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上的楚煜当然不知道这一切,只是和平常一样说了句有事起奏后,就等着下面大臣奏自己想说的话,这套流程他已经很熟悉了。 只是让他不熟悉的是,以前这些大臣们说话的对象都是摄政王,而现在,摄政王已经站在了下首,和他们并列,他们只能将本奏给小皇帝,也就是楚煜。 楚煜被迫听讲,这些大臣们说的话也都算得上是老生常谈,国库的钱不够,今年的税银不够,等等,以往的时候,摄政王会提议加税之类的——这也是这些大臣们想要的答案,他们早已经有默契了。 但是现在坐在上面的是楚煜啊,作为一个昏君,他怎么能和摄政王一样,与这些人打成一片,做利益交换呢? 所以在听到税银不够之后,楚煜忽然想到了另一个撩拨世家、逼迫摄政王将政事拿回去的方法——“你们名下有多少田产,可都有缴税吗?” 众多大臣怔了一下,“皇上,我们是官员,名下有免税田的。” 楚煜皱眉,“你们的田地为什么会免税?” “因为……”大臣支支吾吾道,“因为我们有官身啊。” “是所有田产都免税,还是部分田产免税?” 大臣闻言怔道:“自然是所有。” 楚煜眉头皱的更紧,怪不得国库里面这么穷,“那定一下,以后官员名下的田产也需要缴税,这样国库就有银子了。” 说的简单粗暴,一如既往的昏君风格,但是大臣们简直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不是吧不是吧,之前的科举就已经触动了这帮大臣的神经了,现在名下田产缴税,简直要了命一样。 毕竟谁的名下没有亲戚朋友一同挂靠的田产呢,少数也有几千亩,这样多的田产,全部缴税,那得多少啊? “而且,这天下应该还有不少隐田吧——我前段时间看舆图,发现上面的土地与田地数量和税收的数目相差实在是太大了,会不会有一些人明明开了田,但是却不缴税的?我觉得,应该彻查这些,让该缴税的都缴税,这样国库就有银子了。” 所有大臣们的冷汗再次落下,如果说之前,他们名下的田产缴税已经让大家心生绝望的话,那么现在,清查隐田,简直就是在世家大族的神经上跳舞。 毕竟,这世道,谁家没个几千几万亩的隐田呢?朝廷之所以这样穷,就是因为大多数的田产都被世家垄断了,他们朝廷有人,又不交税,那么朝廷的钱自然越来越少,国库自然越来越穷了。 “万万不可!” 这次,不止是那些世家们的大臣们惊恐劝阻,就连摄政王名下的大臣们也都慌了,要知道,这可是要命的事情,毕竟,他们的皮鼓都不干净,若是真的查出来,那么光是缴税都是一大笔的钱,谁也不愿意付这笔钱。 之前提起国库没钱的大臣此时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什么要提这个话题呢,早知道就应该说别的才好,他旁边的大臣已经开始踢他了。 楚煜丝毫没管下面大臣们的吵闹,其实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依旧我行我素,“那就这样决定了?” “不可!”大臣们意志坚决。 楚煜的眉头皱起,“那国库没有银子,你们说该怎么办,户部的尚书不是说,江河决堤需要补缺口吗?没银子怎么补?” “还有宫里面也要修缮一下了,没有银子怎么修缮?” “更甚至于如果遇到灾难需要赈济的时候,没有银子怎么赈济?或者你们告诉我,怎么才能弄到银子?” 大臣们语塞,朝廷除了税银也加收不了其他的呀,楚煜见状,继续道:“所以说,还是得清理隐田,再加上免除优待,这才能拿出银子来,或者,你们拿了朕这么多俸禄,却不愿意为朝廷纳税?” 大臣们更语塞,但是就算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拒绝的还是得拒绝的,所以楚煜就看到所有大臣都跪在地上,想要让楚煜收回成命。 就连摄政王也轻轻摇了摇头,暗示自己操之过急。 只是楚煜是个瞎子,他看不到,所以,就像是之前扔下科举这个大炸弹一样,楚煜在扔出了清理隐田和官员缴税这个大炸弹后,就不松口的走人了,留一众朝臣一脸懵逼的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就连原本的想要让摄政王和楚煜将散布流言的世家子放出来的求情话,都忘记说出口了。 无奈之下,只好在下朝之后再次求见楚煜,希望楚煜能收回这个命令,顺便替还在监牢里面的世家子求情。 只可惜的是,这两样,无论是哪一样,楚煜都不打算同意,所以,面对楚煜的拒绝,大臣们也有自己的坚持。 最首先一点是,谁接了这个差事,谁就辞官,他们就不信了,皇上能辞退一个两个,还能辞退十个八个二十个吗?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楚煜还真就如此坚持,就连摄政王一系的人都被辞退了几个,不得已,只好去求情摄政王。 摄政王此时也在犹豫,是否还要让楚煜继续处理政事了,毕竟楚煜处理事情实在是太过简单粗暴了。 像是今天早朝这件事,无论是清理隐田还是让官员缴税,从长远来看都是好事,但是这些总要慢一点,慢慢来,让大臣们有个接受的时间,哪怕事先调查抓住把柄,也比现在容易的多。 但是楚煜偏偏就直接提出,毫无转换的余地,这让大臣们如何能接受呢? 