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前厅,来到后厨,地板上的污水流至脚边,硕大的老鼠毫不避讳大摇大摆地穿过人群缝隙啃食墙角的食材。 墙角油绿的苍蝇飞蚊密密麻麻地蠕动,路过的厨师随手一挥,飞蝇如云雾般四散又聚拢。 厨师随手抓起一块散发恶臭的肉类放进锅里炖煮,试图用大把大把的香料掩盖异味。 恶臭的气息交织着饭菜的香味撞进鼻腔,夏约身体一软,胸腔窒息闷痛。 淦啊!好恶心,还好没吃! 阿诺德脸色更黑,自己竟然吃了这种东西,人类竟然用这种东西愚弄他! 他周身黑雾翻涌,嘴角上弯,恐怖气息蔓延,气浪掀的人仰物翻。 尖叫声伴随着七零八落的物品碰撞声响起,在众人惊恐的视线中,阿诺德问:“劳伦在哪。” “在,在那。”刚才炖肉的厨师手指了最里面,阿诺德看过去,正好看见锅里的碎肉和自己刚才吃的如出一辙。 刺耳的碎裂声响起,锅被无形之手捏成一团,汤汁溅在厨师脸上,从眼睫上滴落,惊恐地注视着两人走向老板劳伦。 劳伦是个高大健壮的男子,身上有淡淡的鱼腥味,皮肤粗糙黝黑,像经常被风吹雨打,太阳照射,手掌上全是茧子,不似厨师的手。 他看着闯进来的两人,跪伏在地上,想站起来,又被黑雾压着紧贴污水横流的地板,恶心地直呕,又夹杂着恐惧,“你们,你们是谁。” “劳伦,你不是厨师吧,甚至不是真正的劳伦。”夏约想起笔记上写着的故事,众人相信劳伦是一个备受贵族追捧的宫廷御厨,他做出的食物被无数商人、平民、魔法师追捧。 可原主看穿了劳伦的真实身份,“你是一个海盗,和真正的劳伦一起遭遇风暴,你杀了他,抢劫了船上所有人的财物,来这里之后贿赂公爵为你背书。” “你,你怎么知道。”假劳伦脸色一白,自己的身份竟然被当众说出,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立刻杀了面前这个小白脸,但现在自己自身难保,只能任由真相流出。 厨房内其他人听见这隐秘的真相,都大惊失色,顾不得还被胁迫,纷纷议论。 “难怪,我早就想说他做的食物很难吃了。” “我也是,还以为你们味觉异于常人呢。” “有公爵给他背书,谁敢说什么啊?” “那那些食客呢?他们又不顾忌公爵。” “都闭嘴!”阿诺德手指一握,黑雾缠住所有人的脖颈,渐渐收拢,赫赫的挣扎声此起彼伏,一群人都面临濒死的窘境。 阿诺德现在心情很糟糕。 劳伦的情况最严重,他眼球都快突出来了,抓着脖子在地上翻滚,污水浸透了衣衫,恶臭难闻,破碎的呼赫声自胸腔发出。 他快死了。 “阿诺德!”夏约抓住阿诺德的手腕,微微用力,“我们走吧,待在这里我难受。” 夏约唇色泛白,阿诺德垂下眸子,嗯了一声。 他的卡洛尔不想他杀人。 也许是对人类身份还有归属感,不愿看着同族死在自己面前。 阿诺德抱起夏约飞出窗外,在即将迎来黎明的夜色中,跃过高悬的残月。 旅店中,阿诺德割开手腕,含住一口血,贴向夏约的双唇,他伸出舌头将血液渡过去,明明只是喂食,却让人感觉缱绻难舍难分。 夏约吞咽着混合着唾液的血,身上力气渐渐恢复,靠在阿诺德怀里。 窗帘挡住新生的太阳,阿诺德见夏约嘴唇恢复血色,舔了舔他的嘴唇,美味在口腔中蔓延,阿诺德轻轻咬了咬,恋恋不舍地收回牙齿。 夏约擦了擦嘴,阿诺德一看,又凑上去糊了夏约一脸唾沫,闻见对方身上满是自己的味道才心满意足。 夏约:“……” 神经。 你除了糊我一脸唾沫还能干什么?! 脑子里莫名冒出这句话,夏约急忙甩开这奇奇怪怪的想法,同阿诺德闲聊。 “人类吃不出来那些食物的味道吗?” “能。”阿诺德把下巴靠在夏约头上,玩着他的手指,变成血族之后,肌肤会有一段时间病态的苍白,等彻底转换又会恢复莹润,此时十根手指都冰凉入骨,指尖毫无血色,“人类又不是没有味觉。” “为什么。”那些人都像吃到什么美味食物一样,即使心中有疑虑,也依旧赞叹,将假劳伦的名声传去海外,引来络绎不绝的人流。 “人类就是这种生物。”阿诺德语调带上一丝嘲讽,“擅长愚弄自己。” “只要大家都这样说,那就是真的,然后忽略、背叛自己的想法。” “相信他人就是愚弄自己。” “但我不一样。”阿诺德说到这里时,诡异地带上一丝自豪,“我相信我自己。” 所以吃到第一口,就立刻去找茬了。 他凭借心意做事,所以无论是人类还是血族都视他为异类和疯子。 阿诺德抱紧夏约,口中吐出爱语,“好喜欢你啊,想把你吃掉。” 他闻了闻夏约的脖颈,尖牙试探性地磨蹭,每每想要用力刺透,又被理智拉回来。 现在的卡洛尔还不能承受被吸血。 夏约:“……” 你确定那是喜欢吗? 爱意值只有百分之十阿喂! 阿诺德看不到的地方,夏约白了他一眼。
