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王上!饶命啊——” “大母,您快说一句话啊!” “饶命啊——饶命啊——” 家宰哭号,公子文治求情,华阳太后的脸色铁青,突然一个摇晃,险些跌倒在地上,幸而嬴政眼疾手快,扶着华阳太后坐在席上。 “嗬——嗬——”华阳太后喘着粗气。 秦王异人连忙道:“快去叫医士!” 华阳太后揉着自己的额角:“气死……气死老身了。” “母亲,”秦王异人安慰道:“您别动怒,这不是还有儿子来处理么。” 华阳太后瞥斜了一眼家宰,幽幽的道:“王儿,这家宰确实是个不懂事儿的,不过……他这般多年来,也有些苦劳,再者,他曾经尽心尽力的侍奉老身,要不然这件事情,给个处罚,将他遣散出咸阳,也就是了,将近腊祭,不易见血啊。” 华阳太后显然是心软了,毕竟是往日里的老人,华阳太后上了年纪,也是念旧。 秦王异人虽然不欢心这个处置,但他也不能和华阳太后对着干,尤其遣散这个熊氏家宰,对于打击楚派的势力,还是大有益处的,秦王异人的目的也达到了,便干脆顺着华阳太后的话。 “也罢,母亲保重身子比甚么都重要,您说甚么,便是甚么。” 公子文治狠狠松了口气:“太好了!” 家宰一听,却没有一点子欢心。虽然保住了小命,但如此多年的苦心经营,一下子会飞灭烟,还要被赶出咸阳城,那岂不是甚么都没有了? “小公子……”家宰得寸进尺,想让公子文治再给他求情。 公子文治却抢着道:“快谢王上与太后啊!” 家宰踌躇不决,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道:“小人谢过王上,谢过太后!” 秦王异人道:“收拾一下,立刻滚出咸阳城,碍眼的东西!” 家宰低眉顺眼的道:“是……是……” 华阳太后不舒服,医士围满了华阳宫太室,其他人便退了出来。 嬴政抱着成蟜走出来,家宰还在哭哭啼啼。 “小公子……以后、以后小人再也不能伏侍小公子了,小公子您可怎么办啊!不如……不如小公子去替小人再求求情罢!” 公子文治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求情的。” “当真?”家宰喜不自胜。 公子文治点头道:“你离开咸阳城也没甚么的,先回楚地一阵子,等个两三年,太后和王上消了气儿,我便给你求情,让你重新回来。” 两……三……年…… 家宰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噗嗤——”成蟜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哥哥,小舅舅太有趣儿了。等个两三年,大母的确消气了,可家宰的势力也会淡化,再回来还有甚么用?” 的确,家宰想让公子文治求情,是现在立刻求情,哪知道公子文治如此不开窍。 公子文治还说:“你放心,我会给你准备财币,不会叫你在外面受苦的。” 家宰的脸色更加难看,已然说不出到底是甚么颜色,五颜六色,精彩缤纷。 嬴政眯起眼目道:“看来运盐的事情,公子琮与公子文治都不知情,这个熊氏家宰不简单。” “是吖!”成蟜点点头:“这么多盐,绝不是给小舅舅过寿辰如此简单,说不通……” 嬴政道:“私军。” 平头老百姓是吃不到盐的,只有富贵之人才能买得起盐,但是军队不一样,为了让士兵有力气打仗,粮资里面都有散盐。 嬴政道:“那些散盐的质量并不是太好,若说给公子文治过寿辰,为何不用形盐,而是不入流的散盐?” 这年头的盐,吃起来大有讲究,贫富分化极致,穷人饿死的饿死,冻死的冻死,但是贵胄豪绅们已然开始了享受。贵胄的盐,都是塑形而成的,雕刻成各种各样的模样形状,因此称之为形盐。 嬴政又道:“这么大量的盐,足够他们熊氏偷偷养兵的。” 春秋战国时期管理的并不严格,很多贵胄都是可以养门客的,只要你有足够的财币支持,而这些门客发展起来,便是私人兵马。 朝廷并不禁止这些,但是需要上报,昌平君的门客并不多,平日里很是低调,门客加上仆役还不到千人,和信陵君公子无忌的门客三千完全不能比。 成蟜摸着下巴道:“今日公子琮一点子也没有给家宰求情,如是公子琮豢养私兵,这看起来不大可能,反而是公子文治一直求情,不过……公子文治豢养私兵,蟜蟜也觉得不太可能。” 毕竟公子文治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直给他哥哥拖后腿,傻气都冒出来,绝不可能有这么深沉的城府。 嬴政冷笑一声:“也便剩下贪心不足的家宰了。” 成蟜眨巴眨巴大眼睛:“哥哥也觉得,是家宰私底下豢养私兵?” 嬴政道:“是与不是,让人查查便知晓了。” 嬴政立刻叫来了晋良,让他派遣人手去查,如果真的是家宰豢养私兵,他现在马上要被遣离咸阳城,一定会有所动静,只要仔细观察定会抓住马脚。 公子文治带着家宰回了府上,让人替家宰收拾东西,自己又整理了一些值钱的东西,全都包起来,准备拿给家宰。 公子文治带着包袱来到家宰屋舍门口,敲了敲门,家宰很快便来开门,将他迎进去。 