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褚九殷乖顺地点着头,只觉颜子俊说什么都对,说什么他都听。 “真好,”颜子俊亲昵地与他双手握在了一起,一双兔子眼变成了红月牙,“褚九殷,我喜欢你。” 褚九殷面色绯红,激动的差点又将双腿变回尾巴,“唔,我知道,我也喜欢俊俊。” —— 是日,天朗气清,晨光正好。 颜子俊站在衙门口,正将大包小包的行李一点点挪到车上,回首望向身后,看阿越与人已将最后一口箱子抬了出来。 自那日邪祟作乱,已过去半月有余。 颜子俊向朝廷辞了官儿,一朝得了清闲,待将一干公事与钱叔同交代清楚后,便只用心照顾褚九殷的身体。 如今他兄长已然大好,这仨人再不肯耽搁半日,从昨日起便开始整理行装,为今日返乡做起了准备。 颜子俊将一应包裹整点完毕,仍不放心道:“阿越,东西都带齐了没有?” 阿越将箱子撂到车上,边擦了擦汗,边与他回道:“打从您给吏部递上折子,我就开始收拾了,林林总总的,总该收拾了个差不离,就算漏些个什么,公子想要,咱们路上可以再采买些。” 颜子俊围着车子转了一圈,总觉着少带了些东西,最后索性站在地上,掰着手指头,将行李一件件数点起来。 褚九殷一早就上了车,等了半天,也不见颜子俊上来,他猛将窗子推开,向外嚷道:“你还说我唠叨,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这样?快些上车吧,若真少了什么,大哥买给你就是。” “你知道什么?”颜子俊喝了一声,与他皱眉道,“这脸上才有了点气色,就又露个脑袋吹风,赶紧把窗关上,等我想好了,自然上去陪你!” “哦。”褚九殷一缩头,将窗子“啪”地阖上了。 “对对对,看我这脑子!” 颜子俊忽想起了忘带的东西,脚下猛一打旋儿,又奔回了屋里,等他再从门里跑出来,手上已多了个小食盒。 “就是这个了,”颜子俊拎着东西,三两下爬上了车,将这个宝贝匣子往褚九殷怀里一塞,喜滋滋地说道,“我昨儿个往白樊楼专给你买的,大哥快打开看看,有没有你爱吃的?” 小盒儿做的极为精巧,褚九殷刚一掀开盒盖儿,就看里头每一小格子里,都整齐摆着一样儿糕点,他粗粗一数,光这一层就盛了三十多样儿点心。 “绿云糕,杏云酥,桂花酥饼,如意百香果子……” 颜子俊一样样儿与他数着,见褚九殷光看着就犯了馋,忙捡了一块儿饼子给他塞进了嘴里。 “大哥,好吃不?” “好吃!”褚九殷笑眼弯弯,嚼着口中的酥饼,咕哝着说道,“俊俊买给我的,自然好吃!” 第 111 章 未及正午,载着颜子俊三人的马车一路向南,将至城南安定门。 阿越坐在驭座上,将手中长鞭一扬,马儿应声打了个响嚏,马蹄子嘚嘚地敲击着地面,向着前路疾驰而去。 “金国人眼看着就要打过来了,这汴京城里也不安稳,咱们这会儿回家正好。”阿越驾车无聊,回身与车内二人说道,“快到安定门了,等出了这道儿门,再经一道小南门,咱们就算出城了。” 褚九殷闷在车里,并不似阿越快活,沉默片刻后,才道:“这世上事,本就各有各的缘法,当今朝廷无能,接连丧权失地,前些时候京中闹起邪祟,焉知不是国之大乱,必有妖孽的缘故。咱们选这会儿回去虽是时候,只是苦了这京城里的百姓,若金人一旦南下,难保不遭胡虏屠戮。” 阿越哈哈一笑,道:“听褚大哥口气,好似能卜知前事一般,莫非你蓄意隐瞒了仙人的身份,知道人间又逢乱世,专到下界来救苦救难的?” 颜子俊一上午神游天外,到这会儿才应了一句:“还真让你说对了,大哥就是神仙!” 褚九殷与他手牵在一处,两人挨着坐了一上午,知他此时心不在焉,便与他问道:“俊俊想什么呢?若有心事,给大哥说说。” 颜子俊与他对视一眼,道:“那些邪魔外道总想要你肚子里的珠子,那日你被恶鬼围困,也与我说过你早没了那宝贝。大哥,蛇珠当是你多年心血凝结而成,这东西现在哪里,又是如何从你体内消失的?”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是褚大哥……” 阿越性子鲁莽,听俩人对话,张口就要将实情道出,还是褚九殷机敏,一脚将前门踹了,从身后给阿越的嘴巴紧紧捂住。 “别听阿越瞎说,他知道什么!” “可是,若蛇珠还在你身上,我想那鬼王……” 颜子俊尚未说完话,身体便随马车猛地向前一倾,等他缓过神时,才知是阿越将缰绳牵紧,将马车突然勒停了下来。 “阿越,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褚大哥,你看……” 褚九殷轻启车窗,看安定门前并无百姓出入,城门两侧皆被重兵把守着。 再看这些兵勇,个个披坚执锐,杀气四溢,一看就是刚从战场上退下不久,其军容整肃异常,虽有千百人集结此地,却不闻一丝喧哗。 排在队伍最前头的,乃一名中年悍将,其人袍服雪白,着一身亮银色轻甲,加之手持银枪,跨坐在一匹黑色长鬃骏马之上,气势极为英武,一看就是位久经沙场的大将。 褚九殷正要下车,却被颜子俊一把拦住,不等对方围涌上来,颜子俊先推门迈下了马车。 “我道是谁,原来是旧相识!” 颜子俊一见侯勇的面,心里便生出了老大的不快。 可他们若要从此通行,非得过了侯勇这关不可,这人领手下兵勇守在城门口,明摆着就要找茬。