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翎羽紧紧握住顾可也,似乎在确认什么,终于是放下心来,可却染红了眼尾,颤了音,道:“哥,你终于来接我了……” 在殿内昏暗的光线下,阮翎羽一袭金丝暗纹红嫁衣,满身华贵的饰品拖曳,随着烛火跳跃,微微闪跃,虚幻的像一场梦。 ……… 各种仪式结束,已近黄昏。 冬日里白日短,各殿掌灯,霎时间,皇城灯火辉煌。 顾府大摆筵席,不能入皇城的朝臣,便在顾府用席面。能入皇城的便参与这场空前绝后的婚宴。 阮翎羽正转头命小李子去取什么,眨眼间,顾可也竟从宴上脱身,不知去向。 阮翎羽如坠冰窟,心脏一节一节冷下去,他慌忙朝殿外拼命奔去,由于过于慌乱,脚下踉跄,差点摔倒,还好被取了东西的赶回来的小李子扶住。 阮翎羽看了眼小李子双手捧着的木盒,伸手,将玉佛握在掌中,他毫不犹豫,径直去了皇城城墙。 顾可也一袭红衣,站在上辈子自戕的城墙上,亦如上辈子一般…看着远处。 阮翎羽赤红着眼,摇了摇头,正想开口求顾可也别做傻事,还没开口,他的目光豁然定格在顾可也双手上。 没有!顾可也手中并没有鬼玺。 一开始阮翎羽也不明白,他为何那般轻易地将鬼玺赠予顾可也,后来他只是想用鬼玺保住顾可也。 那时的华朝不比如今,朝中老臣势力盘根错节,权柄下移,各方势力过大。顾家势微,顾可也更是没有在京都斡旋的本事。而他贵为新皇,亦是如履薄冰,顶着各方压力,保下顾可也。 他不断提醒、叮嘱顾可也不要惹事,谨言慎行,唯恐被人抓住把柄。 满朝文武,心思各异,唯有一处统一,那便是,他们都想咬下新皇一口肉,他们都想将手握重兵的顾将军踢出权力中心。 席面就那么大,初到京都的顾可也,显然动了他人利益。 他们想让顾可也去死。 阮翎羽不许。 唯他一人知道,岐山之后,鬼玺再不能号令三千鬼兵。只要世人不知,顾可也手中的鬼玺,威慑犹在。它将是顾可也的护身符,可保顾可也在京都畅通无恙。 阮翎羽要满京都等着生吞活剥顾可也的豺狼虎豹,不能动顾可也,不敢动顾可也,包括吾皇自己…… 只是,到最后,阮翎羽怎么也想不到啊,满京都能伤顾可也的……唯有他自己。 手持鬼玺顾可也,要了顾可也的命。 顾可也听到动静,转头看去,是华袍杂乱的阮翎羽,眼中闪过惊异,“你怎么来了?我还想着……” 顾可也话还没说完,便被阮翎羽死死抱住。 阮翎羽带着哭腔,警告道:“天上地下,无论如何,我都要跟着你。你别想甩开我,永远别想。” 顾可也被紧紧抱着,一时间一脸懵,片刻,才缓了过来,忽然意识到阮翎羽可能误会了什么。 他伸手圈住阮翎羽,拍了拍阮翎羽的后背,安慰道:“别担心,我只是来看看……” 他只是想提前确认一下顾念云和秦茹玉有没有把他交代的事办妥,不想,却惹阮翎羽想起伤心事。 顾可也拍了拍阮翎羽臂膀,指了指皇城下,提醒道:“你看!” 阮翎羽缓了缓心绪,顺着看去。 是顾可也为阮翎羽掌的灯。 本来只有红绸的京都城,挂满了各种彩灯,顺着四通八达的街道绵延不绝,远处的护城河飘满祈福灯,流淌的祈福灯,如天上银河流入凡间。 亦如当年阮翎羽初到南城那年的七月七。 他本孤身一人,这世间琐事皆与他无关。顾可也却带着人间烟火,带着满身鲜活和恣意,提着彩灯向他而来,硬生生挤进他的生命。 “我本来想着先确认彩灯挂满京都,才带你过来……” “当年我食言了,后来也没能带你看灯,我想啊!必须给你补上!” 说着顾可也粲然一笑。 “好看吗?” 阮翎羽只觉得,明灭的璀璨星火,不及顾可也笑容灿烂,“……好看。” 顾可也与阮翎羽并肩而立,望着灿烂辉煌的灯火人间。他紧紧握住阮翎羽的手,是在让他安心的意思。 顾可也扭头笑道:“你不必害怕,我会好好活着,所以啊,翎羽,你不用在我睡着时,反复探我的呼吸,探我的脉搏。” “我会好好活着。”顾可也又重复说道,就像之前阮翎羽反复向他确认一般,他反复作答。 不知何时,阮翎羽早已为顾可也佩戴上了玉佛,顾可也伸手抚了抚,“我一定会长命且安康。也愿我的翎羽,长命安康。” “我会留在你身边直到死亡,日子还长,若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反复向我确认。” “哥哥不嫌弃你麻烦……” 顾可也笑嘻嘻说着,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嗯。” ……… 皇城灯火通明。 这日,京都繁华,万家灯火阑珊,举世安享太平。
第210章 番外5-云朝啊,许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往昔内容,慎入!有刀!有刀!有刀!小心被创飞!!!另外,本来阮郎星与顾云朝的内容我安排了大概四章一万多字左右,但鉴于有读者提议另写一篇关于阮郎星与顾云朝的文,我比较听劝,认真考虑后,决定另写一篇文。从头到尾,给咱少君整一场完整的追夫火葬场!这篇文很快将会和大家见面,要看的读者可以等等哦~】 是灰败的天。 寒风夹杂着细碎冷雪,染上皇城绿瓦红墙。 铃铛轻响,吹散在风中。 阮郎星顿下脚步,站在皇城前,垂眸看去,脚下是白茫茫一片,丝毫看不出此处曾被鲜血染红。 阮郎星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眼中充满嘲弄的意味。 