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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结婚对象穿成宿敌[快穿]

时间:2023-12-22 23:00:33  状态:完结  作者:拾迹
<<   “大人,海赫来信了。”   “嗯,那些黑暗异端帮了忙。”   “黑暗异端也愿意与大人合作,而不是那个黄毛小子。”   金发碧眼的俊美男人手中光芒闪过,信纸在手中彻底变成灰烬落入北漠的荒地中,瞬间被风吹走。   “黑暗异端与光明神殿是宿敌,他们愿意给塞拉尔下绊子,也会很乐意给我设陷阱。”   “只要是聪明人就会知道与大人合作比与塞拉尔合作更加稳当。”   男人没有回答,他差不多能算到塞拉尔抵达吉尔木旦的时间,还有自己抵达吉尔木旦的时间,如果没有意外发生,他应该会比塞拉尔晚抵达吉尔木旦一天。   塞拉尔是第一次去往吉尔木旦,吉尔木旦的地形不复杂,但是它很大,要确定地下遗迹的入口,塞拉尔肯定会花费一定的时间,而且还需要同黑暗异端首领卡尔见面会谈。   这般计算,他即便落后塞拉尔一日抵达吉尔木旦,其实也不会损失太多。   男人稳住刚刚有些不安的心。   越是临近吉尔木旦,他就越发不安,那些感觉似乎在告诉他,你可能无法获得你想要得到的东西。   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塞拉尔与黑暗异端首领卡尔是对立的宿敌,但也是一对刚订婚的恋人。   他赢在了起跑线上,奈何竞争对手站在终点线前。   “大人,摩吉传来了紧急消息。”   摩吉是男人派去盯着北漠几个疑似遗迹的负责人,他那边有紧急消息,说不定是确认遗迹的真实性了。   男人展开摩吉传递的消息,脸上又是欣喜又是狠厉。   他曾经在北漠得到过第一枚光明本源,便知道北漠肯定还有其他的光明本源存在,除了吉尔木旦的那个外,他一共确定了一百二十三处地方,到现在一共探索了八十九处,只有三处是真的存在光明本源,剩下的三十四处他均有派人盯着。   摩吉的消息,黑金城外的那个疑似遗迹出现了佣兵工会的人,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确定里面有宝贝,摩吉派人跟着进去,发现了本源的踪迹。   他们将进入遗迹的佣兵都杀死了,现在佣兵工会可能有所察觉,摩吉想问男人的意见。   >>   梵蒂,光明神殿。   罗布恩教皇坐在象征了教皇地位的高背影上,看着前方的费里大神官。   “费里大神官,你这是什么意思?”罗布恩教皇的表情依旧肃穆威严,不过语气中泄露出了他内心的愤怒。   “教皇冕下,我只是为了神殿的稳定。”费里大神官布满皱纹的脸看起来十分慈祥和睦。   半个月前,教皇使用自己的权利撤去了神殿十五位神官的职务,将自己的信任或是中立的神官派去除去北漠的其他五个国家的教堂中任职。   神殿内外实现了小部分的换血,惊动了费里大神官。   罗布恩教皇第二日来到自己的书房便看见这段时间里他撤去的十五位神官有七位又重新进入神殿,变换的只是他们的职务,九名外派神官的任职书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罗布恩教皇好不容易稳定住的情绪因为回忆起早上看见的那些文件再次翻涌,他深吸一口气:“神殿大神官有神殿的职责,但似乎没有那个权力吧。”   “因为教皇冕下并没有想要听从神殿大神官的意思,所以才有此行动,如果教皇冕下介意,下次我一定提前告知教皇冕下。”费里大神官双眼浑浊但依旧锐利。   “不劳费里神官费心了。”   等待费里大神官走后,米莱神官从高背椅后的一个小房间中走出来,来到罗布恩教皇对面。   “教皇冕下,您本就没想过动摇他们,即便出现今日局面,您也不用太过恼怒。”米莱神官小声说着。   罗布恩教皇:“即便没想过真的去打压他们的人,可今日的事只要想起来就让人恼火。”   米莱神官内心叹气,不管是谁在遇上自己的决定被大部分驳回都不会高兴,他转移话题道:“温泽送来了一封信。”   他将信递给罗布恩教皇,接着说:   “冕下,您将那些地点告知温泽会不会有些冒险?而且我们本就派人去了铎维寻找本源。”   “他有野心,我们与费里他们争斗起来,谁都无法真正除去谁,僵持下去,只会对我们更加不利,除非有第三股势力介入。三个势力都握有本源,那不是最好的局面?”   “塞拉尔呢?