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翎希站在阮翎羽身旁,垂眸看着他。此时的阮翎希的脸色,与跟顾可也说话时,判若两人。她眸光冷冷,面若寒霜,俨然一副严格的、不近人情地大家长模样。 半晌。 “你可知错了!?”阮翎希冷冷问道,阮翎羽不吭声,她转身上前,将佛台之上的戒尺取下。 “说话!” 阮翎羽目光始终定在前方,如一个雕刻的美丽木偶,端正跪着,毫无情绪。 他前方的神佛坐在三尺高台之上,目光低垂,慈悲地注视着阮翎羽。 阮翎羽无悲无喜。 阮翎希越看他越来气,蹙紧眉头,咬住下唇,一狠心,扬起戒尺,照着阮翎羽的胳膊、后背抽去。每一下都带着破风而去,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抽打在腰背上…… 伴随着皮肉的闷响,从阮翎羽口齿间时不时挤出哼声。 阮翎羽脸色苍白,额间的汗珠顺着脸颊、鼻梁、下颚不断流下,滴落在地。 “你糊涂啊!阮翎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阮翎希眸中闪着泪光,红唇微微颤抖,“翎羽,国师最忌讳什么,你不是不知道,你睁开眼好好看看,如今皇位上的宣王就是个反例,若不是如此,他怎么会失去国师这个助力…… 如今老师的守孝三年之期已过,不日便会回京了,你是知道的,若是被你老师知道,你与北城暗中勾结,又为了个男人,竟然要动他老师的孩子,他还会帮你?你糊涂啊!” “弃了个顾家,还有千千万万个顾家顶上,何必费事去管这闲事,若是,惹急了宣王老贼,他那股子疯劲儿,势必要与你鱼死网破的啊……那时,你又该怎么办?” 阮翎希虽说着宣王疯,可如今看阮翎羽的模样,谁是真的疯子,她不知道了。 不知是不是被人下了诅咒,皇室每代人总是会出一个疯魔之人。他们这代人,本以为阮郎星是个疯子,没想到…… 阮翎希想到这里,便不敢往下想。 阮翎羽是她同父同母的胞弟,又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由她亲手养着,细心照料了十多年。如今,她与阮翎羽十多年情谊,让她只能自我麻痹,只能自我欺骗了。 她一直认为阮翎羽只是偶尔不似常人罢了。 若是阮翎羽继续装做常人,他能做的很好的,他比普通人更聪明更有手段,这样一个淡漠又无情的人,只要他一直按规矩来,凭他的才能,一定会是个好皇帝的。 可是她没料到,其中会有变数,阮翎羽会生出别的情绪。 一时间,她竟既喜、又悲! 她喜得是,阮翎羽终于有常人的感情!知道给她写信了,虽然短短几个字,给问个安好,这样她就满意了,她便会开心许久。 所以,就算她知道了他弟弟喜欢男人,喜欢顾家小儿子,那又如何?只要顾家和顾可也好好听话,别碍事,那她便许了,若是日后有纰漏,她便派人解决了顾可也便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悲的是,这事远比她想的严重,阮翎羽对顾家小儿子的心思超出了她能掌握的范围,早已不受她控制。 如今,阮翎羽为了个男人,先是暗中勾结北城举兵,又谋划着灭平洲世家,世家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阮翎羽这是想要凭一己之力打碎了重来啊!本是一条坦途,硬是被他走成了独木。 阮翎希气的不轻。阮翎羽动作利落,不留后路,当她知道时,为时已晚! 今日,当阮翎羽执意把顾家小儿子带回来,还囚禁了,她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以她对阮翎羽十多年来行为的了解,显然如今的阮翎羽在发疯的边缘了,她不敢擅动,只能暂时忍下来。 她只能先把阮翎羽关了起来,再两边周旋,两边说理。 先去安抚好了顾可也,此时,她试图说服阮翎羽,只要说服了阮翎羽,她便会立即杀了顾可也,以除后患。 她心中杀意满满,面上却依然,继续道:“翎羽,听阿姐说,宣王万死也不足惜,但是,你的命呢?你连二十岁都没有啊,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又不是熬不起,跟那疯子鱼死网破,值得吗?” 见阮翎羽仍然不动于衷,她接着补充道,“好好好…阿姐知道…就算…你喜欢男人,男人就男人,又不是不可以……” “翎羽,你要知道,这天下之大,你登基之后,这世上形形色色的男子,哪一个不是任你拿捏,如今,你怎么就这般想不开,怎么就非要顾家小儿子不可啊!” 阮翎羽仍然不吭声,若不是见他胸膛还有起伏,还有呼吸,阮翎希真的就要以为他要死了。 或者已经死掉了! “本宫,真是后悔……就不该送你去南城……不该,送你去……” 阮翎希突然仿佛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挫败地跌倒在地上,她眸子中汇聚许久的泪水忽的流出。 “你……说话啊!”阮翎希声音没了方才的狠戾严肃,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些许哽咽,“说话……阿姐求你了……” 阮翎羽嘴角微微一动。 