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路行雪让护卫去地牢提的人也带来了,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破衣烂衫,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目光都有些呆滞麻木。 听到亲娘呼唤,呆滞的双眼慢慢注入光彩。 “城主大人,时间紧迫,我把家中所有能拿的值钱财物都拿来了,比之一半只多不少!” 男子又是激动又是忐忑,按捺着对路行雪说道。他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虽然看起来不成人形,但至少还活着。 路行雪此刻显得有些沉默,挥了挥手,护卫将人放开。 很快一家三口抱头痛哭起来,现场之人都默默看着,神情复杂。 只是扶望海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耳边响起那少年城主淡定的声音。 “扶家主,成功例子在前,你如果真心想救自家侄子的话,那就拿出扶家一半财产吧。” “……还是说,你其实并不想救自己侄子,反而希望他死在城主府?” 城墙上。 看了先前一场戏的扶渊,嘴角微扬,眼中泛起一点兴味。 明明是被吊起来的狼狈姿态,却仿佛挑了个最佳观赏位似的,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哪怕看戏看到自己身上,也一副局外人的表情,无论是扶家人,还是自己性命,都在他眼中激不起半丝涟漪。 注意力更多是放在那位穿越者身上。 当路行雪问出最后那句话时,扶渊嘴角笑容微滞,眸中没有半丝笑意。 过了片刻,再次缓缓笑起来。 新来的穿越者,这就是你的攻略套路吗?
第9章 路行雪的话让城门前陷入一片死寂。 扶家可以说是洗雪城第一世家,做为一个传承上千年的世家,底蕴比一些小门小派都强。 通俗点来讲,就是祖上阔过。 远的不说,就说这一辈,便出现过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扶天都,现任家主的哥哥,挂墙头上那位的亲爹。 扶天都资质远超同辈,且悟性奇高,为人洒脱旷达,三十岁便突破金丹,是有望赶超祖上元婴大能的第一人。 可惜天妒英才,一次秘境之行,与妻子双双殒命,留下尚且年幼的孩子。 虽说扶望海比之兄长差得远,但勉强维持住洗雪城第一世家的名头还是能做到的。 今日来的大小世家,都是由扶望海牵头,希望集众人力量压城主一头,煞煞这个少年城主的威风。 他们对抗不了城主,也没有跟扶家硬抗的底气,此刻见两人剑拔弩张起来,一个个屏气凝神,低下头降低存在感。 然而当事者之一的路行雪,却没人旁人想的紧张感。 在问完那句话后,路行雪再次抬头往墙头望了眼,正好对上扶渊凝视的眼神,不由微微顿了下,然后若无其事收回视线。 【系统,不是说主角他最多活不过三天吗?怎么在墙头吊了三天,看起来也没有要死的样子?】 系统沉默了下,语气带点迟疑。 【……因为他是主角?】 听到系统这个回答,路行雪沉默了。 正当场面比较尴尬时,一阵唢呐声隐隐传来,还伴随着哭嚎。 阵风拂过,黄色纸钱漫天飘洒,白幡招展,此时街道尽头出现一支送葬队伍。 呜呜咽咽的哭声,伴随凄厉激昂的唢呐吹凑,画风一下从盛世繁华街景转到阴郁黑白阴间。 路行雪转头望去,弯起嘴角无声笑了笑。 送葬队来到城门口,这里堵着大群人,队伍被迫停下。 一名身披麻衣的年轻女子趴在棺木上,哭得撕心裂肺,“夫君啊,你死得好惨,年纪轻轻地去了,可让我怎么活啊……” 沉浸在悲痛中的女子似乎没察觉到送葬队停下,抱着棺材不撒手,有人来拉她,女子转头,余光瞥到城门前的轮椅,蓦地顿住,哭声一歇。 下一刻,一道厉喝突破天际,女子挥舞着双手扑过来,“路行雪,你个刽子手,还我夫君命来!” 不等河伯出手,同行的队伍冲出两人拉住她,压低嗓音喝斥:“你不要命啦,那可是洗雪城城主!” 女子一副不管不顾悲痛欲绝模样,“他杀了我夫君,就算是城主也要给我夫君赔命——” 那两人赶紧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再说下去。 女子拼命挣扎,这时棺材被放下,唢呐声也停了,送葬队伍里不少人披麻戴孝,个个神色悲凄隐忍。 在队伍后头,还有一对年迈的夫妻,骤然而来的绝望击垮他们的身体,几乎都站不稳了,却还坚持着来送自己孩子最后一程。 “放开她,让她说。”路行雪转过去轮椅,神色平静地说道。 谁也不能从他的神色看出什么,可城主的残暴之名深入人心,哪怕他此刻情绪稳定,还是有很多人吓得瑟缩了下,低头不敢看过来。 河伯神色阴郁,站在轮椅旁劝阻道:“城主无需搭理这些人,交给老奴处理就好。” 路行雪抬头淡淡扫他一眼,“你能处理这一队人,还能处理整座城的人吗?” 河伯眸色一凝,目露杀气道:“不管多少人,只要胆敢危害到城主,来一人老奴屠一人,来一城老奴屠一城。” 路行雪怔愣地看着他,片刻后收回视线。 