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淳被迫止了话音。 同巫庭对视一眼后,相看两厌的别过了头。 “那我……们先上去,你休息好了早些过来。” 别笙点点头。 巫庭看他一眼,没说别的话,轻轻颔首抬步上了木梯。 等两人都走了后,别笙推开第六层的阁门,寻了圆凳坐下。 许是今日筵宴,桌上摆了新鲜的点心茶水。 别笙取出茶盏,给自己倒了杯水,刚捧着啜了两口,就听一道脚步声慢慢近了。 他转目看去,见到来人之后,贴在瓷盏上的指尖紧了紧。 “笙哥儿可是连礼节都忘了?” 少年一袭紫地金锦襕绵袍,腰上扣着翡玉鎏金带钩,下坠珩玉,此刻靠在门框,微微挑了眉看人,眉目间便带了不同于兰玉之质的富贵鲜活。 别笙很想将杯子撂下大步离开,但碍于身份之别还是得起身道:“见过长龄世子。” 他说的不情不愿,沈长龄自然听出来了,他看着别笙垂下的一截细颈,不期然想到了那天这人一袭红裙的模样,蹙着眉,红着眼,衔着泪珠子的眸似乞求的望过来。 委实……惹人。 环视一周,见别笙身边没人跟着,皱了眉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别笙只觉这人莫名其妙,明明是他先来的,怎么好意思以一副主人的姿态质问他。 他抬眸睇他一眼,“方才累了来歇息一下,不知此处归属于长龄世子,打扰了。” 说着便要告退。
第51章 殿前香(五十一) 沈长龄见自己一来, 别笙就要走,唇角蓦的拉平。 扫了一眼桌上尚未饮尽的茶水, 抬步慢慢踱到别笙身边, 微凉的指尖碰了碰杯盏。 茶水尚温。 “看来笙哥儿并未休憩多久。” 他撩起眼皮,目光沉寂下来。 俊俏的面容平添些许冷削。 若是沈长龄和颜同他说话,别笙还有胆子跟他逆着来,但对方的语气一冷下来, 他就有些怕了。 实在是这人过于放肆, 在宫中都有胆子强迫他换上女子的衣裙, 何况是在这里。 且此处只自己一人, 他要是拧着, 委实不知要被怎么折腾。 别笙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敛袖道:“筵宴快要开始了, 再耽搁下去恐怕要误了时辰, 若是长龄世子无事, 我便先行一步了。” 因着今日要来赴宴,别笙特意着了广袖, 敛起时, 恰露出一截手腕。 带着伶仃的细弱。 沈长龄是握过的,还把他弄红了, 自是清楚有多经不住攀折, 他瞧着别笙回避的姿态,漫不经意的拨弄着腰上的珩玉,“既如此, 不若一道过去。” 用的是陈述句, 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别笙垂着头,咬着唇珠静默不语, 一看便是在找理由拒绝。 沈长龄视线在那颗被别笙唇齿碾的晕红的唇珠上,稍微凑近了些,语气带了恶劣,“笙哥儿不会是以为我在同你商量吧。” 别笙不大适应这样近的距离,他拧着眉瞥他一眼,退无可退的偏过了头。 他实在不懂为何沈长龄要这样针对自己,又是逼着自己穿裙子,又是胁着非得一起走,明明他与这人的交集也不是很多。 沈长龄见他久久没有动作,指骨叩了叩桌面,“不是怕耽误,怎么还不走?” 别笙:“……” 他为什么还不动眼前的人明明再清楚不过了,偏还要这样直白的问出来,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眉眼轻横,却到底没说什么,绕过他走向了门口。 一步一步踏的很重,像是表达自己的不满。 沈长龄光看别笙的背影都能瞧出他心里有多气,只也没有多在意,一哂之后跟了上去。 两人在木梯上一个前一个后,谁也不说一句话。 半点也瞧不出是认识的。 别笙走在路上细细喘着气,汗珠子自鬓边滚落,沾湿了一旁的碎发,他草草将发丝拨到一边,心头满是憋闷。 早知道会碰到沈长龄,他说什么都该跟着巫庭他们一起走的。 瞥了一眼身后姿态闲适的沈长龄,别笙心里更气了。 好容易走到第九层,他顾不得身上的疲惫,匆匆告辞后便朝着巫庭所在的食案走过去。 脚步快的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直到跪坐下去,才缓缓舒出一口气。 巫庭见他面上沾了红,鼻尖还浮着细汗,提壶给他倒了杯茶水推过去,“还未到开宴的时辰,怎么就这样急?” 别笙捧着淡青色的瓷盏咕咚咕咚喝了一整杯,等缓过来那股子劲儿后,才同他小声抱怨道:“要怪就怪沈长龄,也不知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总同我过不去。” 不在沈长龄跟前了,胆子似乎都大了许多,连世子都不叫了,直接称他的名。
