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本来想说撒特德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了,他久不做事,闲在洞里,和阿乔见面聊会儿天其实不错。 可透过撒特德连日压抑的状态来观察…… 他不由自主地抚上脸颊,低头打量渐渐暗淡枯燥的头发,心里的猜测成了真的。 自己的状态……如今让阿乔他们看见,恐怕会担心,还不如等恢复了再见面。 想罢,江言下地,慢慢走出洞口。 “撒特德。” 被唤住的兽人回头,他道:“我想吃果,不要酸的,要很甜的那种。” 果盘上剩下的果都带了酸味,撒特德要去周围摘熟透到发甜的果实。 江言笑笑:“那你快去快回。” 目送撒特德离开,江言慢慢走下阶梯,拎起木盆放在竹筒下,盛满清水。 部落里没有铜镜,撒特德把活儿都揽了,闲了太久,江言连水桶都没提过。 用想吃果子的借口把对方暂时支走,他微微低下细细的一截脖子。 江言好久没仔细看过自己的模样,此刻打量当前水面倒映出来的人影。 脸像个失去水分的桃子,他又抓了抓干干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露出瘦下去,显得眼睛很大的整张脸。 安静几息,他喃喃道:“居然都这样了。” 水面上倏地凑近一张硕大毛茸茸的狗脑袋,佩奇哦呜一声,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发呆。 江言笑笑:“没你的事,去玩耍吧。” 作者有话说: 待修! 明天见QAQ
第105章 在幼崽出生前,带我看落日吧 撒特德从山上采回不少果子, 就如江言说的,熟得透透的,轻轻一捏汁水就爆进喉管里, 甜得让人发腻。 他连续剥开两个吃,剥第三个的时候,眸子一弯, 手指转了个方向,递到撒特德嘴边。 他微微仰头,笑道:“你试试。” 撒特德瞳孔不动,很浅幅度地低头,咬住果肉。 下一瞬,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霎时僵硬起来, 还微微扭曲了几下。 甜得发齁。 撒特德第一次吃这么甜的东西。 银灰色的兽瞳有些晃动, 瞥见人类眉眼扬起的笑, 便又默不作声的把整个齁甜的果实吃完。 他暗暗咬着紧绷的后牙, 大掌一伸, 还要再拿第二个, 被横出的另一只手拦住。 江言笑够了,眼角盈着些湿润,道:“别吃了, 不喜欢就别吃,当心甜到牙疼。” 他自己吃了两个也觉甜腻, 没有再吃下去的冲动。 把果子收拾好, 江言沿着四周走了几圈,咩咩兽都放出去吃草了, 佩奇跟了过去, 又把达达兽放了, 驱赶到池塘边,慢慢往山洞返回。 中途,撒特德去烧窑那处看了一次,又一批的砖头烧制好,取出,拎了两筐晾干的陶泥砖带去继续烧。 撒特德回来时,江言正在抱着冬衣和兽褥往外晒,他动作缓慢,铺整好,缓慢往山洞里走。 撒特德自身后跟上,揽着他往阶梯一步一步抬腿。 江言道:“我腿有点酸胀,等会儿想捏一捏。” 撒特德道:“好。” 江言靠在竹椅中,腿放在撒特德膝盖前,微凉干燥的掌心贴着有些浮肿的小腿按/摩。 他闷闷哼了几声,坐了会儿便觉腰酸,手指搭着肚子摸了摸,另一只手去够边上的麻绳。 他用麻绳把落下的头发稍微扎起来,正在给他按小腿的撒特德目光顺着他的动作落在发上,他像是没发现似的,绑好头发,还朝对方露出个微笑。 “精神吗?” 撒特德点头,专注地捏着他的小腿。 忽然,江言叫了声,眉心隐隐皱起。 他看着正在起伏的肚子,撒特德停下按腿的动作,俯身盯着肚子。 “言。” 伴着话音,想揭开江言身上的衣物,被他一把挡住。 江言摇头,道:“还是别看了。” 见过幼蛇不停用尾巴往阿乔那层薄薄的肚皮戳的画面,江言想了想,双手往肚皮上抚摸。 “安抚ta就好了,过一阵应该就会安分下来。” 撒特德面色难看,背过身,过了会儿,才听江言开口:“ta已经变得乖乖地了。” “撒特德。” 仿佛得到一声指令,撒特德回神,二话不说抱起江言,从竹椅里送回床上。 江言睡着枕,偏了偏脸,笑意温温的,伸手去够撒特德的掌心。 他握住对方的拇指,指尖往虎口处挠了挠:“别拉着这样的的一张脸,都不好看了,乐观点嘛。” 又道:“我有点困,想休息会儿,天热,你抱着一下。” 撒特德有降温的效用,闻声,侧躺上去,揽着江言的身子,等他入睡。 过几日,越近秋,江言的肚子就愈发的不安分。 里面的幼崽每日都要动,早中晚,一日至少三回,回回不落。 就如此刻,他掀开宽松的麻衣,只见那条尖尖的尾巴不断往外戳,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出来。 第一次见识时怵目惊心,第二次依然好不到哪里。 第三次,第四次…… 看得多了,江言逐渐适应,眼皮都不抬。 他并不觉得害怕了,会同ta说话,ta能听得进去,自然就会停下来。 用过早食,不久后祭司来给他做例行检查。 江言十分配合,坦白连日出现的症状。 