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色还未破晓,也就是说赵霜酒给了魏忠一天的时间! 魏忠神色一凛,沉声道:“奴才知道!” 说着,即刻调兵遣将。赵霜酒身子还在轻微的颤抖着,他紧紧的抱着江韶,像是抱着绝世珍宝一样不肯撒手,将身上的披风扯下来包住江韶,翻身上马,阴沉着脸朝军营而去。 到了军营,他温柔至极的抱着江韶进了军帐,但是个人都能从他阴沉的能滴水的脸色和暴戾的气息中察觉到赵霜酒的情绪是何等的差。现在他就像是个炸药一样,稍微碰一下,绝对会爆炸。这个时候,没人敢触他的眉头。 不用他喊,军医就小跑着赶了过来。正要行礼,赵霜酒一脸怒色:“耽误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军医叫苦不迭,忙上前,准备脱江韶的衣服。赵霜酒打开他的手,自己小心翼翼的脱掉江韶的衣服。军医不敢生气,擦去额角的汗,赶紧从药箱里拿出疗伤的药。与此同时,清水也被端了上来。 把江韶身上的衣服拖下去之后,赵霜酒倒吸了一口冷气,江韶浑身上下,竟没半点儿好地方,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许多都还在往外流血。赵霜酒死死抿着嘴唇,心里恨不得将布日古德生吞活剥。深呼了口气,压下颤抖的手,赵霜酒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将江韶身上的伤口一点一点儿清理干净。 军医见状忙上前撒药包扎。一直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把江韶身上的大伤都包起来,至于小伤,包扎起来反而不利于恢复,上完药之后,就晾着。赵霜酒帮江韶换下沾满血的亵衣亵裤,然后就坐在他的床边儿,紧紧握着他的手。 军医擦了擦头上的汗,低声道:“王爷,将军身上的伤虽然都不是特别严重,但伤口太多,也流了太多的血,在加上力竭昏过去了。属下已经帮将军上了药,稍后再开些药,劳烦王爷帮助将军喝下去。另外,将军身上的伤多,说不好会发热,还请王爷注意着些,若是发起了热,请尽快通知属下。” 赵霜酒眸光沉沉的看着江韶,摆摆手示意知道了,让他下去。 军医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才拿着药箱出去。 赵霜酒心头一直悬着的心还在轻微的颤抖着,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抿着发白的嘴唇,从怀中掏出那根他亲手编了一路的手绳,小心翼翼的带在江韶的手上。带好之后,轻轻牵起江韶的手放在嘴唇碰了碰。微热的感觉直白的告诉了赵霜酒,江韶还在。 这让他紧绷的快要断裂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 江清山闻讯赶来,看到江韶这个样子,心头也是一痛,但他身为武将,也知道,只要上了战场,都会有这一天。强压下心疼,他拱手对赵霜酒行礼。 若是旁人,赵霜酒估计理都不会理,但这是江韶的亲爹,他没法视而不见,只能轻轻扶起:“江将军不必多礼。” 江清山长呼了口气,沉声道:“王爷救我儿与危难之间,此乃天大的恩情,我江清山必定铭记于心。来日......若是王爷有用到末将的地方,只管开口。末将万死不辞。” 江清山这番话,直接表明了他的态度。三位皇子中,他站赵霜酒。 要知道,如今朝中兵权最大的就是江清山。如今江清山手握重兵便是皇帝都忌惮与他,有他的支持,赵霜酒入主天下的可能足足增加了一半儿。 这时儿若是放在赵允瑞身上,他估计能开心的疯掉,便是放在赵允诚身上,也会难掩欣喜之色。但是放在如今的赵霜酒身上,他的心里却半分波澜也无。 赵霜酒依旧坐在江韶的床前,眼睛放在江韶苍白无色的脸上,轻声道:“将军言重了。我做这一切,从来不是为了图谋将军的支持,”说着,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低声道:“这是我本就欠江韶的。”他抬头看向江清山,眼神坦荡,继续道:“而且我并无登位的野心,在我看来,江山、权势,都没有江韶的平安来的重要。他好好的,能开开心心的,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你是他爹,他敬重你,那我自然也尊重你。他想你平安,那我就如他所愿。”说着,赵霜酒的眼睛再次放在了江韶的身上,低低的声音再次响起:“与我而言,能让他如愿,能让他开心,就是我最大的满足。” “我所求不多,只想让他平安,让他开心,让他一生顺遂......” 江清山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赵霜酒的声音平淡低沉,情绪波动不大,他却能感受到那背后如高山深海一样浓厚到无法磨灭的情感。他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也不知赵霜酒为什么会对江韶产生这么浓厚的感情。他不明白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真切的体会到了,赵霜酒对江韶是何等的重视。 好半晌,他才轻轻叹了口气,沉声道:“王爷,或许您不在意,但我不能不在意。江韶......”说着,江清山的眼睛也放在了江韶的身上:“他是我跟亡妻的第一个孩子,自小懂事,亡妻死后,我颓靡浪荡,他不止规劝我,还照顾幼弟。他性子纯善,没有那么多心眼儿和花花肠子,能得王爷青眼,受王爷庇佑,是他的福气,我......” 说着,江清山深深呼了口气,“其他我就不多说了,还是那句话,若王爷有需要末将的地方,末将绝不推辞。” 赵霜酒点点头,片刻后又自嘲的摇了摇头,低声喃喃道:“遇到我,哪里是他的福气?分明是他的晦气......” 江清山没有听到他的话,抱拳之后,转身离开。 赵霜酒眼神不动,依旧握着江韶的手,一点儿都不想松开。只有江韶微凉的体温,才能让他从失去江韶的恐惧中挣脱出来,让他能爬出无尽的黑暗。那些许微弱的体温才能安抚他躁动狂暴的心。 赵霜酒一遍一遍的感谢上苍,没有再次夺走他的江韶。 他无法想象,若是江韶再次离他而去,他会怎么样。 