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谢二孤独,因为谢老侯爷走了以后,那侯府再没有人让谢二留恋,甚至害怕回去,所以一直跟着他。 或许谢二喜欢自己也并非是真的喜欢,只是刚刚好自己存在于他与老侯爷的羁绊里,属于谢尘少年与青年时期的共同参与者,是来自过去的影子,所以才让谢尘留恋。 顾媻分析一个人,总是分析得面面俱到。 他分析谢尘喜欢自己的脸是次要,把自己当成情感载体,属于还不想长大的那种类型。 他分析谢尘还想游戏人间,还不管不顾我行我素,就是说到底还没有接受老侯爷真的去世了这个真相。 可一个人怎么能永远不长大呢? 顾媻不能理解,无法苟同,甚至从心底有些讨厌这种逃避性格的人。 他自己从三岁就接受父母不爱他这个事实,后来很快接受两人离婚的事实,立即全副身心都扑到学习里,清楚明白自己以后都只能靠自己,所以每条路都走得分外慎重且一步一个脚印,从没有做过任何孩子气的事情。 他不会随随便便因为喜欢什么,就不顾大局,至自己于危险的境地,也不可能突然想要一个什么东西,就花光所有钱去买,他永远觉得钱不够用,除了吃饭,其他东西都不会买,他永远也不会觉得现在的生活足够好,也永远不觉得现在的地位足够高,不停地充满危机感,不停追求更高领域,获得更多保障,这就是顾媻的人生。 他若是像谢尘这样一味逃避乱来,老早就不知道饿死在哪儿了。 谢尘拥有的起点比他多太多了,有用的财富也是他无法想象的,这样的人,不该眼睛只看他,多看看未来,想想以后才是。 毕竟……顾媻自觉自己不是什么良人。 他不懂爱人,也懒怠费心思去讨好一个对仕途无用的人,如今谢尘好似就对他没多大作用了,不如叫醒对方,让他好好回去琢磨一下侯府以后的路。 以后的以后,若是谢尘把侯府发扬光大,他们能够同朝为官,也不枉当年谢二领他回家的恩情。 若是谢尘日后依旧是个闲散的侯爷,就那么住在扬州,当一方霸主,逍遥自在,那也无所谓,毕竟是谢尘自己选的,不能怪他了,他尽力了——顾媻垂眸。 思及此,顾媻挣开谢尘捏着的手,微笑恬静淡漠,直叫面前的谢二看得心中突突一跳,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听顾媻道:“二叔,往后的路我是这么想的,我想做阁老。” “那就做!”谢尘笑着,“我帮你。” “你怎么帮我呢?我自己联系好了,会让刘家和戴家不知不觉听我的摆布,一块儿支持周世子,陛下死了后,禹王依旧是摄政王,但周世子回去后便要与禹王反目成仇,这两人鹬蚌相争,刘阁老和戴阁老以为自己是渔翁,实际上只要他们把禹王父子拉下马,我回去后,我便是最有威望的朝中重臣,到时候我定做阁老,手下是无数孙老师的学生拥护我,武官中,又有老侯爷为我背书,当年很是看好我的余大人和他背后的宋阁老会扶持我,往后,便是我与宋阁老分庭抗礼了,这过程里,不大需要二叔。” 谢尘心中一慌,他好像现在才感觉出顾时惜并非是为了气自己走,而是在说真心话。 可真心到底是什么呢? 他们之间难道真的什么都没有吗?还是说有什么,但他的小亲戚觉得那些都不重要,所以根本不在意。 “那匈奴呢?你们这边谈好了和亲,日后禹王若是没了,朝廷还和亲吗?若是不和了,我来打仗吧,这个我在行。” “……”顾媻感觉自己说来说去,谢尘都不懂自己什么意思,干脆更加直白地说,“我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要说是为了我就好,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连累我,不要为了我,我也不需要,明白了吗?二叔,我只想好好做官,好好往上,其他的事情都不考虑,我这辈子都不会和谁你侬我侬,亲亲我我,都是假的,我只爱我自己。” 说完,这回顾媻真的走了,谢尘也没有拦。 谢二瞅着顾时惜头也没回的离开,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立马找了匹落单的马,朝着反方向离开。 ——先离开吧,顾时惜叫他走的,他得先走。 就这么飞驰返程,可也不知道离开了多少距离,谢尘慢慢停下,他回头看了一眼犹如深渊的远方,漆黑一片,又看了看自己的前方,依旧一团黑,只有雨落在他身上,格外真切。 可是真的要回去了吗? 回去做什么呢? 顾时惜叫他走他就走,他是什么狗吗? 谢二爷沉着面,忽地又掉转马头,没走两步,他又停下,近乡情怯般不敢动。 他在想,自己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若是有人看见顾时惜刚才那么说他,他别活了算了,直接抹脖子,要不就抹了那人的脖子。 他又想,顾时惜大约真的没有暗示自己对他表白,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可真贱得慌,居然还追到这里来。 不过,刚才时惜好像说,他只爱自己,那么意思就是说,时惜和周世子之间也是假的,周世子是被利用了还不知道,那么这么说来他这个死得明白的比周世子要强得多,时惜嘴上说着不爱他,可又给他说得清清楚楚,这……是不是说明,时惜对他还是不同的? 不对,应该还是自己想多了…… 或许又没有想多呢? 总是果断厌烦唧唧歪歪的谢二在雷雨夜里站在原地不知多久,忽地给了自己一耳光,好似下定决心不要犯贱丢人,往扬州回去,可半道上又骂骂咧咧转头追着使团前去! ——他奶奶的!老子偏要偷偷跟在后头,被骂了几句,拒绝了而已,算个蛋! ——只要顾时惜别死在边境,他怎么都行。!
