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安向晨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症状,方臻的姜汤也一碗没落下,他还是放心不下。 为了快点回去,方臻也不再磨蹭,将食盒在杀手面前揭开,拿出里面的饭菜碗筷摆好,然后给她一只胳膊松绑,催促她快点吃。 那杀手还是第一次见到安向晨的真容,她没着急动筷子,先是打量了他一阵,随后吃吃地笑起来,“难怪六小姐要派我来,单看画像还不如何,今日一见,五公子果然诱人的很。” “快吃你的。”方臻挡在两人中间,不想听她调戏安向晨。 杀手也不多纠缠,冷哼一声就着变扭的姿势吃起饭来。她也清楚,既然安向晨露面了,肯定不会转身就走,等她吃好了再慢慢较量不迟。 期间方臻便一直盯着杀手吃饭,一刻不松懈。他为人谨慎的很,即便她只有一只胳膊能自由活动,他也不放心。他不想有任何意外,给对方丝毫可趁之机。 安向晨则是背过身去又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间或咳嗽几声。 方臻听着背后的动静,知道安向晨多半是感冒了,病因拿中医的说法,应当是心思郁结,邪气入体一类的。总归是原先就病了,只凭着一口气在支撑,现在吊着他的那口气即将呼出,他人便也摇摇欲坠。 “要不要先出去?”方臻没回头,轻声问安向晨。他知道杀手还不清楚安向晨的名字,所以没打算从自己这儿暴露。 “无妨。”安向晨吸吸鼻子,坚持不肯。 方臻也不强求,只是又催了一遍杀手快点吃。 他怕越说杀手越来劲要跟他反着干,便用上生平能想到的最油腻的邪魅一笑表情,冲着杀手来了那么一下子,“你再不吃快点,我就喂你。” 安向晨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仅仅是听到这加了半桶油的语气就惊呆了,更不用说直面了方臻的杀手,那神色和吞了两只苍蝇也差不了多少,噎得她当即翻起了白眼。 方臻贴心地把水囊拔开塞子递给她,等她喝好了,便再次提醒她,“喂你”。 那杀手本来被方臻的油腻恶心得一口也不想吃了,结果一听不吃要被喂,立马下著如飞,用了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速度将所有饭菜扫了个干干净净。 方臻很满意自己的实验成果,先把空碗拿到杀手够不到的地方,接着将她重新绑好后,再把碗筷收了起来。 收拾妥当,方臻拉过身后的安向晨,示意他可以问了。 安向晨接连打喷嚏让他鼻头已经变得红彤彤的,鼻子一吸一吸看上去怪可怜的。 杀手看他的样子,竟然微妙地心软了一下。 虽然只一瞬,她却不由得警铃大作,再看向安向晨时,多了几分戒备。她心想,难怪六小姐非要找她杀他不可,这五公子迷惑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安向晨只是无心之举,他哪里想得到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惹得杀手心中波澜起伏。 他想了想,开口问道,“我妹妹她……可还在家中?” “自然是在家中。”杀手不明白他何来此问,不在家中,难道还在别人家中?别人家中?对哦。 杀手忽而展颜一笑,“公子是想问她与柳家世子的亲事吧,到了哪一步我可不知道,大概已经过了纳吉礼吧,我猜。” 方臻在一旁旁听,越想越不对劲。安向晨的妹妹要杀他,他竟然还关心妹妹的婚事?这不对啊,肯定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安向晨听罢眉头紧锁,他的确关心安蓉的婚事,因为这关系到这次要杀他的人,到底是谁。 如果是安蓉,或者是柳……他都能接受,就怕背后还有人掺和。 “我知道了,多谢。”安向晨没再多问,示意方臻他们可以出去了。 既然安蓉和柳家的亲事已经议定,那么柳家帮着安蓉出手除掉他也是情理之中,如此一来,他还能对安家存有一丝希望,只要他能回到京城,便能再见到自己的双亲和大伯。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了?”安向晨刚转过身,那杀手便在背后咯咯咯地笑起来。她吃饱喝足,慵懒地靠在被子上,看上去像一只窈窕的野猫,“五公子当真以为,单凭六小姐,就能要你的命?” 安向晨脸色一白,转头厉声问道,“你这是何意?” “何意还用得着我点明吗?” 杀手的想法很简单,她就是要报复安向晨刚刚竟然迷惑住了她,这是她绝不允许自己出现的心里动摇,所以要趁早扼杀在摇篮里。 “安家的事,有什么是能逃过大老爷眼睛的,如果没有他的默许,别说请杀手,公子真能来到这破村子?” 安向晨心底一凉,呼吸急促了许多。 方臻不打算让安向晨再听下去,抱住他的腰带人出了地窖。 杀手也不再多言,眼看着两人消失在自己面前,继而地窖口的光亮被一块毡布遮挡得严严实实。 她在黑暗里长舒一口气,努力驱散自己脑中,安向晨那张泫然若泣的脸。 方臻出了地窖,便把安向晨直接带进了屋里,安排他在火炉边坐下,然后要去厨房煮碗姜汤给他喝,顺便再煎一点治感冒的药。 方臻一直有防患于未然的意识,即便到了大成朝,没有见效快的西药,他也依然在药铺里抓了几幅通常治感冒的药,根据药的疗效和针对病症不同,每个方子都抓了几幅,在包装上分别标记好,等生病的时候就能先应应急,然后再抓紧时间找大夫。 “方臻……”方臻才刚转身,就被安向晨抓住了衣角。 安向晨一脸惨然地抬头望着方臻,眼圈渐渐红了,接着抿嘴吸了吸鼻子。他像一只预感自己要被抛弃的小动物,紧张兮兮地叼住了主人的裤腿,希望借此能够挽留住主人。 他看上去太可怜了,方臻怎么也不忍心就放他一个人在这儿。尽管他只是叫了他的名字,剩下什么话也没说,方臻却仿佛听见了他的呐喊,耳边满满都是“求你别走”四个字在回响。 “好,我不走。”方臻握住了他的手,也不管安向晨根本没说话,自发地回答道。 听闻这话,安向晨的眼圈更红了,他似乎失掉了全身的力气,只能靠抓着方臻的衣角,努力借力站起身。 方臻在他胳膊上扶了一把,生怕他起都起不来,一晃身子栽倒在地上。 安向晨揪着方臻的衣角站起来,摇摇晃晃却目标坚定地,一点点蹭进方臻怀里,头靠着他的胸膛,手攥着他的衣角,颤巍巍地呜咽着,哼哼着,吸了吸鼻子。 这是安向晨第一次主动抱住方臻,尽管场合和时机都不对,方臻还是在他靠进怀里的一瞬间,头皮发麻,头顶炸开了一朵绚丽的烟花,炸得他眼冒金星,耳放礼炮,心脏蹦出了嗓子眼。 方臻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仿佛生病的不是安向晨,而是他一样,并且是病入膏肓。 “咳……向……”方臻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可是没等他将“向晨”两个字叫出口,怀里的小猫便身体一软,向地上滑去。 方臻心里有再多的想法也霎时跑了个干净,连忙手脚并用将人重新抱好,然后伸手摸了摸安向晨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
第106章 病来如山倒 安向晨病来如山倒,这会儿已经意识不清,口中不知胡乱喃呢着些什么,双眼紧闭,偶尔咳嗽几声,脸色便要更难看几分。 方臻哪里还管刚才是什么情况,先将人放到炕上裹好被子,去厨房盛了缸里的冰水浸湿帕子给他敷额头,然后找好出门穿的厚大衣,再匆匆牵出大红套好马车。 等收拾妥当了,方臻看了眼地窖,心想家中没什么值钱的物件,要是那女杀手真的逃出来,把家烧了也就烧了,大不了他到时候就在县里临时买座房子,也不用再回村了。反正他的银票还有三千两,足够他和安向晨生活。 这么想罢,方臻去屋里给安向晨穿上大衣,围巾帽子手套一件不落地套起来把人包好,然后抱上马车。 这时候日头西斜,村里家家户户的炊烟都已经灭了,有的人家甚至熄了灯,早早歇息。方臻敲开隔壁方立家的门,叫上了方孝帮他驾车,鞭一甩扬长而去。 杀手在地窖里听到方臻驾车出门的动静,先是愣了愣,而后大声呼喊,“回来,放我出去!” 她从京城一路来到方家村,对这里的环境还是有所了解的,如果需要驾车出门办事,那多半是远途,一来一往就得一两天,他这一走,她怎么办?难道方臻打算把她饿死在这里? 不过方臻着急出门,没听到她的呼喊,任她在地窖中叫哑了嗓子,最后只能气咻咻地倒回被子上,开始思索怎么逃出去。 没等她想出来,方臻便重新回来了。 她警惕地看着男人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气势汹汹的。 “你要做什么?”杀手朝后蹭了两下,试图和方臻拉开距离,可惜结果必然是徒劳无效。 “好好休息。”方臻没多啰嗦,手起手刀落,再一次将她劈晕了过去。 确定她短时间不会醒,方臻特地将拴着她的绳子牢牢绑在了不远处的柱子上,使她不能轻易挪动到地窖的其他地方。然后又在她头边放了几块馒头,让她不至于饿死,这才重新出了门。 方孝正在车辕处等着方臻,见他拿着件大氅出来,羡慕地望了好几眼。那可是大氅啊,他也就在街上偶然看见富商穿过,看上去就又保暖又舒服。 “穿着吧,路上风大。”方臻将大氅递给方孝。大晚上的劳烦人家小孩驾车,总不能把人冻着了。 “俺不用哩,你穿个叔。”方孝不好意思地摆手推拒。这是贵重东西,他拿在手里都怕给方臻弄脏了,哪里敢穿。 “没事,穿着吧。”方臻干脆直接帮他披在身上,“这件是我的,你穿着有些大,正好手缩在袖子里暖和,回头叔送你一件当新年礼物。” “成哩,那俺先谢谢叔啦。”方孝笑得眯起眼,也不再扭捏。 不过还有一件事他不明白,现在太阳已经要下山了,等到了环山县,无论如何是赶不上关县大门的,就算安向晨发热,也没办法求医。 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明天一早再走,总比在县城外等一晚上要好一些吧?车厢再暖和也不如睡在炕上舒服啊。 方孝小心地摸了摸大氅的毛,将他的疑问问了出来。 “没事,你放心驾车,我有办法。”方臻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方臻没把方孝的担忧放在心上,因为环山县没有修筑防御性城墙,自然也不存在巡夜的卫兵。这对他来说,翻过墙打开县大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要避过了巡夜的衙役,出入有如入无人之境。 “好哩,你坐好叔,俺赶快些,说不定个能赶上关门哩。”方孝点点头,将眼睛以下全部缩进方臻的大氅里,缰绳一拽,大红便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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