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经年。 ——已是隔世。 手中的震天弓感应到自己主人的魂魄,刹那间通体发亮。 那人也看向了他,张了张嘴停在了原地。 而后,他加快了步伐朝他而来,闭眼感应着地宫河水的流淌,朝着河道中一指—— 陆染顿了顿,立刻心有灵犀地搭弓上箭。 不久之后水面下出现了一道殷红。而后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稠…… 慕容昊伤重,让葛大从水中冒出头来。 他发现了陆染身边的叶知秋,大喊起来:“美人!公子那么爱重于你,你可不能何恩将仇报!让小侯爷放我们一马吧!” “爱重?以强凌弱,肆意折辱,也配称爱?他因自己的一时兴起,随意斩杀你们带给他的那些美人之时,又可曾想过放过他们?”叶知秋冷哼了一声。 这一次,他用手握住了陆染的手。 二人搭箭的速度放缓了些,力道更重了些,而后果断开弓—— 葛大叹了口气,翻身伏在慕容昊面前。 这一箭,从他的胸膛穿过之后刺穿了慕容昊的心脏。 此时此刻,大启君主以南宫明的身份,在昏迷之中陷入了大业地宫的河水之中,永远不会再苏醒。 看着水面之上浮现出的浓重的红,叶知秋抓握住曾被一分为二的震天弓,颤抖着躬身下去。 当年他被李易之救回大邺时候,在大启所遭受的一切也被公之于众。被逼自缢那日,他亲手折断了曾被父亲亲自交到自己手中的震天弓,也将自己强撑下来的妄想断了干净! 如今,他在大启君王手里所受的那些屈辱终于随着这一箭而去…… 叶知秋红着双眼颤抖着大笑起来,泪水却没有一滴能从眼眶中滑落。 陆染却转身抱紧了他,替他将眼泪一滴又一滴滴落进了他的颈窝。 “知秋……对不起,是我来晚了。”那人小心翼翼地唤着自己,每一声都万分珍重。 叶知秋深吸口站直了身体,转过身看着当年送他最后一程,如今已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的那个少年,伸出手来碰了碰陆染的眼眶: “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一次,你找到我了。” ——“何必愁眉苦脸?今日我虽被逼死在这里,来世你我还会再见!若有来生,我便化名知秋,做你的朋友不做你的堂叔。到那时,你可要认我。” ——“不,萧云歌。来生我不要只做你的知己。我要陪在你左右,我要告诉你,我……” ——“好啊。那你来找我。我和你说过,要是真有下辈子,不如我就投个姓叶的人家再取名为知秋,省得你这傻孩子好找。” 明明早已知晓,但确认时候还是无法自控的欣喜若狂。 陆染狠狠将叶知秋拥入怀中,想将他刻入骨髓般牢牢禁锢在双臂之间。 “是,我找到你了。这一次我终于找到你了!叶知秋,既然这一世你已不再是萧云歌,不再是我的三叔,我便不会只做你的知己!之前我说过,我会告诉你,我……” ——“行了,留着改日再说吧。你们是想被烧死在这里?”谢同之终于忍不住从暗处踱了出来。 他跟了陆染一路,原本是想趁陆染不备将他挟持在手。 可一路跟来,却发现事情越来越匪夷所思。什么前世今生,什么借尸还魂,这姓叶的不知为何又和萧云歌扯上了关系…… 但不管如何,大启皇帝和他师姐之死脱不了干系,他倒乐意见着他死在他二人手里。 只是,大启之人烧了楼船,要是火势蔓延,留给他营救兄长的时间便越来越急迫。 既然这叶知秋和萧云歌脱不了干系,而萧云歌和陆染也都欠着自己兄长的人情,不如…… 想到此,他干脆朝陆染抱了抱拳:“小侯爷,先给你和这叶小哥赔个不是!当初在临江县时,是我下令追杀你们。但我兄长李易之却救过萧云歌性命,也屡次阻拦我对你下手…… “眼下这楼船起火,不久还会引燃存放在船中某处的火药,我们必须要尽早离开地宫。 “但如今我兄长却还在萧定乾手里!还请小侯爷搭个手,假装被我挟持。只要救下我兄长,我谢同之任你处置!” 说到这里他舔了舔唇向前一步,准备陆染要是不肯就范,他便只能…… 没想到陆染毫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便朝向了叶知秋。 他随陆染看去,居然发现那似乎壳子下是萧云歌的叶知秋在听到自己兄长名字时候流露出的怅然。 他心中陡然一跳,但并未多想,只牢牢地盯紧了陆染,直到他点了点头,这才喜出望外地松了口气。 没想到那叶知秋也不计前嫌地凑近了他道:“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三人商议了片刻,随即从火势越来越大的楼船中跃入水中。 而后谢同之假扮的“卫无名”便将利刃架上陆染的脖颈,“逼迫”他一步步从水中显出,走向了萧定乾。
