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闻筝……你放开!放手!” “你无耻,你混蛋,你讨厌,你……你不要脸!” “我求你放开我……放开我好不好?” “我、我知道错了,我不敢了……” “你当没看见行不行?” 他羞到口无遮拦地骂他,想到什么骂什么,借以来掩饰自己的慌乱跟尴尬。 可贫乏的语言无法支撑他虚张声势的愤怒,所以别人是越骂越凶,他越骂越怂。 以至于最后居然语无伦次到哭着说自己错了,说自己不敢了。 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被再也听不下去的燕闻筝用吻堵住了,以前的时候他们从不接吻,愣怔间,周也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脸上。 他睁着眼,看见燕闻筝双眼紧闭,但泪水却肆无忌惮。 燕家败落的时候,他没有哭; 看见亲人一个个离世,他没有哭; 被陷害入狱众叛亲离,他没有哭; 这一路走来无数艰辛磨难险象环生,他都没有哭过…… 现在,他哭了。 隐忍十多年的泪水,终于在察觉到周也爱意的那一刻决堤了,这十年并不是他一个人孤独摸索前行的十年,有个人一直默默站在他背后,不近不远,不进不退,刚好他一回头就能够看到。 相依为命,也不过如此了。
第377章 番外:周也VS燕闻筝(49) 新婚那夜之后,秦家渐渐就乱了,依附秦家势力的那些人也逐一倒戈,没人能够猜测得到在这后面推波助澜的那只手是谁。 燕闻筝的记忆里,那段时间整个京圈都非常乱,无论是政坛还是商界,都经历了一次惨不忍睹的血洗。 作为铲除燕家上位风光了十年的秦家,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燕闻筝记得他在小房子里醒来时,周也还睡在他身旁,身上盖着他的衣服,睡得很沉。 他的手机放在一旁,里面是新婚妻子十几个未接电话。 秦家乱了,也到了穷途末路,他成了那一家人唯一的依靠,可燕闻筝想做的,是让他们彻底死无葬身之地。 接下来半年的时间里,他带着秦意浓去外省暂避风头,秦老爷子大概知道秦家要完了,他想要保住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于是将自己毕生大半的积蓄都给了这个自己最信赖的女婿。 他以为这个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年轻人会是他最后的希望。 然而到外省的第二天,秦意浓就失踪了。 燕闻筝不需要自己动手,他也不想脏他自己的手。 朋友回来后问他:“夫妻一场,难道就没有一点不忍吗?她死的时候可是还求着要见你最后一面,她说你肯定想见她,说你不见她的话一定会后悔。” 回答他的是燕闻筝极轻的一声冷笑。 他对秦家没有任何好感,即便燕家的事与秦意浓秦越无关,他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慈手软。 尤其是秦越,这个人反复无常的性子,让人无从琢磨。 从一开始对周也唯命是从,到后面让他赤身裸体跪在雪地里的羞辱,都可以看出来这个人的可怕。 上一秒可以给你命,下一秒就可以要你的命。 所以离开小房子那天,燕闻筝给周也留了便签,告诉他离开京城,后面的事情他自己会处理。 他留下的话跟从前一样中规中矩,没有半点私心暧昧,哪怕是一句想念,或者一句保重。 他还是希望周也能够硬气一回,希望他看到自己没有温度的文字后,直接生气扭头离开京城,回到他的安山去。 因为燕闻筝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秦老爷子死了,秦意浓死了,还有个最不好处理的秦越,这个人没犯事法律制裁不了,半年时间里燕闻筝总他姐姐的名义想骗他出京城也失败了。 燕闻筝从前不怎么注意秦越,只知道这是个十分极端的人,却没料到他比他爹还狡猾,还谨慎,还不好对付。 半年里用尽手段,秦越都不肯出京城。 而燕闻筝想要他死,他固执地想要秦家每一个人死。 秦越是最后一个。 在外省的第七个月,燕闻筝见到了半年没见的周也。 他跟之前没什么变化,甚至跟十年前第一次见面时相比都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幅长不大的少年般的模样,天真懵懂,沉默安静。 不过这半年里,他终于是添了些脾气,见到燕闻筝第一面,就拿出先前燕闻筝留给他的那张便签。 然后揉成团,冷着脸狠狠丢在他脸上。 脾气还是不够大,燕闻那时候在心里缓缓想着,他应该抬手再给我一巴掌。 “生气了?” 燕闻筝看向板着脸不说话的周也,听声音似乎笑了下。 他当然知道周也生气了,甚至还知道他在生什么气,被三番两次丢下,菩萨都该有脾气了。 况且上次丢下时,燕闻筝又睡了人家一次,睡的时候还给人家保证下次不会了。 又是这一句,下一次不会了。 这句话他上上次就说过了,然后一跑半年,半年后带回来一个未婚妻。 他总是在食言。 周也似乎也想起了这茬,盯着他,冷冷地问:“你老婆呢?” 燕闻筝上前抓住他手,笑了下,跟他说:“阿也,你问这句话的时候,应该带上这个动作。” 