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安饶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岑桑兰的表情,生怕她一个想不开真去寻短见。 沐老将军捋了捋胡子道:“新娘要是死了确实就成不了婚了。” “爹!”沐安饶惊讶她爹也会这么说。 沐老将军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女儿说:“谁说要让她真去死了,只要让相府的人相信新娘已死不就成了。” “你们的意思是让桑兰假死?”沐安饶这才反应过来。 陆茵陈看向江陵,她知道江陵看过很多医书,也知道很多奇门偏方。 江陵沉思了片刻道:“的确有一种药,服下会立刻让人气绝,但过了头三天,死人又能复生。” “假死之后,老夫可助你一臂之力,以前我在西北那边打战,结识了几个当地的朋友,到时候可以把你送过去,那边现在还算太平,边界上有多个小国和我们有生意往来,民族混居,你过去后也不会引起注意。”沐老将军向来仗义,况且这事要是办成了也能让岑东阳那小子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何乐而不为。 几人商量得有鼻子有眼,陆元修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们:“你们别瞎出主意啊,假死还不如逃婚呢,逃婚尚且还有回旋的余地,若是假死,关于她的一切将烟消云散,届时世界上就再没有‘岑桑兰’这个人了。” “所以我说这个办法的前提是她得铁了心不想嫁,若是比起抛弃身份地位从此隐姓埋名,将就一下嫁过去享受荣华富贵也能接受的话,那我劝岑二小姐还是乖乖回去等着成婚吧。” 陆茵陈说完,众人都看向岑桑兰。 岑桑兰在大家的注视下,思索了片刻,一咬牙道:“抛下一切便抛下一切,这样的荣华富贵我也不稀罕。” 沐安饶表情很是严肃:“桑兰你可要想清楚,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侯爷那边肯定是要瞒住他的,此后京城便不能再回来。”这也就是说连带她们这些亲友,以后也几乎没可能再相见了。 “我……”岑桑兰的手握紧又放开。 众人都知道她面临艰难的抉择,也没有催她,而是又聊起其他话题,留给她时间自己思考。 过了许久,岑桑兰轻锤了一下桌子道:“我决定了,我要离开这里。” “你真的想好了?这事可不能反悔。”沐安饶确认道。 岑桑兰因为哭过,眼睛红肿着,但目光却很坚定:“都说咱们女子的一生都系于所嫁之人身上,难道我以后的人生就得任凭那个草包决定了?凭什么!看到你和陆茵陈,我更确定了,如果婚姻会成为我的拖累,那这个婚我定是不结的,而且我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 岑桑兰和宜宣公主能玩到一块去,就是因为两人都喜欢研究一些西洋书籍,在别人看来那些书中所记载的都是些雕虫小技,但她和宜宣公主却不那么认为,她们经常凑在一起按照书中记载做出许多物品,之前太妃大寿,宜宣公主送她的电灯笼就是她俩一起完成的,岑桑兰有信心这些东西若是做成商品,赚到生计钱定是不成问题。 至于岑东阳,她哥都能为了攀上冯丞相牺牲掉她的终生幸福,她又何必再挂念他。 只是以后难再和京城里这些好友相见,的确很是遗憾,不过人生哪能十全十美,但愿以后有缘能够再会。 见岑桑兰心意已决,沐安饶也不再劝阻,又和众人一起就此事的细节好好商议了一番。 离开酒馆时,岑桑兰看上去又恢复了往日活力的模样,为了安排好侯府内的事,沐安饶打算和她一起回去。 “等等,陆……陆姐姐。”在众人分别时,岑桑兰喊住了陆茵陈,“以前是我不懂事,我……” 陆茵陈摆了摆手道:“要道歉的话大可不必,我从来没把你这些小孩脾气放在心上。” 被戳破目的,岑桑兰脸色微红,嘴上还是说道:“谁说我要和你道歉了!我是想说这次你帮我的恩情我会记住的,虽然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但若是以后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可以随时托人带口信给我。” 陆茵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只是淡淡道:“你一个从没出过远门的闺阁千金去那么远的异地他乡,能不能生存下去都是问题,你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以后的生活吧,我的事就不用你挂心了。” “你这个人可真是!”岑桑兰有些气恼地瞪了她一眼,气鼓鼓地说道,“虽然你帮了我,但我还是讨厌你!” “嗯,那你就且讨厌着吧,世上那么多人,总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我。” 陆茵陈在这段时间里想了许多,也想通了许多,她不必那么在意那些本就用恶意眼光来看看待她的人,人生短暂,应该用来享受爱与快乐,花费时间和情绪在那些没有价值的人和事上都是浪费。 对于她来说,彻底和岑东阳断得一干二净就是新的开始,以后的人生,她想要跟着父亲继续走南闯北去看看不同的风景,她也不会放弃寻找再再,过一些时间她会再去看看岑微恒,希望她和岑微恒都能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生。 那场分别过后,先是陆茵陈跟着陆元修离开了京城,只留下许多茶余饭后围绕着她的谈资,不过那些与她已经无关了。 