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向前走来,并向江玉珣行了一礼。 江玉珣一边回礼,一边开门见山道:“齐统领这么着急,可是桃延郡那边出了事?” “对!”齐平沙咬牙停下脚步,“……桃延郡那边的情况有些不妙。” “此话怎讲?” 听到这里,柳润立刻退了下去。 齐平沙则长叹一口气道:“奏报发出的第二天,桃延郡又下起了雪。这雪接连下了十几日,一直到消息传来时都没有停。” 曾在朝中任“都水使者”一职的童海霖生长在昭都附近,早就见惯了大雪。 桃延郡刚下雪时,他并没有太过在意。 直到几天后雪仍不停,童海霖方才乱了阵脚,并立刻遣人将此事上报朝中。 那人出发没多久,便碰上了天子派去桃延的郎官。 江玉珣被齐平沙的话吓了一跳:“郡内情况具体如何?” 齐平沙一边摇头,一边继续快步向前而去:“桃延郡的人来后,陛下便遣我来此处找您,故而我也不太清楚当地的具体情况。” 怡河平原风虐雪饕,走近之后江玉珣才看到前方竟然停着一驾马车:“……这是?” 齐平沙转身向江玉珣再行一礼。 他深吸一口气道:“还请江大人备好冬装、厚衣,今日或许要出趟远门了。” 江玉珣轻轻点头,下意识攥紧手心:“我明白了……” 自己恐怕马上就要出发前往桃延了。 ※ 桃延郡的情况比江玉珣想象的还要严重。 他回到仙游宫的时候,东行的马车已经备好停在了宫门口。 江玉珣连夜收拾好衣物,便随着天子与其他大臣一道先乘马车朝着辰江而去。 背后还跟着服麟军无数士兵,与装满了物资的车马。 官道两边的岗哨在此时起了作用。 执勤的士兵每过几个时辰就会前去扫雪,因而道路上积雪虽深,但还不至于没过车轮将他们困在半道。 但马车走到辰江边时却遇到了问题。 独自坐在一驾马车内的江玉珣撩开厚重的车帘向着官道前方看去,并大声朝不远处的士兵问:“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为尽快赶到桃延,众人不得不昼夜兼程。 每到一个驿站,便要将马匹全部更换一次。 这个时代的马车车轮由纯木制成,稍一跑快就会颠簸道不行。 在车上坐了几日的江玉珣,骨头都快被它颠散架了。 更别说马车车壁轻薄几乎没有什么挡风的效果,虽然穿着厚衣裹着狐裘,但是他还是被冻了个透心凉…… 身着棉衣的士兵骑着马小跑到江玉珣的窗边,顶着风雪大声道:“回江大人的话,前面的路走不了了!” 士兵所骑马匹是自克寒来的矮马,比起大周原生马种更加抗寒。 此刻它身上也裹上了厚厚的“棉衣”。 战马打了个响鼻,鼻间瞬间生出一阵白雾。 “走不了了?”江玉珣放下手中的书册,裹着狐裘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甫一下车他便看到——士兵所骑马匹的蹄上不知何时包上了麻布。 这并非是为了保暖,而是为了增加马蹄的摩擦力,防止它不小心滑倒用的。 不等士兵回答,江玉珣便猜出了一二:“前面的路面起冰了?” 士兵沉声道:“对。” 此时他们已经行进到辰江附近,此地相较昭都要偏南许多。 因而雪降到地上后并未积下,而是冻在了地上。 江玉珣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踩着道沿向前走去。 此刻随行一半士兵都在路上清着冰。 江玉珣看到——应长川不知何时也下了马车,正站向辰江而去。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天子缓缓转身朝他点了点头:“爱卿过来吧。” 大雪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眼前的景致也有些不怎么真切,但江玉珣已隐约听到了辰江的滚滚波涛声破雪而来。 “是,陛下。” 他顿了一下,快步上前与应长川并肩走向辰江。 - 短短十几里路,士兵们花了半日方才清出。 而江玉珣则与应长川一道顶着寒风,顺着辰江仔细走了半日。 虽还没有到桃延郡,但此地的情况已经不怎么乐观。 最明显的一点便是近来道路结冰、出行困难,居住在辰江附近的百姓已有两三成摔过了跤。 轻则鼻青脸肿,重则脱臼骨折。 为此,天子特命随行军医前往附近村寨,用竹片、木板为当地骨折百姓进行固定治疗。 还好,辰江仍奔腾不息没有结冰的迹象。 士兵们赶着夜色降临之前将马车上的货物运至楼船之中,一行人连夜乘船朝南而去。 …… 木质的楼船上不能大范围生火取暖。 虽然裹了厚衣,但江玉珣还是忍不住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江玉珣揉了揉鼻子,连忙帮自己倒了杯姜茶捧在手心。 接着忍不住皱眉朝着右手的手背上看去。 原本白皙的皮肤上生出了些许红斑,食指的关节处还有些泛紫、发肿。 哪怕是在马车上江玉珣仍有工作要做。 他虽已经非常小心,但是握笔的那只手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冻疮。 这在他的人生中还是头一次。 江玉珣一口气喝掉整杯姜茶,身上方才回了一点温。 生了冻疮的皮肤还在不断地发痒。 