那人着急去往北漠,是不是塞拉尔手中也有他十分想要得到的东西?”   罗布恩教皇垂目,让人看不清表情,读不出内心:“塞拉尔与温泽两人不应该是同一阵营吗?”   米莱神官想到之后三个势力,如果温泽真的加入进去,塞拉尔肯定也会进去的。   说话间,罗布恩教皇已经将信上的内容读完了,他将信递给米莱神官:“你也看看。”   米莱神官皱眉:“我们的队伍并没有从鸿光小镇那个方向进入铎维的。”   “你认为会是谁对鸿光小镇动手?”   “难道是费里大神官他们?”米莱神官猜测着。   “我感觉谁都有可能,不过只要不是铎维自己发现这件事,谁捅破都是件错事。”罗布恩教皇道,“这件事情,我们知道就好了,不用管,也不要泄露出去,叮嘱那些人不要从鸿光小镇经过。”   米莱神官干脆应下。   <<   塞拉尔的队伍在离开欧瑙后第三天,天开始下雪,路上依旧不平静,越是靠近吉尔木旦,他们遇上的袭杀队伍就越厉害,甚至有人特意蒙上了眼睛。   沈乐成也负伤几次,好在光明神术便能全完治好,只是需要一直保持警惕,使他精神过载。   沈乐成抬头看着前方的城市,稍稍放松,幸好欧瑙至吉尔木旦的距离不算长,不然就要猝死了。   他暗暗摸了摸额头与头发之间的发际线,又摸了摸头顶,发际线依然坚守阵地,“地中海”还是一片茂密森林,呸,没有地中海,永远都不会有的。   吉尔木旦城内人多,即便是零下十几多度,路边摊子上的东西都冻得硬邦邦了,也有不少人挑挑拣拣,街上的行人穿着都还算体面,偶尔还能看见贵族的马车经过。   整体的建筑融合了高索亚崇拜的自然也融合了帝国讲究的精致,不过北漠常年在战火中洗礼,青黑的墙壁上除了冰霜还有刀剑的痕迹,刻入石头,留下每场战争的记忆。   “他们的楼似乎都要比其他地方都高不少。”卡特看向外面的一层楼高黑石建筑。   “我看见纯血的高索亚人了,比帝国人高好多!”卡特突然激动,想要让沈乐成一起看他的发现,“高索亚人能够直接出现在吉尔木旦吗?他们不是敌视帝国人吗?执政官允许?”   沈乐成也看过去,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活着的纯种高索亚人,他也是第一次看见,高索亚人的皮肤比帝国人黑不少,他们的轮廓分明,厚嘴唇,半张脸上都刺了神秘的图案,头发蓬松,体型上比帝国人强壮不少,极好在帝国和混血的行人中发现他们的不同。   “现任北漠政府胜利,战败的高索亚部落逃入更深入的密林中,留在吉尔木旦的几个高索亚部落都拥护政府,政府也将他们纳入子民,给他们在吉尔木旦北区划了一片地方,只允许他们在固定的几个地方活动。”   “这和圈禁有什么区别?”   “至少他们活得不错。”   “等一下,那他们和帝国生出的孩子不就是混血种了?万一高索亚部落族长与帝国贵族结亲,那不是会很尴尬?”   “你不如自己下去问问?”沈乐成无语了。   “我认为他们会先打我一顿,不过还有基因突变这个可能性。”卡特喃喃。   沈乐成懒得理卡特,毫无焦距的眼神落在马车外的街道,他现在开始思考去吉尔木旦地下城交易的事情。   为了避免他们将自己的身份与神子联系起来,沈乐成在路上都不曾去过地下城打探佣兵工会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他圈出几个地方的不对劲,不然他的交易就要告吹了。   “神子,吉尔木旦大教堂到了。”马车外吉尔木旦教堂的大神官,穆尔道。   吉尔木旦大教堂外也聚集了不少的民众,他们与其他主城内的人一样都是听闻了塞拉尔神子容貌大陆第一,他们都很好奇,大陆上最好看的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罗瑞也混迹在人群中盯着塞拉尔的马车,他曾经跟随卡尔有幸见过塞拉尔的容貌,可他并不觉得塞拉尔容貌大陆第一,一定都是神殿的手段。   塞拉尔走出马车,人们都倒吸一口冷气,罗瑞瞳孔收缩,他现在想找到卡尔大人以坚定内心。 第70章   “有劳穆尔神官的款待。”   沈乐成抵达吉尔木旦时正好是中午,吉尔木旦的穆尔大神官准备了热水以及丰盛的午餐,让沈乐成在热水中放松后享用了暖乎乎的一餐中餐。   这可以算他离开欧瑙后所过的最舒服的一日了。   “愿意为您效劳。”穆尔神官是个看起来十分温和,有些发福,嘴角常挂着温暖笑容的中年男人,他表现得很是谦逊。   芬里德教堂神官自信胆大,手段单蠢;黑金城教堂神官和执政官仿佛好朋友,佛系得很;欧瑙教堂神官被执政官压得没脾气,最后为了养子杀人。   