没过多久,安平侯府又传出一件大事,岑二小姐在大婚前夕突然暴毙在家中,死因不明,有人传出是冯丞相的四公子干的坏事太多,老天爷为了让他绝后不给他娶妻,因此才克死了岑二小姐。 这个话传进了冯丞相耳中,冯丞相勃然大怒,见了岑东阳也没给他什么好脸,岑东阳原本想攀上冯丞相这棵大树,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死了唯一的亲妹妹不说,还得罪了冯丞相,他气血攻心,再次病倒。 陆茵陈之前给他下的毒虽然解了,但已经伤到了他的根本,解毒之后他还在调养期中又接二连三遭受打击,从此身体彻底垮了下去,没过半年也病死家中。 沐安饶终究还是陪伴完这个男人的最后一程,只不过岑东阳离世这件事对她来说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换作以前的她一定会觉得这是天塌了一般,现在的她在忙完岑东阳的后事后,又立马投入到侯府和军营的事务中,根本无暇伤春悲秋。 目前侯府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就是岑微恒,只不过他尚且年幼,陆茵陈已经不算是侯府夫人,无法长期留在岑微恒身边照顾他,在江陵的建议下,岑微恒大多数时间还是留在侯府内由沐安饶代为照顾,每年夏冬季,陆茵陈就会带走儿子一两个月,去外面到处走走转转。 岑微恒原本就惦记着再再跟他说的那个“驴行家”,听到这个安排,自然很是乐意,只不过有时候岑微恒还是会问起那个“小仙童”朋友去了哪里。 “他呀,或许正在天上看着我们,又或许就在我们身边。”陆茵陈眺望着远方说道。 岑微恒看着周围比他还要高的玉米地,压根没人,他害怕地下意识靠近沐安饶,声音有些颤抖:“娘亲好讨厌,又在吓我。” 陆茵陈莞尔一笑,摸了摸岑微恒的脑袋,又伸出手拉住他慢慢朝田埂外走去,突然她若有所感的停住脚步,回头看去,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一阵微风拂过,玉米叶哗啦啦作响。 “天天,快看看我是不是有实体了?”再再有些小激动地问道。 旁边的天道翻了个白眼:“你一天到底要问多少次啊,都告诉你了没那么快,你没听过话本啊,神仙在得道成仙以前的修炼,少说几十年,多则上万年,哪那么容易就能修炼成功。” “可是我觉得娘亲看到我了!”再再笃定地说道。 再再定定地看着陆茵陈,陆茵陈也回眸望来,似乎眼神在空虚中有所交汇。 “娘亲快走啦,外公不是说在前面的小镇买了好吃的等我们吗?”岑微恒拉了拉陆茵陈的手,示意她快走。 “别看了,我们得赶快去下一个地方降福祉了,你还想不想赶快修炼出实体了?”天道也拉着再再离开。 纵横的阡陌,有着相交点,而这些相交点又通往着不同的方向,就如每个人行走在自己的人生旅途中,相遇,分离,亘古不变。 陆茵陈人生的最后时光,那是一个平静的午后,阳光透过树叶间隙落下斑驳的光影,她躺在树下的摇椅上,光影落在她如雪的发丝上,照出金白色的光泽,已经布满皱纹的脸上表情安详。 她有预感,她将要离开了。 都说人死前会看到走马灯,陆茵陈却觉得这是假的,因为现在的她已经忘记了很多人和事,她努力去想却只剩下模模糊糊地影子。 回忆了许久,陆茵陈还是决定放弃,在最后的时光,她也不想再难为自己,她这一辈子有坎坷,也有欢乐,她照顾父亲以及季嬷嬷孙伯直至寿终正寝,也享受了儿孙满堂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到现在老了也没有什么病痛,总的来说她还挺知足,唯一的遗憾就是…… “再再?”陆茵陈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一个已经几十年未见的小崽崽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还是记忆中那副乖巧可爱的小崽崽模样。 下一秒,那个小崽崽居然动了起来,一边喊着“娘亲”一边朝她扑过来。 再再扑到陆茵陈怀中,小脸上带着一些沮丧和难过,他真是太没用了,修炼了这么多年还是化不出实形,还是系统提醒他陆茵陈寿命快尽了,他才不得不花高价从系统商城里买了一个塑形道具,赶来见娘亲的最后一面。 “真的……是你,再再?”陆茵陈历尽沧桑早已波澜不惊的面容上此刻布满了不可置信,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了摸小崽崽的头发,如同记忆中那样蓬松柔软。 “是我,娘亲。”再再拉起陆茵陈已经变得枯皱的手抚上自己的脸。 陆茵陈沉默地看着再再许久,最后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意:“娘亲就知道再再是最乖的孩子,一定不会骗娘亲的,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陆茵陈把再再半抱在怀里,又慢慢说道:“可是娘亲得走了。” 系统告诉过他陆茵陈的情况,再再已经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他用力抱住陆茵陈说:“娘亲不要走好不好?再再以后都可以陪在娘亲身边。”他现在已经可以凝结出半透明的身体,只要再努力努力,应该就能有实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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