随后,只听见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 燕闻筝的脸往一边偏了过去,而打人的周也一下子瞪大双眼,被用力握着的手狠狠颤了颤。 在燕闻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拿另一只手去摸他的脸了。 他眼睛红红的,问他:“疼吗?” 燕闻筝不疼,但他看得出来周也很疼,心疼。 燕闻筝看着他几乎快哭了的表情,忽然一把抱住他,将人拉进怀里。 狠狠按在怀里,几乎想要揉进自己血肉里去。 他很难形容那一刻心里的感觉,就觉得心脏突然被狠狠撞了下,脑海里全乱了。 燕闻筝这些年像个狼心狗肺的笑面虎,虚情假意,笑里藏刀,但现在他笑不出来。 他一点都笑不出来。 “阿也,我怎么就教不会你呢?” “教不会什么?” “好好爱你自己。” 给一颗糖再给一顿鞭子,来来回回多少次了,可这个人还是不长记性,被丢下那么多次,被骗了那么多次,这回还是眼巴巴地找了过来。 他还是找了过来。 “小傻子,你看不出来我一直都在骗你吗?看不出来我不是什么好人吗?心疼我做什么呢?” 周也没说话,任由他抱着。 他很瘦很小,有时候背影都像个女生,被燕闻筝抱在怀里几乎有种整个人都要被淹没了的感觉。 但他从不觉得压抑或者禁锢,他觉得心安。 他很喜欢很喜欢。 周也挣扎着从他怀里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 然后在燕闻筝诧异的眼神下,仰头,吻住了他的唇。 十年里,他们接吻的次数寥寥无几。 第一次是山脚下燕闻筝带着算计的刻意接近,目的是扰乱他的心; 第二次是小房子里燕闻筝看到他的爱意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打破所有理智; 而第三次是现在,是周也颤抖着、鼓足勇气、义无反顾地吻住了他。 燕闻筝心尖猛地颤了下。 最开始的目的达到了,这个人对他死心塌地,对他唯命是从,对他无条件偏爱。 可是他一点也不高兴起来。 周也实在太单纯了,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十年前的那个吻,怀疑以周也过分纯粹的性子,是觉得吻了一个人,就要一辈子死心塌地跟着那个人。 他怀疑周也在安山上学过封建社会的三从四德。 怎么那么傻,他的师傅怎么会把他教得这样好骗? “阿也,无论是接吻还是睡在一起,都不代表那个人是你这辈子不可替代的选择,你今后的人生还很漫长,你还可以有更多的尝试。” 于是周也推开他,在主动给他一个吻后,又主动给了他一个巴掌。 后来的很多很多年里,燕闻筝想到这一天都会后悔,后悔他当时的自以为是。 但也是那时候,燕闻筝发现了周也压抑在沉默外表下的泼辣性子,他甚至忍不住去想,如果是自己将他大,他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沉闷的模样。 他会将他养得无法无天,会养出他本来的性子。 秦家四分五裂后,两个人在外省度过了一段相对温馨平和的日子,但由于燕闻筝那天的口不择言,周也难得没有惯着他,锁了房门,从此之后各睡各的。 他混在燕闻筝的朋友们里,没人看得出他跟燕闻筝的关系。 他们谈事时,他就安安静静坐在角落,像一个漂亮精致的娃娃,赏心悦目的,不过燕闻筝总是会在别人注意不到的时候,稍稍拉一拉他的手。 周也转头看他,会看到他若无其事微微笑着的样子。 周也会忍不住愣神,这些年里他见过燕闻筝很多次的笑容,但只有这段时间,他才觉得是发自内心的。 是他记忆里的笑容,温暖、柔和。 这一刻,他才有一种都结束了的真实感。 困扰两人十年的噩梦,随着秦家的瓦解终于结束了,即将迎来崭新的明天。 但—— 他死在了黎明前。 某种意义上来说,秦越就是曾经的燕闻筝,不过他没有选择走燕闻筝那条漫长艰难的路,他比燕闻筝极端疯狂得多。 比起十年的呕心沥血跟卧薪尝胆,他更愿意在死前给燕闻筝狠狠捅上一刀。 于是新年的除夕夜里,燕闻筝在京城抓到了准备逃出国的秦越,他甚至没有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直接一枪毙命。 因为他知道,斩草不除根的后果,他自己就是个鲜活的例子。 与此同时,周也死在了秦家地下室里,那副他当年亲手画给秦越的八卦图上。 他被钉死在了上面。 周也怎么也想不到秦越会孤身送死,想不到他会将所有心腹用来弄死自己,他想不到他不惜付出生命代价也要弄死的那个人居然会是自己。 就像秦越想不到,他留下了全部的心腹去杀周也,可最后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周也对他的人根本没设防。 五年的时间,周也下意识习惯了对他的人不设防。 所以死的时候,他睁大的双眼里都是震惊。 新年结束后的第七天,漆黑的地下室才被打开。 在尘埃落定后,他们以这样残酷的方式重逢了。 外面天终于亮了。 可有些人的天,在短暂地光明一瞬后,再次陷入黑暗。 并且,再也不会有黎明到来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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