第52章 结局(5)昔日已去 混乱的渡口之上,萧定乾还是一眼便发现了陆染的身影。 ——“卫无名,他是天潢贵胄,你可知你这样做有何下场?” “原来在你的脸上也看得见人的表情……” 谢同之揭开了自己的人皮面具,毫无恭谨地朝当今圣上嘲讽一笑:“狗皇帝,我可不是你的什么狗屁侍卫。放了陆染可以,你得先放了我兄长。” 说着,他吹响了一声口哨,隐藏在地宫中的彼岸花杀手一个个显出身影。 看了看四周,萧定乾眯起眼来,“彼岸花的?你是谢同之?哼,就凭这么几只猫猫狗狗也想将朕的人带走?” “呸。我兄长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能不能将他带走,你不如问问我手中的刀。” “好……朕的白甲卫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不如就让他们和你们这些江湖草莽比比,看看谁更胜一筹?”说着,萧定定乾提高了声音:“都出来吧,可别丢了朕的脸。” 随着命令,一群身着白色轻甲的宫中侍卫从隐藏处显出身形。这些人呼吸轻微绵长,内力深厚,护心甲上刻有象征大业的徽记——于兰花丛中怒吼的雄狮。 ——没想到在这地宫之中还埋伏了这么多高手! 谢同之清楚若是要强攻,他们根本毫无胜算。虽然自己安排le 几人隐藏在匿藏火油之处,但只要兄长还被萧定乾控制着,他根本不敢有所行动。 想来想去,也将手里的利刃朝陆染的脖颈加深了些。 僵持之中,没想到陆染竟主动将脖子送向了刀刃。寒刃立刻划开了他的皮肤,让谢同之手中一颤,也让萧定乾瞬间乱了方寸。 ——“你敢伤他?”萧定乾忍不住松开了钳制住李易之的手,上前了一步。 就在他的手离开李易之的一刹那,一只响箭呼啸着朝他而来。 来不及躲避,萧定乾只好一把推开了李易之。 同一瞬间,谢同之趁机一跃而起,冲开了人群,扶住李易之的肩膀将他带到了一旁。 彼岸花的杀手立刻与白甲卫混战起来。 “李易之!”萧定乾顾不得自持,拨开围拢在他身侧的近侍,恶狠狠朝二人的方向大喊:“你敢逃?就算你逃了。你李家逃得了吗?” 李易之在谢同之的怀中顿了一顿,咬牙握紧了拳头。 怕他就范,谢同之不由分说地拥紧了他:“兄长!就这一次,让我带你走吧!” “走了以后呢?” 谢同之愣了一愣。 明明眼下李易之身上的软药还未解开,明明眼下他便可以强行将他带走,可他又哪里能?也许终其一生,他都无法,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愿…… 见二人停住脚步,萧定乾朝李易之的方向跨近了一步,又是一只响箭隔开了他。 萧定乾恶狠狠地转头,只见陆染身后走出一人,手中拿着一张通体发亮的长弓…… 他不禁伸直了身体,看直了双眼。 是,他绝对不会看错。 那把长弓是——是萧云歌的。是他的父亲亲手赐与他的! 当年萧云歌自戕,将震天弓截成两段。国师虽然恢复了它的模样,将它放在萧萍萍处。但他说过,故人魂魄未灭。若萧云歌的魂魄归来,弓身便会通体发亮。 而那长弓,如今确是通体发亮。 ——“云歌,难道……是你?” 一想到那个让他费尽心力的对手居然真的找到了一副年轻适合的肉身再次重身,萧定乾的内心仿佛天塌地陷,却又矛盾至极地如同久旱的沙漠里发出了一缕嫩芽——。 当年他选出灵力最强的玄猫吞噬萧云歌的血肉,无非就是想要将那人禁锢在自己身边,只是大功将成时候却被李易之找到了神棺,毁了他的筹谋。仓促之间,他只能将吞了萧云歌魂魄的玄猫装入麻袋扔进运河……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到夏至七日他便会去长生塔的玄猫殿祭拜,不就是幻想着那人的魂魄不灭吗? 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李易之,二人各带着半盏黄金面具。一人有着萧云歌的魂魄,一人有着萧云歌的面孔。 时隔多年,岁月让他早已折损了对那个灵魂的怦然心动,却无法割舍对那张面孔的占有。何况萧云歌今日定是回来找他复仇的!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萧定乾咬了咬牙,灭了心中那株嫩芽,从袖中掏出一只骨笛吹响,带着一队高手准备夺回李易之。 响箭接踵而来,却总是距离他半步之遥。 ——萧云歌没想杀了自己?为什么?萧定乾已经察觉出来。 趁他愣神,谢同之掌中红光暴起朝他劈来,然而一支响箭又阻止了谢同之的行动。 ——“你!”谢同之咬牙朝向引箭之人,“叶知秋!明明你的壳子下面就是萧云歌,为何要阻止我杀这狗皇帝?你难道忘了他是怎么对我兄长,怎么对你的吗?” “我没忘。”叶知秋隔着纷乱的人群望向了李易之,耳边似乎又响起金戈铁马之声。 那年,在北岸的将军岭,他将陆染推入了寒冷的揽碧江中之后,便失去了活下去的缘由。 他虽答应了陆染撑着一条性命返回大邺,但昔日跟随过他的虎贲军将士皆在此战中知晓了自己被慕容昊册封为妃,哪里还有半点脸面返回故土? 大邺向来等级森严,男尊女卑。贵人压迫平民,男人欺压女人。所以大邺将士最忌被俘。 一旦被俘,那人便在国人心中成了个和女子般阴柔无用的假男人。只能自戕之后让亲近之人拆掉尸首,洗干净骨头,才能重获尊严。何况是昔日的大邺战神? 心灰意冷之际,他却看见李易之从千军万马中冲出,朝他伸出手来:“你不回去,是因遭遇了和我同样之事?你是在厌恶你自己还是厌恶我?你觉得我也不配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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