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惊呆。
魑魅魍魉从无间地狱中爬了出来,泄入人间,霎时风云变色。
“是…是魔族入侵了!”不知是谁先颤抖着发出声音,旋即就血溅当场。
惨烈的景象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中州大陆。
隔绝人界与魔界整整五百多年的时空裂缝,被轰然打开了。
消息传到碧云天的那一刻,陆隐南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一切皆验证了萧亦行所言非虚。
他立即召集宗门长老和所有高阶弟子,制定联合仙盟众家讨伐琅琊阁,联手对抗魔族之策。
鹿苍、褚云晗带着星辞、星洛踏上了去往凌霄宫和落凤山庄之路,其他人等分头被安排去保护山下百姓,或是清点灵器灵药、制作符篆法阵,筹备即将到来的一场恶战。
而于此同时,琅琊阁内,北桓带回一个人。
那人被玄色暗纹锦袍兜头罩着,看不清容貌,只有半截白皙修长的手臂垂落在外,看得出是个年轻男子,其余一概不知。
他回阁当日就下令进入戒备状态,开启了护山大阵。任由外面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但北桓始终闭门不出,宗门事务都交由沈念辰一应主理。
他的心思,从来都只系于一人。
床榻上的人眼眸浅浅地阖着,呼吸均匀而平稳。
冰冷的躯体再一次有了温度,北桓在失而复得中激动忐忑,思绪万千,彻夜不眠地守了整整两日。
终于,眼睫细微地颤动预示着那人即将醒来。
北桓轻轻唤了一声:“墨闻。”
握在掌心的指尖微微一动,凤眸缓缓睁开。
许是元神刚刚融合的缘故,他面上倦容未消,听到北桓的呼唤侧过脸来,眼眸里还笼罩着一层迷惘之色,哑声道:“这是哪里?”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的那一刻,北桓差点按捺不住汹涌的激动之情,声音哽在喉间。那是朝思暮想,跨越了五百多年的思念与渴望。
只能在画卷中一睹相思的人,如今就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阿闻,你感觉怎么样?”北桓强行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线,俯身替他揉着额角,动作极尽温柔。
“阿闻?”那人念着这个名字,眉心蹙了蹙,骤然打开封印,混乱的神识与记忆凌乱不堪。
这副身体经脉皆有损伤,沉重地像是灌了铅一般,他没有回答,只是疲倦地阖上了眼眸,再次陷入沉睡。
外面的世界风雨已来,两界的裂缝日日都在扩大,整个修真界都坐不住了。
琅琊阁不乏金丹以上的修士,除了沈念辰,其他几位长老也敏锐地察觉出了阁中那股神秘力量的涌动。
一股陌生的,令人胆寒的力量在渐渐复苏。
北桓当然是最先察觉的,但他早有心理准备。
魔魂的苏醒是必然的,但只要那人身上还残留墨闻的一丝一缕元魂也好,这些年的一切就不算白废。
而更令他激动欣喜的是,那人醒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否认这个名字,似乎是一种默认。
刚刚苏醒的身体格外疲累,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昏睡着,又是三四日过去,气色才好转一些。
他对眼下这副身体与容貌并不陌生,但与萧亦行常年一身素白不同,墨闻更偏爱玄黑色。
利落的颜色和紧束的腰身让他更添几分少年英气,唇线也不像萧亦行那样紧抿着。一双狭长的凤眸瞧人时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勾人心魄的诱惑,颠倒众生,超脱人世间的一切色相。
只是墨闻醒转之后,神情总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却也不拒绝。他的身体在一天一天恢复,周身灵力的涌动愈发强大,令人不容忽视。
直到魔族的灵兽鸱鸟如受到感召一般徘徊在琅琊阁上空,久久不去,马初远等一干长老终于坐不住了,齐聚殿前要求北桓说个清楚。
宗门大殿之上,北桓缓步走出,视线扫过众人。
他统领琅琊阁近百年,在阁中威望极高,一出现就让方才还争执不休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静穆之中,马初远率先开口:“天地五行封印已被打开,外间的传言阁主是否知晓?”
北桓淡淡道:“自然知道。”
他神色从容,语气不紧不慢,让马初远顿时急道:“世人传言是阁主打开了天地五行封印,仙盟众家已经快要结成联盟。如此情急之事,阁主缘何还不解释澄清!”
“解释什么?”一道冷冷的声音从殿后传来。
北桓瞬间一怔,旋即快步上前道:“阿闻,你怎么来了?你回去好好休息,这有我来处理。”
墨闻神色还有些恹恹的,但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气势。他轻轻推开了北桓搀扶的手,冷冰冰地扫视了一圈阶下众人。
“萧亦行?他怎么在这里?”
琅琊阁的人大多都见过萧亦行的容貌,不由怔住。
墨闻缓缓拾级而下,每走一步,脚下的玉阶都凝结成冰。这冰在场竟无人可解,冷冽的极寒之气在大殿之中蔓延开来。
在极度强烈的威压之下,人群被迫让开一条道。弟子们几乎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缓步走过。
马初远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开口道:“你不是萧亦行,你到底是谁?”
