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西北失笑,没想到他还挺在乎年纪。 追上沈初霁后,他没有再提及年龄之事,不过心中也觉得好奇,不知道沈初霁到底贵庚几何。 尽管如此,沈初霁依旧冷着脸爱答不理,他说了好几句软话转移话题之后,沈初霁才勉强应他半句。 楼西北觉得他脾气有点大,莫名又甘愿哄着,在别的事情上没什么耐心,到了沈初霁这里反而耐心大增,不知是不是对他太好奇的缘故。 “负心汉来咯!” “不要美娇娘甘做他□□。” “沈公子要给别人生孩子咯!” …… 孩童嬉闹声从背后传来,楼西北眉头不悦皱起,沈初霁则置若罔闻。 “咚!” 其中一位孩童将小石头掷向沈初霁的脑袋,楼西北抬袖挡了回去。 “怎么了?”沈初霁狐疑问道。 楼西北挡在半空的手微微一愣,露出一抹困惑。 “坏人清白,负人情意,负心汉滚出去!” “滚出去!” 接二连三的小石头向沈初霁掷来,楼西北下意识将他往怀中拉拢,用手全部挡了回去。 “滚开!”楼西北沉声道,眼神阴沉 沈初霁抬手将他推开,不由觉得无奈,说道:“他们被控制了,没有意识。” 楼西北却默了默:“未必。” 沈初霁神色微滞,低头看向几位孩童。 只见他们神色僵硬,脸颊带泪,眼神惶恐无助,分明想立刻逃离,身体却无论如何不受控制。 沈初霁身形一僵,呼吸略带颤抖。 他本以为女子能短暂恢复意识是因为体内有灵核,不是普通凡人,可是眼前这群孩童分明只是普通人,他们为何也能拥有自己的意识? 沈初霁抬眼向四周看去,发现大部分百姓瞳孔与正常人无异,只是他们的眼神十分麻木,像是受尽折磨后不再抱有挣脱牢笼的期望。 那一刻,沈初霁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 他怔愣看着这条长街,听着热闹的喧嚣声,一颗心坠入了谷底。 楼西北心有灵犀般将他的想法宣之于口。 “或许,他们和你一样,在时间跳跃过程中能够恢复一些意识。” 楼西北声音听上去有些轻,几分唏嘘:“如果说这些桥段因为你而存在,那么在你来到神府之前,这里并没有所谓的着重描写的桥段。也就是说,在你进来之前,这里的时间一直在跳跃,他们或许一直有意识地被控制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 “哪儿来的小乞丐,滚开!” 不远处,女子嫌恶地推开不小心靠近自己的小乞丐。 小乞丐浑身脏脏跪坐在地上,双眼含着泪光,看着女人似乎想说什么,可是被控制后他根本无法发出声音,只能一遍一遍无声地喊:“娘……娘……” 然而,推开他的女子何尝不是满脸泪光,眼里的绝望与心疼呼之欲出。 沈初霁意识到,他们或许原本是一对舐犊情深的母子。 那一瞬间,窒息如同抽丝剥茧钻入沈初霁的肺腑,他颤抖着手指,紧紧抓住楼西北的手腕,仿佛能够以此汲取几分力气。 他目之所及的所有人,原来是什么关系? 他们真的是友人吗?真的是夫妻吗?真的是血亲吗? 他们那样熟稔亲密的动作,是因为他们认识、深爱着彼此吗? 他们擦肩而过的路人,真的仅仅只是路人吗?
第21章 繁华喧闹的长街中,人来人往一切如常。 街边阁楼三两好友围坐探讨,时而相视捧腹大笑,时而争得面红耳赤;小二端上热气腾腾的茶水,招呼来往过客暂时歇脚;铁匠高举铁锤挥汗如雨,回头让娘子为他温壶热茶。 孩童坐在父亲肩膀,风车迎风而转,娘亲满目含笑注视两人;女子羞赧站在男人身侧,脸飞红云,红唇轻抿;年迈老人身形佝偻,三岁小童跟随身旁。 栩栩如生的画面与人间别无二致。 可是,他们唯一拥有灵魂的眼睛,透露着惶恐和绝望。 大概他们连自己身边的人是谁都不曾知晓,却要被迫与他人推杯换盏,做尽亲密之事。然而他们真正的亲人、友人、爱人或许擦肩而过却不能回眸,或许眼睁睁看着他们与别人亲近,或许只能对他们的遭遇视而不见。 与其让他们清醒着痛苦,不如干脆抹杀一切神识,何苦这般受尽折磨。 察觉到沈初霁的颤抖,即便楼西北亦不知该说什么。 倘若在他亲手杀死那位女子之后,楼西北还能插科打诨转移注意力,如今进一步了解了活死人的遭遇,便是他的心情也无法轻松起来。 “何至于此?”沈初霁喃喃自语,不知是在询问自己还是他人。 十年光阴,两万活人,在长此以往地折磨下,他们究竟承受了多少痛苦? 楼西北感觉攥着自己手腕的五指极其用力,抓得他都有点疼了。 “有救吗?”楼西北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问,其实他心中清楚,这些人无药可救,要么永远在控制下活着,要么只有死路一条。 沈初霁好像没听到他的声音,迷茫抬起头:“什么?” 楼西北神色复杂,摇头道:“没什么。” “嗯。”沈初霁垂下眼帘,平复呼吸,松开他的手,“抱歉,走吧。” “今儿先生又来了?咱去看看吧!” “那故事听这么多遍你们有完没完?” “那又如何?