好在颜子俊也是在官场混迹过几年的,心里再是不乐,面上也不带出什么,仍是一副谦恭有礼的客套模样。 侯勇跨下马来,与颜子俊拱手道:“颜大人这是要去哪里?走的这样匆忙,也不与我等知会一声。” 颜子俊心里暗啐:“我与你们有何交情,此刻离京巴不得不让你们知道,那狗东西梁定安实乃朝廷巨蠹,又几次三番坑害我大哥,苍天有眼,指不定哪天下道天雷,给你们劈死才好! 他心里骂着,面上却带着春风笑意,与他客气道:“我前日已向吏部递过辞表,得官家允准,已将少尹一职辞去。子俊在京中并无亲眷,打算往外地讨生活,侯将军领兵在此,却不知所为何事?” 侯勇冷哼一声,道:“颜子俊,前些时候,汴京城内各处闹起邪祟,常有无辜百姓被恶灵附身,做下种种极端惨事,这事儿你知道不知道?” “此案正由开封府负责协理,邪祟闹的最凶那会儿,钱大人几乎将开封府内所有的衙差捕快派了出去,将军今日提及此事,我又怎会不知?” 颜子俊不怕他挑刺儿,便敢在言语上有来有往,就等他图穷匕见,看梁定安还有什么手段为难他们。 话到此处,侯勇突然轻扯唇角,笑着问道:“你既知此事,那可知邪祟究竟为何物?” 颜子俊心内一冷,回道:“京中邪祟害人,桩桩惨案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连皇城司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我一介草民又怎会知晓?侯将军若无要事,且命手下让出道来与我通行,我们还得赶在天黑之前,往下个镇子上投宿呢!” 至此,颜子俊不再与他纠缠,转身便要回去车上,恰在此时,侯勇在他身后突然补了一句,令颜子俊又驻下了脚步。 “你好歹中过会试,如今金人兵临城下,却不思报效朝廷,反而急着出城,也不知你本就是贪生怕死之徒,还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侯勇此言,等于是与颜子俊撕破了脸皮,颜子俊肉骨凡胎,听他故意挑衅,心里也没个不恼的,只是他牵挂着褚九殷与阿越的安危,纵然心里再不痛快,也只得强忍下来。 “半月前,我曾与手下捕快往贤人巷陈家调查过邪祟害人一事,自那之后,京中再没闹过这等怪力乱神之事。我见事态平稳了,才想着辞官往外省谋事,与你口中的贪生怕死,或是不可告人有个什么关系?” 颜子俊看了侯勇一眼,缓了缓口气:“侯将军,我自认与你等的旧怨早已平息,且我即刻便要远赴他乡,再不问京中事,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再与我苦苦为难?” 他今日言尽于此,本指望侯勇能良心发现,或许能放他们一马,却不料这厮并不上道儿,反而对颜子俊越逼越紧。 侯勇扳着一张冷脸,大手朝身后一挥,当即便有数名兵勇上前,将颜子俊车马团团围住。 他踱了几步,到了颜子俊身前,反手便揪住颜子俊的前襟,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你义兄褚九殷一病,京中邪祟就跟约好了似的,一夜之间竟全部消失了,而今你急着出城,怎能不令人猜忌?我看这汴京城里,有冤魂害人是假,有蛇妖啖人肉,饮人血,祸害无辜百姓才是真!” “侯勇,你!”颜子俊瞠目欲裂,口中银牙快要被他咬碎,“这里人来人往,你手下也都在此,众目睽睽之下,你空口一张,凭什么冤枉好人?” 侯勇倒也不恼,反而嗤嗤笑了起来:“你是又要说我无凭无据,赤口白舌地污蔑你们是吧?”说着,他双目狠瞪,对着手下的副将叫道,“颜大人做事,总好讲究个真凭实据,咱这就给他将人证带上来!” 他身旁副将拱手称是,未过片刻,便与手下小卒从军中领了几人过来。 这几个一字排开,颜子俊一眼打去,刚看清了这几个的相貌,便觉怒火中烧,似有一股冲天怒气在胸中沸腾翻涌,随时都有在他体内炸出的可能。 “你,你们……” 颜子俊面色阴沉,如附了层九月霜雪,以手向这几人脸上纷纷指去,又气又恨。 侯勇执鞭向几人身上一指,道:“这些个人,怕你大半是认识的,你不是要凭证吗?他们几人便可作证!你义兄褚九殷哪儿是什么江湖异士,他分明就是条修行了千年的蛇妖!咱京师里的百姓,不知有多少,就是被这妖孽害死的!” 此话一出,令一旁百姓从静默围观,慢慢生出一丝异样的喧哗,人群中私语声此起彼伏,无不以戒备怀疑的目光向颜子俊身上看去。 “嘭——”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半扇车门险被人从里面踹飞出去。 颜子俊眼尖手快,趁着车门还在,紧忙转身回去,朝车厢上狠拍了一掌,“老实呆着,不许出来!”说完,他双臂往驭座上一撑,与阿越并排坐在了车座上。 恰在此时,“作证”的这几人中,有一老汉挺身走了出来,他先朝四方各做了个揖,之后朝颜子俊怒瞪一眼,掩面哭诉起来。 “小老儿姓冯,是南马巷子林家的管家,因我家公子的冤案,曾与这位颜大人打过些许交到。我看他一表人才,又是新上任的父母官,经他一番花言巧语,就信了他能为我家哥儿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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