细想来,北漠的几个教堂神官都挺独特的,可能只有俄木旦和现在的吉尔木旦教堂神官看起来要正常不少。   俄木旦教堂神官是真的普通,至于吉尔木旦教堂神官,还有待商榷,沈乐成希望,这位不要是个神经病。   穆尔神官从身边的女神官手中取过一张纸推到沈乐成身前。   沈乐成低头,纸其实是一封邀请函,他将函展开,是北漠首席执政官鄂多司·普罗亲笔所写的,大意是邀请他在第三日晚上在冰雪城堡中参加晚宴。   沈乐成将纸合上:“听闻吉尔木旦的冰雪城堡极为美丽,不想我也有幸进入,可真是要感谢普罗执政官。”   “海赫与夏弥斐神官不如也一起?还可以将彼得也带上。”   三人都是回应:“乐意之至。”   “我很期待三天后在冰雪城堡中的晚会。”沈乐成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会让他们如实告知普罗执政官,您对晚会的期待。”穆尔神官笑着接着道,“说不定会因此更加隆重,我们这些陪衬可真是赚了。”   “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我还想与普罗执政官保持和平的关系,以便安稳度过在吉尔木旦的日子。”   沈乐成显露出疲惫的模样,他道:“吃饱喝足,又在这么安全温暖的地方,倒是有些困了。”   “晚餐需要备下吗?”穆尔神官询问。   沈乐成摇头:“倘若我饿了,我再让人做,海赫与夏弥斐呢?”   两人都表示不需要管他们的晚餐。   他们可能会一觉睡到第二天的。   沈乐成回到房间,一直睡到了夜晚十一点醒过来,卡特也跟着醒了,打着呵欠:“神子要吃点什么?”   沈乐成收去眼中的困意,取出很久不曾穿过的黑衣:“不用了,你守好房间,你知道吧?”   卡特瞬间清醒,衣服委屈的表情:“神子,第一个好觉,您就不能好好享受一下?”   “听清楚了吗?”沈乐成不答反问。   卡特连连点头,心中暗骂倒霉,塞拉尔神子就是那些黑心的奴隶主,甩着皮鞭让他干活干活干活。   沈乐成出教堂后在吉尔木旦内晃悠一圈,发现还真是大,城内的战争痕迹也十分明显,这是个历经沧桑的主城,又一个转角,沈乐成朝着左边直行,一直来到吉尔木旦的地下城入口。   吉尔木旦的地下城仿佛一个小型的村镇,沈乐成想到地图上北漠内被圈起来的地方,是希维尔的两倍,再加上北漠的主城下都有规模不小的地下城。   其实整个北漠都建在蜂窝上吧,如果来一场地震,绝对能塌半个北漠。   吉尔木旦地下城的佣兵工会同样不小,沈乐成再次碰到了他曾在俄木旦地下城见过的刹爷,他与初次碰面时一样全身被笼罩在暗色斗篷下,脸上是他极有识别性的面具。   两人擦身而过,沈乐成直接进入了佣兵工会的小黑屋。   “东西呢?”沈乐成直截了当的问。   “你发现的那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对面的黑袍人同时问道。   “你们就是这样的承诺?”沈乐成语气上挑,“是不是不告诉你们额外的消息,你们就不准备给?”   “吉尔木旦以及地下城的地图,过于珍贵,我们不能这么随便。”   “那万一我说了,你们是不是依旧不给我?然后榨干我的所有情报?”沈乐成很明显的嘲讽。   “这样说吧,我们的人失去联系了,就是黑金城附近的那个遗址内。”   “全部死了?”沈乐成反问。   “对,全部死亡。”   “其他的几个遗迹呢?”   “没有全部死亡。”   沈乐成笑了一声,坐姿放松:“地图给我,我告诉你们杀了你们人的势力。”   “放轻松,我人都在你们这里,总是不会欺骗你们的,不然,我相信你们有那个能力留下我,不过你们也不要打我的偏注意,就算你们能留下我,却不一定能杀了我。而我也乐意给你们来点刺激的。”   黑袍人思考片刻后道:“好。希望阁下能够信守承诺。”   沈乐成收到吉尔木旦以及地下城的地图,匆匆看了一遍确认是真的才道:“盯着那些遗迹的只会有两种势力,一个是光明神殿,一个是黑暗异端。这个两个势力,你们应该能明白我给的那几个遗迹的究竟代表了什么,如果你们真的能够掌握,可能你们就能够和这两者叫板了。”   黑袍人的呼吸明显浑浊:“究竟是什么东西?”   沈乐成摊手:“我也不知道,得到这些信息都是意外,守着遗迹的势力,我两边都得罪不起,所以只是在外面看看,没有进去。”   说完这话,沈乐成突然想到了白和泽的脸,声音低沉说着他刚刚说过的话,脸颊可疑的红了。   都被白和泽给带变色了。   “光明神殿?”黑袍人对这个势力表示自己的疑问。   “那我就再给你卖个情报,光明神殿内有个大人物,可能有几百岁,你们外面挂着的赏金榜上,塞拉尔神子的赏金,就是这位在操纵,至于其他的,你再问我,我也不知道了。”   “怎么,对我这个免费情报还算满意吗?”   黑袍人在心内权衡,思考,最后开口道:“既然阁下有诚意,我们给阁下一个情报,半个月前,工会发现有一小队人在北漠中疾速奔行,极有可能是神殿内的那位大人物,他们最晚明日晚上就会抵达吉尔木旦。”   沈乐成一脸莫名其妙:“告诉我这个有什么用?又不能卖钱,不对,那个大人物来吉尔木旦干什么?如果闹起来,我生意不就做不了了!”   沈乐成忍不住低声骂几句,接着骂骂咧咧的走出小黑屋。   他按照惯例去了赌场,来了几场,有输有赢,输的极少赢的极多的有输有赢。   他揣着钱财又去当散财童子,一直来到地下城内最好的酒楼前,由于没有吃晚餐,他没多想就走进去了,想尝尝正宗的吉尔木旦菜色与好酒。   “阁下是要个包厢还是在大厅?”   “还有包厢?”沈乐成新奇,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会北漠内听闻包厢这个词。   “对的。”   “那就一个两人包厢。”   上菜的速度不慢,沈乐成尝了尝,感觉味道还行。吃完后,他擦嘴,平静道:“我吃完了。”   一人推开包厢的门走进来。   不是服务生,是穿着深色斗篷的刹爷。   “你一直跟着我来到吉尔木旦,有事?”   “只是之前有些事情觉得奇怪,现在明白了。”刹爷直视沈乐成说了句十分没头脑的话。   沈乐成却完全明白刹爷话中的意思,他依旧轻松:“自然系的大祭司,果然很强大。”   他好奇问道:“是不是世上所有的事情,你们都能够看透?”   刹爷认真解释:“自然早就告知人们一切的规律,一切的答案,只要细心观察都能寻到答案。而大祭司也只是有了薄弱本领的普通人。”   “你太谦虚了。你很强大。”沈乐成陈述。   “不过,你都看穿了,还跑到我身前拆穿我,也是自然的指引?”   “大概,吧?”刹爷突然陷入沉默,他在面对塞拉尔时,不想隐瞒,再加上他从不说谎,难道这真的是自然的指引?刹爷也有些动摇了。   沈乐成喝下一口酒:“别这样,想不通就不要去想了,你们崇尚自然,那就顺其自然。”   刹爷点头。   沈乐成接着说:“过几日,帮我个忙吧。” 第71章   上午,罗瑞目送塞拉尔神子进入教堂内,耳畔是北漠人对塞拉尔容貌的惊叹。   “真不愧是神子,果然如同传言中一样。”   “我以后怕是看不上其他的男人了。”   “我觉得我又可能信光明神了。”   罗瑞脸色不好看,不仅是那些普通人,自己这样的黑暗异端同样也有种改变信仰的冲动,想要追随在塞拉尔的身边,只为能够多看他的容貌一秒。   他一直来到酒铺子。   “一碗沙棘果子,酸的不要紧。”   “格林大叔,果子都冻住了,我想尝也咬不动的。”   这个小姑娘的声音罗瑞耳熟。   “哈哈,快去吧,免得果子又涨价了,如果高过三个铜板,就不要买了。”   “知道的。”   小姑娘跑出铺子,正好与罗瑞碰面,小姑娘惊喜:“大哥哥,上午好。”   “嗯。”   “我去买果子,等一下我请大哥哥吃冻沙棘果。”   小姑娘蹦蹦跳跳跑远,罗瑞迈入酒铺,问格林道:“她在你这里?”   “是的,威利大人,她有病,所以被踢出了,我见她可怜就让她在我店里做伙计。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   罗瑞一直以为小姑娘很健康,他随口问:“是什么病?”   “查不出来。”   罗瑞点头,转而问起卡尔是否还在这里,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罗瑞直接去往卡尔·斯宾塞的房间。   “大人,塞拉尔已经抵达吉尔木旦了,神殿那个神秘人大概明晚抵达。”   白和泽点头。   “大人,塞拉尔似乎有些怪异,看见他后,总是会让人心生对光明的向往。”   “只是光明本源的影响。”白和泽道,“并不会对计划有任何影响。”   白和泽见罗瑞还要说话,他道:“你现在是吉尔木旦的官员,所以你更改考虑整个吉尔木旦、整个北漠的事情,而不是纠结这样的事情。”   “罗瑞,究竟是什么将你的心蒙住了?”白和泽反问,“过去的你,虽然偏执,但没有执拗。”   罗瑞低头沉默。   白和泽叹了口气:“仇恨虽然是动力,但同样也会遮蔽人的眼睛,心灵。沉湎于过去,会迷失方向。”   离开卡尔,罗瑞重新回答酒铺,外出买果子的小姑娘也回来了。   