第159章 火锅 有李捕头和霍运还有小丁立马拥上来,给他递帕子擦脸的,给他拿下蓑衣换上厚厚貂皮袄子的,还有小丁竟是干脆把火把都举过来,好叫他暖和暖和。 一旁担心顾时惜的刘善和戴庙二人一见顾媻回来了,俱是松了口气,两人从篝火旁边连忙也过来问道:“时惜,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方才看你好似是回来了,不知怎么又扭头走了,世子爷说你非要去看看那些送给匈奴单于的礼物坏了没有,可礼物哪有人命重要,总不会丢的,让人在旁边把手着就是了,你何至于亲自去呢?” 这话说得就很有不识人间疾苦的味道了。 顾媻看了一眼担心自己的刘善,心想这人真是典型的不把老百姓当人,不过这好像没办法,古代权贵自小就高人一等,习惯了把下人当牛马使,环境造就这样的性格,所以大多数时候,也只有从底层爬上去的人才会想着改变世界。 一直在高处的人只会想着改变自己的地位。 小顾大人露出个温柔的笑来,好像刚才在外面对谢二爷绝情不已的人不是他一般,反倒是轻松了许多,道:“哪里不至于我亲自去?我领着大家出来,礼物也是我带出来的,少一个字,我顾时惜都无颜回去见乡亲父老,天下人都看着我们呢,这事儿事关大魏的脸面,礼数可不能少,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戴庙看着顾时惜柔柔弱弱竟是心有沟壑,自惭形秽得很,恨不得自己现在蹦出去也跟着侍卫们推车。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周世子走过来,接过顾媻手里的帕子,帮忙细致地给顾媻擦了擦湿哒哒的发梢,声音很低:“的确,大魏威仪不容有失,你也不许有事,要我说,日后你还是不要乱跑,你走了,我看这出使的任务怕是也要出现问题了。” 这话里有话,顾媻听得清楚,是在说现在这个队伍,表面上是周世子地位最为崇高,实际上是顾媻说了算,所有人都听他的,且只听他的。 顾媻哪里敢自吹自擂还沾沾自喜自己的能力高得到认可,连忙谦虚示弱道:“怎会如此?我不过是组织大家在一块儿,实际上到了匈奴那边,还要仰仗世子爷为我助威,且世子爷不是精通匈奴语?这些时日世子爷教我,我也学不大会,真是只能靠世子爷您来和单于沟通了。” 这倒是不假,周禾誉眸子里氤氲的暗色渐渐舒展开,淡笑着:“你就是不用心,用心起来,他们那边的语言岂不是手到擒来?” “世子爷你真是太高看我了。”顾媻客气。 世子也晓得顾时惜是在同自己客气,但顾时惜模样实在漂亮,做戏起来完美无暇,好似当真是个糊涂只能仰仗自己过活的玻璃人。 既有如此之美貌,又实际上总能把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周禾誉真是感觉这样的顾时惜简直就是为他量身订造的最合适的知己。 当然了,这样的顾时惜,大约聪明的以为也骗到了自己,周禾誉傲慢地想,他与顾时惜这样互相攻心,也颇有意思,不过最后当然还是他技高一筹,瞧,方才他只是提了一句那位大力士小兵,就吓得顾时惜跑掉了,他敢说等过几个时辰他去找这个小兵,小兵决计是不见了。 那小兵估计是扬州的谢侯。 除了谢尘,不会有旁人有那番功夫气度。 周禾誉暂时不能明了谢侯跟着顾时惜究竟想要做什么,但如今他是更加确信自己才是掌握全局的那一位,也逐渐觉得将计就计,利用顾时惜给他带来的助力,一举反了自己的父亲禹王,从此自己掌权算了! 他认为,自己有能力掌握一切,包括反了父亲后,顾时惜和刘、戴两家联合起来讨伐他都无济于事。 只要他能够手握太子,那位才三岁的太子,瞧着像是个脑子不大好的,腿脚也不利索,日复一日的放在身边,教育他尊重自己,几十年后说不得还要拜自己为亚父…… 那他岂不是千古第一的皇帝亚父?比父亲走得还要高还要远?! 这是在是个十分诱人的结局,没有任何一个陷入权力漩涡的人能够拒绝。 顾媻看周禾誉眸色又深下去,大约是在思考什么,便很懂事儿不去打搅,连忙寻找自己心爱的厨子杨师傅,看杨师傅还建在,立马松了口气,顺便吩咐下去以后杨师傅的马车得放在自己马车后头,不然他真是睡觉都睡不安生。 杨师傅得此知遇之恩,还这么受到关怀,感动得满眼泪花,当即便表示要给顾大人做一桌子美食,抚慰众人遭遇此等恶劣天气的心情。 跟随顾时惜一同出来的还有不少小官,例如专门登记和谈对话的文官、管理军队纪律的武官、采买的小官、负责带路的小官、会匈奴语的文官等等。 闻言俱是举双手叫好,众人这夜便干脆苦中作乐,先不去想还困在淤泥里的马车到底能不能救回来,这么大的雨,前面会不会封路,大家会不会遇到贼匪,送给匈奴单于的礼物会不会少东少西,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顾媻提出要吃锅子,最好是川香麻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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