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灵昭门一共派出了五六个人,除了闻轻雨扮作每天向魔宫运送蔬菜瓜果的商贩外,其余几人的身份也都和魔宫有微妙的联系。 甚至有个人还混进了魔宫巡逻队里,负责看守着一个重要的宫殿大门。 林溯之评价道:“看来江越泽也挺想让这城主倒台的。” 不过这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至少暂时有着共同的利益目标,也不至于突然变卦倒戈。 玄真子拆开两封信件,粗略扫了几眼,脸上终于露出点欣慰的神情。 “派往北巡川和穷奇岛的监管组都已经完成任务了,祟首没发生什么异常,阵法也已经妥善加固了。” 闻言,林溯之的心也放下了一截,加上万剑山的那颗,现在已经有三颗祟首是彻底安全的。 他悄悄用余光看了一下谢泊非,结果没成想正好被对方揪住了。 念在掌门还在场,他也没怎么逗弄林溯之,只是挑了挑眉尾,像是无声询问“偷看做什么,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看”。 林溯之撇了撇嘴,避开了他的目光, 那天在庭院中,他们揭开了那个一直有意回避着的话题,即使鲜血淋漓,也好过独自把痛苦埋藏在不言不语之中。 林溯之说了很多,他说了自己的害怕,说了自己的忧虑,说了自己的……不舍。 也说了即使真的走到那一步,他希望谢泊非可以好好活着,但不要忘了他。 “我很贪心的,但也不得不大度,”林溯之强颜欢笑道:“如果你把我忘了的话,我会非常、非常难过的。” 他不想让气氛太沉重,于是佯装轻松地说出这番话。 谢泊非心中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痛楚,但为了不让他难过,也只能硬生生挤出一个笑。 “我不会忘记你,除非我先忘了自己。” 那天晚上,林溯之独自坐在窗下,他望着青芜峰上熟悉的月色,不禁想到自己刚来到这里的那天。 明明没过去多久,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 面前摆着一张宣纸,他几次想要提笔,却又辗转放下。 笔尖上的墨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直到夜色更深时,一封信才被写好。字数并不多,他却写得尤为困难。 这是一封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拆封的信,如果缘分足够,它或许有重见天日的时刻。 如果缘分不够,就请让他随着尘事一起湮灭吧,不必留下任何痕迹。 — 局势紧急,玄真子每天要处理的公务一茬接一茬,于是林溯之和谢泊非也留在了殿里,被迫充当了一会苦力。 “启禀掌门,揽月宗宗主求见。” 揽月宗是个不大不小的门派,平时存在感很低,几乎不怎么在修真界中露面。 如今一派宗主竟然亲自上门拜访,难不成真的有什么要紧事? 玄真子没有迟疑,让弟子把人请过来。 “参见掌门!终于见到您了,哎呦喂……”宗主一脸焦急,看起来憋了一肚子话想说。 “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宗主悄悄瞥了瞥站在旁边的林溯之和谢泊非,在确定不需要回避这两个人后一股脑地把心中的事倾诉了出来。 “您有所不知啊,最近凡间百姓一直在四处迁徙着,恰巧我们宗门的地理位置不错,就有不少人迁到了附近。” “一下子来了太多人,城中也有些承载不了,那咱们修士肯定不能坐视不管啊,”宗主摊了摊手,“所以我们揽月宗就出了钱财、出了人力,想着帮忙安置一下。” “但您也知道,我们总门上下不过三百口人,能做的终究有限,这不恰巧魏家离我们挺近,我就寻思去求助一下,看看能不能讨来点钱财,也好再安置一些百姓。” 结果这不求助不要紧,一登门可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据他所讲,魏家人口兴旺,合该是个十分强盛的大家族,但他登门发现魏家的人少了几乎一半。 “而且剩下的人好像脑子都不灵光了!问他们一个问题要想半天,回答出来的还驴唇不对马嘴!” 林溯之忙问道:“魏家家主不在吗?” 宗主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道啊,当时那个场景太诡异了,我不敢多问马上就跑出来了。” 魏家情况特殊,地位敏感,若真被什么有心之人利用,他也逃不开追责。 “掌门大人明鉴啊!魏家人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异常啊!” 事已至此,没人有心思去责怪他。 林溯之和谢泊非都想到了同一件事:既然他们可以用魏倾阑的精血来确定祟首的位置,那也一定还有其他人能用魏家人的血脉来做别的事。 这个“其他人”指向谁,不言而喻。 事到如今,确保其余魏家人的安危同样重要。 于是,林溯之和谢泊非随着宗主去了一趟魏家,看看还能不能调查到其余的蛛丝马迹。 — 十堰城分内城和外城两个部分。