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才第一次试炼,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楚师弟,吃饭了。”一阵清脆的叩门声传来。
楚杭一惊,这才发现屋外已是一片昏暗。他自以为打坐才不过片刻功夫,竟已过了两个多时辰。
余痛让他冷汗涔涔、步履虚浮,开门时踉跄了一下。
管园弟子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温声道:“师弟这是第一次洗炼元神吧,不着急,后面慢慢就好了。”
楚杭接过食盒,连连道谢,“不知这位师兄如何称呼?我修行误了饭点,还要劳烦师兄送来,真是过意不去。”
管园弟子道:“师弟不必客气,我叫张乘。沈仙尊嘱咐过,你修行要紧,以后一日三餐我会送来。况且你的汤药里都放了滋养元神的药草,与旁人不同。”
楚杭一愣,有些为难道:“我本非琅琊阁弟子,蒙阁主不弃让我在此修行,已是莫大恩惠,哪里还能耗费这些灵药灵草。”
张乘道:“师弟是木系天灵根吧,即便在我们琅琊阁,算上你也不过三人。如此天资岂可浪费,比起这个,些许药草又算得了什么。”
他放下食盒继续道:“淬炼元神不可操之过急,师弟今日想必累了,用膳后早些休息吧,我明日再来。”
“多谢张师兄。”楚杭目送张乘离去。
许是环境与汤药的作用,他这一夜睡得很是安稳。书中修行之法果然神奇,白日辛苦淬炼,元神在夜间竟可自行调养恢复,待到第二天起床之时,楚杭顿觉神清气爽,精力也比往日更加充沛。
他修行心切,刚用过早膳就开始了第二次淬炼。这一次,他依然痛得汗流浃背,但不似昨日那般难以忍受,能集中意念的时间也愈久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楚杭感到元神中那股刺痛渐渐演变成了磨耗,有种无形的阻碍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淡化,终是化为一缕清风,消散不见。
仲春之月,万物生发,山间浮云悠悠,日光浅浅。他走出了那间竹屋,对着和煦的春光抻了抻腰背,感到无比惬意。正在沉浸之际,微风轻动,一道熟悉的人影飘然而至。
沈念辰在与楚杭对视的瞬间,就探入了他的神识。须臾后,他眼角一弯,薄唇轻启道:“师兄果然好天赋,这旁人要花上三四个月才能洗炼元神,你一个月便做到了。”
这一句话,嗓音凉薄低柔,又带着丝丝暧昧,把楚杭听得毛孔直竖,缓了半晌才尴尬笑道:“沈师叔谬赞,多亏这儿灵气充足,每日还有汤药养元,才得小小进步。”
沈念辰缓缓收回眸子,“听说你这一个月足不出屋地修行,莫非是我琅琊阁照顾不周,便这么心急想回去吗?”
“师叔多虑了,诸位待我极好,在下感激不尽。”楚杭立刻回道。
“那便好。就算你天资再高,元神修行也不可能一蹴而就,第一阶段洗炼虽然成了,但第二、第三阶段可要难得多,你最好有心里准备。”沈念辰道。
“这第二阶段是…?”楚杭求教道。
“第二阶段是吸纳,纳天地之气、草木灵气、日月光华,以此壮大元神之力。”沈念辰道,“这与修炼灵力有些相似之处,但不同的是,元神乃灵力的根源,修炼起来自然要更困难一些。这一阶段需在自然中修炼,药圃、冷泉、竹林附近都是灵脉富饶之地,你要用心体悟。”
“那修行所用书籍为何?”
“此阶段并不拘泥于某本书。即便同为木系天灵根,元神吸纳的体悟也有差异,我是金木双灵根,修行之法未必合适你。藏书阁第二层的书籍你尽可翻阅,若有不明白之处可随时找我。”
“不过”,沈念辰若有所思道:“你若是能恢复前世的记忆,也许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楚杭摇头道,“我还是想不起来。我甚至觉得,我和顾衍之,也许根本就是两个人。”
“不着急,你可以四处走走,或许熟悉的环境会助你恢复记忆。”沈念辰眉梢一挑,“除了元神修行,你的身法功力也不可荒废。以后你每隔三日到后山竹林来找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就勉为其难亲自教你吧。”
楚杭:“……”。 ----
第23章 云间春雷
惊蛰。
惊雷一声,万物回春。
雷在低低的云层间轰鸣,数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夜空,沉重飚急的雨点如同鞭子一般抽打在山间。
轰隆隆。金紫交织的光电把苍穹撕开一道豁口,映得夜空亮如白昼。
“师弟!”顾衍之脸色一变,望着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萧亦行,身体本能的反应已经先行一步。
九天惊雷有灵,躲是躲不过去的,只能咬牙顶住。
他纵身一跃,手中长剑直指云霄。闪电如银蟒一般暴虐蹿出,眼前是大片灼热的光亮,他周身灵力灌注于剑身,向雷电猛然斩去!
