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茵陈回府,岑东阳丝毫没有重逢的欣喜,只觉得她这节骨眼折腾着回来很是多事,直到看到她给侯府带来的物资,脸色才好看了些。 现在的粮食药品是有市无价,侯府储存的物资也快告罄了,虽然这些物资对于整个侯府来说也仅够五六天的量,但也解了侯府的燃眉之急。 听陆茵陈提起物资的来源,岑东阳问道:“你爹怎么会提前囤这么多东西?” 岑东阳一向是个多疑的性格,陆茵陈也早有准备,她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我爹是个游商,五湖四海的朋友很多,上个月他听说外地出现大批流民,就想着囤一点粮食,说不准能找到一点商机。” “只囤了一点?”岑东阳试探道。 “侯爷你也知道我爹那个人的性格,说得好听是谨慎,说得难听点就是胆小,他也只是想着囤一点看看情况,谁知道这场该死的疫病来得这么快,别说拿去高价转手卖出,连自己家都还不太够用。” 岑东阳愈发疑惑:“他自己都不够用,还送给我这么一些?” 陆茵陈似乎有些羞涩地看了岑东阳一眼,低头笑了笑说:“侯爷,我们可是一家人,我爹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不就是侯爷您的?” 听到这句话,岑东阳又看着低眉顺眼的陆茵陈,忍不住想到了当初这个女人为他四处奔走,处处碰壁受委屈还不肯放弃的事,脸上虽然不显,心内却有些得意,果然这个女人还是太爱他了。 陆茵陈观察着岑东阳的表情,又加上了一句:“若是侯爷能得到疫病的治病良药,可否请侯爷赐给妾身的父亲一点,妾身的父亲年纪大了,能仰仗的也只有侯爷了。” 凭借她对岑东阳的了解,要让这个男人放松警惕,不仅要打感情牌,更要有利益的交换,岑东阳心思太多,若是不求回报的礼物,恐怕会引起他更多的怀疑,她现在暗示岑东阳以后帮她父亲搞到一些治疗疫病的药物,岑东阳才会彻底相信她。 果然,岑东阳听到这话不怒反笑:“这是自然,大家都是一家人,岳父大人若是有难,我又岂有不救他的道理。” 听到这话,陆茵陈心内冷笑,上辈子他父亲被困在那间小屋里,那条街是疫病的重灾区,沐安饶的父亲带着官兵包围了那条街,无论男女老少一并困死在里面,不许人出来,也不准人进去,这等于是让里面的所有人都去死,她父亲好不容易才托了人带了口信来给她,让她救救他。 她那时还在病中,心内虽然气岑东阳不肯来看她,但为了父亲,她还是不得不拉下脸去找岑东阳,她苦苦哀求他去救救她的父亲,可岑东阳却以这是皇上的旨意,他也无能为力而拒绝了她,明明只需要他和沐安饶的父亲说一声,她父亲就有可能活下来的希望,即使不能把她父亲放出来,送一些药品食物进去也是好的,可岑东阳却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父亲在绝望无助中死去。 那个时候的岑东阳可曾想过什么“一家人”? 岑东阳的承诺,她半个字都不信。 陆茵陈又把一个盒拿出来,打开放在桌面:“这是我爹前几个月收来的百年老参,说是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百病不侵,本想着过段时间卖个好价钱,没想到就碰上了这场疫病,他自己留了一支,这支是给侯爷的。” 岑东阳看了一眼盒子,满意地点点头:“岳父大人有心了。” 岑东阳把盒子收下,又问了几句再再怎么没跟着回来,陆茵陈谎称再再有些不舒服,就先留在父亲那了。 岑东阳闻言眉头微皱,不自觉把身子往远离陆茵陈的方向一偏:“微恒该不会是被传染了疫病吧?” “侯爷别担心,家里大人都没有生病,我们也不许微恒出门,或许是微恒淘气,傍晚在院子里玩,吹到了冷风才会发起热来,估计妾身回去他就好了。” 岑东阳这才放松下来,两人又随便了几句,陆茵陈就起身离开了。 东西她已经送到了,不过她还有些其他事情要处理,况且才回来就立马离开会显得很奇怪,她便暂时住上几天。 期间沐安饶来看过她,又送了她一些丸药。 “我是真没想到,我爹居然还记挂着我,这些药是以前军医配置的,军中有时也会感染当地的疫病,说是这药有提气补虚的作用。” 陆茵陈听到这药是沐安饶父亲送来的,表情不自觉冷了一些,把药瓶推了回去:“既然是你父亲给你的,你就收好,我这里已经有其他药物了。” “你就收着吧,微恒还小,又体弱,以备不时之需嘛,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药物,我爹命人配置了一大堆,家里老少仆从都发了,我爹还说要多配置一些,等着要发给病重的平民,只不过城内能调集到的药品也不多了,恐怕也配置不出多少来。” 听到这,陆茵陈心思一动:“你父亲为什么要把药发给平民,就算要施药也不归你父亲管吧?” 沐安饶叹了口气,满是忧心地说道:“我父亲已经接到了皇上的旨意,说西大街那边流民太多,染上疫病的人也很多,得封控起来,这件事就交给我父亲去办,但那条街也有没染病或是病情有救的人,若是全封起来,那他们就只能等死了。” 陆茵陈不着声色地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这么大的事情若是走漏了消息,恐怕西大街的人就会提前逃散,你就这么和我说了,不怕我说出去?” 