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连奚一开始是不肯的。 谁知道有没有值夜的下人在,万一有人听见,他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但薛时野似乎知道他的想法,提前告诉他下人早就被遣散了。 安连奚还要犹豫,终于是被薛时野的后一句给说动了。 “我想听。”他说。 安连奚哪里还能想其他的,当即就喊了出来,以至于现在嗓子都哑了。 “我去倒水……”薛时野起身下榻。 安连奚叫住他,“还是先洗漱一下。” 话落,他也慢吞吞地坐起来。刚起到一半,薛时野便来捞他了,把人往怀里揽,“小乖辛苦了。” 安连奚低着眼,耳朵红红的,不理他。 薛时野给他穿戴齐整才让下人进来,又吩咐张总管倒杯蜂蜜水过来。 张总管心领神会地迅速下去了。 安连奚瞥了眼薛时野,继而就要往铜镜前走去,今天他不想让薛时野给他束发了。 薛时野把人从后面抱住,安连奚一下就不动了。 “我来。” 薛时野说,抱着他过去。 软垫垫了两三层,安连奚还是感觉有些不适,不过他并未表现出来。 直到午膳全都送上来。 薛时野依旧抱着他,安连奚推推他,“你放我下去呀。” “便这么用吧。” 安连奚心知还是被看出来了,可他还是拒绝道:“不要。” 这样薛时野要怎么吃啊,他又不是小朋友,还要人抱着吃饭。 而且…… 这个样子,一下就让他想到了昨天。 薛时野就是让他这么坐着的。 说是怕压到宝宝,但也不是只有这一种方式,薛时野非要他来。 薛时野好似是故意的,安连奚跟他对望良久,最后终是自己来了。 以往都是薛时野带着他,陡然的转变让安连奚一时难以适从。不过薛时野并非光是看着他,而是慢慢教他该怎么做。 再后面…… 薛时野可能是觉得他太慢了,接手了过去。 安连奚收敛住思绪,小声说,声音闷闷的,“我要下去。” 薛时野叹了声,“嗯,那不舒服要告诉我。” 安连奚正待点头,只听他又轻轻唤了声,“宝宝。” 自从安连奚上次告诉薛时野他给宝宝取了个小名叫做‘小团子’之后,‘宝宝’这一词就成了薛时野对他的称呼。 这个称呼实在太过羞耻,安连奚只在某些时候、某些地点才会听到他这么喊,每次闻见都会觉得心口都在发着颤,昨天他就听到了好几回。 他没料到薛时野竟然会在现在这种时候这么叫他,安连奚动作蓦地一停。 薛时野低眼。 安连奚微侧过头,眼尾都有些泛着粉,“你不要乱叫。” 薛时野指尖动了下,忍着不把人放下去的念头,应了声,“好。” 安连奚坐到一边,吃自己的,中途薛时野也没来闹他。 午膳后没多久,段旭过来请平安脉,听到他声音不对,马上就去看薛时野了,眼神带着点安连奚没能看懂的深沉。 请完脉,段旭就离开了。 安连奚松了口气,小团子很好,他也很好。 不过最近天气还是有点凉,安连奚没两天就感冒了,薛时野又旷了几日早朝,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守在他身边,任何时候都不放过。 “难不难受?”薛时野望着他有气无力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动作小心地给他喂着汤。 因为怀孕,许多药不能用,即便是段旭也没办法。 一场简单的风寒,安连奚许久都不见好。 安连奚小口地喝汤,鼻子塞塞的,声音绵软,“头有点疼。” 薛时野呼吸一轻,“喝了汤,再睡会?” 安连奚嘟囔了句,“可我睡了好久。” 感冒了,他不止头疼,眼睛还老忍不住流眼泪,把薛时野急坏了。 薛时野喂完了汤,指腹在他眼尾轻轻摩挲,“那就不睡。” 说罢,他勾住人后腰,让他侧趴在自己肩头,大掌抚着他后脑勺,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嗓音温柔地哄,“小乖不难受。” 安连奚说:“晕。” 薛时野把人抱得更紧了,喉头发涩,“嗯,很快就好了,好了就不难受了。” 安连奚靠在他肩头,眼睛难受地半阖起来,闻言轻轻应了声,“好。” 太乖了,软软的一团。 他的小乖那么好,偏偏身体又这样羸弱,薛时野只能用十二万分的小心把人护着,却还是会让对方生病。 安连奚生病,薛时野看起来比他还要憔悴,下巴上都冒出青茬子了,他伸出手碰了下,“扎人。” 薛时野握住他的手,“不碰就不扎了。” 安连奚收回手,又碰了下。 薛时野拿他没办法,只得任他继续。 安连奚一时兴起。 薛时野忽然顿了顿,把他按住。 安连奚看着他,眼睛因为感冒变得有些红,看起来可怜极了,也可爱极了。 薛时野说:“好了,不闹了。” 安连奚眨了眨眼,软声道:“为什么?” 生病的人最大,薛时野应该听他的。 “我就要。” 薛时野无奈,“那你不要乱动。” 安连奚明白过来了。 因为他们太久没弄,他有点不适,薛时野又不动他了。所以自那日过后,薛时野就在等他养好,结果还没好,安连奚便先感染了风寒。 听到他说不要乱动,安连奚瞬间了然,脸上一热,他又转了一下|身子。 薛时野垂眸凝视他。 安连奚继续。 薛时野说:“不要胡闹。” 安连奚哼哼两声,“就胡闹。” 薛时野轻叹了下,“乖一点,不是晕吗?” 