第118章 猩红之夜10 等真相沸沸扬扬地传远,人尽皆知劳伦只是个会耍花样的强盗时,众人唾骂不止,吃过劳伦做出食物的人恨不得把胃吐出来,那天所有食客都看见了后厨的惨烈景象。 那时,夏约已经按照笔记本记录的地址来到玛丽安所在的村子。 乡下村庄的小路两旁是连绵的农田,穿着粗布麻衣的农人勤劳地挥舞着农具,汗水砸在泥土里,天空下起小雨,天色昏沉沉的。 田坎上,夏约撑着伞,带着帽子,拦住归家的农人。 “你好,请问,你知道玛丽安吗?” 听见玛丽安的名字,那人脸上露出一丝厌恶,对着夏约也没好脸色,一脸不耐烦,正要拒绝。 此时夏约刚好抬起伞,露出半张脸。 病态苍白的面孔印在乌云笼罩的天色下,蕾丝黑纱蒙着上半脸,隐约可见炭笔描过般的眉眼,晕染着阴影,唇色血红,刚吸过血般鲜红欲滴。 “玛丽安?”男人眼中闪过惊艳,然后露出一抹欲色,“我知道她在哪,我带你去吧。” 说着话,他就想要上前拉扯夏约的手腕。 夏约默默后退一步。 一只手猛地横插在两人中间,死死扣住男人的手腕。 “呃啊——”骨头断裂声随着男人的惊叫响起。 农具落在地上,男人左手捂住手腕,神志清醒过来。 那容貌蛊惑雌雄莫辨的人身旁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正是捏断他手腕的罪魁祸首。 “你们…你们是谁。”男人懊恼自己刚才被容貌蛊惑,居然没发现还有别人在,早知道就等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下手了。 “路过的旅人,听说了玛丽安的故事,想来看看。”夏约微微一笑,男人又看直了眼,可伤口上的疼痛将他拉回来,说:“没有玛丽安的故事,只有可怜的罗伯特。” “玛丽安的丈夫?” “不,她不配当罗伯特的妻子。” 罗伯特和玛丽安本是一对恩爱夫妻,罗伯特是一个医生,声名在外,富有爱心、慷慨大方,救助了许多穷人,玛丽安则是一个家庭主妇,出身商人家庭,日子倘若就这么过下去也好,可惜有一天,玛丽安出轨了。 玛丽安连同自己的情人,给罗伯特下毒,试图毒死自己的丈夫,远走高飞。 可惜那天,罗伯特正好带上村庄里的人举办宴会,庆祝的妻子生日。 多么深情的男人,他的妻子正在谋划杀了他,而他却兴高采烈地庆祝妻子的诞生和自己的死亡。 有毒的蛋糕被调皮小孩吃掉,当场毒发。 罗伯特惊恐地冲进妻子的房间,正好撞见玛丽安和情人偷情,柜子里还有一样的毒药。 玛丽安被愤怒的村民当场绑去打死。 没有人责怪罗伯特,毕竟他也是个无辜可怜的人。 夏约看向阿诺德,正想问问他的意见。 只听见阿诺德勾着嘴角,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蠢货。” 漏洞百出的故事。 “玛丽安的坟墓在哪?” “后山的乱葬岗。” 她死后,没有人为她立坟。 而他丈夫的深情、可怜、慷慨大方,则被吟游诗人带去远方,久久传唱。 原主无法改变这个人尽皆知的事实,只能将这个故事记下,连同他得到的真相。 他从没有传颂过一首诗。 与其说是吟游诗人,不如说是流浪者。 夏约顺着山路走,天气雾蒙蒙的,泥土湿润,偶尔会脚滑。 路过一间房舍时,阿诺德突然扭过头,眼中带上一丝疑惑。 “他们在干什么。” 夏约没发现什么异常,可阿诺德却听得很认真。 于是夏约也全神贯注地去听。 高高低低的呻/吟起伏,伴随水声和碰撞声,似痛苦似愉悦的惊叫传入耳中。 经验丰富的夏约猛地脸色爆红。 麻袋!怎么回事! 阿诺德!你听这么认真干什么!! 你快走啊啊啊!别听啦! 血族的听力和视力不是让你听墙角的! 夏约急忙去拉阿诺德的胳膊,可对方一动不动,注视着夏约的脸,看见他绯红的脸颊和脖颈,“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潮湿的空气贴着肌肤,冰冰凉凉的,阿诺德却诡异地感觉血液在沸腾,耳边的呻/吟自动变成夏约的嗓音,他控制不住地露出血色瞳孔,“好奇怪啊,卡洛尔,我突然有点热。” 血族不应该热的。 夏约后退一步。 没想到阿诺德活了这么久居然不知道这些事。 血族的繁衍依靠的是血液交换,因为身体特殊,血族血液流动缓慢,几乎没有欲望。 阿诺德也不怎么关心人类的生活,没人想了解食物的日常。 “你能告诉我他们在做什么吗?”阿诺德贴近夏约的脖颈,除了对血液的渴望,还染上一些别的东西,“我要怎样才能让你发出这种声音呢?” 低低的,软软的,带着哭意的哀求,仅仅只是幻想夏约发出这种声音,就觉得比吸血还要满足。 阿诺德眼中染上欲/色,即使他还不知道这些感受的含义。 “……” 哥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他们。”阿诺德见夏约一脸为难,自觉体贴的退了一步。 可夏约脸色却更难看了。 “现在?”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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