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管事只是紧张,可被顾媻分析了一通,也觉着自己好像这么紧张很有问题,他连忙摇摇头说:“抱歉,我就是从没遇到这种情况,一般就算是有人安插了眼线,大都恨不得藏到天荒地老,也就顾主簿您……这么冷不丁的说出来,我有些不适应,感觉以后在自己的地盘儿也得小心翼翼的了。” 顾媻心道,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所有人都疑神疑鬼小心翼翼。根本没这个人啊哈哈。 “哈哈鲁管事您不要惊慌,我肯定知道您是何为人,那眼线只盯着小吏,可不会盯着您,您放心,自由自在的,你可是这次盗银案的大功臣呢,且放心吧。” 顾媻又安慰了鲁管事好一会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便明显发现下面几个员工更加安分了,好像都明白他是个不好惹的,就该干活干活,连俏皮话都不敢说。 顾媻则端着自己的茶杯看看书,看看从前柳主簿留下来的历代登记册,熟悉熟悉总督府内的开销,摸鱼到中午十一点,便准时下班,比下头几个员工都要溜得快。 开玩笑,他当领导当然就是为了能够想什么时候下班就什么时候下班啊,才不要加班呢。 他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同样溜得很快的柳主簿。 柳主簿今天也是第一天去户部上班,看样子也混得不错,一老一少相视一笑,柳主簿干脆约顾媻去家中吃饭,再聊聊他小舅子王书吏的事情。 顾媻知道王书吏其实是卧底,冤枉的,是为了孟大人办事儿才被抓,现在也等着斩监侯,可柳主簿不知道,柳主簿只是心里难过,想找个知己聊聊,刚好顾时惜便是他的忘年交一般,还是事件当事人。 顾媻不大想去,他现在跟柳主簿其实没什么交集了,不大想再去听人倒苦水,于是站在总督府门口只是安慰了柳主簿几句,便说下次一定去,就告辞回家去了。 他骑着小马,回家的路上又去陈记馒头排队了半个时辰,想念了一下草包的插队能力,等到了家中,天色都已经晚了,天边的晚霞只有一丝红色落在山边,但四处炊烟袅袅,满满都是顾媻如今心爱的烟火气。 “我回来了。”小顾导游到了家,拴好他的小马,在院子里玩蚂蚁的小卷猫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撅着屁股刨土玩。 少年笑哈哈地看了一会儿,忽地发现往日来借自己的幼弟今天没有冲出来迎接自己,他进屋去,发现母亲也不在,愣了一秒,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院子外面就传来了母亲和弟弟的呼喊。 “媻哥儿回来了?” “哥哥!大哥!母亲有啦!” “哎呀你个小猴儿,乱嚷嚷什么呢?” 顾媻心中莫名一松,他走出去在院子里抱住小弟,笑着说:“有什么了?” 小弟指着母亲的肚子说:“方才陪母亲看大夫去了,大夫说母亲有喜呢,是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我知道!” 顾媻看向顾母,只见顾母真是羞涩极了,用帕子遮了遮自己的脸颊,腼腆道:“可别告诉你父亲,叫他安心念书,过不了几日就要科考了,我也不想叫他分心。且他若是知道了,定是想要叫他那边的亲戚过来照顾我,我倒想着,不如先一步,叫我妹妹过来帮帮忙,日后我肯定是干不了太多重活了的。” 顾媻:“不需要母亲干什么重活,直接请人吧。”顾媻心想他又不是没钱,马上就要当父母官了,要住大house,家里怎么可能不请佣人? 谁知道母亲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有些想念母亲和妹妹……” 顾媻立即懂了,连忙说:“好,那就去请他们来暂住些时日,他们从那边过来,也得一个多月,让他们二月三月的时候出发比较好,我们三月中旬才能搬家,到时候也好有地方让他们住。” 少年心想,当父母的想自己的父母,是正常的。 或许也想让自己的亲人们看看自己过得好了,让家里人放心,既有些可爱的炫耀,又充满依恋。 这样很好,顾媻觉得。 此后一个多月顾媻都是在总督府摸摸鱼,处理一些屁大点儿的登记和官员出差报销问题。 除了每年过年的时候向朝廷上税很忙,平日里顾媻发现这个部门还是挺闲的,他们说是管钱,但不管账目,对账这个事情,由总督孟大人的亲信师爷来做。 也就是说柳主簿之前是真闲啊,真的,爽。 如此继续轻松摸鱼,三月一号的时候,小试终于开考了。 当天顾媻请假,要送母亲小弟一块儿去考场外面等顾父考试,顾父则自己从山上下来去往考场。 结果在考场外面没有碰到顾父,倒是碰见了独身一人步行前来考试的孟玉孟三公子。 孟三公子没有看见他,只心无旁骛的前去,接受考官的搜身等。 围观人群当中,有那口舌伶俐不饶人的酸秀才在一旁唧唧歪歪,和同窗们窃窃私语: “瞧,那不是孟家三公子吗?他不是可以直接免试,直接参加下一场的?” “嗐,说不得是想要拿一个三元及第呢?第一场免试不就没有了?” “他?他能拿?我看今年最看好的,当属金陵的管兄,少年英才啊,管家大族,前几朝还出过几个皇后呢,与孟家不相上下,还没出过作弊的丑事。” “我看孟公子也拿得,今年他们可是头一次开禁,定是奔着一雪前耻来的。” “我看悬,今年两江豪杰辈出,孟三公子顶多算其中之一,我比较看好管公子。” “哈哈我倒是觉得,如此之人,主考官怕是不喜,别说三元及第,这次秀才能不能中,我都觉着悬呐。” “咦,今年扬州考官是谁来着?” “你不知道?正是十年前主考官,因着孟家族人舞弊一案被一撸到底,如被牵连的只能监考院试的学正,萧鹤,萧学正。” “嚯,那孟三公子岂不是有可能被公报私仇?” “谁说不是呢?难啊,他若是不参加院试,指不定还躲过这一劫……” “就是,他为什么要参考啊?他应该知道主考是谁啊。” 一旁把八卦听了个完完整整的小顾大人心中结了个不大不小的疙瘩,忍不住想要骂人了,就是啊,为什么要参加啊,千万不要是为了和他的赌注,他只是说状元之才,没说一定要三元及第…… 小顾导游抖了抖腿,真是恨不得现在冲进去把孟三给抓出来好好问个清楚,然后再一脚把人踹回去,有名额可以免试干嘛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啊? 小顾焦虑……!