话落,安连奚果然不动了,他又靠回了他肩膀上。 薛时野绷紧的那根弦也松了松。 没办法,就算他自制力再如何强大,在面对安连奚时,也形同虚设。 但这一次,似乎是他想岔了。 不多时,被他抱着的安连奚又动弹了下。 薛时野一愣。 安连奚稍稍抬起脸,身上都泛起一层粉色,“真的不能动吗?” 薛时野眸色瞬间深了深。 安连奚说:“我好像有点发烧了。” “我让人去请段神医。”不过即使来了,段旭估计也不建议用药。可总是要把人请来看一看,薛时野才能安心。 安连奚却是摇了下头。 靠在他肩头的人声音很轻,吐息微热,“你……要不要试一下?” 薛时野怔了怔。 安连奚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烧糊涂了,他说:“好像,那也是热的,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薛时野猛地紧紧抱住了,“小乖,不要胡说。” 安连奚一顿。 薛时野声音哑哑的,“快点好起来。” 没等安连奚说什么,他就继续:“待你身体好些了,再来。” 薛时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拒绝的,理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拉扯。 但终究是理智占上风。 小乖的身体不适合这么做,除非他是真的疯了,才会不管不顾。 安连奚抓着他的袖子,小小声回了一句:“……嗯。” 他也反应过来了。 自己刚才究竟在说什么啊…… 安连奚简直不敢去看薛时野。 他怎么会说那样的话,他真的是烧糊涂了。 薛时野的情绪却不如他这般混乱,声音里透着愉悦,还有丝微微的沙哑,“我很高兴。” 安连奚抿唇,眼睫低垂。 薛时野低低说着,一字一句,贴在他耳畔道:“好爱小乖。” 安连奚心头微动,“嗯。” 薛时野吻了下他耳尖,抱着怀里的珍宝,声音里带着珍重,“快点好起来。” 和安连奚的害羞不同,薛时野清楚地知道,不是小乖被烧糊涂了。他在翻阅孕期需要注意的事宜之类的书籍时,也看到过一点。 但他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薛时野惊喜之余,还是要感叹一句时机的不凑巧,他的小乖难得主动。 安连奚发现自那天之后,薛时野更加期待他身体能够早点好起来,至于为什么,他心底也隐隐明白。 不过底子太差,安连奚终究是好不了太快。 小年一过,谢阑将军就要带着军队出发前往北域,安连奚去送的那日身体都还没好全,病恹恹地躺在薛时野怀里。 两人坐在马车上,看军队从前方走过。 “小表哥,你都病着,还来做什么?”沈玦也来送了,见安连奚的样子就忍不住说。 安连奚咳嗽了一下,薛时野眉头皱起,给他拍了拍背,他说:“谢景是朋友。” 沈玦不禁腹诽:你把他当朋友,他对你有非分之想。 正在这时,一个劲瘦的身着银甲的挺拔身影坐在高头大马上,往这边过来了。 而军队依旧前进着,由征北大将军谢阑在前面领军朝城门口而去。 看到来人,沈玦连忙把话头压下。 帘子只掀开了一半。 谢景瞥见安连奚的半张侧脸,白皙的脸上透着些病气,唇却红得滴血,眼眸似含春水。他拱手,“末将见过太子,太子妃。” 薛时野瞥他一眼。 “多谢二位前来相送。”谢景道。 安连奚:“此去路途遥远,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谢小将军再见啊。”因为那边还有个谢大将军,所以他只能唤对方‘小将军’了。 谢景倒是不怎么在意,“太子妃保重。” 他神情很是平淡,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对待安连奚也没有什么特殊,像个普通朋友一样说着告别的话。 安连奚也点头,“保重。” 谢景又一拱手,一勒缰绳,调转马头重新走向队伍中。 沈玦见他离开,伸了个懒腰,“我也该回去了。” 安连奚道:“外祖母身体可还好?昨天没能去看她。” 因为风寒,连宫宴他都没去,薛时野亦陪着他。 沈玦说:“老祖宗身体可好了,还老念叨小表哥你。” 安连奚脸红了红,他的身体跟老太君的身体比起来,怕是都还要差上一大截。 “走吧走吧。”安连奚不跟他说了。 薛时野笑着捏了下他指尖,下令道:“回府。” 马车晃晃悠悠折返太子府。 城门处,一匹高头骏马立在那里良久,及至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方才离开。 这个人还是跟刚遇见的时候一样,纯粹又天然,还把他当朋友了…… 谢景眼眸压低。 但,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最初的好感却很难消弭。 甚至愈久弥新,可能再过许久他都忘不了。那个午后,少年站在阳光下,笑靥明媚地闯入他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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