外城其实和人间的城池相差无几,居住着一些普通的魔界百姓。 而内城则修建着城主所住的魔宫,里面居住着大批听他差遣的魔修。 闻轻雨已经混进城中好几天了,如江越泽的安排,他假扮成商贩每天进魔宫送菜送水果,倒也没人对他起疑。 “站住!什么人?出示一下身份。” 闻轻雨低着头,递上了自己的身份证明。 “切,原来是送菜的啊。”看门的魔修懒得探查,挥挥手就让他进去了。 闻轻雨混入队伍中,特意绕了一条远路才抵达魔宫的后厨。一路上他默默记录下了魔宫的地形。 但江越泽告诉他,城主居住的地方和秦家所在之处都在魔宫最里面,凭他的身份,肯定接触不到。 闻轻雨并没有急于一时,反正他此行的任务也只是看看这十堰城有没有什么异常。 暂时还没必要打草惊蛇。 “唉,你们听说没,城主这几天一直在召见那伙人?”切菜的伙夫们互相闲聊着。 “那伙人?哪伙人啊?” “啧,你是不是傻了,就是那几个姓秦的呗,听说是从修真界叛逃过来的走狗。” 闻轻雨竖起个耳朵,拢菜的速度都变慢了,静静地偷听着。 “哦,你说他们啊,前几天我去他们那打扫卫生,结果你猜怎么着,里面有个人差点把我吓死!” “别废话了,快讲讲!“ “那个人,”伙夫咽了口吐沫,“整个人跟个僵尸似的,全身上下的皮肤黑得像锅底,黑也就算了,还裂得全都是缝。我本来以为他是个死人,谁知道那眼珠子还滴溜溜地转着呢。” “他没把你撵出去?” “别提了,人家直接一巴掌把我扇出门外了,忒疼!”伙夫埋怨完,低声咒骂了一句。 旁边人还想追问,被他捅了捅胳膊,示意旁边还有人在场呢。 那人看了一眼闻轻雨,轻蔑道:“他啊,送菜这几天屁都没放一个,估计是个又聋又哑的,甭理他。” 闻轻雨:“……” 话虽如此,他还是在理完手中的菜后就退了出去,毕竟再逗留下去就要惹人怀疑了。 出了内城后,他回到了外城的一处小屋中,这是江越泽为他们找的,方便他们几个人在这里汇合。 回去时,里面已经有人等候在那。 他叫楚端阳,隶属于闻鹤峰,前不久刚混进魔宫的巡逻队,运气还不错。 “闻师兄,你总算回来了!” “怎么了?” “我看见秦轲偷偷带着一队人去了城外森林,他们身上祟气很重!” 闻轻雨眉头一皱,疾声道:“去看看。” 城外森林,闻轻雨和楚端阳偷偷躲在树后,秦轲的手下们把一群目光呆滞的普通百姓围在一起。 这些百姓的身上都有很浓重的祟气,但还和普通的祟气不太一样,闻轻雨有心探查一番,无奈距离太远,只能作罢。 秦轲依旧是一袭黑衣,他吹了一声口哨,五只巨鹫从天边飞来。 这些巨鹫的身高大约是成年人的二倍,它们轻轻一勾爪子,就把五六个百姓提到了半空之中。 “去吧,飞向山的那边吧。”秦轲的声音沙哑而悠长,宛如念着什么邪门的咒语。 巨鹫勾着百姓,应声飞起,奔向修真界与魔界交汇处,又向更远的地方飞去。 闻轻雨和楚端阳的心中同时浮现出一股不详的预感,待秦轲离去后,他们也迅速回到了城中,向掌门发回了传讯。 — 如揽月宗宗主所言,魏家现在的状况确实很奇怪。 家主已经消失不见,林溯之随便找了个神智看起来还算清楚的,喂了一颗丹药。 谢泊非观察了片刻,沉声道:“应该不是中毒,倒像是被施了咒术。” “这丹药可珍贵得很,”林溯之叹了口气,“希望他吃了后能稍微清醒点吧。” 如他所愿,那个人的目光渐渐清明了些许,虽然不多,但能简单地听懂一些问题了。 “是秦家人把你们变成这样的吗?” 那人眨了眨眼,思索“秦家人”是什么。 谢泊非无奈,只能换了种问法:“害你们的人,是不是穿着黑衣服?” 那人缓缓点了点头。 林溯之又问:“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一周前还是一个月前?” 那人的眼皮逐渐沉重了起来,眼皮一阖,脑袋一栽,瞬间昏睡了过去。 行吧,虽然只听懂了一个问题,也不算是收获全无了。 他们走出魏家时,揽月宗宗主正在门口等候着。 “哎呦,二位可算出来了,我已经安排好人看守魏家了。” 林溯之淡淡颔首,“有劳。” “分内之事,分内之事罢了,”宗主忙应和着,“话说是什么人胆大包天想要谋害魏家啊?” “秦家。” 宗主浑身一个激灵,暗叹自己真是倒了霉,辖地中竟会和秦家这魔头扯上关系。他可没什么建功立业的心思,能守着一亩三分地过安生日子就是最大的心愿了。 片刻后,他又笑道:“林仙君在这我就放心多了,毕竟您身负凤凰骨,秦家也得忌惮三分!” 听到这三个字,林溯之怔愣了几分,曾经他以为这是福祉,如今看来倒更像枷锁。 宗主对他的情绪毫无察觉,还想继续奉承,但是被谢泊非冷声打断了。 “此事已毕,我和林仙君即刻便会返程,魏家就有劳宗主多加看管了。” “啊,好的好的。”宗主呆呆地应着,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山后有一片很漂亮的梧桐林,来都来了,二位要不然欣赏一番再走?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的确,魏家依山而建,山后的梧桐林更是修真界内数一数二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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