小姑娘手中拿着格林分给她的三个冻得硬邦邦的沙棘果。   “暖暖吃啊。”格林提醒。   “知道的。”小姑娘甜甜笑着,她看见了罗瑞,连忙捧着手中三个果子来到罗瑞身边,“大哥哥,给你,冻沙棘果子,可好吃了。”   罗瑞看着小姑娘手中的果子没有伸手,小姑娘就这样举着。   “可可能没有糖果甜,但是真的好吃。大哥哥您上次给我了糖果,我也给大哥哥尝尝果子。”   格林大叔不知道怎么办,小声对小姑娘道:“大哥哥经常吃的,你自己吃。”   罗瑞看了眼格林,出人意料的接过了小姑娘手中的沙棘果,格林干笑。   “小姑娘,别人不想要的东西,不能逼着别人接受。”罗瑞虽然接了果子,同时教育道。   小姑娘认真说:“吃了这个,就会开心了。”   罗瑞:“我可以自己去买。而且吃了,并不会开心,还会因为果子太硬,或者太酸而更加生气。”   一旁的格林,无语到表情瞬间垮掉。   小姑娘思考起来,犹豫的点头。   罗瑞才离开。   等他回到鹰塔宫的房间中,才想到手中还有个果子。   果子因为手上的温度而软绵,罗瑞尝了一口,面无表情吐出来。   [果然很酸,让人高兴不起来。]   “威利阁下,普罗阁下召见您。”   罗瑞拿起桌面上羊皮卷走向鄂多司·普罗的书房。   “你去教堂看见塞拉尔了,他果然如传言中一样好看?”鄂多司·普罗同样对塞拉尔的脸感兴趣。   罗瑞照实回答:“属下见后都想要信奉光明神,想要在塞拉尔的身边左右。”   “你不是个夸张的人吧?”鄂多司反问。   罗瑞点头:“属下说的都是实话。”说完他将手中羊皮纸递到鄂多司身前,“大人,这是我做的计划。”   鄂多司收起刚刚玩笑脸,接过羊皮纸。   罗瑞的计划是受了卡尔与他交谈的启发。   当时他因为新酒的事情找到卡尔大人。   新酒从希维尔传到北漠,又从北漠穿回希维尔,其中的操作需要有手段的商人才可玩转。不过卡尔大人说,此事暂时不用管,也不用着急。   这才谈到了别的地方,比如说人才,比如说钱财。   有些话罗瑞已经在初次与鄂多司交流时提出,现在给出的就是细致的计划。   比如吸引人才,他们初期最好吸收建筑的人才。对这类人才有两种吸引方式,无非是钱和挑战,卡尔大人说过,人的身体中隐藏着冒险,特别是天才和人才,他们更加喜欢面对挑战,但北漠条件不好,虽然是挑战但也让不少人驻足观望而不想进去,这其实是利益没有让人动心的。   总之钱,给钱也是个问题,那就按照两个方向分配,定居在北漠的人才给的比不定居的多,另一方面就是贡献上,有成果、贡献大的给的利益也会多。   以上能够适用于很多的地方。   “你的计划比他们讨论出的看起来更加好。”鄂多司评价。   “那只是大人考虑时会比较顾及,比如这钱应该谁出。”   鄂多司笑道:“只要有人才来,他们都会乐意出钱,而且会抢着出。”   “不过公司这个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我从卡尔大人口中听到的。”   鄂多司心中早就如此认为,他道:“如果会议上半数的人都同意,我们会执行你的意见,不过他们不同意也不要紧。”   他停顿一下:“我觉得这个公司,挺好玩的。”   罗瑞明白鄂多司·普罗的想法,单膝跪地:“愿为大人效劳。”   铎维。   因为连日的暴雨,温泽的马车已经陷入泥泞之中半个小时都动弹不得了,温泽选择在原地等待斥候的回禀。   温泽自从发现鸿光小镇的事情后,他就一直心绪不宁,他开始犹豫还要不要继续走下去。   鸿光小镇被屠城,现在还没被捅出去,只要被捅出去,他不认为能够瞒过特意搜查的格瑞皇室,即便不是他做的,只要被发现他就无法从铎维的这池浑水中挣脱出来。   教皇的消息表明,马上神殿与刚果瓦皇室切斯特顿之间的恩怨将要平息,现在离开就意味着,他即将失去这次潜入铎维的机会。   温泽有些不甘心。   “大人,斥候回来了。”   饮下一杯药剂后斥候才感觉全身缓和不少,被带到温泽身前,禀报:“大人,前方的路彻底塌了。”   温泽沉默,看着天空的暴雨,过来一会儿才叹气道:“休息一晚,明天启程,选择另外的路回汏米勒。”   [还有机会的。当鸿光小镇彻底曝露后,那将会是机会。]   北漠,吉尔木旦。   凌晨一点十分,沈乐成与刹爷达成了协议,两人一杯接着一杯喝起来,直到沈乐成点的酒彻底喝完。   “不行,不行,不能再喝了。”沈乐成看着空瓶对刹爷道,“再喝,我可能就要醉了。”   刹爷看着有些微醺的塞拉尔点头。   