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诸如逼迫陷害父母官——到他们当地做官的官员,若是不拜他们的山门,不听他们的话,那必然是要被排挤陷害甚至家破人亡的。 一些人贩之事在诸多罪名中都不甚显眼,杀人越货、侵占商铺、入城收费、过路谋财、贿赂朝廷、操纵官员、强抢民女、乃至屠村灭落都不在话下——真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每说出一条罪名,听到的百姓就是一阵哗然,想象不到居然还有这么坏的人,居然还有人可以作恶到这种地步。 即使是话本子里面最坏最恶毒的丑角,也没有坏到现实中世家这样可恶。 “不会吧……”有人不相信。 可是这些案子之所以拖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调查取证,即使这些人再不相信,在充分有力的人证物证面前,也不容许有人怀疑这些事情的真伪。 甚至就连世家自己,有些都难以置信,自己家居然做出过这样的事情。 但是当看到叔伯们面如死灰的脸色,和连辩驳都没有一句的认罪状态,即使再不想相信,也只能相信了。 自己家居然是如此藏污纳垢,比他们曾经鄙夷的那些下里巴人还要脏一万倍,至少那些人表面上再落魄,内里却是清清白白持身为正,但是自己呢? 即使表面上再光鲜,内里却沾染着一切的污糟不堪。 有的人当场崩溃想要撞柱自杀,但是现场因为百姓众多,罪犯过多,以至于官兵也超乎寻常的多,想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撞柱自杀,根本不可能。 所以他们也只能徒劳的不可置信着,如此而已。 一个个世家审判过去,一个个死刑的签印也在派发着,冤有头债有主,那些确实做了恶做了决策的,自然是死刑,但是其他的,罪不至于诛九族的人,则是罚没资产,抄家流放,至于流放的地方——北疆已经人满为患,就直接都送去了岭南。 那里多土人,多毒瘴,朝廷很难管教那里的人,这些人过去,不管是生还是死,都当是为朝廷做贡献了。 世家服罪。 而服罪的世家里面,自然也包括了谢戾所出身的谢家。 作为首屈一指的大世家,谢家被留在了最后审判,谢家这些年名声其实很不错,百姓也多有知晓,名满天下的大儒有三个就出身谢家,其他的即使不出身谢家,也多少与谢家姻亲有旧,都是故交。 百姓们还知道谢家的流芳亭,里面写有一百个大儒的真迹——据说谢家善识人,每当遇到以后有际遇有大才之人,都会邀请其前去流芳亭留墨宝,而事实也证明谢家眼光毒辣,他们所邀请的人,最后真的都有所成就,善书善画善谋善断者不计其数,这也成就了谢家的名声。 但是这一切,都在今日彻底坍塌了。 别的世家都有的罪名,谢家自然也有,但是谢家比别家还多了一项罪名——那就是贩卖毒药。 世家子多爱服散,所谓的散,就是五石散,据说服用后可令诗兴大发飘飘若仙,世家子尤其追捧这个,可以读书不好,清谈不周,甚至可以不傅粉,但是绝不能不服散。 谢家也是自从贩卖起五石散之后逐渐发家,渐渐成了第一世家的。 但是现在,朝廷给五石散的定义,居然是毒药? 所有人,包括谢家都是不可置信,“什么毒药?我们没有卖毒药!” 谢家狡辩,大理寺正却也不与他们争辩,只是将大夫给予他的关于五石散的一些药性尽皆与场下这些人说清楚,“五石散五石散,其实是用五种药性燥烈的石药研制而成,初初服用或可神清目明,飘飘欲仙,但是长期服食无异于慢性中毒,自杀取死之道,我相信,这么多年来世家们突发暴毙而亡的应该不在少数,只是这个年代突然死亡的人不算少,大夫检查不出来,只能说暴毙,其实是因为五石散毒发而死的。” 许多人还是不信,大理寺正只是淡淡道,“这些一开始我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在狱中时,几位世家子仍在服散,一位世家子因为服过多突发暴毙而亡,我们经过御医和仵作检验,才发现了这件事,至于你们相不相信,端看你们自己,不相信也无所谓,谢家也并不缺少这一个罪名。” 许多人嘴上不可置信,但是在大理寺正的各种讲解,甚至仵作和御医的检验结果下,内心已经逐渐相信了这件事,毕竟,朝廷实在是没有必要再去罗织什么罪名,谢家本身的罪名已经足够置于死地,这个罪名不过是锦上添花,甚至影响不了什么。 但就是这样,他们才更加难以接受。 谢家,他们最信任的谢家,甚至依靠五石散,在世家中人缘好的不得了的谢家,居然一直以来给他们提供的是毒药,他们想起暴毙的六叔,想起不过三十岁因为爱服散突然死亡的十七子,想起许许多多人——曾经他们只是悲痛一阵后就忘却的人,此时尽皆出现在他们面前,诉说着自己的冤屈,要他们向谢家讨命。 “啊,我杀了你,我家的小五啊!就是因为你那个五石散才死的!” “还有我六叔!” “我的十七弟啊!” “我的晚晚!” “我的秋雨!” 谢家被众多世家之人当众围殴,即使身上带着枷锁和镣铐,也没能阻止他们的行动,这一手,就连官兵都措手不及,毕竟之前那么多罪名都没什么事,怎么突然这个罪名就出事了,人还暴起的这么多,即使他们想要阻止这场混乱,也晚了一步。 