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久不见,上次见面,我看到的还是你的尸体。” 当年裴准得到裴焰堕魔的消息,前往圣林,恰巧见了邱谨最后一面。 邱谨有点愕然他的直白,旋即想到他是阿焰的师尊,便又不计较了。 “仙师是聪明如你,他们似乎想联手对付你,我们佛道两家在人间香火上虽竞争不断,但关系总比妖魔亲近些。” 裴准闻言嗤笑:“他们若以为联手便能与我势均力敌,未免太可笑。包括你,如果借着前世的种种,再来烦恼这世的阿焰,我也照杀不误。” “我知道我前世欠他良多,这世惟愿他平安幸福便好,不敢奢望太多……可他前世孽报深重,这辈子身体病弱到了极致,是天要他死,若不夺些气运给他,怕真是熬不过这十一岁的生辰。” 邱谨临水照月般恬静的容颜终于出现了一丝悲伤的裂缝。 “裴仙师,你在逆天而为用自己的灵气救他,我很感激你让阿焰的病情有所好转,但那终究是不长久的……你我都知道,他缺的是气运,甚至于,他年幼体弱,根本承受不住我们修道人的气运,只能从凡人身上给他找。” “我救我的徒弟,救的心甘情愿,要你感激做什么?倒是你,佛子之体,谋取别人的气运,如何跟自己的信众交代?”裴准眉宇凌厉地反问。 “不也有仙师的一份?那这宫里的天雷阵怎么忽然之间失了效?” 裴准沉默了半响。 “邱谨,你为他算计到如此,当真只是还债吗?”他问。 身披袈裟的僧人唇角微弯:“当然不是,更因为贫僧爱慕他……一如从前。” “裴仙师你呢,也是单纯的师徒之情吗?” 裴准冷峻的眉眼一瞬迷茫了一下,又飞快凝聚成逼人的寒霜。 “话说回来,你死而复活,让我也甚是惊讶。” 邱谨:“嗯?” 裴准直接走近他的身边,拉了拉他的僧袍。 “让我看看,起死回生的舍利。” 邱谨:…… 我怀疑你在故意转移话题,不是真心要看我的宝贝。 —— 王太后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更离谱,她竟然成了商人之家的粗使婆子,每日洗衣做饭不说,还要捏着鼻子给主人们倒尿盆洗茅厕,最绝的是,这家的小少爷竟和薛琳琅长得一模一样。 大雪皑皑,天寒地冻,她穿着粗布衣裳,在院子里用冷水洗衣服,双手被冻得又红又肿,像泡过的萝卜。她边洗边哭,就连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也未留意。 “怎么我府上还有这么不懂礼数的老仆?见着主人家,像个傻子一样的发愣,连请安都不会了。” 一位白衣的俊美男子骑马而来,看到王太后愣在原地,一记马鞭飞过去,登时打得她皮开肉绽。 梦里的薛少爷,从屋内小跑过来,身披着狐裘斗篷,手里抱着暖炉,俏生生的样子,很是可爱,他始终不是真正的薛琳琅,没为王太后求饶,而是对着那白衣男子甜甜地露出一个笑,脸颊两边还有两个漂亮的酒窝窝。 “这老奴,惹安晏哥哥不开心了,干脆发落回乡下养猪吧。” 痴迷于小少爷可爱的笑颜,白衣男子刚要翻身下马,好去抱抱他,却忽然神情一变,捂住心口,似乎是疼痛难耐到了极点。 他低低咒道:“该死,这绝情蛊怎么梦里假的也算,人不在眼前想想都不行吗,裴准你千万不要落到我的手里……” 而另一边,王太后一听到乡下喂猪四个大字,心就痛得无法呼吸,又是喂猪啊啊!! 还不如在这里当下人啊! “少爷,少爷,琳琅少爷,您最好了,求求您,原谅老奴吧!” 王太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薛琳琅面前,抱着他的双腿不撒手。 “啪!” 又一记马鞭打来,王太后粗糙的老手像是被马蜂蛰了一样疼,立刻跌坐倒在地上。 苏安晏冷冷道:“他也是你能欺负的?小小凡人,有如蝼蚁,不知死活。”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老奴不敢了呜呜呜,琳琅少爷原谅我吧老奴再也不敢了……” 王太后在梦里嚎啕大哭,哭着哭着梦就醒了,泪水浸透了枕头。 她心有余悸地坐起身,盯着刺绣精致的锦被,呆呆地想—— 这个仆人的梦,她做了四年! 该不会下一次就是五年,六年,七年…… 还有,明槃说这预示着她的下辈子,这两个梦合着还是连贯着的啊?她下辈子先是在薛琳琅家里当牛做马,然后惹他生气,被发配到乡下喂猪。 思及此,王太后竟是再也坐不住,现在天还蒙蒙亮,她立刻吩咐宫女伺候她梳洗打扮,直奔梅寒宫。 你要说梅贵妃在宫里混了这么久,没点眼线那是不可能的,那眼线见王太后神色匆匆前往梅寒宫,还以为她是要去兴师问罪,登时跑到二皇子薛煜的母妃淑贵妃那里去求情,没成想胜帝刚好宿在那里。 “什么?母后这么早就带着一大群人去梅寒宫?” 胜帝心想,这可坏了,他这母后素来不喜欢薛琳琅,没少让他把琳琅打发出京城啊。 淑贵妃和梅贵妃交好,立刻劝道:“是啊,这裴仙师每日在宫里布置阵法,琳琅好歹也是他的弟子,起了冲突……” “快快快,我们也去看看,对了,把二皇子叫上,母后素来心疼他,见着煜儿好说话些。” 这消息很快就在宫里传开,作为一国之母的谢皇后(谢凛的舅妈)自然也要到场,看热闹的珍妃(薛烁之母)也不想缺席。 