沈乐成甩甩脑袋,清醒过来,万分庆幸自己每次点的酒都是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不然喝高了,谁会在意醉没醉,只会在意还有没有酒。   沈乐成起身,踉跄一下,刹爷手臂托了一下。   “谢谢。”沈乐成松开手,深吸一口气,这次是真的彻底清醒了。   “上去吗?”沈乐成问。   刹爷点头。   “那一起。”   刹爷再次点头。   凌晨一点十五分,一道黑影轻盈从城墙上飘下,仿佛一片落叶,身上斗篷都不曾有任何变化,仿佛他的周围没有风。   身影落到地面,他稍稍辨认方向,直接朝着荆棘路的方向“飘”去。   十分钟后,黑衣人敲响荆棘路40号的酒铺门。   格林睡眼惺忪,他在燃烧的壁炉前找到了自己的皮外套,披在身后,问了一句:“谁啊?这么晚了,不卖酒。”   “我是来找卡尔·斯宾塞的。”   格林皱眉,卡尔·斯宾塞是他们的首领,也是他们的神明,有人直接称呼他们神明的名字,他心中涌出厌恶的情绪,本能讨厌着门口的人。   “这里没有这个人。”格林大声说,想要将人驱逐出去。   门外没有任何声音,格林将耳朵附在门上,依旧什么声音都没听见,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将门打开了瞧外面的动静。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格林的身上,将格林吓得差点大叫,并一拳挥过去。   不过看见身后的人是卡尔大人,他的拳头停住了,还未惊呼出声,便看见卡尔手挡住他的嘴,格林将声音也咽了回去。   从门外的男人抵达荆棘路40号时,白和泽就感知到了,他全身浓烈的光明气息仿佛黑夜里的光,十分明显。   “卡尔·斯宾塞。”门外男人似乎也知道他要等的人已经到了。   白和泽对格林小声道:“你去地下房间去吧,明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格林连连点头,蹑手蹑脚走入地下。   白和泽道:“开门前,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可以,这是必要的坦诚。”男人语气依旧平和,感觉上是位十分温柔的人,“我叫布兰特·吉尔斯。”   白和泽之前就有所猜测,现在听见答案,有些意外也有着意料之中的感觉。   他将门打开:“布兰特神子,现在可是凌晨一点多钟。”   “现在不是正好吗?”白和泽看见了这位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男人。 第72章   白和泽反问:“确定现在?你就不准备一下?”   布兰特温柔笑道:“在抵达吉尔木旦的路上,我就一直在准备,已经准备很久了。”   “难道斯宾塞阁下,你想要看我与塞拉尔来一场决斗吗?”   白和泽点头:“确实有这样的想法。我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不是吗?”   “确实,但我认为现在没有必要了。”布兰特很自信。   白和泽掩饰眼中的一抹担忧,布兰特·吉尔斯越自信,二货的胜算就越低,特别是他在预计之外的时间里抵达的吉尔木旦,并且找到了他。   “你很自信。”白和泽希望二货不是真的二货,不然今夜过去,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了。   布兰特·吉尔斯行礼:“我们走吧。”彻底将他的自信展现出来。   白和泽没有拒绝,两人快速在吉尔木旦的街区飞掠而过,朝着那个隐藏了巨大本源的地下遗迹。   两人停在遗迹前,白和泽拿了个颗由夜光粉制作的圆珠按着特定的规律挥动,接着一人跑到他身前,那人看了一眼白和泽身边全身被深色斗篷笼罩的人,发现自家大人的脸色平静,他道:   “今日一直都没有人进出。”   布兰特也在手尖闪出一道光芒朝着西南方向射过去,接着有三个人从西南方向跑过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来到布兰特身前,恭敬汇报:“大人,并没有人进出这里。”   “他们?!”之前的男人指着突然多出来的三人,看向自家大人,他想解释,他真的不知道这三人是怎么多出来的。   白和泽侧目正好与布兰特略带挑衅的视线对上,他从布兰特的视线中读出他的内心:[瞧,不止是你有安排,我也有安排,而且我只信我自己安排的人。]   白和泽笑了笑对手下道:“带着人离开,这里将不需要有人守着了。”   