墨闻的视线掠过众人停在他身上,唇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从今日起,整个琅琊阁都将听命于我。”
“你身上分明带有魔族气息,还妄想统领琅琊阁,简直做梦!” 马初远袍袖一挥,一道锋利的银芒直奔对方眉心而去。
“嗡”的一声,银芒在墨闻眼前三寸处陡然停了下来。他微微眯起眼睛,伸出白玉般的指尖轻轻一弹。
马初远应声而倒,银芒消失的瞬间,就已经直直插入了他的心口,速度之快,目不能及。
墨闻轻笑一声,在众人惊愕至极的目光中走到琅琊阁金漆云纹的阁主之位,缓缓落座。 ----
第76章 镜花水月
唰唰几声金属铮鸣,雪亮的剑身在殿中划过数道光芒,几名高阶弟子已拔出佩剑,向他直掠而去。
为首一人正是马初远的亲传弟子,他刚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此刻只想为师尊报仇雪恨。
墨闻眼眸微卷,一手支着额头懒懒地斜坐在宽大的座椅中,看不清神情。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几缕黑色的魔气如闪电一般缠上那几人的脖颈,将人生生悬在半空。
脆弱的颈骨发出难以承受的咯吱声,几人面色涨红、呼吸不能,眼看就被扼断颈骨。
须臾间,两位护宗长老忍无可忍,抽出佩剑就向阶上之人袭去,怒道:“我琅琊阁乃仙门正统,何时能让魔族之人在此猖狂!”
那两人修为不浅,在阁中也颇有声望。
座上之人终是收敛了些漫不经心,从阁主之位上站起身,对北桓道:“看来今日,我要替你好好清理门户了。”
“阁主!”殿内众人皆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袖手旁观的人。那是他们崇敬多年的阁主,也是他们此刻唯一的希望。
北桓眉宇压得很低,眸底晦暗不明。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动了动,似有一瞬间绷紧,但片刻过后还是沉下气息,只吐出四个字:“但凭你愿。”
墨闻带着一抹淡笑,俯视台下众生。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昔日莹白如玉、一尘不染的宗门大殿内,已是血流漂杵,宛若修罗地狱。
偌大的殿宇一时间空寂无声,遍地都是身着月白色袍服的尸体,猩红的血水沿着玉阶缓缓流下,向殿外蜿蜒而去。
余下的人已是抖若筛糠,有些年轻弟子看着满地的断肢残臂,禁不住呕吐起来。
强烈的血腥之气整整清理冲刷了一天,都挥散不去。
夜渐渐深了,到了子时,终于下起雨来。
灯火阑珊下,墨闻散开束发,倚在窗边向黑深深的夜色望去。
宽大的外袍从背后覆来,一人温柔地搂住了他的肩,叮嘱道:“雨夜湿寒,当心着凉。”
他低低应了一声,将外袍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随手系了个结。
这个再随意不过的动作,却让北桓身体一僵。
那是一个十字结,而他记忆中的师弟,从来都只系双联结。
其实北桓不是没有感觉,眼前之人从苏醒的那一刻起,从心思性情到一举一动,都与他的师弟相去甚远。
可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墨闻的人魂尚需时日恢复的缘故,魔魂强大,占据魂魄的主体是预料当中的事。
他已经等了五百多年,自然有耐心再等一等。
但一连数日过去,人却愈发陌生。
若说今日血洗琅琊阁,北桓完全无动于衷,那是不可能的。这一世,他十几岁便入了琅琊阁,度过了百年的光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一步步妥协试探,皆是无奈之举。
鸱鸟还在山巅徘徊盘旋,在漆黑的天空中宛如一道金色的烈焰,周身羽毛锋利似刀,划破长夜。
墨闻走到屋檐下,低吹了一声口哨。鸱鸟立刻飞身而下,稳稳降落在了庭院当中。
他从掌心化出一枚青色的令符扔了过去,鸱鸟旋即衔住令符,展翅一振,瞬间就消失不见。
北桓目力极佳,那枚令符只有半个掌心大小,通体淡青,乃是万年寒玉所铸,令牌的边缘刻着往生草图腾。他辗转三世,见识甚广,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可以号令整个魔族的信物—玄冰令。
“阿闻,你想做什么?”他声线微沉,眉心隐有蹙动。
檐下之人沉默片刻,淡淡道:“本君不喜欢这个称呼。”
他缓缓转过身来,在昏暗的光影中露出半张俊美的侧脸,眸子里是久经腥风血雨的冷戾。
“你应当知道,吾名司渊,这千万年来,从不曾变过。”
北桓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他唇线紧抿,半晌才开口:“我别无他求,只求你让我见他一面。”
“见他一面?” 司渊微微挑眉,平静道:“他不过是我误入人间,漫长生命中的一瞬而已。”
“人死如灯灭,已经逝去的时光,如何还能回来?”
“我不信,他的人魂不会这么轻易散了。”北桓也卸去了温情脉脉的面孔,蓦然从身后卡住对方的咽喉,迫使司渊抬起头来。
北桓呼吸沉重,迫近道:“让我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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