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没有清醒,但是却醒不过来,他偶尔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但是更多的是安静,直到某个时刻,自己的世界里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就像是之前的高热一样,在退烧之后,楚煜自然而然的醒了过来,随后看到了激动的谢戾和明喜,以及跪在一边的方洄。 方洄已经跪了三天了,这三天里,他没吃没喝,嘴唇都干裂了,却也没有心情去管,他整个人整个心都在想着小皇帝。 而也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小皇帝的身体有多差,生病又有多凶险,也是此时,他终于理解了明喜。 如果害小皇帝生病的人不是他,而是其他人,见到这样的小皇帝,他也想将那个人碎尸万段,他怎么可以这样伤害小皇帝呢? 但是现在这个害小皇帝生病的人是他自己。 他只是跪在地上,向神明祈福祷告,惩罚自己的罪过,放过小皇帝。 楚煜说的第一句话依旧是“水”。 只是这个字还没有声音,明喜就已经知道皇上想要什么了,直接沾了点温水给皇上,直到皇上可以自己吞咽了,才交由皇上自己喝。 “我这是怎么了?”楚煜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清晰。 明喜闻言哇一下就哭了,“皇上,你又发热了,若不是国师,你这次……呜呜呜呜……” 楚煜眨眨眼,忽的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他和方洄做了,然后他身体不好,居然直接就昏迷然后发热了? 那这样的话,是不是其他人都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他第一眼看向国师,却见谢戾抿着唇,但看着楚煜的眼神,还是道:“你的身体无碍了,放心,都是我在处理,其他人不知晓。” 楚煜这才松了一口气,至于在国师面前丢脸这种事——早在被国师哄着喝甜汤的时候,他的脸就已经丢尽了,现在虽然更丢人了些,也没什么。 楚煜安慰自己道。 而另一边,方洄见到楚煜终于醒来也是松了一口气,他想要更靠近些,但是跪了三天的身体早已经支撑不住,直接倒向了一边。 “方洄?”楚煜惊道,即使不想看到接班人先生,毕竟心情复杂,但是也不意味着他想看到接班人先生出事。 方洄勉力支撑自己的身体,“我没事,皇上,你怎么样?” 楚煜:“……”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我没事,倒是你,怎么跪在这里?” 方洄苦笑,“都是我的错,还请皇上惩罚。” “臣,万死难辞其咎!” 楚煜:“……”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方洄啊。 明喜在一边却是愤愤不平,经过几天的治疗,他也知晓了吃亏的根本就不是方洄,而是皇上,顿时更加气愤了,“皇上,不能放过他!” 谢戾也道,“这是欺君之罪!” 楚煜:“……” 在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楚煜就想到了一个虽然老套但是却好用的办法,“哎呀,我不舒服,有点头疼,我饿了,有东西吃吗?” 相对于惩罚方洄,其实还是楚煜的身体更重要一些,所以虽然对楚煜气愤难当,但是当皇上提出要求的时候,他们还是第一时间选择满足皇上的要求。 所以明喜第一时间帮楚煜揉了揉额角,皇上睡久了,是会头痛的,要揉一揉才行。 而谢戾也第一时间去拿灶上温着的药粥,这粥三天里换了十余次,就为了在皇上醒来的第一时间可以喝上,现在刚刚好。 两个人各自忙碌着,一个人揉额头,一个人喂粥,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不再紧张。 而等到喝完了粥,楚煜也表示自己额角不痛了之后,处置方洄的事情重新提上了日程,而对于这件事——虽然方洄是有错,但是出主意干坏事的是楚煜,他又不想方洄就这样死掉,所以只能自己将自己干的坏事揭穿出来。 “这件事不关方洄的事情。”楚煜顿了下,还是继续道,“这件事,长明也是受害者,是我钦慕方将军久矣,这才在庆功宴上对方将军下药,试图一亲芳泽。” “没想到……”楚煜心平气和的说着,“所以这件事不关方将军的事情,我现在也没事了。” 言下之意,所以就算了吧。 只是让楚煜没想到的是,他说完了这些,谢戾和明喜的愤怒依旧没有减少半点,毕竟,在护短的人眼睛里,皇上没有错,即使有错,那也是其他人的错,比如方洄。 所以皇上下药了,你就直接那么过分了?君要臣死,你居然还敢反抗? 还是方洄的错! 就连方洄自己,都没有原谅自己,即使皇上下药又如何呢?受到伤害的是皇帝,不是他。 而害得皇上生了这样大的一场病,和之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方洄心中的愧疚已经直接将自己淹没。 所以即使楚煜如此,方洄也依旧没有起身。