阮翎希闭了闭眼,冷静片刻,妥协般道,“我把顾可也劝住了,放心吧,他会好好留在公主府……” 阮翎羽失去光泽的黝黑瞳眸,轻微动了动。 “你放心,我不会动他…只是……” 阮翎希索性坐在阮翎身旁,语气放软,“只是,你以后有什么动作,要与提前与阿姐商量,这次……便依你了。” “你正常点,行不行?一个男人嘛!你若收拾不住,搞不定,阿姐去帮你搞,行不行啊?” “说话!” 沉默半晌,阮翎希扶着旁边的神台站了起来。她本以为阮翎羽不会开口了,准备出去。 这时,阮翎羽终于开口,说的却是,“阿姐,是否也觉得,我是个无情无义、行为怪异的疯子……” 阮翎羽突然开口,阮翎希欣喜之余,又是一怔,她确实没想到阮翎羽会这么问。 阮翎希谨慎地问:“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是谁…说了什么吗?” 阮翎希秀美的眉挑了挑,真是胆子不小,竟敢背后嚼舌根。若是真让她发现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说了什么,她必定折磨致死,再灭他们全族。 阮翎羽终于动了动,他转过头来,目光平静,看着阮翎希,道,“是那个女人说的……” 阮翎希瞳孔微缩。她当然知道阮翎羽口中的那个女人是谁,是他们的母后。 阮翎羽继续道,“皇位本来也不是留给我的,阿姐,又何必执着于此。” “胡说八道!” 阮翎希美目全是冷意,她呵斥道,“谁敢妄言,诛他九族!遗诏还在本宫手里呢,是本宫亲眼所见,父皇亲笔所书,加盖华朝宝印,谁敢胡言乱语!” 阮翎羽不为所动,目光仿佛看透一切,他淡淡道,“若人没死光,也轮不到我。” 阮翎希一时语塞,目光游移。 是了,确如阮翎羽所言,若不是宣王谋反杀光了皇族,也不可能给阮翎羽。 “总归,现在是你的。”阮翎希梗着脖子道。 阮翎羽掀起眼皮,看向高台之上满面慈悲的佛,不再吭声。
第74章 都杀了,抢过来便是 顾可也枕着胳膊,翘着腿,躺在床榻上。 他之所以答应阮翎希好好待在这里,是因为他本就别无选择。 阮翎羽费神费力将他带来这里,显然是铁了心要囚禁他,还拿走了他的兵符和武器,他根本无法反抗嘛。 阮翎羽不对劲就算了。 如今,阮翎希的行为又十分反常,他心中讶异,不明白什么事让她有了这么大的改变,左右这答案必定在阮翎羽身上,与其浪费口舌与阮翎希纠缠,不如等着阮翎羽来找他,一切便有了答案。 昨晚睡了的迷迷糊糊,这会儿天刚亮了,倒是来了睡意,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等他醒了,便感觉床边坐着人。他没立即睁开眼,仍然像睡着了那般躺着。 阮翎羽坐了有一会儿了。昨晚阮翎希将他放出来了,本想着来见顾可也,阮翎希却不许,又命人给他上药,等到天亮才有机会来。 他伸手探了探顾可也的鼻息,似乎在确定顾可也是否还活着,确定了他还好好的,才继续安心坐在旁边。 隔三差五,阮翎羽便会伸手探一探顾可也的鼻息。 如此往复了好几次。 装睡的顾可也一头雾水,这他娘的,在干啥呢? 这样睡下去,阮翎羽这疯子时不时便会探他一次鼻息,这下子,顾可也不得不醒了。 他装作初醒样儿,抬手揉了揉眼。 他瞥了眼阮翎羽,微微蹙眉,问道,“你干嘛?”他其实想问是,你刚才在干嘛?为什么时不时要探他鼻息,他分明活的好好的好吗! 阮翎羽除了脸色不太好,倒是看不出其他端倪。 阮翎羽的粉薄的唇带了点灰白,额间几缕碎发,神态带着几分倦意,闻言,他垂下眸子,显得脆弱的很,似乎顾可也再加重些语气,说些过分的话,他便要似那脆弱的白玉酒杯当场碎掉。 顾可也心中唾骂。 被囚禁的是他,被捆住双手双脚的也是他! 怎么,如今阮翎羽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为非作歹的恶霸顾可也把阮翎羽给囚禁了。 顾可也气笑了,问,“你想干嘛?什么时候放了我?” 阮翎羽扭开头,不看他,却说,“兵符我已经还给大哥了……” 话还没说完,铁链碰撞声响起,阮翎羽感觉衣襟一紧,立即前倾倒下,身后顾可也一把扯住,反身锁住阮翎羽。 顾可也坐在阮翎羽后腰上,控制住他的双手。 “谁让你给他的?”顾可也咬牙切齿道。他好不容易抢过来的,平白被阮翎羽这个败家男人给丢出去了,气他死了。 “你知道的,这一仗不好打!” 阮翎羽侧着脸,一面陷在被褥里。 阮翎羽倒是一点也没有被人困住的慌张,倒是泰然自若,若仔细看,他眼底还有几分受用和高兴,甚是莫名其妙。 阮翎羽会道:“有徐启光在,你不必过于担心。” 闻言,顾可也一怔,“徐启光?他不守着北城,跑去南城做甚?” 他是知道阮翎羽与阮郎星暗地里有交集,也知道阮郎星派人去了南城,却没想到,阮郎星派去的人是徐启光。 这人,他是打过交道的,上辈子阮郎星带了人来堵截他与阮翎羽的军队,来人正是徐启光,此人手段了得,跟他周旋了很久,并且他处于劣势,他的胜算不大。后面,还是阮翎羽去找了阮郎星,似乎是说了什么,阮郎星才匆忙带着人去了南城。 否则,那一战,他极有可能会败! “阮郎星怎么肯?”顾可也喃喃道。 然而,在顾可也晃神的一瞬间,阮翎羽趁其不备,翻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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