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长嘉塞回手机,笑眯眯地跟着杨恒往外走。等他们逆着人流出了地铁站,一辆私家车刚好在站口停稳。 “上车。”景长嘉道,“跟哥哥出门,哪里有让你们操心的道理。” 一行四人刚好载满一辆车,司机确认过订单号,就风驰电掣的往水乐园而去。 重修过的水上乐园是个巨大的蛋型,它内部镶满柔性显示屏,一进入水乐园,就犹如进入了另一个神话王国。 柔和的月亮如船,在高天的云海上随波起伏。有水仙花布满云海之畔,巨鲸从云海跃起,发出如嘶长鸣。更远的地方,似乎有人鱼嬉戏。极偶尔的才会捕捉到她们五彩的尾巴。 天上有特制的雪花飘飘扬扬地落,落到身上定睛一看,就是一朵朵透明的六角小花。 第一次过来的几个小朋友已经看呆了。 景长嘉心中一动:“系统,现在开直播的话,你能给来玩的游客们打马赛克吗?” “可以。”系统说,“是否现在直播?” “那就直播吧。游客马赛克别漏,运镜你注意一下。”景长嘉提醒道。 世上人有相似,他不想因为直播里出现了相似的面容,而给百姓们带来什么麻烦。 …… 明瓦再次亮起来时,京城的百姓们正在扫雪。 与前一阵子云中郡王震怒降下的雪不同,这是京城真正的初雪。它并不大,但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夜,地上也积起了一层。 百姓们拿着竹耙呵着气,三三两两的一边聊着天,一边清扫门前积雪。 宫中也不例外。 偏宫的婢子们还在扫雪,大殿之外已经站满了等着上朝的朝臣。 今日又是一个大朝。距离上次大朝过了半月,不少半月才来一次的大臣都心有戚戚,生怕今日又撞上云中郡王搞事。 胸口里的那颗心半上不下的挂着,没个着落。当天上传出未曾听过的长吟声时,那颗心陡然落下,反而不慌了。 众人齐齐抬头,当先入眼的就是云海之上巨大的鱼类。 文华殿的孙学士出身南海,中举后曾经自请下南海工作多年,跟着渔民不知出过多少次海,此时一见那鱼,就沉声道:“诸位莫慌,是鲸。” “原来这便是鲸。” “这天上神仙在云里养鲸,也是雅事。” 自从确定云中郡王飞升成仙,再看这些东西,也就不怎么惊诧了。那都是神仙之物,不管多么神奇,都是应当的。 心里刚这么想着,就听见一声:“景先生,请您跟我来。” 声音清脆,态度恭谨。 再一看,一位漂亮的女神仙满脸含笑地站在他们郡王一步之遥的位置,正领着云中郡王往一旁的……龙上去。 或者那更像是一辆龙车。 那女神仙打开龙腹,云中郡王就在三位随从的保护中当先登了车。 龙腹关闭,金龙一声长吟,天上的其他神仙便纷纷避开,只让龙车通过。 看见这个场景,众人心中都有些不是滋味。 这云中郡王飞升也就飞升了,左右不管是受罚还是别的,都碍不了他们的事了。可怎么……这郡王爷飞升天上,看起来地位也不低呢? 怎么就有人走到哪儿都天生的金尊玉贵? 他们心中又酸又苦,却又舍不得挪眼。无人注意到御座之上的少年天子,猛地握紧了手中的笔。 那笔轻微的咔嚓声被龙车的长鸣掩盖,无人听到。 可王公公适时一偏头,却见他们陛下的手掌已经猩红一片。 “陛下!”王公公慌张地走到杨以恒身边,就要伸手去取折断的御笔。 “不要惊慌。”杨以恒轻声开口,“你看到了么?” 王公公抬头,顿时被杨以恒阴翳地眼神钉在了地上!一瞬间,冷汗顿时遍布了全身。 杨以恒眼中有着格外冷静的杀意。 他想灭口。 王公公连忙低头,轻柔地弄杨以恒的手:“陛下怎么弄的?” “你看到了吗?”杨以恒却只问。 “臣没瞧见。”王公公谨慎地说,“陛下怎么就把自个儿弄伤了?是臣失职。” 没看见? 杨以恒缓缓松开手,任由王公公抽出他掌中折断的御笔。 他的眼神如蛇一般逡巡过底下的朝臣,可群臣们已然被眼前的一切震惊,谁都没有注意到高台之上安静的小皇帝。 明瓦之上,云中郡王下了龙车,就直接出现在了海底! 他们以无上神力分开了大海,令广袤的海域成为了诸神的乐园。 户部的臣子心头火热:“他们便是这样捕获的鲛人吗……” 若有这样的神仙手段,他们户部还怕什么缺银子!只要找到鲛宫,那可遍地都是金银! 一旁的兵部尚书不住的捋着胡须,他看着这分水成道的手段,只想现在都随云中郡王去了,学会了这一招再回来。若是他们的水师会了这一招,还怕什么水战? 众大臣心头各有各的算盘,明瓦之中云中郡王已经领着随从越走越远。 渐渐地,前后都是深蓝汪洋,除了他与三位随从,竟然再也没有了旁人。 远远的,似有白鲸游曳。只见云中郡王伸出手贴在水上,那白鲸立刻游来,脸上犹似带笑。 明瓦里,突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嘉哥,你说这个是怎么做到的?” 嘉哥? 云中郡王的弟弟,不就陛下一人么?飞升成仙了,怎会多出一个弟弟来? 有朝臣已经身比脑子快地看向了他们的陛下。 却见他们年轻的天子端坐在御座之上,阴影下,是一张看不清楚,却莫名让人心生惧意的脸。 杨以恒死死地盯着那三位随从。 桌面以下,才止住血的伤口又被崩开,鲜红的血一滴滴的落在了明黄的龙袍之上。
