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深夜,刚送走了世子爷,他们这边还不打算动身,另一个方向就能看见无数光点摇摇晃晃且逐渐接近。 再近一些,顾媻才发现原来是无数骑着马举着火把的将士,看服饰盔甲,是大魏的兵,怎么…… “是使团顾大人的队伍吗?!”那群人马走近,为首之人动作飞快下来跪下行礼,“吾乃青州总兵都督姜午,奉安将军和孔连福将军之命前来迎接大人!” 顾媻等人愣了愣,他们距离青州可还有一百多公里啊,这他们这边马车众多,起码得走一整天才能到…… “姜都督怎么来这么快?” “你们路过前面村子的时候,就有士兵前来送信,我算着时间,差不多你们快到了,便前来迎接,青州内已然备好了酒水,正等着顾大人和刘大人、戴公子抵达后,好款待众位!”姜都督说着,露出个有些为难的表情,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只不过有一事,下官必须提前说明,不然怕大人们进了青州府内,看见会吓一大跳。” “哦?”顾媻太阳穴都是一跳,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姜都督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城内和匈奴人已然和平共处,一个月前,青州牧亲自与匈奴单于见面,两人相见如故,定下一言,倘若匈奴要打,青州直接放行,匈奴直行通过,不损城中百姓一分一毫,倘若匈奴不打,青州愿意开放集市,共度冬日。” 众人傻眼,什么情况?!
第162章 裂了 姜都督停顿了一下,好像觉得自己这样说话很不严谨,生怕给青州牧招来祸事,便忽地闭嘴。 小顾大人也骑在马上,他扛着冷风也徐徐从天上落下来的白雪,笑眯眯地继续和姜都督套关系:“有时候什么?姜都督说话说一半,叫我今晚如何睡得着?且不必担心旁的什么,咱们只做闲聊,本官也绝不是什么都要同上面汇报的。” 姜都督看上去很是憨厚老实,没什么心眼,但为官多年,哪怕再憨厚的老实人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于是姜都督还是笑着摇了摇头,道:“哎,下官是个粗人,说话不过脑子,刚才竟是差点儿污蔑起青州牧大人了,说实话,青州牧大人所作所为绝非是为了一己之私,真真是为了青州百姓所想,才会签订那样的条约,还望顾大人到了以后,莫要怪罪青州牧……” “哈,我怎么会怪罪呢?青州牧大人为国为民,不知道付出了多少,我一个小辈,前来学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都督莫要操心,且安心吧。”小顾大人一面说着,眸色一面眯了眯,顺便裹紧了自己的围巾,让整张漂亮的脸蛋只余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眸印着这万千雪花。 顾媻身体没有常年习武之人好,在外面跟姜都督骑马走了一会儿就受不了,冷得牙齿都在打颤,骨头好像都开始疼了,立马就跟姜都督告罪,急急忙忙爬上马车,抱着暖手袋裹着厚厚的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摊子,缩成一团。 没一会儿,戴庙和刘善两人结伴上来,两人一前一后都戴着暖和的烤红薯,分给顾媻一半后,三人便小声密会。 刘善不善言辞,所以基本只是‘嗯嗯啊啊’的附和。 只戴庙分外激动,张口便问顾时惜:“顾大人,你说青州牧不会想要自立为王吧?禹王若是知道他自作主张到居然签订那样的条约,岂不是打整个大魏的脸,好像那匈奴当真战无不胜,所以投靠了人家,这事儿若是传回长安,不知道多少士大夫要羞红了脸,大骂青州牧有损大魏国仪、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微风的混账王八!” 顾媻哆哆嗦嗦的点了点头,他看着自己手里烤出糖油的烤红薯,哪怕烫得几乎弄伤自己的皮肤也没有说放开,而是将被烫到的手指头放在唇里,用柔软的舌头消了舔了舔。 可这举动既自然又格外的惹人遐想……哪怕是戴庙这般的纯直男,也觉得面前的偶像实在是过分美貌,让人不忍苛责,大约是不管做什么,哪怕是杀了人,都会让人觉得他不是故意的,应该原谅。 刘善:“正是。” “欸,咱们还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儿,说不定青州牧有自己的苦衷,也可能是匈奴都兵临城下了,青州牧不得已出此下策,但又因为害怕朝廷责罚,所以没有告诉朝廷呢。”顾媻这会儿刚把烤红薯那皮给撕完,露出里面深橘色的果肉,蒸腾的雾气连带着香喷喷的烤红薯香味直扑顾媻的面门,小顾大人咽了咽口水,很不矜持的咬了一大口,可爱极了的包在嘴里,一边吃一边说,“且你们看那外面的姜都督,他为什么提前来找我们,你们猜是为什么?” “为什么?”刘善依旧附和。 戴庙思考片刻,说道:“当然是为了提前告诉我们青州牧的所作所为,好让咱们提前有个准备,到了地方后不要吃惊,也不要告诉朝廷?” 