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儿和宣夜肩抵着肩, 望着匾额上飘逸的字迹,不由叹道:“大师兄,这好像是你的字迹。” “和咱们祠堂里的字一模一样。” 沈初霁并未回应, 凝神看着眼前画面。 苏仙乐闯入百书阁三十二层,不消片刻时间就被发现, 四大家族弟子与之展开缠斗, 不知几年间她经历了什么, 修为增长十倍不止,就算十几名弟子联手都未能将她制伏。 她一身黛衣,神情冷厉, 再也不见从前温和颜面,出手狠厉,直取要害, 几名弟子在缠斗中身负重伤, 她却未损分毫。 “妖孽!你的修为来路不正!”弟子口吐鲜血依旧正义凛然。 苏仙乐冷冷睨着众人, 额间一枚黑色火焰印记, 周身戾气萦绕,确实与普通修士大相径庭, 倒像是修了什么邪术。 “你奈我何。”苏仙乐红唇轻启, 声音冷若冰霜,气息凌厉, 举手投足间轻易中伤其他弟子。 闻讯而来的四大仙门尊主御风落在青石上,楼外楼一身儒雅装扮,长相温润随和,手执一把折扇,意外挑眉:“苏仙乐?你来此地作甚?” 看到楼外楼,苏仙乐冷哼:“我来借用一物,不日便可归还。” 楼外楼嗤笑道:“借用?在楼某看来,苏姑娘此番前来可没有任何借用意思。” “楼外楼,我此番前来只为一件东西,那就是百年前被封禁在此的飞升禁术。”面对楼外楼,苏仙乐并未直接动手。 楼外楼神情逐渐变得凝重:“你要此物作甚?” 苏仙乐不答反问:“楼尊主觉得呢?” “苏仙乐,此物非同寻常,我劝你不要打它的主意。” “那便看在过去情分上,借我看上一看?”苏仙乐挑眉,神色讥讽。 楼外楼合起折扇,眼神深了许多,似是觉得好笑:“我与沈兄倒有几分情分可言,与苏姑娘有何情分?以往看在沈兄面子上,待你也算彬彬有礼,如今离了抚云顶,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语气不乏嘲讽鄙夷。 苏仙乐脸色极其难看,不愿再与他多言,挥动灵力形成的藤条直逼楼外楼而去。 可惜楼家位于四大仙门之首,亦是四位尊主之首,更是在修真界浸淫多年,任凭苏仙乐神通广大也不是他的对手。 面对她凌厉的招式,楼外楼应对如流,折扇开合间轻松化解她的攻击,倒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文尔雅模样,未曾露出片刻失态。 几招下来苏仙乐自知不是对手,直接掳过地上重伤昏迷的弟子,要挟楼外楼放她进入百书阁。 楼外楼哂笑一声:“苏姑娘该不会觉得,楼某会在意一个将死之人的性命,放任你偷盗禁术吧?” 话音未落,楼外楼打开折扇灵力催动,扇骨化为锋利刀片于半空旋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弟子喉咙,鲜血如注,瞬间毙命。 刀片锋利不沾血腥,如回旋镖一般重新落回楼外楼手中。 “苏姑娘,楼某再问一遍,你要此物作甚?”楼外楼收敛笑意,眼神深邃。 苏仙乐嫌恶扔开弟子尸体,冷笑道:“楼尊主以为呢?除了自封神,我拿它还能有什么目的?” 楼外楼露出一个遗憾表情,叹息道:“本想留你性命等沈兄发落,如今看来只能让你死在这里了。” “红颜薄命,真是可惜呀。” 楼外楼出手利落,仅凭两三招就以扇骨抵在苏仙乐喉间,取她性命易如反掌。 “苏姑娘,你从沈兄记忆中看到了什么?”楼外楼最后发问。 苏仙乐嘴角上扬,眼神癫狂:“那是我和师兄的秘密,我会帮助师兄,我会让他重新……” 话未说完,楼外楼扇面从她脖颈划过,任由苏仙乐浑身鲜血栽倒在脚边。 楼外楼眼神冷得骇人:“他未必需要。” …… “楼西北,他是你爹?!”江阔指着百书阁前摇晃折扇的身影,难以置信道。 楼西北懒懒挑眉:“不像?” 江阔沉默片刻,发现两者还是有些相似,特别是身上气质和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 “苏仙乐并未成功盗取禁术,为何死后会习得梵天幽书?” 沈初霁道:“她修了窥天道,而且被发现时已经在百书阁内,大概那时就已窥得了真正的梵天幽书。” 楼西北沉吟片刻,问道:“她曾窥探过你的记忆?” “嗯。”沈初霁垂下眼帘,或许,她只看到了冰山一角。 楼西北沉默看着他,意识到沈初霁身上的秘密比他想象得更多。 楼外楼是什么人他清楚,能让他侧目的人绝不会是凡夫俗子。 幻境继续发生变化,然后来到抚云顶山脚下。 十年来无数进出抚云顶的弟子,从幼年到少年,从少年到青年;他们那样欢快,做了坏事、闯了祸事丝毫不觉得沮丧,反而洋洋得意地说大师兄不会怪罪他们;他们搜罗无数法宝,讨论着要将宝贝全部献给大师兄;有弟子到抚云顶找麻烦,他们趾高气昂地将人打回去,转头看见地上盛放着一株好看的花儿,兴高采烈地要摘下来送给大师兄。 他们热情洋溢,他们肆无忌惮,他们钟爱着大师兄,为大师兄多夸了谁一句大打出手,那样肆意、那样鲜活。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经常被他们挂在嘴上的大师兄却从未出现过。 