他犹豫着抬起左手想挠几下,接着又强行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绝对不能碰! 揉搓会加重组织挫伤,反而会使冻疮变得更加严重。 江玉珣手上的痒意实在是太过明显。 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且冻到不行的手实在无法握笔。 他只好放下还没有整完的奏报裹着被子躺了下来,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 时间已经不早,江上一片寂静。 楼船随着江水轻轻晃动,好似一个巨大的摇篮。 但是躺在船上的江玉珣却没有半点的困意。 冷,实在是太冷了。 大周的“床榻”非常低矮几乎贴地而设。 江玉珣原以为自己早适应了这种低矮的床铺,不料现在才意识到它的“威力”所在。 江水虽然没有结冻,但江上的寒意与湿冷之感却半点不少。 此刻湿寒之气通通顺着船身蔓了上来,江玉珣躺了半天都没有将身下的褥子暖热。 而裸露在外的耳朵,更是被冻得痛了起来。 他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喷嚏。 终于将整颗脑袋都埋入了被窝之中。 江玉珣身上盖的是今年新缝的棉花被,此时也只能勉强保他一条小命。 “嘶……” 早知如今我方才就应该去和庄有梨挤挤的! 想到这里,江玉珣忍不住后悔了起来。 ——桃延郡气候恶劣,应长川此行带的官员年岁都比较轻。 庄有梨与其他几名郎官也在这条船上。 今日用晚膳时,同样冻得不行的庄有梨还在邀江玉珣晚上与他们几人一道挤通铺,却被不知天高地厚的江玉珣给当场拒绝…… 被窝里温度虽高,但待了没多久江玉珣就有些缺氧。 就在他打算探头换气之时,忽然感到有人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肩。 江玉珣被吓了一跳:“谁?!” 来人停顿几息:“是孤。” 此行不比南巡,每一艘楼船上都塞满了物资和人,一点空位都没有留。 江玉珣上船后便直接被安排进了那间熟悉的外舱,没有任何挑选的余地。 “陛下?”江玉珣终于将脑袋探了出来。 月光透过窗照亮了船舱。 身着玄衣的天子正身披黑色狐裘,垂眸看向自己。 ……他不冷吗? 江玉珣被对方这造型吓了一跳。 若自己的感觉没错,此刻船舱的气温绝对已经逼近,甚至达到了零度。 江玉珣正想起身行礼,却听天子轻声道,“免礼,”停顿片刻,应长川忽然问他,“可是冻得睡不着?” 江玉珣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如实回答道:“回陛下,正是。” 脸皮虽重要,但生命价更高。 见应长川也没有睡,江玉珣终于没忍住问:“请问陛下,臣可以现在去找庄有梨他们吗?” 说着意识到自己造型不对的江玉珣终于放下被子,拽来狐裘正坐于榻上。 “找庄有梨?”应长川不禁蹙眉,“为何?” 月光落在雪地上生出了莹莹光亮,照亮了半片辰江。 此刻的楼船比点了灯还亮。 天子那双烟灰色的眼眸也被照得愈发冷。 好歹已是朝中大员,直接说自己怕冷实在是有些尴尬。 江玉珣很想找一个好听一些的理由,但现实所迫,他只得轻声道:“臣,臣一个人睡实在是太冷了,所以就想去找庄有梨他们几个挤一挤。” 说话间,天子忽然起身朝舱内走去。 听完江玉珣的话后方才轻声道:“那里挤不下了。” “嗯?” 应长川怎么知道庄有梨那里挤了几个人? 江玉珣心中虽有疑惑,但天子都这样说了他只好点头称“是”。 楼船随着江水轻摇。 站在隔门旁的应长川随之顿了几秒。 就在冻得不行的江玉珣想要开口问他还有什么事时,却见天子转身道:“但内舱还有位置。” 内舱? ……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内舱”吧? 江玉珣的心突然扑通扑通地跳了两下。 他的视线一点点越过应长川的肩,落入了背后的船舱之中。 木质的床榻至少有两米宽,挤一个自己的确绰绰有余。 最重要的是,床榻上除了普通的棉褥外,还铺了一层毛毯。 单看一眼,江玉珣便觉自己的体温都跟着提高了一度。 不要乱瞧! 几乎是下一刻,江玉珣的目光便如被烫到般收了回来。 手被冻了也罢,自己的脑子怎么也被冻坏了? 竟然连天子的床榻都敢瞄。 船舱内突然静了下来。 江水轻击舱壁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尤其清晰。 “……内舱的床骨下垫了一层铜板,底部置有水袋。”天子漫不经心道。 江玉珣瞬间将“‘内舱’是什么地方”这个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 ……楼船上竟然有这样的好东西? 装满了热水的羊皮袋可以维持几个时辰不凉,热气顺着铜板传向床榻,顷刻间便能暖热身体。 不愧是皇帝啊。 应长川在这个时候都能避免挨冻。 听完他的描述,江玉珣瞬间心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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