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么听王兴平的话,不如把这根手指留下来陪他?”陈念南手指在裤缝边笃了笃。 男人惊悚地往后退了两步:“他们逼我的!......我真的不敢去竖横幅,他们就说拍照更简单,不会出现在你视线里......我是被逼的!” 陈念南嗤笑一声,不对他们比纸还薄的勾结情谊做任何评价:“扣了他的遗照,这事儿就算完。” 这人最胆小,沾晦气的事儿丁点儿不敢碰,让他扣了王兴平的遗照跟杀了他没区别,日日夜夜的噩梦能缠他一辈子。 陈念南站直了,俯视着这群哀嚎的哀嚎、哆嗦的哆嗦、愤懑的愤懑的人,把弹簧/刀轻巧地往空中一扔,又用两根手指夹着接住:“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自己去自首,包括违规操作、虐待儿童、收受贿赂等所有违法行径,这是我对福利院十三年来养育之恩最后的报答,它也只配这个报答。” 他顿了顿:“如果一天之后还是没人自首,或是——自首的事儿少了任何一件——” 陈念南缓缓地勾了勾唇:“我保证福利院明天就是一片火海,所有的在我手里的罪证也会一并移交公安。” “我说到做到。” 话音刚落,陈念南把手里的弹簧/刀往王兴平的遗照上狠狠一扎:“作秀得令人恶心。” - 陈念南合眼靠在回学校的出租车上,轻声问段安北:“吓着了么?” “没有。”段安北说,“很酷。” 陈念南笑了一下:“我是不是挺疯的?” 段安北照旧应了声“没有”:“控制得挺好的,留不了案底。” 他顿了顿,迟疑地问:“但你当时真的把那人的手指用刀背砸成了粉碎性骨折?” 陈念南抬眼看他,摇摇头:“折断只是轻微伤,我当时十三岁,不用负刑事责任,但如果砸成粉碎性骨折我就要留案底了,我掰折后这么想过,但干之前查了查,所以没下手。” 谣言传来传去,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传成这样的,但陈念南不在乎,他就是凶,就是狠,差别只在于想了还是干了。 出租车停在学校门口,陈念南跟着段安北一块儿下了车,但没进学校:“你先回去。” 段安北狐疑地看着他。 陈念南笑了笑:“别担心,我去兼职。” “那我也去。”段安北不信他,“你万一去公安局门口蹲他们......” 段安北脑补了下陈念南从角落跳出来一刀一个的场景,打了个寒颤,“我要跟你一起去。” 陈念南失笑:“小跟班儿啊?” 段安北毫不犹豫:“大哥!” 这声“大哥”太脆生生了,陈念南愣了愣,才红着耳尖“嗯”了声:“回去拿书。” - 陈念南替段安北背着包到了网吧:“会吵么?” 网吧绝对算不上学习的好地儿,叫骂声键盘声,烟酒味儿泡面味儿,陈念南给他出了个主意:“前面有奶茶店,可以去那里等我。” 段安北摇头走进去:“我开几个小时?” “不用。”陈念南带他到吧台坐下,“坐这里就可以。” 他又搬了条椅子到段安北身边坐下,抬头淡淡地扫视了一圈网吧,脏话恶话瞬间少了一半,网吧里安静了很多。 陈念南坐在这儿,没人敢挑事儿,但水和泡面还是源源不断地卖出去。 陈念南只是冷了点儿,没人找事儿基本不动手,况且因为他寡言,要泡面绝不废话连篇地捎带条烟,爽利的生意谁都没怨言。 段安北边算公式边往陈念南那儿瞥,陈念南做题的时候是很专注的,笔尖顿顿写写,分散的眼神和多余的小动作都没有,写字姿势也好看。 睫毛盖下的阴影在下眼睑上披出道阴影,段安北从陈念南半撩的眼皮打量到紧抿的嘴唇,很好看很锋利的长相,就是...... 陈念南无奈转过头:“写题。” ......就是耳尖太红了。 陈念南太打眼,说什么做什么都能惹人注意,一笑一动都让人觉得是要揍人了,所以一直压着声说话,两个字跟沉闷的鼓点似的,又带着点似是而非的宠溺,就这么敲在段安北的耳朵里。 段安北很难否认自己这一瞬间的心动,如果此时陈念南忽的凑近想要吻他,他想自己不会拒绝。 但这样还不够,如果这一瞬间的心动能定义为喜欢,段安北寻不到由头,所有的事儿都该有个节点儿,有个凭借,不能平白产生。 他喜欢陈念南什么呢?段安北甚至忘了收回眼神,就这么看着陈念南,想,喜欢什么呢? 陈念南被他看得都懵了两下:“发什么呆?” 段安北摇摇头,没说话。 两人是在外边儿吃了晚饭才回去的,段安北原本想凑合吃顿泡面,但陈念南没同意,拉着他去隔壁吃了碗正经的面。 “走回去吧。”段安北放下筷子,“好撑。” 陈念南应了声,起身结完账,下意识看了看时间,五点十分,还早。 两人沿着江坝边走,十月天,坝上都是桂花,晚风一吹就簌簌地往下掉,陈念南短茬的头上顶着金色的桂花,浑然不觉,脑子里还是刚刚没解出的那道题。 “稀盐酸和——怎么了?”陈念南扭头,就见着段安北的手起起落落地纠结。 “我强迫症。”段安北随便编了个借口,“你头上有桂花。” 陈念南茫然地甩了两下:“掉了吗?” 金色的桂花小朵小朵地掉进坝里,掉在鞋底,掉入砖缝,段安北看着硬挺干净的青茬:“......没。” “我......我帮你摘。”段安北不敢看陈念南,“弯弯腰。” 陈念南微微弯腰低头,段安北伸手在他的青茬上装模作样地拨弄了下,又像抚摸狗狗那样摸了摸陈念南的头。 桂花不在少年的头顶,却偷偷生长在另一个少年的心底。