等到官兵们终于重新整理好秩序的时候,谢家已经被打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谢戾笑出了声,大理寺正见状,疑惑道:“国师?” 谢戾摇摇头,“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谢戾开口道。 大理寺正翻看着案本,到这里其实审讯就差不多结束了,只剩下宣判和行刑这两个步骤了,随口道,“什么事?” 谢戾微笑,“我要状告谢家草菅人命。” 大理寺正:“???” 不仅大理寺正疑惑,在场的所有人都疑惑,谢家和国师?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还有人命官司? 就连谢家自己都抬起了头,当看到摘掉斗篷的谢戾的那一刻,其他人或许没什么反应,但是谢灵和谢家家主,却是屏住了呼吸,呆愣在原地。 或许是做贼心虚,但是当看到这个人,看到那熟悉的银白长发,那浅金色的眼眸,那如雪一般的人,他们心中只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曾经的谢家嫡长子——谢戾。 只是,谢戾不是死了吗? “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什么还没死,谢戾早就已经应该死在火海里面,怎么可能还活着,这或许是个巧合?” 谢家人被戳中心事,顿时不语,谢戾却没有停,而是继续道,“很可惜,我没死,我是谢戾,也是谢家家主的儿子,对,而且是嫡长子。” “可惜,因为我的异貌异瞳,从小就被流放到庄园,若是如此也就罢了,但是谢家家主因我上进,画艺卓绝,才气横溢,而要取我性命,可天不收我,反而一把火烧死了我的奶娘,我也因为逃得一命,这才有了以后的我。” “我要状告谢家家主伤人性命,我奶娘因之而死。” 谢戾寥寥数语,但是众人已经能知道这是个什么情节,只是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名满天下的谢灵居然只是谢家的二子,谢家长子另有其人,更令人不敢相信的是,谢家家主居然亲自陷害长子想要置他于死地。 这可是亲生的,禽兽都不足以评判他的行为。 谢家家主一言不发,大理寺正愣了一会儿,也没空去想,为什么据说从小就在白云山长大的国师白云真人,突然变成了谢家的长子,只是匆匆处理这桩新出现的案件,“谢家家主,你可认此事?” 其实认不认的都没什么关系,毕竟谢家家主已经注定是斩立决死罪了。 可是面对大理寺正的询问,谢家家主还是轻笑一声,点了头,“没错,是我干的,只是我没想到,当初死的居然不是你,还让你逃了,真可惜,你这个妖孽,居然还活着。” 谢戾没有多言,也没有对他妖孽的称谓有所回馈,这么多年这个称呼其实他听过很多次了,甚至就连和摄政王合作的时候,他都做好了以后会被叫祸国妖孽的准备,只是没想到,皇上居然没让他做成这个妖孽。 “是啊,是不是很失望,只可惜,你就要偿命了。” 谢家家主看着谢戾,“我是死有余辜,只是谢灵好歹是你弟弟,他不知道你的事情,你放过他吧。” 谢戾如今既然是国师,那么必定手中握有权利,想要保下一个人并不难,即使他再讨厌这个孽子,但是为了谢灵,为了谢家的麒麟儿,谢家的希望,他也愿意低头。 只可惜,让他失望了,谢戾只是摇头,哼笑一声,“当初我喊救命的时候,可没有人能来救救我,救救奶娘。” 说罢,就拂袖回座,大理寺正在案子上端端正正的又多加了几行话,多加了几个罪名,纵火杀人之类的,这才判决道:“谢家诸首恶斩立决,其余人等,抄没家产,流放岭南。” 和之前的世家一样的判决,但是谢戾心头却终于放下了一件大事,他的仇报了。 谢家,终于没了,烟消云散——谢戾回宫的路上,感觉就连风,都像是甜的。 楚煜自然也知晓了世家们的判决,他对于这个倒是不感兴趣,毕竟都是这群菜鸡,若不是他们太弱太不禁用,他早就已经国破家亡了,自然也不必现在仍然老老实实的端正在皇帝椅子上,连被造反都显得遥遥无期了。 让他在意的反而是谢戾的事情——他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国师的本名叫谢戾,而不是叫白云。 而谢戾也是径直到了宫中之后,就跪倒在了楚煜的面前,不光是为了感谢,也是为了认罪。 “我其实根本不是白云山所谓的白云真人,自小在白云山长大也是无稽之谈,不过是流落江湖几年,学了一些本领而已,之前进宫,也非是可以知晓天下事——相信这点皇上知道的,只是和摄政王合作,方才潜伏在皇上的身边。” 楚煜眨眼,“合作?” 谢戾点头,“我帮摄政王……看着你,而摄政王,为我报乳母之仇。” “现在,皇上已经替我报了仇,我也无颜再继续呆在皇上的身边,还请皇上赐罪。” 楚煜看了眼谢戾,他终于知道原本的妖道为什么这样陷害皇上了,可是那时原本的妖道,现在的妖道国师先生——非但不害他,反而还三番两次的在阎王手里面将他抢回来,救了他好几次,这让他怎么赐罪? 看了眼谢戾,楚煜索性眼不见心不烦,“那就罚你去江南吧,医道需要宣扬,你得教会至少五百个徒弟,让江南流民不至于出现大批伤亡才行。”
65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