他舔了舔唇,说得嘴巴渴,见状,撒特德准备去倒水。 江言喊:“我想喝果汁。” 撒特德朝拿了果去下面洗。 趁着对方不在,江言来回轻抚肚子,忽然开口:“祭司,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我特意支走撒特德,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因为他会阻止的。” 祭司下意识看着他的肚子,江言眸光充满诚恳,也充满了决心和勇气。 “不管是我还是你,都不能保证能不能顺利地生下幼蛇,倘若过程不顺,请一定先保护好ta。” 从前,他在阿乔和幼蛇之间,坚定地选择了阿乔,明白大人在,一切才能有可能这样的道理。 可真轮到自己,却无法做出那样果断地决定。 幼崽在他肚子里生长,与他的血脉融合,当ta每一次有所动作,自己都能切身感受到,从而滋生出连他都无法控制的勇气和决心。 这是因自己孕育出来的小生命。 ta的性命受自己牵连,那么小,还没出来认真地感受过这个世界。 江言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没有任何办法来伤害ta一丝一毫。 祭司垂目。 按照部落的传统做法,的确会优先保住幼兽。 可江言……不同。 江言对撒特德,对部落都有着不同的意义。 可以说因为江言的到来,改变了部落许多观念,事情,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撒特德恐怕会第一个杀了他。 江言道:“撒特德要回来了,可以答应我吗。” 又催促了一声:“能两全最好,刚才的话,也只是最后不得已的决策,可以答应吗” 祭司很轻地点头。 江言长松一口气。 伏夏的暑热在风里消散,逐渐带上几分秋意的闷燥。 江言是越来越不方便行动了,肚子很大,影响了胃口不说,连带着变得难以入眠。 有时半夜他会被突然精神的幼崽弄醒,抚着肚皮传来的触感,蛇尾尖尖地戳着,仿佛在向他打招呼。 半夜,江言睁着眼安抚肚子,旁边的男人忽然坐了起来。 江言一直都安安静静,他叹息:“还是吵醒你了?” 肚子里那一个不睡,江言也睡不着,连带着惹得撒特德也不睡。 撒特德掌心覆盖上他的手背,盯着那连续动了几下的肚子,目光浮闪出不善。 江言偏过脸,软软的唇触了触撒特德的面庞。 僵硬郁沉的面孔倏地地怔,江言笑着往他耳边呵起。 “感觉好点了吗。” 撒特德揽着他,摸到他颈后微微汗湿,便把麻布拿来,默不作声地擦干净。 山谷里的树海逐渐染了几分秋意,植被依旧茂盛,却能从肉眼上看出叶子少了,显出几分古朴萧瑟。 早熟的果实飘出浓郁的香,时逢夏末的尾巴,早早熟透的果已从枝干坠落,还有的结成了长长的一串,像一串串黄色的泡泡垂坠,远远看着,瞧出些许喜庆的意味。 干燥使人烦闷,江言在平台吹了会儿风,那股闷依然滞留在心口不散。 他闻着四周的果香,实在浓郁,忍不住撑着后腰慢慢走下阶梯,步行至就近的树林,伸手扶着根被果实压弯的枝干,把上面的果子摘下来。 这些果都是常吃的,或用来做果酱。 他原地剥了个吃,嚼完果肉,余光忽瞥见好几只蚂蚁从脚边经过。 长达一个月没与族人接触,把他憋得够够的了,这会儿寻到兴味,心中玩念一起,跟着蚂蚁走。 先是无聊的数蚂蚁,从几只蚂蚁变成一路,颇为密集,渐渐地数不上来。 江言微微俯低笨拙的腰身,看见它们用触角相碰,遇到下个同伴,继续用触角碰着触角,以此方式传递信息。 唇角浮起的弧度一僵,前不久下腹的果肉似乎在他胃里翻涌起来,他捂住唇往不远的树干走去,低下头,压抑着声音把吃的果子吐了出来,连汁水都呕得干干净净。 江言轻叹,摘了几片叶子把呕吐物盖好,用脚拨了拨泥土,接着盖。 他摸摸没什么肉感的脸,看不出几分难过或不适,依旧回头看蚂蚁搬家。 正看得津津有味,腰后扶上一双手。 撒特德刚去烧窑换了一批砖,加上入秋,要为囤食做准备。 尽管今年有了收成不用像过去那样紧张忙碌,可江言如今身子紧张,撒特德不光要准备食物,滋补的药材更是趁人睡觉时,到外面交换了不少。 江言问:“忙完了?” 他指着地上:“我在这看了会儿。” 撒特德:“言,很闷吗。” 江言道:“还好,就是太闲了。” 眼看傍晚将至,闲得发慌的他扯了扯对方的手指。 “想去远一点,高一点的地方待一会儿,透口新鲜空气。” 于是撒特德小心抱起他,去了今年冬末初春时,带他去看冰雪的地方。 高山之顶,入眼就是悬在天幕的一轮火烧云,霞光万丈,柔柔的在大半个山谷上漫开。 云团看起来又厚又软,也不知是不是江言嘴馋的缘故,越看,越觉像红色的棉花糖。 他微微眯眼,风拂开几绺干燥枯淡的发。 撒特德侧脸去看,人类的下巴尖小,含着笑,嘴边露出个小小的浅涡。 江言感慨:“夕阳真好看。” 直到最后一丝霞光消散,滞在心口的那股燥闷似乎也随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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