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良带着魏军来到水边,扫视了一眼对岸的秦军,秦军带来的人并不多,似乎是因着河水阻隔,因此有恃无恐,并不怕他们偷袭。 不得不说,晋良是佩服嬴政的,选择的这个谈判地点很是巧妙,晋良便是想要动粗劫人,也没办法一下子渡河,河水宽阔,水流平静,更加没办法在水上埋伏,这里简直便是秦军的主场,而晋良只能乖乖听话。 晋良板着脸,压着嘴角,并没有嬴政那般好的心情,冷声道:“秦长公子,如今本将已然至此,我魏国的公子呢?” 嬴政招手道:“带人。” 两个黑甲武士押解着身披枷锁的公子无忌走出来,公子无忌面色虽还有些憔悴,但衣着整齐,冠玉束发,以一点子没有被押解的狼狈。 公子无忌看到晋良,一时间有些愣神,似乎也没想到晋良会答应前来会盟。 嬴政道:“人你已经看到了,魏公子在我们秦营之中好得紧,甚至比在你们魏营还要好。” 晋良冷笑:“秦长公子,你这种挑拨离间的话,还是省一省罢!说罢,如何才肯放人?” 嬴政慢条斯理儿的道:“不忙。既然晋良将军来了,便先听予讲一个陈年老调的故事。” 晋良打断他道:“本将可没有工夫与你贫嘴!” 嬴政并不理会他,继续道:“这个故事还要从十几年前说起,魏国有一个嚄唶宿将,名唤晋鄙。” 晋良蹙起眉头,冷喝道:“嬴政!你到底要说甚么!?” 公子无忌也诧异的看向嬴政,不知他为何提起十几年前的事情,难道……? 公子无忌:【难道秦长公子是想要挑起旧事,令晋良仇恨与我,继而挑拨离间?】 成蟜摇摇头,心想着信陵君的心思,在便宜哥哥面前实在太“纯洁”了,嬴政哪里是想要挑拨离间?他是想要将当年晋鄙自尽的真相说出来! 嬴政幽幽的道:“魏王因着惧怕得罪秦军,传令晋鄙全军驻扎,魏国公子听说了这件事情,觉得如果赵国灭亡,下一个便会轮到他们魏国,因此救赵迫在眉睫,势在必行。” 说着,侧头对公子无忌一笑。 公子无忌沉声道:“秦长公子,你到底要说甚么?为何提起这些陈年旧事?” 嬴政笑道:“因着有许多陈年旧事,眼见不一定为实,魏公子因着这件事情,吃了这般多苦,被人误解诟病,难道……不想将实情公布天下么?” “实情……?”公子无忌眼眸一缩,沙哑的道:“甚么实情?为何无忌不知甚么是事情,秦长公子,你不要妄自揣度!” 嬴政不理会他,继续讲故事:“世人皆知,魏公子盗窃兵符,假传魏王之命,喝令晋鄙老将出兵救赵,晋鄙却觉此时蹊跷,其中必有端倪,迟疑不能出兵。” 晋良死死握住双拳,这个故事藏在他的心底里十几年了,足足十几年,只要每次想到恩师惨死于自己人手中,心窍都仿佛要裂开一般,而嬴政再一次扒开了他的伤口。 嬴政的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顺着风声,传遍河水两岸:“晋鄙迟疑,却深知救赵于魏国的意义,又唯恐辜负王命,成为不忠之臣,于是……” “别说了!!”公子无忌嘶喊出声:“住口!!别说了!都是瞎说!都是扯谎!不要再说了!” 公子无忌突然失态,晋良蹙起眉头,似乎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古怪。 嬴政执意继续,微笑的道:“晋鄙老将军经过深思熟虑,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之法,既能不负王命,又可救赵持魏,于是……引剑自刎。” “甚么?!” “自刎?!” “老将军是自尽而死?” “不可能!我等死将,马革裹尸,死得其所,决不可能自尽!” “别……”公子无忌的嗓音已然沙哑,喃喃的道:“别说了……” 嬴政还有后话,道:“大将军,晋鄙老将军的尸身是你收敛的罢?予敢问一句,晋鄙老将军的尸首,可是被斩首?” 轰隆——!!! 晋良是个聪明人,脑海中瞬间炸开了。 不,恩师晋鄙并非被斩首,并没有身首异处,死因是一剑穿胸,手段干脆利索,狠辣至极,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嬴政继续道:“若立军功,理当斩首,持贼首级,才可震慑三军,不是么?” 在当年那个情况之下,公子无忌想要夺兵权,震慑晋鄙统帅的十万大军,合该斩掉晋鄙的首级,用它来震慑全军才是,可是晋鄙的尸身是完整的,这说明…… “老将军真的……真的是自刎而死!?” “老将军不是被公子所杀?!” “苍天弄人啊!老将军一世英名,怎会……怎会落得自尽下场!” 魏军喧哗起来,有人觉得晋鄙老将军死得壮烈,有人觉得晋鄙老将军死得不值,喧哗之声伴随着潺潺的水声,川流不息。 嬴政道:“魏公子早知,晋鄙老将军自尽而死的消息一旦传开,便会引人诟病,恰逢军中得知老将军之死,便自然而然的以为是被公子无忌诛杀,于是魏公子干脆无有辩解一丝一毫,这十余年来,一直扛着这个秘密,为的便是成全老将军的壮烈与大义!” “别说了……”公子无忌摇头道:“都是假的!是我……是我为了夺权杀了老将军,你说的都是假的!” 嬴政微笑:“魏公子,此时此刻,你不觉得越是狡辩否认,晋良将军越是笃定不移么?” 公子无忌看向对岸的晋良,不知为何,一时间他仿佛才是那个做错事之人,根本不敢与晋良对视。 