沐安饶摇头道:“姐姐你不会的。” 陆茵陈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爹的商铺可正是在西大街。” 沐安饶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要不赶快通知伯父撤出来吧。” “他要是提前撤出来,岂不是走漏了风声,要是影响到你父亲可怎么办,这可是皇上交代的大事,若是西大街的居民流民提前四处逃窜,京城的情况恐怕更加危急,你爹到时候也难辞其咎。”陆茵陈冷静地给沐安饶分析着,说的就像是与她无关的一件事。 沐安饶神色纠结地想了半晌道,“没事,我偷偷让我爹安排人把你父亲接出来,不会让其他人察觉到的。” “可其他无辜的人怎么办,你也知道那片街道住着的不止有病人,若是困死所有人,就算是现在没病的人肯定也会染上疫病,又或是饿死在家中。” “这……”沐安饶有些傻眼,以她的能力确实想不出该怎么办。 看着沐安饶时而痛苦时而难过的表情,陆茵陈这才说道:“你刚刚不是说你父亲在制药打算分发给平民吗,或许能救一些人呢?” “对!我爹提前准备好药,到时候可以分给一些病重的人,或许就能挽救他们的生命。”沐安饶稍微放心了一些。 可陆茵陈知道并不是这样的,如果上辈子沐安饶他爹也做了相同的准备,那只能说明这些药丸对这次的疫病根本没用,因为最后西大街那个片区的人几乎都死光了,沐安饶他爹也因为这件事获罪百姓,京城不少百姓都有家人亲友死于那场封锁,沐安饶他爹就此从一个护国大将军成为了人人痛恨的暴虐佞臣,甚至有官员上书弹劾沐安饶他爹。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皇上的旨意,可是已经激起了民愤,必须有人出来背下这口锅,沐安饶他爹只能自己解甲归田,现在想起来或许皇上从一开始下旨起就已经想到了这一步。 沐安饶他爹拥兵多年,在军中和百姓中很有威望,皇帝早就想收回兵权,可苦于没有理由,这一来一是解决了京城疫病的大患,二来也解决了插在皇帝心上的这根刺。 从那以后,沐安饶没了靠山,岑东阳摆布起她来就更肆无忌惮,只不过两人感情却越来越好,那段时间京城里对岑东阳没有嫌弃沐安饶的行为还颇为称道,说他是不看重势力的君子、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周围人这么说得连沐安饶都信了,还在给她爹的信里把岑东阳好一顿夸,过了没多久,他爹在京城的老部下和老朋友就一起推荐岑东阳成为了节度使,岑东阳这才算真正握到了实权,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陆茵陈看着不知危险将近的沐安饶,心内既觉得可悲,又有一丝痛快,她爹上辈子就是被她父亲害死的,活该背上一辈子骂名。 沐安饶却不知道陆茵陈在想什么,又问道:“那你父亲怎么办,还是让我爹把她偷偷带出来好了。” 陆茵陈藏起心中的快意,笑了笑道:“我逗你的,我爹现在不住那了,你父亲只管放心地去做,京城的安危可就系于他身上了,其他百姓要是知道你父亲的良苦用心,也会理解他的。”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沐安饶对陆茵陈十分信服,听她这么说,才彻底放下心来:“嗯,陆姐姐,多亏了你开导我,其实我没好意思跟你说,我娘来找我说起这件事时忧心忡忡,说得就好像大难临头了一般,要不是你,我这几天恐怕都睡不好觉了。” “伯母就是太操心了,你要多多支持宽慰你父母才是,现在你父亲那边更要紧,你不如回家去几日,侯爷这边还有我呢。”陆茵陈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她的计划也到了关键时刻,少一个人少节外生枝一些,把沐安饶支走,岑东阳就能死得更快。 沐安饶感激地主动握起陆茵陈的手说:“姐姐你说的是,我这就和侯爷去说,那这几天家里的事就麻烦姐姐了,真是多亏了姐姐你,若不是你这个时候赶回来,我可真是没了主心骨。” 陆茵陈有些不自然地抽回手道:“别在这磨叽了,赶快准备回去的东西吧。” 沐安饶第二天就回了娘家,岑东阳即使有所微词,但沐安饶按照陆茵陈教的,搬出了她爹骠骑大将军的身份,岑东阳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让她回家。 岑东阳又不怎么料理府内事务,现在府内的主事大权又回到了陆茵陈手上。 过了大概四五日,岑东阳突然病倒了,看症状和京城时下的疫病颇为相似,虽说他的小厮丫鬟并没有染病的,他也没出过门,这病得的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但在这种时刻,府内都觉得侯爷就是得了疫病。 陆茵陈也是立马下令把大部分的丫鬟小厮调离岑东阳的院子,只留下两三个送药送水送食物的丫鬟,但陆茵陈称此病传染性强,也不许她们进入内屋,只让她们在外屋行走,而侯爷则由她自己亲自照顾。 “水……给我水……”岑东阳沙哑的声音隔着床帘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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