河伯是原身母亲留给他的忠仆,这些年来,死在河伯手里的人不计其数——毕竟原身没修为,只能动嘴,而替他执行的,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河伯。 在外人看来,河伯完全是助纣为虐,但在河伯心中,他只是一心想保护好自己的小主子而已。 但路行雪不能让河伯动手,至少现在不能,否则今天这出戏就唱不下去了。 此时虽然整片街道都很安静,不见什么人,但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在远一点的地方,以及周边那些房屋当中,都有不人躲藏着,小心翼翼向这边张望,沉默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你说躺棺材里的人是我杀的,那你打开棺材让我看看。” 路行雪轻描淡写的话让送葬队的人都面色一变,而那名女子更是满脸悲愤,一副受到羞辱要跟路行雪拼命的架势,两个大男人几乎快拉不住她。 “路行雪,我夫君不过是在你的马车差点撞到孩童时,说了句公道话,你就让人把他抓起来,活活打死……如今他死了,还想污辱他的尸身吗?!”女子忍着悲戚,眼眶已经哭得红肿,泪水扑簌簌落下。 听到女子这翻话的人,也都忍不住面露悲愤之色,却很快想到什么,一个个默默低下头,掩去眸中神色。 “他是个读书人,自小受圣人教化,遇不平之事便会指出……却不想,就此丢了性命……” 女子似乎有些说不下去,身形摇摇欲坠,很多人都红了眼眶,却又一个个拼命掩饰,不敢当着路行雪这位城主表露悲意,更遑论愤怒。 蓦地队伍后响起一声哭嚎,有如失去自己幼崽的母猿,哭声凄厉悲绝。 “我的儿啊——” 两名老人扑到棺盖上,一下一下拍打呼喊着,想要唤回自己的孩子。 压抑的啜泣声成片响起。 “路行雪你不得好死!你这样的人不配修行,不配有健康身体,缩在轮椅上苟延残喘就是你的报应!” 女子厉声咒骂,丝毫不在意激怒这个残暴城主的下场。 路行雪垂了垂眼眸,在河伯气得要上前将这女子毙于掌下时,抬手做了制止动作。 “你确定棺材里的人是我杀的?” 轻飘飘一句话,让女子的哭声一滞。 后方,扶望海眼神闪了闪。 “你现在想否认?”女子呆了呆,似乎没想到路行雪会这样说,很快反应过来后变得更加愤怒。 “路行雪,你杀了那么多人,现在才来否认,不觉得太晚了吗?” 路行雪神色不变。 “正是因为杀的人太多,所以才要把账记清楚……杀过的我认,但不是我杀的,还是说清楚的好。” 他说这话时,不像一个穿越者在说,而像是完全代入到原主残暴城主的身份,以一个切身经历者的语气说的这句话。 别人没察觉到这语气的差异,城墙上的扶渊,朝路行雪多看了一眼。 然而他这话听在女子耳中,完全是狡辩,用一种吃人的目光瞪着路行雪,恨不能上前手撕了他。 路行雪与她对视,在女子愤恨仇视的目光中平静开口道:“难道你不知道,凡死在我城主府的人,是不会留下尸体的吗?” 准确地说,连魂魄都不会留下。 女子脸色骤然一变,路行雪那话在她听来就是一句威胁——他不仅让人打死自己的夫君,还想连夫君尸身也毁掉! 是啊,早听说那些被抓进城主府的人,个个都受酷刑而死,死后尸骨无存。 一股决绝之色在女子眼中浮现,她挣扎的动作慢慢停下,抓住她的人以为她情绪稳定了些不闹了,便也松开了力道。 女子突然推开两人,猛地朝路行雪冲去,边冲边拔下头上簪子。 “路行雪,你去死!” 女子瘦弱的身躯在这一刻爆发出强大力量,奔跑的速度几名成年男子都追不上,她高举着发簪,想要朝路行雪刺出复仇一下。 事起突然,结束的也快。 寒光闪过,血花喷溅,都不用河伯出手,护卫挥剑砍下女子头颅,无头的尸身往前奔行几步,颓然倒地——发簪还紧紧握在手中。 头颅跌落在地上,滚了几下,滚到路行雪脚边。 极度的仇恨与愤怒凝固在女子年轻的面容上。 尖叫声四起,送葬队伍作鸟兽散,哪怕是站在路行雪身后的一干世家,也个个面色苍白,胆小的甚至双股战战。 却有人低头嘴角微勾,露出满意之色。 空旷的街道上,一下只剩具黑漆漆的棺材,以及两名孤零零,被变故吓得没反应过来的老人。 老人浑浊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身首分离的尸体上,视线缓慢移动,望向路行雪,张开嘴巴“啊啊啊”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路行雪面前的护卫摆出戒备姿势,似乎生怕两位老人也学刚才那女子一样。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砰——”“砰——” 先后两声撞击,两名老人撞死在了儿子的棺木上。 路行雪骤然抓紧轮椅扶手,狠狠闭了一下眼。 “河伯——” 甫一开口,喉咙泛起一股腥甜,路行雪一口血吐出来。 “城主!”河伯面色大变,恨恨瞪向倒在地上的三具尸体,又瞪了眼之前那些人逃走的方向,“这些人真是该死,竟害得城主吐血,我要把他们千刀万剐!” 路行雪缓缓摇头,手背因过度用力而青筋暴露,薄薄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更能清晰看出骨头形状。
116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