但是与此同时,摄政王又十分喜欢楚煜的一点就是,楚煜对于政事上的敏锐度当真是灵敏的可怕,他是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才逐渐可以看透政事上的一些问题,但是楚煜不同。 作为一个从小在皇宫里面,连出去都没有几次的皇帝,居然仅仅凭借着历史书和一些讲解,就能提出科举,提出清理隐田,提出官员缴税制度,若是这些都能施行的话,无疑,大楚的整体实力必然更上一层楼。 他唯一可惜的就是,楚煜生不逢时,或者说,太过单纯了。 若是楚煜生在一个好一点的时代,必然能创造一个盛世,若是楚煜的阅历在多一点,更圆滑一些的话,或许能想到更两全其美的办法。 但是小皇帝还是太过年幼了,以至于想事情过于片面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若是楚煜能成长起来,必然是一代明君。 这更坚定了摄政王想还政于皇帝的想法,当然,现在,还是需要再看看,楚煜还是不够成熟。 而就在摄政王犹豫的时候,此时此刻,世家们却忍不了了。 原本,他们还想缓和一下,毕竟流言还没发酵到一定程度就被朝廷澄清了,他们也还没有准备好,现在的时机也并不成熟。 但是现在,他们忍不了了,换一个皇帝,也比现在要好的多。 世家比摄政王想象中还要更狠绝的多,摄政王本想将那些参与到流言里面的世家子抓住教训一番,好告诉世家,朝廷也并不是好惹的,但是让摄政王失算的是,那些人虽然是世家子,却也是世家的弃子。 所以在决定之后,这些人就在入狱的第三天,就纷纷在监牢里面气绝身亡,整整六十七个世家之人,里面甚至还有一个不过十三岁的少年,尽皆死于牢狱。 若是这些世家子不过教训一顿放出来,纵使朝廷和世家之间有些龌龊,也只是内里,面子上大家还是好说话的。 即使楚煜想要缴税,想要清理隐田,那都是可以商谈的。 但是这些世家子死了——那朝廷和世家之间,就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这些人死于毒,牢狱摄政王已经里外筛查了一遍,没有人胆敢对这些世家子做什么,也没人有这个手段,也就是说,这些人是死于自己带的毒。 更清晰点说,这些人其实是自杀的。 但是这件事朝廷这样说是说了,会不会有人信就是另一回事了,整整六十七个人一起自杀,无论是说给谁听,谁都不会信的。 世家狠绝可见一斑,摄政王直到此时才知道,之前的流言不过是开胃菜,现在,才是世家图穷匕见后的正餐。 甚至,这或许和楚煜清理隐田的想法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这些毒一定是进了监牢之前就拿到手的。 怪不得之前查到散布流言的都是些庶子旁支,本以为是这些人本就不受重视所以才去跑腿,现在看来,这些人恐怕早就已经成了弃子,所以才选了些不重要的人。 不过现在计较这些已经无用了,世家已经凭此借口,集体罢官了。 与此同时,之前已经被压下去的流言再次趁势而起,如果说之前的事情,朝廷都可以解释,毕竟这么多年来,楚煜除了草包了一点,基本上也没做什么事,一般的事情都是摄政王处理的。 但是现在,死了人,而且是整整六十七口人,只因为说了流言就被毒死,那么事情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因为此时说的已经不是流言,而是事实了。 就连世家的人都因为流言而死,那么之前那些曾经传过流言的普通人呢?那些曾经借着流言逼迫过朝廷的人呢?那些因为大雪受灾而被抚恤赈济的人呢?真的可以善终吗? 更别提世家做的绝不仅仅这一点点。 朝堂之上多是世家之人,大家同气连枝,即使互相的派系有所倾轧,也不过是正常的政治倾向不同而已,但是现在,朝廷已经在反所有世家了。 所以,在继六十七个世家子死于牢狱之后,又有二百三十七个流民死于牢狱,随后又有一百二十四户闹过事的人被发现死在荒郊野岭,而在他们的身上,发现了朝廷的徽记。 这些人被灭了口。 百姓们震惊于朝廷居然如此残暴,但这显然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这不过是舆论战的开胃小菜而已,世家的能量显然不仅仅于此。 因为就在世家官员们罢官归乡的第二天,那些世家辖下的田产就将原本佃农所需要的七成租子增加到了九成,而问为什么,因为朝廷不给世家活路,所以世家需要的钱财增多,这才增加辖下田产的租子维持生活。 佃农们闻言顿时嚎啕大哭,他们不知道不懂得这和朝廷有什么关联,也不知道世家为什么就要张租子了,但是他们只知道,因为朝廷,他们将不得不离开安稳的生活,变得再次朝不保夕,他们成了流民。 不成流民的话,九成的租子,活不下去的,虽然成了流民也活不下去。 而整个天下,七成都是世家所在,他们兼并田产,许多一县一郡之地,可能都是一个世家的田产,以至于这不过一个小小的举措,之前原本还算安稳的郡县,都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整个田垄间多了大量的流民,从佃农变成了流民,他们没有低可以租,没有东西可以吃,没有田可以种,他们没有一技之长,现在没有了土地之后他们已经一无所有,甚至不知道如何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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