成饼,信不信?”他骂归骂,对方才险些脱手仍心有余悸,不自觉地将环抱着颜子俊的双臂又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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