而从头到尾注视着这一切的苏仙乐,从始至终都在盼望着沈初霁的出现。神府天空不断变化颜色,最初晴空万里,看到来往抚云顶的弟子越来越多天空就变得越来越阴沉,直到最后电闪雷鸣乌笼罩,再看不见一丝光线。 “所以,她并非憎恨抚云顶弟子,而是嫉妒。” 苏仙乐嫉妒、愤恨这些人代替了她的位置,陪同在沈初霁身边,她做这些事件,或许是为了飞升,或许是为了逼沈初霁下山。 “既然化作邪祟,为何不干脆直接上山?”仙儿好奇道。 看完十年来苏仙乐的心境变化,沈初霁神情依旧风平浪静。 “她坏了抚云顶的规矩,不可再踏入抚云顶半步。”沈初霁道。 宣夜不禁唏嘘:“她到底是守规矩还是不守规矩呢……” 楼西北看向沈初霁,说道:“我更好奇苏仙乐临死前说要帮助沈兄是怎么一回事。” 沈初霁抬眸,恍如隔世般叹息一声:“到了神殿大抵就知道了。” 似乎目的已经达到,幻境逐渐褪去,他们重新回到长街中,这次众人没有再被分开,同时沈初霁感觉到自己行为又受到了控制。 “少爷,公子,我们去神殿祈福吧。”几位小厮站在他们身后,手里捧着香烛对沈初霁二人道。 正好他们要去神殿一探究竟,于是将计就计。 “沈少爷和楼公子要去神殿祈福了?” “沈少爷是仙乐姑娘钦定的苏家女婿,他始乱终弃一定会被仙乐姑娘惩罚的!” “听说昨夜苏家姑娘自缢险些没救回来,沈少爷和楼公子一定会受到惩戒!” …… 围观百姓旁若无人地讨论着,脚步紧紧跟随在他们身后,犹如行尸走肉般将他们簇拥在中间,一字一句一言一行仿佛都在逼迫他们前往神殿,渐渐的,几乎全城百姓都跟在他们身后,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 宣夜回头看了一眼,心有余悸道:“跟僵尸似的,好可怕。” 楼西北走在沈初霁身侧,抬眼观察着沈初霁的表情,就像没感觉身后跟随的百姓,平静得不像话。 终于,他们来到神殿门前。 金色大门敞开,殿中空旷冷静,一缕幽香袭来,中央位置立着一尊神像,被红色绸布盖住看不见面貌,神龛前燃着三支线香,飘动着缕缕青烟。 “请少爷上香。”小厮将香烛递到沈初霁面前。 沈初霁不受控制地接过香烛,独自一人跨过门槛,站在神像前引燃了香烛。 与此同时,一道冷风吹来,吹动他的衣袍,覆盖在神像上的红绸缓缓滑落在沈初霁面前。 滚落的红绸被燃烧的香烛烫出一个洞,神像真面目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沈初霁怔怔抬着头,一股无法克制的反胃翻涌而来,他紧紧攥着手中香烛,竟也拿回一丁点主动权,脆弱的香烛被他掐断了,掉落在脚边。 那尊神像不是苏仙乐。 它的那张脸赫然和沈初霁一模一样。 沈初霁静立在神像前,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眼中写满荒唐与不可置信。 这算什么?苏仙乐自封神的神像为何长着一张与他相差无几的脸庞?难道说她要封神的不是自己而是沈初霁?难道说这一切、她犯下的一切恶行全是为了沈初霁? 太荒唐了,简直荒唐至极! 沈初霁平生第一次对自己、对尘世产生了怀疑。 这究竟算什么?这让他如何自处? 只听“轰”的一声,一条赤色长鞭从他头顶掠过,带着雷霆之力狠狠劈在神像上,不知用了多大力气,坚固神像竟然被活生生劈开,四分五裂,轰然倒塌在沈初霁面前,溅起一地的灰尘,在烟雾中飘散。 鱼骨鞭余威扫过神龛,将沈初霁肉眼可见的东西全部催婚。 烟尘四起,一片狼藉。 同时又好像击溃了沈初霁心中的怀疑。 好似将它们毁灭,就不存在一般。 “这地方真够恶心。” 楼西北走到他身边,看见沈初霁手上落了一层香灰,俯身像对待污秽之物一般,将香灰擦得一干二净。 “太恶心了!”江阔捂着口鼻走到沈初霁身旁。 “和大师兄有什么关系?她自己要封神就罢了,恶心我们大师兄做什么?”仙儿一脸厌恶。 宣夜怒道:“既然此人已死,杀她就不算破戒,我绝不容忍她这般折辱大师兄!” 梁浅脸色亦是冰冷且难看。 苏仙乐不惜盗取禁术,耗费十年时间,残害两万无辜百姓,形成如此荒唐之事,现如今要把一切恶果丢到大师兄身上吗?无论她为何这样做,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大师兄有什么理由承担后果?实在太令人感到恶心了! 神殿遭到破坏,石阶下人群传来骚动,一道疾风刮来,竟如刀片般锋利;地上飞沙走石,天空风云变幻,厚重乌云沉沉坠在半空,金色雷电在云层闪动,仿佛随时会像人间倾斜。 狂风吹得门窗哗哗作响,街道中幡子高高扬起,风穿过长街两旁鳞次栉比的房屋,发出空洞的、犹如鬼魅一般的声响,仿佛来自于空谷。 此时此刻,尘间乱相,好似天神怒火,无情蹂.躏着脆弱人间。 “他们毁坏了神像!” “他们想要弑神!” “他们对仙乐姑娘不敬!” “不能放过他们!要用他们的血肉重铸神像!” “他们应该受到惩罚!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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