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把江玉珣的脸颊照得泛起了浅红,他的心脏用力跳动,将血液泵往四肢百骸。 一时间,热血沸腾。 要想攻打折柔战马必不可少。 而闻名于后世的“茶马贸易”的另一端,正好就是克寒人饲养的以耐力著称的马匹。 江玉珣的这个建议可行性非常高。 就算克寒人并不如他说的那样喜爱饮茶,那对大周而言也几乎没有任何损失。 应长川停顿片刻,竟然难得爽快地点了头。 烁林郡不但种茶,丘陵间更有不少野生茶树。 海风从远处吹来,吹得篝火飘摇。 也将一点淡淡的茶香,吹到了江玉珣的鼻尖…… - 半夜不是谈正事的时候。 此时众人已经下了船,不用担心晕船的江玉珣,当然不能再在天子面前晃悠。 江玉珣说完自己的想法之后,便打算溜之大吉。 然而这次也不知是谁安排的营帐,竟然又把他安排在了应长川的营帐外间! ——和船舱不一样,营帐的内外间仅由一扇屏风阻隔。 江玉珣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接着向应长川行礼道:“陛下,时间已经不早了,明日还要前往烁林郡首邑,您还是早早休息吧。” 他的语气非常正经,俨然一个忧国忧民的忠臣形象。 谁知天子似乎并不着急。 见江玉珣杵在原地朝自己送行,应长川不由笑着随口问道:“爱卿不休息?” 怎么可能? 江玉珣弯腰行礼道:“回禀陛下,臣今晚打算去找庄有梨,和他们挤一挤就好。” 除了应长川的主帐外,其余营帐都不算大。 庄岳这种重臣,自然是一人一间。 然而庄有梨这种年轻臣子,则要与人合宿一间。 说来江玉珣也不是不愿意和人挤挤睡。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应长川的“皇帝光环”太亮眼…… 一想到和他隔着屏风睡觉。 江玉珣就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与此相反的是——投奔庄有梨似乎与上一世挤宿舍没什么两样。 垂眸看着土地的他没有发现,应长川的眉毛不由轻轻地蹙了一下。 说完这番话,江玉珣又赶忙找补道:“陛下舟车劳顿,理应安静下来好好休息。臣睡觉并不安稳,自然不能再打扰陛下。” 为了找个好理由,江玉珣不惜默默为自己扣上一顶“睡觉不安稳”的小黑锅。 天子轻笑了一下,缓缓转过身向主帐走去。 江玉珣正欲松一口气,不料却听他说:“无妨。” 无……无妨? 应长川不嫌身边有人烦得慌吗? 江玉珣瞬间懵在了原地。 “怎么,”见江玉珣站在原地不走,应长川不由转身朝他看去,“爱卿还在思虑何事?” 篝火将要燃尽,周围暗了许多。 后世野史推测,应长川不喜欢身边有人,可能与他早年间多次遭遇近臣刺杀有关。 江玉珣不由自主地想到这里,并一边艰难迈步,一边下意识问:“陛下不担心臣半夜偷摸上前,对您行不利之事吗?” 话音落下,应长川脚步一顿。 仍在向前走的江玉珣没刹住闸,差点便一头撞在了应长川的肩上。 在后怕同时,他终于回想起了自己的武力值。 ——可恶,我是不是有些过分自信了?
第36章 应长川恰好站在篝火前。 高大的背影遮住了江玉珣眼前的光亮,瞬间令他陷入黑暗。 巨大的压迫感随之袭来,江玉珣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天子没有说话,顿了几秒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此时无声胜有声,“自不量力”四个大字,瞬间从江玉珣的脑海中闪了过去。 这一瞬,好胜心甚至短暂压过了身为臣子该有的惶恐与尴尬。 虽然我武功一般,但也不要这样轻视我好吗! 小半晌后应长川方才带着笑意问:“爱卿打算如何行?” 应长川的问题真的考到了江玉珣。 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得坦白道:“臣……臣暂时还未想好。” 这话怎么怪怪的…… 听上去就像我真的要做点什么似的? 就在江玉珣想着如何找补之时,应长川终于缓缓迈开脚步,向着营帐而去:“好。” ……好? 等等,我是开玩笑的啊! 厚重毛毡制成的屏风,将巨大的营帐一分为二。 它虽然能阻挡视线,但半点也不隔音。 因此哪怕灯火皆已熄灭,江玉珣还是要“多此一举”摸黑在被窝里更衣。 估摸着皇帝已经睡着,他的动作忽如同开了零点二倍速般缓慢,唯恐不小心发出声音吵到对方。 一盏茶时间过后。 江玉珣的脑袋终于自被窝里冒了出来。 “呼——” 憋得有些缺氧的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没承想心还没有彻底放下,江玉珣终于慢了半拍发现……营帐另一头,不知何时亮起了一盏小灯。 被厚重的毛毡过滤过一遍的烛火,变得格外暗淡。 但足够照替自己亮眼前这片小小空间。 江玉珣的动作瞬间一滞……应长川的耳力也太好了吧。 想起方才那番话。 他终是忍不住地替几个时辰前的自己尴尬了起来。 ……江玉珣,收起你不合时宜的自信! - 次日清晨,另一间营帐内。 “阿珣,你昨天晚上怎么没有来我这?”庄有梨一脸疑惑地凑到了江玉珣身边,好奇地问他,“我们两个等了你半个多时辰呢,实在挡不住困意这才睡下。” 说完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不远处,另一名年轻郎官随声附和道:“是啊,江大人昨夜在何处休息的?” 江玉珣手腕一抖,差点把米粥从碗里洒出。 他压低了声音对庄有梨说:“我昨夜在陛下的营帐里。” 江玉珣仍是侍中,宿于天子营帐之外并不奇怪,但说话间他却不由心虚起来。 难不成是昨晚因为鸽了庄有梨,所以不好意思? “这样啊,”庄有梨点了点头,转身去向与他同宿的人说,“阿珣昨晚睡在陛——呜?” 江玉珣:!!! 他立刻放下手中瓷碗,捂住了庄有梨的嘴巴。 末了压低了声音:“低调,低调——” - 马车再行半日就可以到达烁林郡首邑。 离开驻地没多久,天子便翻阅起了今晨从昭都送来的奏章。 今日,江玉珣也收到了留守于仙游宫的玄印监写的信报。 这封信报足有百页之多,主要记录着“岁稔酒”的售卖情况。 看完后,江玉珣便将其总结一番,报予天子: “启禀陛下,岁稔酒的供应严格限量,已供不应求、有市无价。最近一段时间,臣家中的佣客们正尝试着勾兑烈酒,预计再陈酿上一段时间,便能推出新酒。届时这股风潮,必定会被再次掀高。” 让玄印监制酒到底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如今这项工作已经被交到了江玉珣田庄内的佣客们手中。 作为曾被江玉珣救下的流民,他们极其忠心,是做这件事的不二人选。 江玉珣口中的“勾兑”,也不是兑水。 而是用各种基础酒,进行组合与调味。 待“勾兑”与“陈酿”结束后,烈酒的口味定能再上一层楼。 应长川轻轻点头。 “除此之外……”江玉珣停顿了一下说,“玄印监还于昭都发现了私下倒卖烈酒之人。” “何人?” “宗正大人之子邢治。” ——江玉珣对这个人的印象还停留在他骑马装醉,在大街借酒“炫富”的时候。 万万没有料到,几个月过去邢治竟然又搞出了新事情! 想到这里,江玉珣也不禁有些佩服此人。 “信报上说,邢治不但偷他爹的藏酒高价倒卖,甚至还欺负部分富商从未喝过烈酒,用普通的恬酒冒充烈酒售卖。” 而那群富商竟然信了邢治这个纨绔的话,被他耍得团团转。 直至玄印监将他锁定、带走,富商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买到的酒有问题。 江玉珣不由感到无比神奇。 “邢治现在何处。”应长川问。 “回禀陛下,已经被玄印监带走,现关押在昭都驻地。” 烁林郡的官道盘旋在丘陵之上,一会上坡一会下坡。 有的时候座位宽敞也不是一件好事。 说着说着马车又开始上坡,江玉珣的身体忽然一歪,不由自主地朝车壁滑去。 就在将要撞到马车后壁的那一瞬,坐于对面的天子忽地抬手轻抵于江玉珣的肩上,只一瞬就将他给捞了回来。 末了便如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般收回了手,动作格外自然。 虽然已经入秋,但是身处烁林郡的江玉珣仍穿着夏日薄衫。 应长川早将手收了回来,但是那温热又别扭的触感,却怎么也无法消散。 江玉珣随即坐直了身子,假装镇静道:“宗正大人也已知道此事。” “嗯。”应长川点头。 这个时代的商品还比较匮乏,哪怕是以严明著称的《周律》上也没有详细记载如何惩治制假贩假者。 ……若是无法可依,犯法者大部分将会面临长久、看不到尽头的监禁。 说起来邢治也算倒霉,他爹虽为宗正,位列“九卿”之一。 但是负责掌管皇族和宗室事务的宗正,在应长川的手下却是一个十足的闲差。 故他并没有跟随皇帝一道南巡,而是留守在了昭都。 信报上说:在玄印监带走邢治的前一天,宗正大人便发现了自己儿子做的好事,并将其暴揍了一顿…… 江玉珣强行将刚才的事情从脑子里丢了出去。 他重新把视线移至奏报上,末了试探性说:“关于如何处理邢治,臣有一个想法……” 应长川抬眸饶有兴致地朝江玉珣看去:“爱卿但说无妨。” “臣以为,向折柔卖酒一事……或许可以让邢治去做?权当给他一个机会将功补过。” 想到这里,江玉珣的眼睛不由亮了起来。 “为何是他?” 江玉珣没有多想直接回答道:“昭都那群富商好歹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邢治能把这群人忽悠过去……从某一个角度来看,绝对是有些实力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 “邢治既然能将酒贩给这群人,那臣以为他自然也有办法把酒卖到折柔去。” 话音落下后,江玉珣便极为期待地朝应长川眨起了眼睛。 应长川不由似笑非笑地向对面的人看去。 他暂未置可否,而是轻声重复道:“……何谓‘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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