咱们仙乐姑娘的事迹听一百遍也不腻。” …… 人群变得躁动,全部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沈初霁注意到他们的眼睛变成竖瞳,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至少证明此刻他们已经没有了意识。 “看看?”楼西北问道。 沈初霁颔首:“走吧。” 两人跟随大流来到一座茶楼,楼里楼外坐满宾客,一位说书打扮的先生站在桌案前,手握折扇轻摇慢曳,好似在等什么重要人物到场,人满为患的茶楼偏偏空着最中间一张桌子,像是专门为什么人准备。 “大师兄!” “师兄你没事吧?” 梁浅几人自长街另一头走来,看见沈初霁后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沈初霁摇头:“没事。” 一行人走到茶楼门口,围观路人竟退到两侧,留出中间一条通向茶楼的道路。 “几位客官里边儿请!”小二热情洋溢走上前,将他们带到最中间的桌子旁,“几位请坐。” 沈初霁没有推辞,在桌边坐了下来。 “啪——”醒木一拍,满堂寂静。 “话说,修真界曾有这么一位人物,历飞升、踏仙殿,见了众神,惹了天怒,未待封神就被贬下人间。”说书先生语气抑扬顿挫,仿佛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一张历史卷轴。 “此乃修真界飞升第一人!” “于是人们口口相传得到一个答案——修道乃逆天而行,绝不可能飞升成神!” 此话一出,人群一片哗然。 “当真?” “难怪修真界千万年来不曾一人飞升!原来如此?” 楼西北把玩着鱼骨鞭柄,神色晦暗不明。 “得知此事,修真界众人了然于胸,无论多么刻苦修炼终究无法莅临仙殿,既然如此,修道已是逆天而行,不若彻底颠覆自建神殿?” “当真?” “太可怕了!” “这怕是要遭天谴!” …… “那年春寒料峭,一道秘法横空出世——梵天幽书!” 梁浅等人面面相觑,面露惊讶:“飞升禁术?” 说书先生再拍醒木:“错!” “此乃自封神之秘术!修神府,化人间;建神殿,自封神!” 梁浅食指扣在桌面,轻轻敲击,随后问道:“师兄,世间真有此等秘术?” 沈初霁眉心微皱:“不知。” 楼西北沉吟片刻,笑容有些阴冷:“此地不正是?” “修神府,化人间,建神殿……”楼西北语气不可名状,“或许,这里还有一座神殿。” 闻言,沈初霁不由自主紧了紧手指。 “谁想四大仙门妒忌立法者将其诛杀封禁秘术,并宣称世间从无此法,直到十年前苏仙乐以命相博方让秘术重现人间!” “苏仙乐?”听到这个名字,梁浅神色微怔。 “二师兄,你认识?”宣夜好奇问道。 其他几人也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 梁浅首先看向沈初霁,见他神色并无异样似乎早已知晓,才脱口而出:“苏仙乐曾是抚云顶弟子,资历算起来比我还深,只不过二十年前被大师兄逐出了师门。” 江阔托腮道:“我拜入抚云顶时已经没有此人,亦不曾听说过。” 仙儿好奇问道:“她为何被逐出师门?” 这回连楼西北都来了几分兴趣。 梁浅依旧先观察沈初霁的反应,发现他没有阻止打算才继续往下说:“她心术不正。” 仙儿摸了摸鼻尖,小声说:“咱们仙门有心术正的弟子吗?” 梁浅神色复杂:“我当时年幼,只知道大概,她好像……屡次以性命相逼,邀大师兄与她双.修……” 沈初霁瞬间如鲠在喉:“你听谁说的?” 梁浅面露迷茫:“不是吗?” 沈初霁无奈道:“我一介废人,她与我双.修作甚?” 仙儿好奇道:“那大师兄为何将她逐出师门?” 一道清风幽幽吹来,沈初霁垂下纤长睫毛,半真半假道:“她知道得太多了。” 仙儿一怔,立刻摆手:“不、不,我不想知道了!” 生怕再问下去自己也被逐出师门。 沈初霁垂眸,神色淡淡。 “难怪一进来就要和大师兄成亲!我呸!”半晌,仙儿忿忿不平地说。 在她心中世间没有任何人配得上她的大师兄,遑论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弟子! 宣夜问道:“大师兄,她做了什么吗?” 虽说大师兄偶尔严厉起来挺吓人,但是从来没有轻易将任何弟子逐出师门,就算他们天天在外面惹是生非也从未责怪半句。 沈初霁沉默良久,说道:“她杀了门中两位弟子。” 闻言,抚云顶众人陷入沉默。 抚云顶有一条金规铁律,同门之间不得自相残杀,即使他们在外面犯再多过错,只要没有触及到同门性命,大师兄就不会怪罪。此人被逐出师门实乃罪有应得。 楼西北戏谑道:“你将她逐出师门,所以她因爱生恨?” 沈初霁抬眸看他:“不知。” 楼西北挑眉,不发一言。 说书先生把苏仙乐吹得天上人间绝无仅有,说她如何聪慧、如何心善,正因为有她才有百姓如今安居乐业的生活,而围观百姓同样将她奉若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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