他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他接受不了,他一定会杀了所有人,杀尽所有人!让所有人都给江韶陪葬! 心中无数狰狞的念头一一浮现,以至于赵霜酒的眼睛都是红的。 江韶不知道赵霜酒的恐惧,他隐约好像听到了殿下的声音,也听到了他爹的声音,他想睁开眼睛看看他们,想告诉殿下他没事儿,但是眼皮却重的厉害,让他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他很着急,他拼命跑,想跑出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但他跑的都累了,也没跑出去,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累到了。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突然浮现了无数画面,那些似曾相识却有不一样的画面一一出现。 他为什么那么狼狈?怎么会有人在追杀殿下?好在他救下了殿下。为什么殿下好像不认识他?他好像跟殿下也不熟...... 殿下什么时候当了太子了?为什么都说他是罪臣之子?他爹呢?江竹呢?为什么都不见了? 画面闪的太快,江韶甚至来不及想明白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和殿下再次坐上了马车,那是他离京赴边的马车,但却也有些不一样。他跟殿下之间没有了那么亲密,虽然气氛暧昧,但好像都恪守礼节,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他去了边关,不知打了多少仗,不知受了多少伤,不知多少次在鬼门关前徘徊,但回京见殿下的念头一直支撑着他,他要活着回去,给家族平反,还要背着战功与殿下在一起......
第57章 终于,他做到了,他打败了鞑靼,最后一战,只要攻入鞑靼王族的王城,他就算是灭了鞑靼。 他很激动,马上就要见到殿下的念头让他激动不已,他穿着战甲,马上就要打最后一仗了。打完这一仗,他就能背着战功回朝,他就能告诉殿下他的心意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他莫名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他不想看那封信,但手却不由自主的拆开。 待他看完之后,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冷的厉害。他身子微微颤抖,心底一遍一遍再说不可能......绝不可能......不是殿下.......殿下怎么会是杀了他全家的罪魁祸首? 若真是殿下,他怎么会还让自己带兵?怎么会把兵权交到他的手上?殿下为什么不斩草除根? 这不是真的!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殿下! 嘴上虽然这么说服自己,但江韶却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相信了信上的说辞。他从没有怀疑过殿下,但是一旦有人打醒了他,他就能发现,江家灭门后,是谁得了利...... 那一刻,说不清是心如死还,还是别的什么。他突然觉得非常累,他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他也不知道他该怎么办。报仇?他舍得吗?不报仇,他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想了许久,江韶讥讽的笑从喉咙中发出,他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的失败。 迟疑了许久,他还是不舍得,于是拿起笔,在纸上下绝笔信笺。 绝笔陈情: 吾主在上,罪臣叩拜。 以此法上禀吾主,实属无奈,你我相识六载,如今应是阴阳两隔。 尤记当年,父告诫曰:精忠报国,死而无憾。 江家历代忠良,于大庆衷心日月可鉴,怎奈鸟尽弓藏。三十余口尽死你手。独留罪臣一人苟活于世。然,吾乃无用之人,不能为其报仇雪恨。 吾主虽为灭门只手,却也天下明君,以免百姓受苦,罪臣断无报仇之日,怎有苟活之颜? 而今谨遵我父教诲:精忠报国,死而无憾。 罪臣至边疆以血肉竖城墙,守护大庆,以全你我知己之情。 罪臣绝笔。 死前回忆旧情:殿下在上,罪臣叩拜,以这种方法上禀皇上实在无奈之举,你我认识六年,现在我应该已经死了。还记得小时候我爹告诉我:精忠报国,死而无憾。 我江家一门世代为将,守护大庆,对大庆的衷心日月可鉴,只可惜飞鸟尽良弓藏。 江家一门三十多人死在你手里,只有我一个人苟活下来,然而我还不能为他们报仇。你虽说是我江家的灭门凶手,但也是天下的掌权之人。若你死了,群雄必定纷争天下,到时受苦受难的还是天下百姓。我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忠君爱国,一切为了天下黎民的安生。所以决不能做出弑君乱世之举。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将没有报仇之日。既然没有可能给他们报仇,那我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上? 如今,我遵循我父亲的教诲:精忠报国,死而无憾。 为了大庆黎民的安宁,为了大庆的万里江山,我将我这条本该死的命埋葬在边境的土地上。用我的血肉,为你竖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我的灵魂将日日守护大庆。 也算全了你与我的知己之情。 殿下......就让我当个懦夫吧,我不想面对家仇与爱·欲,不想选择......写完之后,江韶的心平静了下来,封好交给亲信,让他在战后把这封信呈给皇上,然后带上战甲,毅然决然的上了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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