第65章 小抄 往常的扬州城自凌晨四点多就开始叫卖的叫卖,集市里走街串巷的商贩恨不得钻你被窝里面去问你要不要买刚做好的米糕。 西边儿住着的戏班子更是一大早就开始练功,声音高昂悠长得秦淮河两岸都听得见。 还有更多进城采买的各种商人,他们在城中询价,也接受委托去帮忙找药。 走南闯北的侠客们更是一大早就在酒馆坐下,说着自己天南海北的见闻,惹来茶馆众人连呵精彩。 然而科考这天,扬州城便静谧起来,符合它诗文里烟雨朦胧的江南形象,天上也应景下着春雨,淅淅沥沥落在考场门前不愿离去的人们头上。 顾媻连忙牵着弟弟和母亲倒一旁的茶馆避雨,四处等候考试结束的男女老少则回去了一半,剩下的也都挤入茶馆、凉亭、饭馆门口,店小二们更是格外的热情,好像都不愿意在这特别的一天触人霉头吉祥话一套套的往外秃噜,把考生们的家人忽悠到上房坐着点了一堆招牌菜色。 顾媻他们坐在的茶楼是扬州寻常茶楼中的一间,和其他茶楼没有区别,一样的每天客人络绎不绝,一样招牌是扬州自产的春茶,一样喜欢给客人上一丝丝全在一起的沾满黄豆粉的麦芽糖作为点心,每个茶馆必备的说书先生今日却是没来。 考场附近安静得似乎只有雨声。 顾媻找了个临街的位置跟母亲等人坐下,幼弟更是懂事得很,既不乱跑,也不大喊大叫,全程只是拽着大哥的衣角,让去哪儿便去哪儿,让坐下吃点心,那绝不要求啃饼子。 顾母如今怀胎有两个月了,还不如何显怀,只是微微有些发福,瞧着面红色润,越发的有韵味。 顾母坐下后,是没有心情吃任何东西的,也忌口不去喝茶,叫了一杯热水便抿了抿,随后呆呆看着院试大门,好似她才是考生一样,紧张地一直捧着心口,说不出话来。 他们没法子,都是第一次有亲人走到这一步,顾媻之前的原身可是考了七八年都没有考上童生,更别提参加院试了。 大魏朝科考与后来清朝有微妙不同,清朝科考更细致来分,前面还有县试,府考,最后才是院试。大魏朝精简了一个府考,县试则是由当地省学正组织,每两年一次的考试,只不过考试分为两场,一场糊名,一场不糊,两场都考过了,便可称之为童生。 顾媻记得之前原身每次都是第一场过,第二场死活过不了,久而久之心理压力大得可怕,就生出了许多消极病态的思想。 方才他还看见七老八十的老头还在参加考试呢,跟他爹一样,都是由儿子孙子来送,送完也不走,像是生怕老人死在里头,比他们还焦急。 顾父的县考是同扬州城内好些个学子结伴,一齐去隔壁金陵考的。 扬州的提督院就设在金陵,好在坐船半日便可到,所以顾父竟是悄悄自己行动,考完回来才同他们说考过了。 只是也颇不好意思,道那考场上,尽是些七八岁十几岁的年轻娃娃们,骚得他一个三四十的老头羞愧不如,考完都不敢看成绩,匆匆回来了。 下了船,看见扬州这边居然也贴了童生过试名单,他才心怀惴惴的地过去看,恨不得用手捂着整张喜报,从最后一个看起,结果出乎意料,他竟是在中间的位置看见自己的。 发现过了后,顾父双眼一红,大叫一声,随后也顾不得脸面的朝家里跑,一看见还在家里吃饭的长子,便泣不成声得说了一句‘爹没给你丢脸’。 那日情景说出来顾媻都觉得有趣,若是让老家的那些亲戚们瞧见,肯定要说顾家怎么老子儿子身份倒了个个儿。 回忆收拢,少年又喝了口茶,耳朵微微一动,便听见放在八卦的那群学子们又在小声说起今年的科考黑马,说的最多的,最让他们钦佩的,还是那位‘管兄’。 姓管的人还真是挺少见的,顾媻现实生活中从没遇到过,历史书上倒是有一个‘管仲’,可管并不是他的姓,管仲姓姬,后来秦朝统一姓氏,管才成为他的姓。 顾媻脑袋里的历史小课堂回顾了一下上辈子给无数游客讲过的小故事,忽地有所感地想,还好自己没有穿越去乱世,能够生在这样的大魏,其实真是不错,起码天下太平,皇帝傀儡又怎么样呢?只要太平,便是好朝代。
203 首页 上一页 64 65 66 67 68 6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