布兰特挑眉,他同样开口下达命令,不过命令的内容却与白和泽的完全相反。   “守在遗迹周围,凡是靠近的人全部杀掉。”   他对白和泽颔首。   “大人,就让我们也守在这里吧。”男人看着白和泽焦急道,他怕自家大人被这群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围困。   守在这里的人最好只属于一个势力,卡尔·斯宾塞做出让步,这让布兰特对卡尔·斯宾塞的感官有些改变,至少是个顾大局的人。   “这里是北漠,是吉尔木旦,他们想要对我动手却也要多掂量一番。”白和泽道。   等安排好后,白和泽与布兰特一起进入遗迹内,此时正好凌晨两点。   遗迹刚进入仿佛一个巨大的洞窟,里面已经没有值钱的东西了,倒是一些角落中有动物的粪便和尸骨,原本的壁画也风干了。   “这里连通吉尔木旦城的地下城吗?”布兰特走在白和泽身侧,两人并排而行并不觉得拥挤,他突然问道。   “我认为你比我更清楚。”   两人继续朝前,路面开始由湿滑变得干燥,在道路两边的石头缝中还有绿色植物冒出,这里的温度仿佛春天,既不炎热也不寒冷,让人舒适。   “我所知道的还处于百年前,那时候的地下城还是遗址的废墟,完全不能走人,更何况是生活,现在的地下城,进步得让人觉得可怕。”   “时间在过去,而人们在进步,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样的通风系统,让我感觉不可思议。”布兰特回忆起属下呈给他看的北漠地下城通风系统图。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白和泽同样是强势的人,在交谈时喜欢占据主动,他反问,“布兰特神子当初在北漠假死,我比较好奇,神子如何拥有如此的权利?”   稍稍停顿,白和泽脑海中灵光闪现,他问道:“难道刚果瓦皇室切斯特顿就是你手中的刀?”   这般想来,切斯特顿的一些举动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布兰特并不否认,他道:“我们相互是对方手上的刀。”   白和泽又有联想:“黑尔曼事件时,你们就发现了本源,后来吉尔斯被切斯特顿打压,应该也是因为本源。不过当你成为光明神子时又变得不一样了。”   “差不多吧。”布兰特不介意多聊一些有关百年前的事情,这样的明明是值得骄傲的秘密,隐藏百年,他偶尔也有想寻找局外人炫耀的冲动。   “其实切斯特顿愿意与我合作是因为我当初融合了一枚光明本源,而切斯特顿却拿黑尔曼的本源无可奈何,我当初想,这就是报应了。”   “完全是因为体质的缘故。”   “没错,我们后来做了一些试验才确定,只有身体内亲和光明或者黑暗的才能够吸收本源,不过本源中蕴含强大的力量,那些不足以作为容器的人即便有稍稍的亲和以及容纳的迹象,却每次都会因为能量过于庞大而死亡。”   “这就是切斯特顿愿意一百多年都与你合作给你提供帮助的原因?”   “是的,没有利益,又怎么会有合作。”   “不过按照你所说,我似乎与塞拉尔合作会更加保险,他比你更加亲和光明。”   “那你能够保证他能够在融合过程中控制住自己不被上一任光明神的意志侵蚀,在融合过程中对你动手?”   两人都融合过本源,都知道在本源中蕴含了上一任光明/黑暗的意志,白和泽当初融合时也差点被这股意志侵蚀,自动带入上一任黑暗神的思想与感情,虽然他还保持自己的意志,十分清醒,但做事时却也带上了上一任黑暗神的偏执。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白和泽嘴角带笑,心中却明白,就是因为塞拉尔是沈乐成,所以塞拉尔才是真正不会对他动手的人。   “但是你又如何保证你不会对我动手?”   “那时候你可以拖着我一起陷入黑暗。”布兰特认真道,“你融合的黑暗本源比我融合的光明本源多,我相信你的强大。”   两人停在一个宽阔又没有任何摆设的地下房间中,这里空荡荡的仿佛只是一个洞穴,白和泽在身前的砖墙特定的位置按下,墙壁开了一个小门,门后是两侧都涂满了夜光粉的甬道,这个甬道后,便是他们的目的地了。   两人相互防备,脚步却也不慢,不过两个巨大的本源在过于深处的地下,即便他们走得不慢,也花费了将近五十分钟才正式抵达终点。   白和泽与布兰特抬头看向悬浮在空中的本源,它们仿佛调皮的孩子,一会儿金色的追着黑色跑,一会儿又首尾相连不分彼此,一会儿又变成黑色的本源拖着金色的四处乱窜,表现的十分不安分。   