第21章 我罩你 陈念南直起腰的时候没敢看段安北,佯装放空地盯着地上的砖缝,一下一下迈着小步走,努力不挨着砖边儿。 段安北笑了:“踩着了。” 陈念南吓了一跳,左脚刚抬起来,没来得及反应,仓皇地前移后挪—— 这下真踩着砖边了。 他无奈地看着段安北,对方却乐得不行,却没笑他幼稚,也学着他的样子一块砖一块砖地踮着走。 踮了十来块,脚尖酸得不行,眼前的那块砖裂了缝也没发现,一脚踏下去,砖边翘起,段安北下意识“哎”了声,一个趔趄就往前倒。 想象中水泥磕脑袋的镇痛并没有袭来,陈念南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 陈念南低头看着怀里的段安北,对方的头正正好好抵住自己的胸口,手却因为下意识的前扶环抱住了自己的腰。 两人瞬间愣在了原地,陈念南心跳声急剧躁动—— 砰—— 砰—— 两人的心跳声繁冗交错,陈念南却逐渐清醒过来:“脚踝扭到了么?” 只有脚踝扭到无法站立,段安北才可能这样安静地靠在自己身上,而不是推开。 他把人轻轻扶稳了,想蹲下身去看看,段安北却拉住他:“没有。” 陈念南顿了顿,应了声,重新往前走。 这样狭小的路上是免不了肢体接触的,再不济,手背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摩擦,若即若离—— 但这些都没有。 段安北观察了好半会儿,乐了,这人在躲自己? 陈念南的身体都快挨着大理石的坝栏了,一步一步擦着疼,但他还是面无表情地越挨越紧。 “......你——”陈念南没忍住,“走直线。” 段安北挑眉:“我走得挺直啊。” 陈念南默默地看着他那侧宽敞的道路,又看看自己就差跨坝栏上的手臂,有些委屈地看着人。 “那你......”段安北噎了一下,“那你挤回来。我往你那儿挤,你不能往我这儿挤?” 那哪成,陈念南在心里接话,你骑我脖子上走都行。 他不说话了,稍稍往后退了退,落后人半步,就跟段安北错着走。 段安北暗自叹口气,陈念南这样的心态太奇怪太偏了,哪怕段安北现在真喜欢了真弯了也没法让人用这样的状态跟自己在一块儿。 哪就这么娇贵?水不敢泼,走路不敢碰,挤着了也不敢挤回来,瞧着太委屈了。 段安北想,这哪是喜欢啊?这是要把自己捧上天当月亮。 陈念南垂着眼,看着路灯下段安北的影子,现在的天还亮着,影子有些浅,边缘也不清晰,他小心翼翼地绕着影子走,边走边想刚刚那道稀盐酸的反应究竟要怎么分析。 “铵根离子和氢离子——”陈念南刚想到点儿,手臂忽然被碰了碰。 他回过神:“怎么了?” “你是不是嫌弃我啊?”段安北小声问,“就......洁癖,那种,不爱跟人碰着。” “没。”陈念南很快否认,怕人不信,重复,“没有嫌弃你。” 他哪敢。 段安北还是没信,他低头:“我......我挺爱干净的。” 这都说哪儿去了,陈念南皱皱眉,显得有些急了:“我真没。” 没不没的都没法儿靠言语证明,段安北安静又受伤地看着陈念南,陈念南也无言地看着他。 段安北的眼神太干净太无辜,很难不让人产生疯狂而大胆的想法,陈念南撇过眼,声音有些晦涩:“......我没有。” 这是他给段安北的最后一次机会。 可惜段安北还是没动。 陈念南轻轻闭上眼,又忽的睁开,往前迈了一小步,他慢慢地伸出手,动作缓慢到像是一帧一帧的老电影,给足了段安北推开他的时间。 五秒......十秒......在第十五秒的时候,陈念南抱住了段安北。 尽管只是虚虚地拥抱了一下,陈念南的身体甚至没有碰到段安北被风扬起的衣摆,但他还是无比满足。 陈念南的手掌在段安北凸起的肩胛骨上搭了搭,又安抚性地拍了拍。 “我没有嫌弃你。”陈念南说,“是我不干净,我......我打过很多人。” 何止是打过很多人,他是在馊馒头堆里长大的,也是在天桥下的瓦砾堆里长大的,灰暗的柴房里没有窗,瞧不见月亮,天桥下四漏的风没有墙,寻不着月光。 十五秒的准备却只拥抱了一瞬。陈念南的拥抱一触即分,打断了段安北刚要抬手回抱的动作,好像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嫌弃段安北,眼神却不敢抬起,始终垂着目光,却错过了段安北同样红得掐血的耳尖。 狎昵的气氛被浓密的桂花香包裹,散不尽,段安北终于动了,也不招惹人了,轻轻“嗯”了声:“我知道。” 沉默地走了一路,前面忽然就传来了谈笑声,挺大声的,带着点儿痞气。 “我大哥,陈念南,听过没?”其中一个人说,“关系铁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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