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言知道他是陷入了某种思绪中了,并没出声打扰,只静静等着。 过了一阵,邱鹤年又开口道:“下一次的院试在后年,如果你想,我供你继续读书,后年你去参加院试。” 闻言,清言浑身轻轻一颤,垂下了头。 他不可能去参加院试的,就算他把字都识全了,练好了,该学的都学会了,他也不会去。 清言很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他不会在他不感兴趣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但邱鹤年不知道这些,也没想过万一清言考中了,将来一级级考上去,当了秀才或者甚至做了官,还会不会回来这个贫苦的家来,他可能最后忙碌了好几年一无所获。 清言的钱不是自己辛苦赚来的,是中奖中来的,被人骗钱骗感情还那么难受呢,更何况邱鹤年这样辛苦攒的钱呢。 这个人太好了,好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但他心里又有点酸唧唧的,在他脑海的资料里,邱鹤年可是为了原主走上断头台的,尽管这件事其实并没实际发生,清言本来也没在意,而且他也正是因为人家的赤诚和专情,才决定死心塌地跟他过日子的,但邱鹤年对他越好,他就越是忍不住想索取更多。 也许不论邱鹤年娶的是谁,他都会对对方这样无所保留的付出。 想到这一点,清言简直抓心挠肝地难受。 他在床上无意识地翻来覆去烙饼,直到一只粗糙温热的大手抓住他的手。 清言一下子僵住了。 窗帘拉着,屋子里进不来月光,很黑。 身边躺着的男人撑起身体,靠了过来。 清言眼看着黑影靠近,不言也不语,鼻子里飘进来对方身上干净的皂角味道,身体侧面的皮肤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他脑子里那些瞎想立刻都丢到了脑后。 在男人置身于他的身体上方时,清言的呼吸简直都停滞了,心跳得飞快。 “咕咚。”他实在没忍住,吞了口口水,与此同时,高大的黑影伸出手,把清言翻滚时压在身下的被子扯了出来,又给他严严实实盖好了。 再之后……男人又躺了回去,轻声道:“不早了,睡吧。” 这句话说完,他就再没其他动静,过不大会,呼吸渐渐和缓均匀起来,明显已经睡着了。 清言则在黑暗中睁大了眼,无言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心里如翻山倒海。 就在刚才,他明确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兴奋”了。也是刚才那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他在馋他相公的身子。 尽管那事儿疼是真疼,但架不住他相公身材太好,好了伤疤忘了疼,他竟还想试试。 其实,睡觉之前洗澡时,他是以为今天肯定躲不掉了,心里都做好打算,今晚就咬牙忍了,让男人尽个兴。 可……什么都没发生,清言心里那点又担心又暗藏的期待,一起落了空。 兴许是白天活多累了,身边的男人睡得很熟,清言却咬着被角想哭。 因为,清言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成亲好几天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两人却只有新婚夜那么一次。 明明今天洗这么香喷喷的,气氛也到位了,男人却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会不会……是那晚体验糟糕的人,不只他自己一个。 在他嫌弃对方蛮干,弄得他很疼的同时,人家是不是也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啊! “啊啊啊啊啊!”清言的心情一下子好差,差到好晚也睡不着。
第10章 准备上山 不管清言怎么想,日子还在一天天过去,转眼他进这个家门就有一周多了。 腊八那天,邱鹤年并没休息,照样去铺子里干活。 眼看着就三十儿了,他得在年底前赶赶工,把客人定的铁器都交到人家手里。 李婶给了清言一大碗腌好的腊八蒜,他给她盛了小半锅自己熬的八宝粥。 两人坐下一边嗑瓜子一边唠嗑,清言问道:“我看您这年货都备得差不多了,我叔哪天回啊?” 闻言,李婶本来高高兴兴的神色一下子暗淡了下去,低着头好半天没吭声。 清言怔了一下,觉出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李婶抹了把眼睛,抬头看向他时,才发觉他的不安,连忙道:“不干你的事,因为我平时不爱让人提,大郎估计就没告诉你。”她捡起一颗掉落出编篓边缘的瓜子,放进嘴里食不知味地磕了,含糊地道:“你叔他早就没了。” 清言惊讶地看着她……脸侧的简介,那列字写着:李喜珍,南惠县知县秦凉川之妻。 他这几天偶尔出去挑水或割豆腐,在路上看见的村民不少。 也遇到过丧夫的女子或夫郎,这种情况,这人的简介就会写“某某之遗孀”,就算是已经改嫁,也会写得清清楚楚,并不会有像李婶这样的情况。 