顾媻笑着,嘴里甜滋滋的,吃完了才继续说:“只猜对了一半,他的确是为了提前告诉我们青州现如今城内的情况不同,让我们不要吃惊做好准备,但他却绝对不是来给青州牧打掩护的,他想要激起咱们对青州牧的不好印象,或许直接连夜写信回长安告诉禹王这件事,然后让禹王下令看怎么处置青州牧。” “啊?”刘善不解。 戴庙也不懂:“可他看上去并不想让咱们告诉朝廷,他若是与青州牧不和,都不需要来接咱们,等咱们到了青州城,随随便便就能看见匈奴人在旁边逛街喝酒,咱们一样要大吃一惊然后像朝廷汇报情况啊。” 顾媻摇了摇头:“不对,正常情况下,假如他们没有人前来接应我们,我们到了青州后发现到处都是匈奴人,虽然会吓一大跳,但是不会立刻就写信传回长安,因为我们会发现匈奴和青州人相处融洽,起码表面上来看大家其乐融融,不然青州牧老早就被百姓给拉下马,要不然就是被义士给杀了,还轮得到咱们声张正义?” “所以,那位姜都督提前来见我们,又提前将城内情况告诉我们,按照惯性,我们下意识就会觉得匈奴人凶神恶煞,在城中无恶不作,青州牧完全是贪生怕死之辈,才会做出这种事情,立即就对青州牧和他的政策反感了。” 戴庙忽地说:“可不管怎么说,匈奴人杀了咱们这么多的大魏将士,青州牧做出此等条约,便是践踏那些死去的百姓魂魄,大魏哪个有血性之人能答应?” 顾媻:“那咱们还去和亲呢,咱们岂不是也践踏那些死去的英魂了?” 小顾大人一针见血,说得戴庙一时间竟是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松了松肩膀,腰也弯下来,叹了口气说:“也是,咱们还是去劝和的呢,和青州牧所作的别无二致。” “非也,还是有一点不同。” “啊?”戴庙又不懂了。 “昨日姜都督说,青州牧答应的是,匈奴如果要打,会开城让青州牧直入长安,这件事儿非同小可,也就是说,原本匈奴若是不同意和亲,咱们还能用青州作为据点进行退敌等各项事情,结果青州大开城门,直接放他们进去,这难道不是卖国?”顾媻淡淡说。 “这……那顾大人,你到底是支持青州牧还是反对?我都要搞不明白了。”戴庙苦恼。 刘善也望着顾时惜,满眼睛都是求知欲。 顾媻摇头:“没必要支持还是反对,我们的工作只是谈和亲,其他事情没有必要管。” 说完,顾媻就看见戴庙皱眉,刚想要张口说些什么,顾媻立即想起来自己在戴庙心中的人设可是爱国爱民到愿意献出自己生命的天才来着,绝不能这么敷衍只为了上班而上班,于是立即打补丁道: “因为我们和谈一定会成功,青州牧放匈奴军队长驱直入这件事也绝对不可能发生,至于青州牧思想上的错误,我们不能越俎代庖处置他,只能事情结束后,我们把这件事带回长安,到时候让戴阁老或者刘阁老做决定,是罚还是赏……” 顾媻话音一落,果不其然就看见戴庙眉头松动,看自己的眼神已然充满崇拜。 小顾心道好险,又和戴庙、刘善两人吹了吹日后戴刘两位大人一举架空世子爷后,大魏该是如何如何的强盛,太子一定会逢凶化吉早日康复,戴刘两位大人一定能够作为辅政大臣为国效力等等。 戴庙很是谦虚,说自家祖父老了,估计也不会当,这边事成之后一定回去劝祖父退位让贤,让顾媻做这个位置。 刘善听了都傻眼了,愣愣看着戴庙好一会儿,没吭声。 顾媻笑呵呵得与戴庙互相拍马屁,拍着拍着,傍晚时分,遥遥便能看见青州延绵不绝的宽阔高大的城墙与那无比恢弘的巨大城门。 “青州到了!”刘善离开长安三个月了,舟车劳顿,再老实坐的住的人这会儿也忍不住激动,指着那红漆巨大的城门回头和顾时惜道,“快看,好像青州牧等人都在城门口迎接呢!” 顾媻撩开马车的车窗,探头出去看,雪花瞬间乘着风落在顾大人半束的青丝上、羽睫上,那总格外剔透的瞳孔微微变化了颜色,从印着天空灰蒙蒙的模样,变成一片火红。 只见不远处城门口除却穿着深绿色官服的各路青州官员们外,还有一大半穿着火红深红枣红等各色红色棉衣的皮肤黝黑、深目鹰鼻、高颧骨之人。 ——是匈奴人! 啊,内蒙的同胞们,看着还怪亲切的嘞。 小顾导游带领富婆姐姐大爷们去内蒙古的次数也不少,马奶酒,夜晚篝火下的舞蹈,蒙古包,成群结队宛若天上星星的牛羊,夏日草地里铺天盖地的小花…… 这些竟都是顾时惜遥远记忆力的故事了。 可恨当初怎么就没想着学一学内蒙古语言啊…… 哦,不对,两种好像不太一样,顾媻想了想,感觉现在自己学的这种更难,像是现代内蒙语言的一种更土的方言。 思绪万千的小顾大人忽地被身边的戴庙唤回理智,只听戴庙惊呼道:“怎么匈奴单于不在?可恶至极,如此怠慢!” 刘善:“咱们打不过他们……他们傲慢实属正常。” “那也太欺人太盛!一群没有教化过的野蛮人!” 小顾咳嗽了一声,环顾所有等候他迎接他的人,当真是没有看见有帝王之气的少年郎,据说匈奴单于才十七岁,和他差不多大…… 总算抵达城门口后,顾媻还在用眼睛疯狂在那群官员里寻找单于,发现果真没来,但前来牵马的小厮却有不少是匈奴仆人,那些下人被那为首的匈奴老者一挥手,就立马和一群大魏的士兵们跑来牵马开车门。 ——可见匈奴和青州果真混合得很好了。 跑到顾媻这辆马车旁边的匈奴仆人瘦极了,大冷天也穿着很薄,在看见车门打开后,立即跪趴在地上,一旁还有匈奴仆人用蹩脚的汉语欢迎解释道:“大人好,请大人下车,我们的单于在城内恭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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