第22章 “还请皇上责罚。”方洄低声道,声音里面的沙哑预示着他这几天也并不好过。 楚煜头秃,惩罚?惩罚他什么? 看方洄这个样子,还有一点点造反的意向吗?就算他说了是自己下的药,方洄居然连一点求生欲都没有,不把锅扔到他的脑袋上,反而一心想要自己惩罚他,楚煜真的是对方洄无可奈何了。 “你想要什么责罚?”楚煜默念不生气。 方洄抿唇,“皇上的任何责罚臣都接受,哪怕一死,臣也愿意。” 楚煜:“……” 就算是你想死,他还不愿意呢,好不容易放过了这么多次才活下来的接班人,怎么可以死掉呢? 所以楚煜只是淡淡道,“那就罚你守护好这大楚的江山吧。” 方洄蓦地抬头,明喜和谢戾也看向楚煜——即使是他们,也没想到,楚煜会如此轻描淡写的放过方洄。 按理来说,以方洄这一次做的事情,加上他险些害得楚煜死去,即使看在他的功劳的面上死罪可免,但也活罪难逃,楚煜总要给他一些惩罚的。 但是楚煜没有——非但没有,还要他守护好大楚江山——这哪里是惩罚,分明是奖励。 以江山托付,该是怎样的信任——对摄政王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现在,这样的一份信任居然就这样抛在了方洄的头上——还是在方洄犯了如此大错的情况下,怎么能让人不动容? “皇上……”明喜和谢戾有些急,方洄更是呆愣在场。 楚煜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但是他现在大病初愈——即使已经转醒了,可是身体的亏空到底还是让他精力不济,只见他挥挥手,“不必说了,方帅先回去歇息吧,镇北将军府还在原来的地方给爱卿留着,直接入住就行,我累了,想休息了。” “可是……”方洄抿唇看着楚煜,显然不解皇上做的决定。 楚煜皱眉,“没什么可是,我是皇上,朕的决定就是如此,你不听令?” 楚煜怔了一下,这一刻他很想说什么,他不配得到皇上如此厚爱,可是最终他忍住了,只是徐徐跪伏在地,行了个大礼,“谢皇上……臣,定不负君望。” 方洄退走,明喜和谢戾面面相觑,即使有心想要改变皇上的命令,可是楚煜的情况实在是不太好,现在还是修养为主,最终还是决定先尊重楚煜的命令,至于其他的事情,等楚煜的身体好了再说。 而这一等,就是从冬天等到了初春,直到迎春花开满了枝头,楚煜的身体才将将好了起来。 而这一年春天,也是正式科举的第一年。 科举的风头已经从世家被横扫伏法后就已经重新兴起,朝廷因为世家的倒台而空了一大半,仅靠摄政王的那点草包党羽实在是不够看,还是需要真正的人才来支撑起整个国家的运转。 摄政王老早就已经不再和楚煜争夺政事的权利了,决心当好一个真正的辅佐的大臣,只等到楚煜成熟起来之后——到时候随便楚煜怎样,他也就功德圆满了。 只是让摄政王自己也不明白的是,楚煜为什么不记恨他? 自从决定要将权利还给楚煜后,摄政王就决议将大小事都交由皇上处理,只等到看到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时才会提出自己的异议,但是楚煜实在是太过信任,居然大多数的政事还是交给他处理,即使是一些困难的需要皇上决议的事情,他也是先过问了自己的意见。 摄政王并不觉得这是皇上懒散——他追求了一辈子的名利,为此汲汲营营甚至走错岔路,他不相信没有人会不想要权利,不想要万万人之上,而既然不是懒散,那么只能说明,皇上信任他。 非但不因为从前的事情怪罪他,惩罚他,反而给予了他百分百的信任,即使摄政王曾经心底也会悄悄冒出一些不甘,但终究还是在这样的宽厚与英明下,逐渐消弭。 他想,楚煜的确是比他更适合当皇帝的人。 有这样宽容大度英明神武的君主,不仅是他之幸,更是百姓的幸事。 事实也是如此。 雨吸湪队…… 世家的伏法从冬天审到了春天,因为涉案人员太多,事件又太过零碎,许多需要多方查证的事情都要一一进行审理才可以入刑,冬日的路途多有不便,世家所处的地方又各自不同,光是走访查证就花了一整个冬天,直到入了春,所有能找到的人证物证才被一一找到。 于是,趁着天气暖起来,京城缓过来的百姓们也终于有空听一听这世家叛乱的始末了。 楚煜没有亲自前往现场,倒是国师听说要审判世家,和楚煜请命说想看一看。 楚煜当然不会不同意,甚至加派了很多侍卫给他,“注意安全。” 谢戾笑了笑,弹了弹衣袍上沾着的柳絮,“嗯,多谢皇上牵挂,微臣会注意的。” 起义军一系列的俘虏早就已经审判完毕,在冬天的时候就已经行刑了,那些作恶多端的首领们自然早就被斩了首级,那些手上不曾沾染鲜血,只是混口饭吃的被拉去矿山等地方做了苦力,而剩下的那些浑浑噩噩,甚至连饭也没吃上一口的流民们,则是被发配去了北疆,那里有镇北军在,又有大批的土地,正好可以开辟疆土。 而现在审判的,就是世家了——相对于流民起义军,这些世家的罪名就要复杂的多了。 世家这么多年,能依旧存在的,即使是看上去再光风霁月的,内里的污糟都不会少,然而即使有所猜测,但是当真的听到这些世家的罪名的时候,即使是谢戾自己,都感觉开了眼界。 侵占良田、偷税漏税在世家这边都已经不过小事而已,是所有罪名中最不起眼的了,其次是以良充贱,百姓有良民有贱籍,贱籍多为下九流,而将好好的百姓直接充为贱籍,为自家效力,就是世家维持自身一些产业的最省钱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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