李婶目光痴痴望着那篓瓜子,并没注意到清言的神色,她语气难掩悲伤地说:“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家你兰姐还没嫁人。” “出事时也是年底,他本来说不出门了,我说趁离过年还有段日子,再出去卖几块皮子,这时候县里头老爷们的家眷最是舍得花银子,过年了,卖完就能给我们一家三口换身新袍子了……。” 她嗓音闷在嘴里,几乎发不出声来,“后来就没回来,我求人去找,在县城周边一座秃山上发现了他的衣服,还有血迹,都怪我……。” 说到这里,她嗓子已经开始嘶哑,每个字都说得很吃力了。 清言起身握住她一侧手臂,像个孩子那样轻轻晃了晃,面露悲伤,轻声说:“抱歉,我不该提这些。” 李婶使劲摇了摇头,回握住清言的手,紧紧的,让他都有点疼了,可见她心里的痛。 清言声音轻柔,“以后您想跟人说说话,就叫我,家里有什么活做不来也叫我,我帮您做。” “我和鹤年的情况您知道,我们两人都没什么亲人缘,以后您就当我们是您的亲侄子,我们当您是亲婶子。” 李婶不住点头,抱着清言的手眼泪到底是流了出来。 回到家,清言把床下的抽屉打开,找出那本山河记来,翻到其中一页仔细看了一阵,喃喃道:“南惠县离这里竟足有上千里地。” 柳西村在大北方,南惠县在大南方,以现在的交通条件和经济条件,去那边求证几乎是不可能了。 而且那个简介到底是不是一定代表秦凉川还活着,清言也不能完全确定。 他坐在床沿发了会呆,直到快到晚饭时间了,才赶紧把书收起来,去捅开炉子炒菜了。 李婶家这个事他暂时想不到办法,只好暂时先放下。 邱鹤年今天回来得比平时晚了两刻钟,进门时,手里拿了不少东西。 清言跟在他身后一样一样看,发现竟有弓箭,还有些刀具、绳子、网子之类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清言好奇,拿起那张弓来看,结果沉得出乎意料,他没心理准备,差点没拿住,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托住手腕才没脱手。 清言抬眼看他,邱鹤年说了声“小心”,就把弓从他手里拿走,托着他手腕的手也立刻收了回去。 手腕处的温暖一下子消失,清言有点失落,自从他开始怀疑人家对自己不太满意,就总是各种解读邱鹤年的举动,寻找对方或许“讨厌”自己的证据。 他以前不这样,只是被王岩伤得狠了,面上看着好像还行,只是心疼钱的样子,但其实心里很受伤,很是自我怀疑。 “回来路上我去了一趟刘猎户家,跟他借了这些东西,铺子里的活这几天就能做完,我打算去山里住几天打猎。”邱鹤年看了他一眼道。 清言心里一颤,心想:“完了,这是烦我到家都不想待了。” 邱鹤年弯腰收拾着地上那堆东西,说:“吃完饭我收拾被褥和衣袍,你记得把你的暖手壶带上,山上比山下冷。” 清言迟疑地问:“我也能去?” 邱鹤年直起身,转过来侧着脸道,“你不想去吗?”没等清言回答,他就继续道:“你得去,这次上山起码要住三天,你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如果邱鹤年这时候是看着清言的,就会发现他的这位小夫郎的表情过于丰富,瞬息万变,最后是一个大大的笑脸占据高地,笑得格外灿烂好看。 清言一下子兔子一样跳进邱鹤年怀里,脑袋在他颈窝里来回猛蹭,蹭完就又灵活地跳出来,嗖的一下窜进里屋,声音留在了外面道:“我现在就收拾起来!” 站在原地的邱鹤年静静站了一阵后,伸手摸了摸自己颈窝,觉得自己像是被个毛绒绒的小动物给亲近了一样。 …… 腊八过去了几天,铺子最后一天开门的上午,隔壁邻居张家夫郎陈玉又找来了。 清言知道他是来干嘛的,但只笑眯眯地倚着门框打了招呼,再就不开口了。 他身上穿着那件最喜欢的天蓝色夹袄,脚上则是昨天邱鹤年刚给他带回来的新棉靴子,头发经过这些天的练习,也扎得像模像样了,与上次这人来时相比,可谓是“盛装”打扮了。 北方冬日多晴天,阳光照在他脸上,脸蛋又细又嫩,毫无瑕疵,白得快透明,别提多好看了。 陈玉身上则还是那件灰色旧袍子,和半新不旧的湖绿色马甲,一下子逊色了很多,他目光在清言身上扫过,尤其在那件天蓝色袄子上停留了好一阵,脸上的笑意明显有挂不住了的趋势,但仍强撑着捂着嘴噗呲一笑,道:“这是把家当都穿身上了。” 清言当然听明白他的讽刺了,不过他没打算和这人计较这点小事。 李婶唠嗑时跟他说过,陈玉的相公是村子里私塾的教书先生,从外地来的,叫张文生,人不错,谁家一时间困难,孩子晚交一两个月束脩,他都是不催,也不撵人的,陈玉老因为这事跟他吵架。 陈玉是本村人,本来是这附近几个村子最出挑的哥儿,如今清言一来,把他比出去二里地去,他心眼儿不大,性格也有几分泼辣,说话就总带着刺,酸唧唧的。 见清言没搭自己茬,只笑眯眯看着自己,陈玉一时间讨了个没趣,觉得臊个嗒的,他假咳了一声,道:“听说你们家铺子今天就关张了,我来拿我那锄头。” 闻言,清言露出惊讶的神色,道:“什么锄头?” 陈玉一跺脚,“你不会给忘了吧,上次你答应做得了送到我家去的。” 清言笑着用抱歉的语气道:“这话我记的,可这行的规矩都是先付定金为准,这些天我翻遍了铺子里的账,一直没看见你的定金,以为你又不要了呢!” 陈玉脸色先是意外,继而迅速难看下来,一甩手道:“都是邻居,用得着这样斤斤计较吗!” 清言用手指捏了捏自己身上的夹袄,“我是不得不计较啊,毕竟这全部家当都穿身上了,得赚铜板吃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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