公子文治道:“这些都是我那值钱的东西,你全都拿上,你此次回到楚地,也不知会不会被欺负,万事多多保重。” 别看他们是楚人,也是秦国的楚派,但是回到楚国之后,还是会被自己人歧视。 家宰接过那些财币和宝物,挤了几滴眼泪出来:“小公子!您对小人的恩情,小人……小人当真无以回报,只能将此物……送给小公子了。” 他说着,拿出一块白色的牙牌,放在公子文治的手中。 牙牌泛着黄色,上面雕刻着荆棘的图案,仿佛一块图腾,这是他们这一派熊氏的族徽,这枚牙牌,正是熊氏的令节。 家宰身为家中的管事,一直拿着令节,平日里也方便行事。 家宰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有一事,小人一直没有告诉小公子,今日之后便是永别,因此小人必须将此事告知。” “何事?”公子文治奇怪。 “小公子……”家宰神神秘秘的道:“这枚令节,其实不只是家中的族徽,甚至……可以调动三千熊氏黑甲!” “甚么!?”公子文治眼眸晃动,三千?黑甲?又联想到今日的私盐,他虽然是个纨绔,却极其聪明,恍然大悟道:“你……你竟然私下豢养兵马!?那些散盐……” “小公子,小点声音!”家宰道:“我这么做,也全都是为了小公子您啊!这个年头,便算是商贾,也都会私底下偷偷的养兵,更何况是您如此高贵的熊氏血脉呢?” 家宰振振有词:“家主这些年,愈发的将自己当成了真正的秦国人,一直为人家考虑,小人是生怕家主忘记了小公子,所以才替小公子偷偷的养着这些兵马,唉——只盼着小公子以后能过的好一些,有底气一些,如今……如今小人将要离开这里,实在放心不下,便想将这些兵马交给小公子,盼望小公子……能将我们熊氏发扬光大!” 公子文治眼眸乱晃:“发扬光大是甚么意思?” 家宰一笑:“小公子,家主的锐气,愈发的看不见了,当年那个锋芒毕露的家主已然不见了,而您不一样,您是璞玉,只要稍加打磨,便会大放异彩!华阳太后的确是我们熊氏的主心骨儿,可她一个妇道人家,说到底只是姓芈,根本不是熊氏,再过些年,太后老了,也会走的,到时候熊氏还能有谁来顶住这片天地,还不是您嘛小公子?” “你……”公子文治越来越心慌:“你到底要我做甚么?” 家宰握着公子文治的手,公子文治的手心里又握着那枚牙牌:“小人只是想让小公子,担负起熊氏的未来啊!” 叩叩叩—— 是敲门声,公子琮的嗓音响起:“治儿,你可在此处?” 叩叩叩—— “治儿?” 公子文治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将牙牌收入袖袍,低声对家宰道:“你糊涂!你这是谋反!决计不行!再者说,你马上便要离开咸阳城,往后里也不需要再担心这么多……明日,就明日,你带我去找这三千私兵,咱们将私兵遣散了,便当做甚么也没有发生过!” “小公子?!”家宰不敢置信:“三千啊!三千兵马,您要遣散了么!?” “正是!”公子文治笃定的道:“我不能看你这么错下去,你要当我是公子,便全听我的。” 叩叩叩—— “治儿?你可在?” 外面公子琮还在叩门,家宰面色森然阴霾,眼眸转动的道:“好罢,既然是小公子的意思……小人便听小公子的。” 公子文治压低了嗓音道:“明日一早,你便在后门等我,咱们一起去遣散私兵。” 说罢,拉开门走出去。 公子琮还以为他不在这里,刚要离开,房门便打开了。 公子琮蹙眉道:“治儿,你这次真的太没分寸了。” 公子文治心里头乱哄哄的,思忖着要不要和大哥说说这件事情,哪知道公子琮劈头盖脸的便骂他。 公子文治气不打一处来,梗着脖子道:“是!我天生就是没分没寸的!哪里有哥哥这么能个儿,这么能干!每日都不着家,天天在外面公干,早就忘了家里头还有这么一个给你拖后腿的弟弟罢!” “治儿……” 不等公子琮说话,公子文治气哼哼的甩手离开,“嘭——”一关房门,任是公子琮如何敲门,他就是不答应。 “家主……”家宰走过来,一脸老好人的模样道:“小公子今日受了委屈,才会如此对家主说话的,还请家主多多体谅小公子,不要产生了嫌隙才好。” 公子琮看了一眼家宰,淡淡的道:“东西收拾的如何?” 家宰被噎了一句,干笑道:“已然收拾的差不离了。” 公子琮冷淡的道:“那便好,明日便离开罢。” 家宰:“……” 第二日成蟜不需要去学宫,正在被窝里享受着甜梦,小肉腿踹了踹,将被子踹开,一个翻身骑上去。 “唔……”成蟜正梦见吃大肘子,吃着吃着,突然感觉腮帮子好酸,难道是大肘子实在太大了,啃得脸都酸了? 成蟜迷茫的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看到床头有人坐在那里,还正在用手戳着自己的小脸蛋儿。 “哥哥?”成蟜打着哈欠翻身坐起:“今儿个不上学。” 嬴政见他睡的迷糊模样,笑道:“的确,今日蟜儿不需要去学宫,不过……公子文治与家宰一大早便出门去了,还是往郊区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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