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顾父摆正过态度,说过明白他现在的处境其实很糟糕,正是被考察的阶段,但顾媻太清楚了,顾父心肠软,所以他只是问了草包领导一嘴,草包领导就拍了拍胸脯说事情抱在他身上,隔天就帮忙找了几个作保的乡绅秀才,让顾父得以留在扬州城进行考试。 可说实话,这样是有弊有利的。 原本南方的科考题目就比北方要难得多,顾媻也想过,要是父亲回到原籍考试,说不得还真能给他考个秀才回来,在这边的话……唔……三年后再战吧,这次重在参与。元霄那天也是古代较为重要的节日,又称上元节。 上元节当天扬州城内从入夜开始便到处挂满了花灯,有猜字谜的、舞龙狮的、就连卖面条的都改卖汤圆,路人熙熙攘攘,满是初春的绚烂景色,不时还有女子轻飘飘的绣帕落在顾媻身边几步之内,他捡了四五回,每次去还帕子的时候,人家小姐姑娘都不大好意思和他说话,只让身边的朋友或者侍女跟他道谢,又问他是谁。 顾媻这从二十一世纪来的灵魂怎么能不知道这些腼腆内敛的姑娘们心里在想什么,可不敢耽搁人家的大好青春,他自认真不是什么良人,索性便说自己已婚什么的,听得一旁的谢二等人走后搂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问他家娘子姓甚名谁。 顾媻斜了草包一眼,懒得跟人贫嘴,兴致勃勃又去看人舞龙狮去,谢尘却很贱兮兮地追着不停的问,问烦了顾媻,少年便一挑眉说:“姓王,名祖贤。怎么有问题?”同年女神,少年每个孤独的用餐时刻都在看女神的电影和男神周星星的电影。 谁知道这回轮到谢尘一愣,他煞有介事地忍不住说:“哪家的王家?我从未听过。” “你当然不知道。” “你不会当真成亲了吧?”谢尘心里不舒服得很,可天晓得他哪里不舒服,大概是旁边放鞭炮的小孩吵闹,他凶巴巴的对小孩吼了一句‘边儿玩去’,便眼巴巴继续等小亲戚回答。 顾媻见状,真是觉着好笑,感觉自己就像是谢尘寡居亲妈似的,亲妈想再婚,儿子接受不了也正常。 这种情况也多出现于好朋友之间,男性朋友兄弟其实也是有占有欲的,顾媻表示理解,更何况自己还是草包类似精神导师一类的角色,可以叫做师父类的员工。 还有一个原因,草包他太孤独了,他总是如此风风火火热热闹闹的,实际顾媻觉着他比谁都孤单,自己早前打入草包内心获得了超凡的地位,此刻还是不要闹算了,还是一小孩呢。 顾媻便笑着又说:“逗你玩呢,我只是功名未成,怎敢谈儿女情长之事?不想耽误人家姑娘,你还老问我,我不得随便编个出来满足二爷的好奇心?” 谢二心中大舒一口气,却又矢口否认自己对顾媻婚事的好奇和排斥,他笑着坦荡道:“嗐,我就说,倘若真有侄儿媳妇,我这个当二叔的,不得打赏点儿什么?” 顾媻无语,瞧把这货得瑟的,真就夸他胖他真喘。 “哈,若日后我娶亲了,二叔要给我们的贺礼是什么?” 谢二不去想太遥远的事情,他只要听见现在小亲戚还能成日与自己混在一块儿,便不在乎以后,未来谁说得清楚呢? “你想要什么,便给什么。” “那我要……传说中的夜明珠吧。”少年随口一提。 草包嘴上说:“好哇,你可真是狮子大张口!”却记在心中。 回家的路上,顾媻给幼弟买了一只鹿灯,自己要了一只兔灯,二爷则拿了一只狼灯,由二爷付钱,顾媻身为投奔来的亲戚,谢尘也真是只要出门,决不让小亲戚掏半个铜板。 然而只买些花灯回去忒没意思,谢二爷干脆把舞狮队伍给请到后排房去专门表演一场,好叫这些天身体有所不适不能出门的顾母也看看热闹。 顾媻都想不到谢尘还有这巧思,便赞赏又感激的看着这小孩。 谢尘当然知晓小亲戚在看自己,可他余光中的小亲戚未免太容貌过人,漫天星星都不如其眸中半点光色,他不敢回视,只感受自己胸口逐渐膨胀出的快活,甚至生出一句他自己都不太明白的心思:今日孟玉不在真是太好了。 少年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何这样想,也没空深究,他看小亲戚跑回家去,把花灯递给小弟,又抱着那只成天一张拽脸的小卷猫举高高,心便一同飞去,脑袋空空如也,跟着入了顾家的院子里,在院子里拽着小猫的腿看小猫什么时候才抓自己。 顾母在屋内喊他们进去吃点儿果子,谢二跟进自己家一样大摇大摆进去吃瓜子,问小亲戚咋不吃。 顾复弟弟便在旁边一边拨瓜子一边说:“我哥不爱剥,我在给他剥着呢。”小孩摇了摇自己刚刚囤的一小碟子瓜子仁。 谢二爷都要骂小亲戚比自己都会享受了,却也手上不停帮忙剥起来,嘴上则道:“你这小屁孩剥得慢,你哥啥时候才能吃到?你看我,这么一捏不就开了?哎,我来我来,你玩儿去。” 顾媻还趴在院墙上看舞狮,不多时身边小弟就端来一碟子瓜子仁,他揉了揉弟弟的脑袋笑纳了,没一会儿又来了一盘,他诧异回头看去,草包正在用双手同时捏爆瓜子壳,然后挑拣出瓜子仁丢入碟子里,动作熟练,宛若工厂女工。 顾媻哈哈笑了笑,真不知道这样一少年,日后真的能成为管理一省的地方大员吗? 元宵一过,顾媻的受命书也出乎意料的迅速送到了。 授,扬州府台,即扬州市长,三月十五正式上任!!
