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长川不禁有些好奇,向来不给自己面子的江玉珣,今天又会说些什么? 少年在灯火前站定。 听清男子在说什么后,忽然嗤笑一声,缓步走了过去:“乱臣贼子?” 江玉珣语气里的不屑过分清晰,整座小院都随之静了下来。 就连被按在地上的男人,也艰难地抬起头,向他看去。 烛影点燃了少年漆黑的眼瞳。 将他的面容映格外明艳。 江玉珣蹲下身,一脸轻蔑地看向男子。 ——拜托,我虽然是应长川的黑粉,但黑粉也是有原则的好吗? 身为现代人,江玉珣可不吃“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 推翻旧王朝,在他这里从来都不是什么黑点。 “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劣者汰*。”少年清润的嗓音,刹那间刺破长夜,清清楚楚地落在了众人耳畔。 这种论调,前所未闻。 “你——”男人张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 院外,应长川的目光,也忽然变得幽深。 朝野上下向来对他夺位一事讳莫如深。 似乎是将“乱臣贼子”这一点,默认了下来。 今天也是应长川头一回,听人光明正大谈起此事。 更别说江玉珣说的,竟然是一种连他,都从没有听过的观点…… 小院内,少年重新站了起来。 晴蓝色的外袍,如月光般轻柔地覆在他身上。 可是他说出的话,却是与月色截然相反的炙烫: “在我看来,凭实力打来的天下,拿得远远要比生来就有的更为名正言顺。” 话音落下后,江玉珣看都没再多看那人一眼,径直转身对带自己过来的人说:“把他带下去,按照《周律》处理。” 对方愣了一下连忙应下:“呃…是,江大人!” 其余士兵也终于缓过神来,把男人从地上扯了起来,押向院外。 一时间灯火摇曳。 好不热闹。 片刻过后,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 应长川身前那扇半掩的院门,就这样被人推了开来。 玄色的身影,随之出现在众人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某黑粉:该死的,这比被他听到我骂他还难受。 *为引用来自网络
第9章 月色将烟灰色的眼瞳,照得愈发冷。 他笑着垂眸,看向那个瘦骨嶙峋的男人。 明明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却令人不寒而栗。 小院内外,众人瞬间噤声。 负责押送的士兵,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皇帝,并不知晓眼前人的身份。 但应长川身上那种久处上位的压迫感,还是在顷刻间袭来,令他们下意识停在原地,犹豫着行了个礼。 正打算离开的江玉珣:!!! 卧槽,他怎么会在这里? 江玉珣的目光,穿过半座小院与应长川相对。 而对方则向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几秒钟后,江玉珣突然反应过来——应长川独裁专断到了极点,不仅打仗御驾亲征,河务也必须亲自把关才能放心。 天子微服出宫,显然不想让人认出身份。 就在江玉珣犹豫着要如何打招呼的时候,随应长川一道而来的内侍突然开口:“我家大人巡查河道暂歇此地,还请侍中大人安排休息之处。” 少年立刻转身带路:“自然,大人这边走。” - 江玉珣把天子带到了田庄内建成不久的空房中,里面的东西都是崭新的。 但是进屋以后,应长川还是忍不住微微蹙眉。如此简单的陈设,的确有些难入他的眼。 “江大人请留步。” 江玉珣刚出门,就被与应长川一道来的内侍叫住。 “怎么了,桑公公?” “今日陛下鞍马劳顿,还没有好好用过膳,劳烦江大人准备些夜宵过来,”桑公公笑眯眯地说完这番话,而后又补充道,“哦,对了。千万不要兴师动众,随便找些就好。” 随便?这是可以随便的吗! 应长川日常吃穿用度极其挑剔。 味道重的不吃、油腻的不吃,不符合天子身份的粗茶淡饭也不吃……最重要的是现在深更半夜,自己上哪“随便”找夜宵? 这老太监可真会想。 “快去吧江大人,”见他站着不动,桑公公轻轻拍了拍江玉珣的肩,小声催促道,“不要耽搁太久。” “……好吧。” 江玉珣在心底里暗骂一句,不情不愿地提着灯笼,走出了小院。 明月照亮了田庄,四下一片寂静。 就在江玉珣冥思苦想,哪里能找到夜宵的时候。 远处隐约传来的一点水声,忽然令他想起了被自己沉在水井里冰镇的香瓜。 要不然,就它了? …… 一盏茶的工夫过后。 江玉珣忍痛将切好的香瓜端至屋内。 不过这一次桑公公没有接香瓜,反倒替他将门打了开来:“江大人来得真巧,陛下方才正好找你,似乎是有事要问。” 说着,便让他自己将东西送了进去。 铜灯明明灭灭,照亮半间屋室。 应长川坐在灯下,仔细查阅怡河两岸的地图。 听见脚步声后,方才抬起眼眸。 “坐。” “是,陛下。” 江玉珣轻轻把香瓜放到一旁,坐在了书案的侧边。 “爱卿以为,河堤情况如何?” “回禀陛下,”江玉珣想了想回答道,“怡河河堤附近土壤松脆,并且有多处遭到了白蚁、蛇、鼠破坏。” 应长川缓缓点头。 一时间,房间里静得只剩下灯火燃烧时的噼啪声。 少年也不由放缓了声音:“不下雨的时候,兴许看不出什么问题。可一旦暴雨,就会集中渗漏、形成溃口,继而大面积决堤。”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在河堤上走过一趟后,江玉珣确信——这段堤可不是“有溃堤的风险”,而是一定会溃!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而已。 天子缓缓点头。 他说的这些,与应长川巡查河道时发现的问题完全一致。 相比起只看到怡河水位暴涨,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的朝臣,江玉珣的观察显然要更加仔细。 少年话音落下后,应长川又问了他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江玉珣一边回答,一边忍不住偷瞄起了案上的香瓜。 ……再不吃,香瓜就要放坏了。 这间小屋比不了流云殿。 此刻江玉珣与应长川之间,只隔了一米不到。 因此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通通落入了天子眼中…… 聊完河事后,应长川忽然无比“贴心”地问: “爱卿可是有话要对朕说?” 啊? 应长川的提问,来得猝不及防。 江玉珣毫无防备,直接开口:“……若陛下不喜欢香瓜,不如将它给臣?此瓜是臣花了整整一两碎银买来的,放坏实在有些可惜。” 啊啊啊?! 我怎么真将这么丢脸的话说出来了。 和皇帝抢夜宵,我可真能行啊! 从出生到现在,江玉珣从没有像这一刻般,觉得自己丢脸过。 话音落下,屋内只剩下沉默。 江玉珣小心翼翼抬眸,想要观察一下小心眼的应长川,有没有因为这句话生气。 但却不巧直接撞入了对方那满是笑意的眸中。 “是朕疏忽了,”应长川非但没有生气,反倒点头对他说,“爱卿直接用便是。” 圣心难测。 江玉珣一时间有些摸不准,应长川究竟是真的好心让自己吃瓜。 ……或者只是随口客气客气? 他原本想拒绝,可是……话说已经说到这里。 不吃的话会不会显得刚才自己像是在故意找茬,向应长川挑衅? 一时间江玉珣竟骑虎难下。 算了,吃吧。 沉默几秒,少年终于艰难地抬起手,在应长川的注视下端起了一牙香瓜。 末了,无比僵硬地把它放到嘴边……如开了慢动作般咬了一口。 天子则再次垂眸,看起了地图。 江玉珣的心脏随之一沉,绝望的情绪在刹那间涌了上来。 皇帝办公我吃瓜…… 古今中外还有谁,比我更没眼力见? 瓜果的甜香,将少年包裹。 可这顿夜宵,江玉珣却吃得格外艰难。 只顾着自己尴尬的他没有注意到,查阅地图的应长川,竟也走了一瞬的神。 ——罚俸三年,对江玉珣而言,或许有些重了。 - 次日清晨艳阳高照,怡河依旧水平如镜。 江玉珣是被一阵争闹声,与刺耳的重响吵醒的。 “外面怎么了?” 江玉珣昨晚与应长川聊至半夜,回到住处倒头就睡,直到现在还迷迷糊糊。 见他醒来,站在窗边观望的庄有梨立刻转身,一脸焦急地对他说:“有百姓见今天依旧晴空万里,便不愿再等。起床后吵着要回去,刚刚和负责看守田庄的人,起了一点冲突。” 窗外的吵闹声愈发清晰,其间还夹杂着一阵金石相击的声音。 这件事恐怕不是“一点冲突”那么简单,现下整座田庄怕是已经乱了起来。 彻底清醒过来的江玉珣立刻起身洗漱。 刚忙完这一切,玄印监的声音就从屋外传了过来: “江大人,有百姓聚集在院门边,即将冲出田庄!请您速去前院看看!” 事情果然还是发展到了这一步。 江玉珣的心不由一沉。 他与庄有梨对视一眼,迅速随玄印监一道向门外而去。 田庄大门口。 数百号百姓正在此地与官兵对峙。 隔着老远,江玉珣便听见: “怡河的水位都降下去了,你们抬眼看看,这哪里有一点要溃堤的意思?” “是啊,放我们回去吧!” “——江玉珣呢,让江玉珣出来见我们!” “江玉珣他就是个骗子!”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江玉珣的名字,众人随之附和,田庄大门口瞬间乱作一团。 庄有梨不由着急起来:“阿珣,你快去安抚一下百姓吧!” 江玉珣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同时将视线落入人群之中。 聆天台的虔诚簇拥者,就算自己不吃不喝,也要定期上供换取“仙丹”。 他们大多身材枯瘦、神情亢奋。 领头闹事的几个人,非常符合这些特征。 见他半晌不吭声,庄有梨忍不住出声提醒:“阿珣?” 江玉珣摇头,突然深吸一口气向前走去:“不了。” “啊,不了?”庄有梨随之一愣,“不是,阿珣你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啊?”
200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