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哟,”阿朵慢下脚步,不甘不愿地放下背篓,“再说水车又不会跑路。” 阿苏南再次说回主题:“我说阿朵,你到底要不要进学?” 这个才是他今天非要拉着阿朵一起过来的主要原因——看兔子是假,送阿朵进学馆才是真! 可阿朵却是一脸的不得劲:“南南啊,家里好忙……” “再忙也不碍事,可以雇人帮忙。” “哎呀,雇人是要花银钱的,再说我都弄个大年纪了,人家学馆不收的。” “谁说不收的,雨满阿朵就进学了。” “雨满阿朵以后是要当巫士大人的呢,我弄个能跟她比嘛!再说我脑子笨,万一学不好,很丢人呢。” 眼见阿朵推三阻四,阿苏南直想敲开她的木头脑袋看一看:“阿朵阿朵,你是不是真傻了啊,现在不进学,以后你大字都不识一个,你和阿哥……”后面的话太伤人,阿苏南只讲了半截。 阿朵一愣神,随即弯起眉眼,明明媚媚的笑了:“南南,我就说你今天做啥非要拉我过来,该不会是听到寨子里的小话了吧?傻南南,那种话才不要信,措阿哥才不是那样的人,再说还有阿妈阿爸护着我呢。” “我没说阿哥是那样的人!但你想啊阿朵,以后阿哥成了巫士大人,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给你讲巫你听不懂,他给你讲他做的事情你也听不懂……反正就是他讲的所有事情你都不懂。你呢,你又能给他讲些啥个事情,是讲做兔子呢,还是讲卖兔子呢,或者是讲养兔子呢?巫士大人会对这些个事情感兴趣吗?” 阿苏南是真急了。阿哥他们觉醒快有一个月了,现在每个觉醒者都成了香饽饽,连其貌不扬的雨满阿朵刚退了亲就有好几家抢着提亲(还真别说,穿上新衣收拾清爽的雨满阿朵,一点都不难看)。前几天刀莱寨也有人过来试探阿妈的口风,朗阿寨都晓得阿朵是阿苏家未来的长媳,很少有人会去做这种坏名声的事情,但外寨子的人不一样,他们可以假装不知情,只要能够跟巫士做上亲,谁还管名声。 阿朵听完阿苏南的问题,这一次是真的怔住了,过两个月她才满十三,见识很有限,这些事情完全超出她的脑容量。 看她又傻又白又甜的样子,阿苏南叹口气,满脸的老气横秋:“阿朵,进学吧,你放心,有我在呢,谁都不敢欺负你,就算是阿哥也不行。” 阿朵傻乎乎点头,片刻后回神,叫起来:“南南你昏头了吗,我才是阿朵,该是我护着你才对!” 然后冲天上一挥拳头,豪气漫天:“措阿哥要是敢欺负我,我揍他猪头!” …… 姐弟俩喂完兔子准备回家,刚出牛栏,就看到自家门口围了一大堆人,当中有人看到他们,于是,一堆人同时调转方向,齐齐向他们看过来,直看的两个人莫名其妙。 还不等阿苏南搞明白这是哪回事,就见人群当中蹿出一道黑影——当真是“黑”影,矮墩墩黑不拉叽,混身上下脏到只剩一口牙齿还能看出本色,十足十像个疯子! 偏这疯崽还速度奇快,挟裹着一股子一言难尽的味道冲着阿苏南飞扑而来,嘴里还发出一连串的怪叫声…… 阿苏南给吓懵了,呆了两秒钟,本能地调转身子往后便逃。 可惜他脚下不够利索,还没跑出三步即被疯崽扑倒,同一时间,耳边响起一个非常欠揍的声音:“哟嗬嗬,南仔南仔我终于找到你了……” 阿苏南连忙扭头,惊的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面蹦了出来:“诺阿小黑,你弄个会在这里?!” “喂,南仔你这是啥个意思,我们不是好兄弟吗?” 没错,这人正是阿苏南远在乌衣寨的便宜兄弟,那个原本应该呆在乌衣寨招猫惹狗的熊孩子——诺阿亚,诺阿小黑。 整件事情有点超乎朗阿乡亲们的想像。 朗阿山上一昔之间十一个崽娃觉醒巫力,可说是轰动一时,客栈本就是消息聚散之地,客栈阿叔自然是最先听到风声,不过相隔太远,口口相传又多有不实之词,大家都弄不清楚真实情状,直至马帮从朗阿寨返回,他才晓得阿苏家的长子也觉醒了。 这一次阿苏家也带了书信过来请客栈阿叔帮忙。阿苏家生意拓展太快,不但把自家的调料用光了,还把刀莱寨唯一一家杂货店里的存货也给买光了。实际上,刀莱那家杂货店是德夙家开的,不过与其说是“店”,还莫如说是“代购”的先驱,左近的寨子虽是自给自足,但总归是要置办一些寨子里面找不到的稀罕物事,比如针头线脑粗布细粮之类,这时候大家就会找上他家,他们把这些个需求汇集到一块儿,送信到乌衣寨让人代为采买,然后再雇请马帮运送,他家从其中赚点佣金和价差。 这样子一家代购店,一年只做两次生意,存货自然不多,也不可能单单为了几罐酱油就雇请马帮,所以阿苏家才会找上客栈阿叔,请他帮忙采买些油盐酱醋。客栈阿叔欣然应允,不但置齐了各种物事,还自掏腰包先行垫付了驮马费,请马帮一并捎过去。 客栈老板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没想过要避开小孩子,小黑仔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吵着闹着非要过朗阿来探望他的“好兄弟”,最后闹到被关进柴屋才算完。没想到,这小子消停了两日,在骗过了所有的大人之后,于马帮出发当天一大早钻进货物堆,顺利出逃。等到马帮发现,他们已经走了一整天,也没有多余的人手送他回去,只好一并带过来…… 听完前因后果,整个朗阿寨都惊呆了,很多人都在心里面暗戳戳的想:看啊,这才是大寨子的伢崽啊! 