第52章 殿前香(五十二) 只不等进一步编排, 就见沈长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别笙下意识住了嘴。 等反应过来才觉出自己这样子很像是怕了他。 他左右看看,见周围这样多人, 料想沈长龄应该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就偏头瞪了他一眼。 带着点恼。 沈长龄一直是分了注意力在别笙身上的,见他横来一眼,脚步顿了一下,眼底随之添了些笑。 一径走到巫庭面前, 见礼之后笑意盈盈的同他寒暄:“许久不曾在筵宴上见过五殿下, 若有招待不周之处, 还请殿下勿怪。” 巫庭余光瞥了一眼别笙, 见他看也不看沈长龄, 语调沉静的回道:“王叔性情和朗, 筵席之上想来多论词酬答, 世子多虑了。” “殿下这样说我便放心了, ”沈长龄吃了一记软钉子, 唇边的笑淡了些,他拾起案上的双龙方壶, 微微躬身将别笙方才饮尽的杯盏续上, “只方才与笙哥儿凑巧遇见,聊了两句后发现颇为投机, 不知可否腆颜坐在这里, 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食案偏长,三个人是可以坐下的。 但别笙看着这个不请自来、还讨嫌的人,没忍住插了一句, “我如何同你……投机了?” 这怎么还带自己臆想的啊! 沈长龄听别笙矢口否认, 将杯盏往他跟前推了一下,“笙哥儿方才连茶也不喝了就要同我一道上来, 原是我会错意了吗?” 别笙听着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气得胸脯起起伏伏,凝目时眼底火光摇曳,晕的眼尾一片迤逦。 只到底还有两分理智在,没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太难听的话,“那佛经也说一花一世界,连朵花都能自成一界,世子沉醉在自己的想法里也不奇怪了。” 这话说的真真又促狭又刺人,若不是巫庭在这里,他又实在太气,大抵是不敢这样回嘴的。 沈长龄也是一愣,往常别笙在他眼里便是那副鹌鹑性子,被欺负了也只会忍着,现下见他这样伶牙俐齿,不由哽住了。 他转目看向巫庭,咬牙道:“五殿下的意思呢?” “世子既是与别笙相投,便该问他的意见,”巫庭说着似有两分无奈,“我这伴读主意大的很,我向来是管不住的。” 沈长龄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目中沉着点翳色,“既如此,我便不打扰了。” 语罢拂袖走到了旁边的食案,正是夏元淳所坐的那张。 他看着被赶到这一桌的沈长龄,目中泄出两分笑意,“世子何时这样不招人待见了?” 迎着夏元淳看笑话一样的目光,沈长龄环视一圈后道:“昨日听你说要邀一位同窗来这里,怎么不见人?” 这话就是故意寒掺夏元淳了,要说沈长龄不知道这位同窗是谁,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就是因为知道他才会来参加这个没甚意思的筵宴。 夏元淳也确实叫他戳的心里拧了个疙瘩,冷冷看了一眼挑起话题的沈长龄,不说话了。 互相揭短的两人相顾无言。 就在开宴的前一刻钟,东道主从主位后面的嵌石插屏走了出来。 一番献酢之后,筵宴才算正式开始。 别笙看大家都举着酒盏,就自己没有,心里有点点不平衡,他看着放在巫庭前面的酒壶,悄摸摸将手伸了过去。 还没碰着呢,手背就被敲了一下。 他的皮肤太薄,这样一道红痕落在上面,立时就肿了起来,叫谁看都觉得打的太重了。 别笙缩回手,红着眼看他。 巫庭被这样的目光瞧着,别过眼睛怕自己妥协,“这酒太过肥醲,你怕是受不住。” 别笙小心给自己揉着手,嘟囔道:“那大家都喝了,就我不喝,对主人家未免不够尊重。” 巫庭淡声提醒他:“方才拒绝世子的时候怎不见你觉得不尊重?” 别笙讷讷无言,片刻后扯了扯巫庭的衣袖软声求道:“我保证不喝多,只喝一小口。” 说着他两根指头并在一起,给他比了个指甲盖大小的范围。 巫庭见人说着话还不忘看一眼酒盏,知道自己要是不答应恐怕还不知道要怎么歪缠,退了一步道:“只喝一口。” 别笙忙举起右手道:“我保证。” 这时候倒是乖了,巫庭揉了揉眉心后提起酒壶。 别笙扶住细颈的瓷壶道:“等一下。” 他了解巫庭的性子,说是一口就是一口,半点都不会多倒,他才不要这样。 巫庭看他,询问何意。 别笙挪了挪屁/股,凑近了道:“我喝不了太多,不必这样麻烦,我喝殿下杯子里的就好。” 巫庭被他说的怔了一下,“我的杯子?”
第53章 殿前香(五十三) 别笙仰着头看他, 乌溜溜的眸中藏了点光亮,“可以吗?” 巫庭提着酒壶悬在半空, 绕过别笙的眉眼, 将目光落在了那瓣饱满浸了花气的唇上。 才瞧去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垂下的眸中沉沉浮浮,卷着点蒙昧的光。 他阖目将种种思绪敛下,没有答他的话。 别笙以为巫庭这样子是不愿意, 眼睛里的神采黯淡了一些, 思虑之后退而求其次的小声同他商量:“那……给我另倒一杯也是可以的。” 说着松了巫庭的衣袖, 探身欲取一只干净的酒盏。 只在他快要碰到杯子时, 肩上覆了只手。 别笙转目看他, “殿下?” 迎着别笙疑惑的目光, 巫庭落下的力道重了些, 却也说不上为何要拦住他。 沉默片刻后将案上的酒盏推到了别笙身前, 淡青色的酒液荡开一圈圈螺钿。 “少饮一些。” 语气带着不同于往日的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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