所以,连带着二皇子,皇帝、淑贵妃、谢皇后、珍妃,好几拨人浩浩荡荡都往梅香宫赶去了。 他们以为会看到王太后斥责薛琳琅的场景,胜帝想着如何和稀泥,二皇子薛煜想着如何在虎口救下自己的亲弟弟,珍妃和薛烁美滋滋地等着看好戏。 然而,他们都没想到,会见着这样一副场景。 简而言之,比见鬼还可怕。 薛琳琅睡眼惺忪地看着王太后,心中还有些忐忑,也不知她匆匆忙忙为何而来。 难不成是越想越气,来算旧账的? 谁知,王太后在梦里当惯了薛琳琅的下人,竟是忍不住条件反射看着他就膝盖一弯,下跪了—— “哎哟,快把太后娘娘扶着,摔了,扶起来啊!” 梅贵妃不明所以还以为她是不慎摔倒,可看王太后这个熟练得让人心疼的动作,又不太确定了。 她咦了一声,小声嘀咕道:“是摔倒吧,不是真下跪吧……” “咳咳,琳琅少……我的乖皇孙,让奶奶看看,哎呀,真是好久没见,越长越乖巧了呢。” 王太后忽略刚才的难堪,爬起来后慈爱地把薛琳琅抱在怀里。 薛琳琅迷惑地看着她:“……好像前天?” “这点细节不重要,你只要知道,皇奶奶这次准备给你把生辰大办特办,不止是这一年,去年的,前年,这十一年的,奶奶都给您补上!” 王太后这副眼光放绿的模样有点吓到薛琳琅了。 薛琳琅觉得就很离谱。 故而他装可怜,装弱小,泪眼汪汪地摇头:“不了,太后娘娘,琳琅福薄,琳琅承受不住承受不住……” 胜帝一行人迈进梅香宫主殿的时候,正好听到王太后呜呜大哭。 这时,王太后比薛琳琅还要泪眼汪汪,难过委屈到泪奔。 “我的好乖孙啊,你受得住!受得住!再这样下去我就快承受不住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众人:…… 众人:????
第43章 小皇子又活过了四十三天 “原来如此……” 经过王太后一番情绪激动的解释,胜帝神色复杂,最终还是勉强接受了关于万寿节的安排。 就算挨着页数把史书翻遍了,也没有把太后生辰让给皇子过的先例,但谁叫本文中他们遇到了【宫廷将相】标签以外的人设,在高魔设定下不得不从啊。 “我真是越看琳琅越喜欢,从前怎么没发现呢,皇奶奶今日来得匆忙,想必还未用膳吧,不如到我那里去,都是你最喜欢吃的。” 王太后语气温柔,与前天怒斥薛琳琅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摒除了心中关于薛琳琅不详的偏见,王太后才发现这个自己多年冷眼相待的皇孙,相貌是这一辈里最好的,性格也是乖巧安静,最招她喜欢的,故而一时间言语中带了几分真切。 薛琳琅却不会因为她突如其来的示好而松懈防备。 要不是有邱谨的气运之说,王太后能给他好眼色? 多年来的冷遇嘲讽这么容易过去? “母妃,我头疼,头好疼啊,想吃药。” 所以他听到王太后的邀约后,微微摇了摇头,借助小孩子的优势,躲进了梅贵妃的怀里。 二皇子薛煜是最心疼自己这个弟弟的,见薛琳琅可怜又可爱的样子,立刻说:“皇奶奶,我许久没陪您用膳了,今日正好,您宫里素斋怕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了……” “闭嘴!不吃素斋!肉多好吃,你们这些天天锦衣玉食的人怎么会明白和珍惜呢?”王太后痛心疾首,苦口婆心,仿佛薛煜就是个大逆不道的逆子。 薛煜:? 薛煜:你们这些天天锦衣玉食的人?怎么就你们这些了?您不是吗?? 笑话,王太后死也不会说出自己在梦里养了三年猪的。 薛琳琅看到二哥难得愕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薛煜见他笑了,投来一道询问的目光,似乎在担心他身体到底如何。 薛琳琅莞尔,原来就算知道可能自己是在装病,二哥也会帮他圆谎啊。 其实他说自己头疼也不算说谎,因着上辈子的孽报,他今生气运极差,不仅气云是一团雷云形状,还从娘胎里带了先天哮喘—— 老僧只在“薛琳琅和王太后气运相冲”这一点上撒了谎,当年他发现大周的五皇子是转世裴焰后,因为其尚且年幼,没有动手取他性命,却也不能看他在皇宫过上顺心如意的日子。 但无论如何,这辈子的薛琳琅确确实实只有十岁的寿限,或许他早就该活活病死了,却因为裴准输送的灵气,延长了寿限。 逆天而为,注定要是付出代价的。 薛琳琅不知道裴准为自己续命付出了怎么样的代价,但那一定很高。他不问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只可惜,灵气这东西,治标不治本啊。 打个合适的比方,薛琳琅的身体好比一处破烂的水池,他的生命像水一样源源不断、每时每秒地流出,一旦流干了,人也就没了,鉴于他魂魄的特殊性,这应该是裴焰最后一次转世,这次死了,当真一了百了,天地之间再没有裴焰这个人。 裴准输送的灵力就好比给他灌水,却没有真正把洞补上,水再多,也只能撑得一时,对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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