耳边雷鸣轰然咋响,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急促地落下,丝毫没有停歇之意。顾衍之分不清额前汗水雨水,滴入眼中一片朦胧,他牙根咬得咯吱作响,竭尽全力在惊涛骇浪间翻滚搏斗,全身经脉炸裂似的疼痛。
一阵尖锐的嗡鸣过后,手中长剑终是无法承受这暴落的雷击,在刹那间断成数截,化为齑粉。
下一道惊雷正裹挟千军万马之势即将落下,余光所见,地面上一道人影猛然跃起,提剑而来。
他瞳孔倏地放大,电光火石之间一掌震开飞扑过来的萧亦行。
最后一道金雷终于落下,直接劈在了顾衍之身上。
耳畔的雷声终于渐渐远去,乌云收卷,微风晚凉。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顾衍之感到自己被揪住衣襟拎了起来,视线已经模糊不清,但那熟悉而刻薄的声音还是一字不拉落入耳中,“顾衍之,你找死吗!”
……
顾衍之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清醒的瞬间,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席卷而来,浑身像被火灼一般,完全无力起身。
他挣扎了一会儿又颓然躺下,开始打量起自己来。手臂和胸前都缠绕着纱布,想必是上过药了,那被劈得破破烂烂的衣服也换成了干净的寝衣。
他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好,应该没有留下可怕的疤痕。
不过,当他摸到头发的时候,手指瞬间缩了一下。
“你醒了?”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师弟…”,顾衍之支起胳膊望去,终于开口问出了第一句话:“我头发呢?”
萧亦行端着一盆水,面无表情道:“焦了。”
“焦…焦了?”顾衍之一时语塞,赶紧往水盆里瞅去,里面映着的人差点让他叫出声来。
面色黯淡、印堂发黑,关键是顶着一头狗啃似的头发,哪里还有半点英俊小生的模样。
他满面愁容地瞧着水盆里的人影,结结巴巴道:“这...这头发是?”
“我剪的。”萧亦行淡淡道,“怎么,你还要等师尊他老人家回来亲自给你剪?”
“不…不是这个意思。”顾衍之讪笑道,“有劳师弟了。”
萧亦行白了他一眼,“嘭”地一声把水盆往桌上一放,没好气道:“醒了就自己洗。”
看着样子,小凤凰似乎是生气了。顾衍之头脑飞速旋转着,这都豁出命去为他挡了雷劫,哪里还得罪他不成了。
莫非是师弟要强,觉得输了面子?对,一定是这样。
萧亦行灵根资质不佳,从入门第一天就一直拗着股劲儿,总是暗暗与顾衍之比较,处处不肯落于下风。要说这次灵力暴走引来雷劫,也是他修炼太过心急的缘故。
念及于此,顾衍之轻咳一声,安慰道:“师弟自然也可以拦住雷劫,不过是我多此一举罢了。那个…能不能把盆放近一点,我…实在是起身有点痛。”
“你还知道痛?”萧亦行转过身,那眼神像是要剐了他。
顾衍之心下一阵无奈,这小子怎么还哄不好了呢。他正烦恼着,忽然发现那凤眸里竟然隐隐泛红,似有水珠滚过。
这又是什么情况,总不可能是被气哭的吧。可如果不是被气哭的,莫非是……?
“师弟…你这是心疼了吗?”顾衍之眼神骤亮,顿时心情一阵大好。
“少自作多情,死了活该,没死便罢。”萧亦行脸颊倏地一红,赶紧瞥过头去。
猜中了。看着师弟那副平日冷冰冰的小脸儿突然羞涩起来,顾衍之的心情简直跟飞起一样,这雷劫总算没有白挨。
“师弟…”,顾衍之语气软软地喊道。
“干嘛?”萧亦行冷冷道。
“我饿了。”
“桌上有饭菜。”
“我痛…起不来。”
“那你要如何?”
“要喂。”
萧亦行浑身一阵恶寒,扭头望去,顾衍之一双鹿眼可怜兮兮地盯着他,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他犹豫之际,床榻上的人又撒娇道:“好不好?”
“……”。
萧亦行暗道一声,臭不要脸。不过骂归骂,他还是将顾衍之扶起倚在床头,还十分细心地给他腰后塞了一只软枕。
顾衍之笑眯眯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吃饭噎不死你。”萧亦行一勺子饭菜满满当当塞进他嘴里。
顾衍之被猛然一呛,咳嗽道:“师弟…我想喝汤。”
萧亦行瞟了他一眼,“事真多。”还是捧起汤盅递到他嘴边。
“烫…”,顾衍之道。
“还没喝就知道烫?”
“嗯,帮我吹吹。”
萧亦行:“……”。
少年萧亦行真的是小白花一朵,被顾师兄抓着那股内疚劲,一连逗弄了好几日。
不过被雷劈,真是非同小可。若换上其他弟子,早就死得透透的了,纵使顾衍之是这一代弟子中的翘楚,挨上这么一下也是丢了半条命。师尊纪颖舟外出云游去了,北阁主亲临疗伤,汤药也没断过,可十天半个月过去,他依旧下不了床。
萧亦行心中愧疚更甚,简直成了一块心病。他思前想后,看着顾衍之满脸晦气的样子,觉得这师兄还是得补补。
修行之人饮食清淡,平日以素食为主,滋养气血还差了点。萧亦行性情冷僻,与膳食房也没什么交情,只得自己动手想办法。
这日他刚走到后山竹林处,就看见一只五彩斑斓的雉鸡,体型匀称、腿脚健壮、尾羽光亮,一看就是上好的补品。萧亦行隐匿在林中渐渐靠近,“嗖”的一声一块石子飞出,那雉鸡应声倒地,扑腾了几下就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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