第63章 上班 这日子定然也是良辰吉日,在此之前,府台里面即便没有大人入住,也有次一等的师爷主簿们维持日常需求,但不会僭越审理案件和对外征收税费等等,诸多细节,顾媻听得脑袋都大,可又不能表示抗议,只好等着良辰吉日到来。 而如今才正月,他还需要去总督府继续当他的主簿。 出门前,顾媻意外瞧见了要去军营里继续历练的草包,草包领导仿佛在门外等他许久,背上还背着个行囊,没有顽皮调笑、嘻嘻哈哈的样子,他回头看他,发梢都染着寒霜。 “我要去营中了,起码又是几个月才能回来,祖父说去后我也要升官了,考试我是考不了的,替我祝令尊高中。”少年郎依旧是顾媻熟悉的一身红衣,红得几乎要融入昨日的节日氛围当中。 “好。”顾媻微笑着,他牵着自己的小包准备也上班去,对少年为何蹲在自己家门口专门来告别,感觉不大,他觉得又不是生离死别,他还住在侯府后排房呢。 他不懂谢家二爷莫名惆怅的心思,只是漫不经心地一边盘算自己一会儿到了总督府,如何谢谢孟大人的栽培,又如何在库房立威,一边才和小孩说:“我会给你写信的。” “那你可记住了!”谢二爷也觉得这样黏黏糊糊的不似自己,于是忽地又嬉皮笑脸起来,说,“你去了任上,有谁欺负你,直接报爷的名字,等爷回来掰掉他大牙!” “哈哈,好。”两人去的方向不同,顾媻答应后,指了指前路,说自己先走了。 谢二爷点点头,最后莫名其妙地还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消失的小亲戚的背影,才慢慢吞吞去和街口的许虹结伴去往营中。 路上,吃着大饼子,兴致盎然的许公子感慨道:“你那亲戚还真是人中龙凤,这才多少时日,居然爬上了府台的位置,虽说只是一郡之首而已,可这是扬州,比旁的郡城好千百倍,我听说原本下一个接替余大人的官员本来是个叫富琅的老头,花了不知多少银子,托了不知多少关系,结果嘎嘣一下,被咱们这边的顾时惜截胡了。” 谢二爷挑眉傲慢道:“那是他关系不够硬,我祖父可也专程给顾时惜写了举荐信。” “巧了,我父亲也是。”许虹继续咬着大饼,含含糊糊地道,“我父亲写信与我说,算是报答之前在扬州收了件百衣伞的事,他可高兴了,还说顺水推舟之事常做才事为官之道什么的……” 许公子说完,脑袋里也烦,他如今倒觉得跟着父亲学做官不如在侯府的私营中快活,他爱骑射,爱斗武,成日和脑袋里没几两肉的武夫们混在一块儿,感觉说话也不必打着圈子出来,能多活几年。 “是吗?”谢尘如今才知道为何小亲戚能破格这么多,要知道他祖父也说这次举荐顶多能让顾时惜成为有品级的官身,至于职务到不是很重要,上面也不会给特别好的,结果以来便是比他大哥还要高的位置,直接成为大哥的上司……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哥不知道在家中摔了多少东西,还跑去老祖宗那里哭诉。 谢尘起先只觉得能让大哥那个傻蛋不痛快,他就快活,还高兴了好一阵子,如今却是感觉出几分的紧迫与落寞。 他小亲戚如今不过十五,日后自己真的能一直罩着他吗? 他脑海里闪现出许多让他总是有些在意的时刻,比如当初从长安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比如前些日子给小亲戚过生日孟玉那小子跟时惜说说笑笑,他听不懂……最后,三封的举荐信,还都是大官举荐,若是他,他绝做不到如此。 少年惶惶着,好像隐约看见前面有匹马,从与他同行,到慢慢跑到他前面,最后头也不回,越来越远…… 那到时候他自己呢?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变,所有的仅仅也只是侯府的虚名,就连在外面的孝名都是顾时惜帮他谋划的,他还是他,顾时惜却不是顾时惜了…… 谢二爷心中混乱得很,及至出了扬州城,又逃避一般觉得顾时惜绝对不会离他远去! 就算以后自己庇佑不了小亲戚,小亲戚一定也会反过来庇佑自己,他们永远都是如此,他们有生死之交! 他永远会记得那天夜里孤身前来寻他的瘦弱少年,顾时惜肯定也不会忘记他们的共患难。 草包立即又乐起来,忽地一夹马肚子,对身边的许虹道:“咱们来比试,看谁先到营中!” 许公子更是好胜心爆棚,立马迎战。 两人一前一后猛地冲出扬州官道,一跃百米,潇洒痛快。 期间谢二爷突然想起来小亲戚让他帮忙多照顾一下的逃兵霍运…… 好像是打算之后再观察观察霍运的为人,考虑将其放在府台当个兵马总务。 就连小江秀才似乎都要去做师爷。 谢二爷心里登时又憋着一股子气,恨不得回去跟祖父说自己也不想在营中历练了,想去府台跟顾时惜一块儿,他也能当个兵马总务。 这种感觉就好像朋友们都混到一块儿玩儿,偏偏把自己落在旁边一样。 反正在哪儿挣功名不是挣啊,跟着小亲戚一块儿,说不定成就一番事业,届时侯爵定然也就会落在自己头上,你看,现如今小亲戚不是已经比大房的大哥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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