他笑,华朝送走了一个疯子皇帝,如今又迎来了一个疯子新皇。华朝气运将尽,要完了。 他还笑,活着的人啊,哪有不疯的。 不知是不是阮郎星的错觉,入了这皇城,鼻尖除了冷意,时刻萦绕着驱赶不散的铁锈味儿。 殿前,朝臣乌压压跪了一片,白雪压在所有人的脊背上,他们在齐齐哀求着,求新皇妥善安置顾将军的尸身。 如何妥善安置?阮郎星不禁想。 或许对于阮翎羽那个疯子而言,与顾可也的尸体同眠,日日夜夜不分离,才是最妥善的安置。 思及此处,阮郎星不由有些羡慕,如果所愿之事不能圆满,抱着尸体得过且过也不错。 他羡慕之余又忍不住发笑,甚至一边走,一边笑,笑的肩膀抖个不停,笑声打断了朝臣的死谏,引得跪着的朝臣纷纷侧目。 他那模样也不像常人,活像个疯子。 无人替他通禀,他旁若无人,径直经过跪着的朝臣,朝殿内去。 殿内昏暗阴冷,满地是散落的古籍书册。外面天寒地冻,阮翎羽这寝殿却更胜一筹。也是,整个大殿内堆砌着无数寒冰,怎么不冷,特别是床榻旁。 阮翎羽脸上是病态的苍白,黑发散落如瀑,衣袍松散杂乱,此时敞着前襟,他仿佛感知不到冷,坐靠在榻前,翻看着什么书册。 疯狂翻阅着的阮翎羽身前躺着一人,正是自戕的顾可也。 顾可也只穿了单薄的白色里衣,闭着眼枕在阮翎羽腿上,像在浅眠,可是,脖子上缠绕的染红发黑的止血带,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庞,不能起伏的胸膛……却都昭示着他是个没有呼吸的死人。 阮翎羽的翻书的动作很轻,似乎生怕吵到熟睡的人。可是,他如今的模样,并不比死人好到哪里去,跟顾可也比起来,阮翎羽更像个该出殡的死人。 阮郎星见到阮翎羽的这一刻,便知,新皇不仅疯了,还命不久矣,无人能救。 不,或许是有人能救的,不过,能救阮翎羽的人已经不在了。 阮翎羽有没有救,阮郎星不在意,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他被困北城,徐冉始终不允许他回京。他太难受了,无奈偷跑出来想去南城……最后别无他法,只能求到阮翎羽跟前。 阮郎星双膝跪地,屈身叩首,行了大礼,“北城主君跪求吾皇,恩准臣前去镇守南城。” 阮翎羽翻书的手一顿,旋即蹙眉,看了眼怀里的人,见顾可也还好好的,没醒,他似乎松了口气。 阮翎羽显然被人打扰了,心情很糟,他掀起眼皮,赤红着眼,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平静中却带着浓浓怒意和杀意,道: “滚出去。” 阮郎星笑话阮翎羽疯了,是了,阮翎羽显然不正常,但跟疯子求恩典,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疯了? 阮郎星仿佛没洞察出阮翎羽的杀意,丝毫不惧,“阮郎星跪求吾皇…恩准。” 阮郎星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深知,他就不是个好人。对人对事,只论他个人开心与否,管别人去死。他无所畏惧,便可以口无遮拦,行为乖张。 今时今日,他却别无他法。他只能规规矩矩地将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放肆,碾碎在膝盖下,只求阮翎羽能施舍给他一个恩典。 阮翎羽压抑怒气,低呵出声,依然是那句:“滚出去。” “求吾皇开恩。” 阮郎星丝毫不退让,眼底是病态的偏执,道:“臣愿去镇守南城。求吾皇恩准。让臣去吧……” 阮翎羽嗤笑一声,彻底被惹怒了。 他动作十分轻柔地将顾可也抱起来,安置在榻上,似乎生怕就将人弄碎了。他理了理顾可也的发丝,确定顾可也依然安好后,他赤着脚,躬身拿起地上染着干涸黑血的鬼玺,朝着阮郎星走去。 阮郎星知道跟疯子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可他没办法,他也快疯了,他想见顾云朝,疯狂的想,抓心挠肺的想。 然而他是北城人,没有通关文凭,他连南城的城门都进不去。他要去南城,就只能求阮翎羽。 阮郎星咬牙,眼里爬满血丝,崩溃道:“臣想见顾云朝最后一面。” 阮翎羽忽的笑了,冷冷看着他,赤红的眼带着嗜血的疯狂,他淡声道:“上哪儿去见?朕送你去见他?” 阮翎羽手持利剑,剑尖抵在阮郎星的脖颈,鲜血从剑尖与皮肉间挤出,染红衣襟。 “求吾皇开恩……” “让臣去为顾云朝敛尸。” 阮翎羽动手之际,阮郎星道:“顾可也肯定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他兄长曝尸荒野的……” 闻言,阮翎羽正要割破阮郎星命脉的手顿下,他犹豫了。一旦涉及顾可也,他不得不多考虑。 其实,后来顾可也回过南城两次,一次是岐山之后,他回去带南城兵将出来,另一次是攻下皇城后,他回去替南城兵将敛尸。 只是最后,顾可也到死都没敢再回南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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