自个儿就从乌衣跑到朗阿来了,熊都熊的弄个有本事! 大家都深感服气,觉得开了一回眼界,只阿苏南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回乌衣去:“所以,你就这个样子偷跑出来,你有想过阿叔阿婶吗?他们还不急死?” “弄个会喔,米萝晓得哪,她会讲的。” 原来还有同伙! 弄个小只就会哄骗妹子,这算不算天赋异秉? “黑仔你可真是条汉子,自己跑路,却让个小朵朵帮你顶缸,你就不怕米萝朵朵被她阿爸打死?”阿苏南凉凉的问。 人黑仔却是一点都不脸红,非常淡定:“才不会,阿叔才不会打米萝,他都从来没有骂过米萝……” 阿苏南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不过,说起来他还真的应该感谢朗玛神把这小子送了过来,困扰他多时的难题解决了,人力水车有望了。 阿苏南突然间有了主意。
第29章 天才助攻 不提阿苏南和他家的坑爹小客人,单说朗阿寨有一户人家,这段时日很得邻家青眼,当然也不乏各种羡慕嫉妒,这便是住在寨子边上的小黑仔家。 这家的当家男人叫做朗阿浸,只二十五岁年纪,夫妻俩带着个年幼儿子辛苦度日,原本也没啥出奇的,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只去年朗阿浸打猎出了岔子,人是救了回来,但残了一条腿,还伤到腑脏干不动重活,比家里女人都多有不如,本来大家都对他家抱着同情心态,多多少少给些帮衬,毕竟家家都有打猎,谁都不晓得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只谁家都不宽裕,寨子里等米下锅的也不只他一家,帮衬的着实有限。 正当好些人暗自思忖着朗阿浸活不长久这家子要散的时候,谁成想他家那个泥猴小崽竟然好命的觉醒了,朗玛神在上,这是多大的福份啊! 确实,儿子的觉醒给一家子带来了活路,这一点朗阿浸比谁都清楚。 这一天,跟往常一样,鸡才叫过头遍朗阿浸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摸着黑拖着残腿走出屋子,反手带上房门。 进到塘屋,捅开塘火,又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柴禾,这才从水瓮里舀了一瓢水洗脸。夜里凉,塘里的那点火星不足以维持一大瓮水的温度,不过夏日时节,略略有些寒意的凉水倒是正好,两把水上脸,整个人都清爽了。 洗过脸,塘里的火苗也蹿了起来,朗阿浸打来一盆清水烧上,又把儿子的小衣裤放到盆盖上烘烤。小家伙皮的很,家里也没有多余的衣物,以往顾不过来只好由他去,现在日子好过了,衣裤天天换天天洗,只夜里潮气重,木架上晾了一晚上也只得八成干,还得再烘烘。 朗阿浸一边守着瓦盆上面的小衣小裤,一边琢磨着是不是卖点细粮再给儿子做身夹衣。夏天的衣服可以天天洗,转到秋天就不成了,再说儿子长高了,箱子里的夹衣就算是缝缝补补还能穿,到了乌衣寨也不晓得会不会惹人笑话。 上次马帮送来八百斤粮食,还完债,又给贺仔做了一身夏衣,还剩下四百斤,若是把细粮全数换成杂粮,家里的存粮能有六七百斤。只如今地里全靠孩子阿妈一个女人,又遇上天干,也不晓得水车给不给力,若是能够再添上两三百斤,接近千斤的粮食,足够他和贺仔阿妈敞开肚皮吃上一年饱饭了,勒勒裤腰再节省一点的话,倒是可以给儿子省出一套细布衣裤。 都怪他这身子残了打不来野味,单靠粮食,一天两三斤都不顶事。别个巫童家里的日子都过的红红火火,只他家,就算是精打细算,想要给孩子做一身寒衣都不成,这眼看着就要去乌衣寨了……嗯,不对,可不能弄个想,不能坏了心肠,要不是神明保佑让贺仔觉醒了,家里都该揭不开锅了…… 瓦盆开始往外面冒热气,朗阿浸连忙收回心思,取下小衣裤放到旁边的木架子上,又拖着腿从墙角的瓦缸里面舀出一碗磨碎的杂粮粉。正好水也滚了,先装满一罐放到旁边,再把杂粮粉倒入盆里,就着剩下的半盆滚水煮成满满一大锅糊糊,再加上昨晚剩下的几个杂粮饼,足够他和贺仔阿妈吃两顿了。就在一个月以前,这样的一餐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别说饼子,就算是糊糊,一家三口每人也只得一小碗,还要熬到天黑才有饭吃。 他这边弄好饭食,那边贺仔阿妈也打着哈欠进来,洗过脸坐到火塘边,接过自家男人递过来的大碗,往糊糊里面掰杂粮饼。掰到一半发现男人没有饼子,连忙道:“阿哥你也吃个饼子,现在家里不缺粮,饿不了灰仔。” 灰仔是他家仅存的猎狗,去年孩子阿爸出事,三只猎狗死了两只,只有灰仔带着满身的伤活了下来,猎狗是夷家人的家庭一员,是一家子,就算是伤了残了,也是两不相弃,总算现在都有饱饭吃了,灰仔也不用跟着他们一起饿肚子了。 朗阿浸却只是摇头:“不是为了灰仔,我想给贺仔做身夹衣。” 女人不作声了。 直到吃过饭,她才又小声开口:“阿哥你的身子要紧,还是要吃饼子,实在不行还有贺仔的银角子呢,家里好不容易才有了盼头,可不能再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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