第32章 明瓦之上,景长嘉回过头。 这个圆形的玻璃通道设计得并不很宽,两个男孩子并肩行走还好,三人就有些挤了。 杨恒寸步不离的跟在景长嘉身边,高远和李和就缀在背后一步之遥的位置。 提问的是高远。 他这个问题问得很大,景长嘉想了想,才笑着说:“如果这是个海底隧道的话,回答起来倒是比较简单。先做好管子,再把它丢进去,那就成啦。” 李和积极道:“埋管法,我知道!” “对啦。”景长嘉点头赞赏,“不过我们不是海底隧道,所以通常情况下,它是用亚克力玻璃板拼的。” “像这种空间限制区域内的大体积拱形亚克力玻璃,建造难度非常的大。” 景长嘉一边讲解着建造方法,一边带着三个小孩往里走。 明瓦下工部的几位大臣满脸的不可置信。 听云中郡王这个意思,他们并非在海底。这倒也说得通,神仙在天上,鲛人在海里。他们需要鲛人取乐,当然无需去往海底的鲛宫。 但为什么,他们听着云中郡王的话,好像这条隧道,是人造的?!这种神迹一般的伟大建筑,是人可以创造的吗…… 工部的官员们交换了几个眼神,已经有人忍不住掏出随身的小炭笔小木板,开始记录起来。 有其他六部官员看见这个模样,眉头一皱就要启禀。转头一看,却见他们陛下正死死盯着天上明瓦,一身寒气肆意。就连王公公都比往日里离他更远了一步。 那官员心中打了个突,登时决定继续看着明瓦,就当什么也没发现好了。 杨以恒不是没有看见朝下这些官员的小动作。可他不在乎。 他的亲哥哥有了另外的弟弟,他也不在乎。 他的哥哥是个心软的。当年在北疆,后来回京中,救的、施恩过的人,都不知凡几。幼失怙恃追着他喊嘉哥的人,都能在长公主府里组建一班公主卫。 就连那周贯容,也曾追在他身后,满口嘉哥未曾断过。 他不在乎! 反正哥哥的亲弟弟只有他,哥哥也只会在他身边…… 只有他才能喊哥哥! 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并肩同行! 可现在跟在嘉哥身边的那个人,是个什么东西?! 他凭什么可以和他的哥哥并肩而立,凭什么能护在他的哥哥身边。哥哥凭什么……拿待他的态度,对待那个连面目都不敢露出来的人?! 三个随从,其他两个根本无关紧要。 可那个寸步不离跟着他哥哥的人,凭什么能拥有哥哥待他的态度?! 那些连哥哥自己都没有注意过的小动作,那些本能一般的护持与纵容…… 更甚至…… 杨以恒咬紧了牙关,浑身热汗与冷汗并涌,心中的惊惧与愤怒一波接一波的撕扯着他的心脏。 更甚至那个人,连身形都与他相似。 哥哥,你发现了吗?你贯来心细如发,你定然发现了吧? 你便当真要这般对我么? 我伤了你的心,你便要找一个身形肖似我的人放在身边,日日恶心我么? 杨以恒呼吸愈发急促,他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扎入被御笔刺破的伤口。鲜红的血如小溪一般流淌,火辣辣的疼痛从手掌一路蔓延到心口上。 可这依然让他无法冷静。 胸口气血几度翻涌,杨以恒喉头滚动,将不断涌上来的腥甜血气往下压。 可那深海的甬道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 那跟在云中郡王身边的小子,脆生生地喊了句:“哥,有台阶,你小心点。” 不称嘉哥? 为何不称嘉哥?! “噗——” 杨以恒浑身一震,一口黑红吐出,身形软倒下去时,一双猩红的眼还一眨不眨地盯着天上明亮的明瓦。 “陛下!” 王公公扑了上去。 “陛下!” “——传太医!传太医!” 大殿外顿时乱成一片。 等太医喂了杨以恒清心祛火的药,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 群臣都已被屏退,偌大的勤政殿内,唯有一个王公公在替那少年天子焦急。 太医拉着王公公到了偏僻角落,轻声问:“今日可又有何事令陛下这般动怒?陛下短短时日便数度急火攻心,若不能平心静气,长此以往对心经有大碍啊。公公得劝着些陛下啊。” 王公公只能说:“此事我知晓,你用药中正平和些,莫要伤了陛下。” “唉。” 他不肯说是因何而起,太医只能叹了口气:“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望陛下日后,少些急怒罢。” 系铃人? 王公公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天上已经安静下来的明瓦,只这一眼,整个人都有些发僵。 早先杨以恒问他看见了吗。 他当然看见了,甚至比杨以恒自己都更早发现。 他跟了杨以恒这么多年,亲眼看着杨以恒从稚龄幼童长大成人,他怎会发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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