嬴政道:“晋良将军,如今知晓真相,你可愿营救魏公子?” “啧啧……”成蟜看了好大一出戏,低声感叹:“杀人诛心,兵不血刃呐。” 对岸的魏军再一次沸腾起来:“从头到尾公子都是为了咱们魏国!大将军,咱们不可不救啊!” “正是,公子深明大义,忍辱负重!不可不救啊!若是不救,咱们还算甚么老魏人!!” “大将军,救公子啊!求求大将军,一定要救公子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紧跟着士兵们接二连三的山呼起来,竟还有人给晋良下跪,恳求晋良一定要救一救公子无忌。 连绵的魏军纷纷下跪,仿佛海浪一般,山呼着请求晋良营救公子无忌,晋良骑在铁骑之上,眯着眼睛扫视着众人。 “大将军!”副将急切的道:“谁知秦贼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万一他说的是假话,只是与公子无忌合谋扯谎,诓骗于大将军呢?大将军,不可全信啊!” 成蟜仔细观察着魏军的局面,立时便发现了副将这个“刺头儿”,他与旁人都不一样,旁人忙着给公子无忌求情,他却执意唱反调。 成蟜握住玉佩,仔细去听对岸的声息。 副将:【公子无忌不死,如何与王上交代?!】 成蟜:“……”果然有些古怪啊。 “大将军……”副将还要劝说,晋良打断他的话头,冷声道:“孰是孰非,等将公子无忌救回,自有分辨。” 晋良沙哑的朗声道:“秦长公子,故事已然讲完,我们该谈一谈会盟的条件了罢?秦长公子说了这番多的长篇大套,无非是想要坐地起价,不是么?” 嬴政一笑:“晋良将军误会了,真是不巧,予昨日在水边感染了风寒,今日又说了这般多的言辞,喉咙嘶哑难耐,恐是无法再谈,不如……改日再议。” “改日?!”晋良冷声道:“你又想耍甚么花样?” 嬴政却执意收兵:“晋良将军不必担忧,你们的公子在我营中,好吃好喝好住,定不会亏待一丝一毫……至于甚么时候再次和谈,还要看予的心情。” 说罢,招手道:“收兵!” “嬴政!!!”晋良隔着水岸大喊,但嬴政便是不留步。 晋良这才明白过来,嬴政今日压根儿没打算放人,他只是想讲一个久远的故事来煽动军心罢了,因着有河水阻隔,晋良想追都来不及,只能干瞪着眼目,把火气往肚子里咽。 嬴政带兵往回走,公子无忌忍不住道:“老将军的事情……你是如何得知?” 嬴政幽幽一笑,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同骑一匹的成蟜,道:“自是天命。” 嬴政这个回答,等于没有回答,公子无忌想要追问,嬴政却已然不理会他,对成蟜道:“多亏了有蟜儿在为兄身边。” 成蟜立刻扬起最灿烂的笑容,两个肉嘟嘟的小脸蛋儿挤出甜甜的小酒窝:“蟜蟜能帮到哥哥,蟜蟜好——开心哦!” “蟜儿这么想,”嬴政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脸蛋:“哥哥便放心了。” 晋良眼睁睁看着秦军将公子无忌押解离开,狠狠将长戟戳在地上,发狠的嘶吼道:“嬴政!!我晋良与你不共戴天!” “大将军!”副将趁机道:“这秦国的长公子诡计多端,卑将以为,还是不要营救公子的好……” 他的话还未说完,已然被晋良冷冷的扫了一眼。 “怎么?”晋良道:“本将之前已然说过,我魏国人,绝不能死在秦贼手中,不管当年的真相如何,等公子无忌回来,本将会亲自问清楚!” “可是……”副将一咬牙,道:“可是如今,是王上想要公子死,公子落在秦人手中,若是死了,岂不是省了许多麻烦?大将军何必自找麻烦呢?” 晋良眯眼道:“王上只是下令押解公子无忌回都受审,一切还未定夺,何来王上要公子死一说?” “这……这……”副将支支吾吾,没了言语。 晋良冷声道:“看完介文加Qq裙,幺五二二七五二爸以我要提醒你一句,我晋良才是魏军主将,而你,是本将的副手,做好你该做之事,莫要在本将的面前指手画脚,听明白了么?” 副将一个激灵,连忙道:“听、听明白了!卑将不敢!卑将不敢!” 晋良没再说话,脸色相当不好看,冷哼一声收兵离开。 副将一直拱着手,卑躬屈膝的恭送晋良,等晋良走远,这才阴测测的抬起头来,脸上的恭敬全然不见,冷笑道:“真真儿是晋鄙那个老匹夫养出来的好徒弟!本想令他与公子无忌斗个你死我活,也免得我费力气,看来如今只有我自己出手了……” 第一次谈判在水边,第二次谈判则是在山林。 嬴政已然拟定好第二次谈判的地点与时间,令人送信给魏军,晋良二话不说立刻答应下来。 今日便是嬴政与晋良第二次谈判的日子,天色灰蒙蒙的还未亮,营帐外面便已然嘈杂起来,火头军造饭,用过朝饭便即出发。 “公子。”李斯从营帐外面走进来,道:“公子快些起身罢,队伍马上便要出发了。” “嗯……?”成蟜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眸,但是眼皮实在太重太重了,于是又昏昏沉沉的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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