但它们的活动被限制在了一个房间的方形祭台上方,整个祭台上方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幕拦住了两种本源。   不过两种本源的力量没有被彻底隔绝,只是站在房间的门口,白和泽与布兰特都能感觉到气息的强大。   布兰特看向白和泽,白和泽同样看着布兰特,两人同时朝着前方祭台走去。   布兰特从怀中取出一枚徽章,徽章是浓郁的光明神力,他将徽章抛出,原本乖巧的光明本源暴躁起来,黑暗本源似乎感觉到不安也疯狂乱窜。   “这就是光明审判?”白和泽问道。   光明神殿有六大神器,其中光明审判就是一枚徽章,也是六大神器中蕴含光明神力最多的神器。   布兰特点头。   本源的疯狂持续了半个小时,祭台上困住本源的力量在不断被消耗,白和泽听见耳畔咔嚓一声,本源彻底摆脱了束缚。   白和泽向黑暗本源伸手,黑暗本源也被吸引直接从白和泽的掌心进入了他的身体。   布兰特手拿光明审判,同样朝光明本源伸手。   光明本源朝他射来,却越过了他,布兰特双眼圆瞪,就像是要吃人的猛兽,他转头,看见了黑暗处的两人。   其中一个便是塞拉尔!   那团光明本源直接进入了塞拉尔的身体中。   布兰特只觉胸中是滔天大火,要将自己焚烧殆尽:“塞拉尔!”他的眼中尽是疯狂之色。   白和泽在陷入黑暗前余光瞥见了塞拉尔的身影,嘴角挂着安心的笑容,手中紧握住刀。   布兰特想要动手,一个满身煞气的男人挡住了他的攻击,布兰特感觉到男人煞气下的自然力量,目眦欲裂:“自然祭司!怪不得,怪不得毫无破绽。”   布兰特知道现在的自己打不过男人,毫不恋战,转身就走。   [当融合结束时,也是塞拉尔丧命时。]   刹爷转头看向塞拉尔,顺着他们来时的路按照塞拉尔要求离开了这里。   那条路是从地下城直接通往这里的路。   凌晨一点半,他们从地下城出来后,塞拉尔便察觉到有另外的一位拥有强大光明神力的人抵达了吉尔木旦,所以便有了之前的一幕。   刹爷想到塞拉尔,心中暗叹,刚刚那位输的可不怨。   随着时间的变化,北漠的天空也出现了变化,天没有亮,一直都未亮,这里出现了极夜,气温快速下降,所有人都不敢出门,就怕突然被冻成冰雕。   莉莉与吉茉莉坐在希维尔去往北漠的马车上,她们看着头顶的极夜,莉莉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她正在见证历史。   温度骤然降低的不止北漠,还有希维尔,如果有人能够从天空俯视,便能发现冰雪的白色正快速在希维尔的大地上蔓延。   [北漠的冰雪踏过希维尔的土地]   那些冰雪进入了塞瓦,莫茵城内从不结冰的河上开始结冰,水中的鱼疯狂敲击着冰面,乒乒乓乓的声音让莫茵城的人感觉害怕。   [冰封塞瓦的蔷薇]   刚果瓦的内乱依旧没有平息,切斯特顿与光明神殿都在等待一个契机;但刚果瓦的军队另一边悄无声息占领了铎维的帕帕尔小镇,而铎维的格瑞五世只是感觉到不安与违和,还未彻底明白那股不安与违和的来源。   [刚果瓦的烈焰蔓延,马踏过铎维城的墙壁]   罗布恩教皇挑飞玛希神官的剑,并划伤了他的胳膊,鲜血落在白墙塔下的荆棘丛上。   “玛希,你的剑生疏了。”罗布恩教皇的剑抵在玛希神官的咽喉,“你是了解我的人,知道我对于背叛者是什么样的态度。”   [白墙塔的荆棘裹挟血液]   有一位通过苹果插上铜片发现了可以让人手指酥麻的能力的人被送上了绞刑架上,其他国家依旧有不少因为提出惊世骇俗的观点而被人举报,送上绞刑架。   [绞刑架上的圣人]   [永夜以至,神明永眠]   布兰特守在塞拉尔的身边,计算着时间,只等他睁开时将神剑直接捅入他的胸口。 第73章   “茉莉,你曾经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吗?”莉莉轻微颤抖的手交叠放在一起。   吉茉莉握住莉莉颤抖的手,轻声道:“虽然我不也不曾经过,但是这明显是神明之间的博弈,不会影响到我们的,不要担心。”   “真的不会吗?”莉莉喃喃。   一切似乎开始朝着她所学的历史开始发展了,是不是她也会跟随吉茉莉一起登上历史的舞台?这让莉莉感觉到迷茫,有兴奋也有害怕。   吉尔木旦,地下遗迹。   沈乐成自触摸到光明本源后意识仿佛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他成为一个吃瓜群众站在半空瞧着地上两个面容被打了马赛克的人上演爱恨情仇。   一个全身黑衣,头发也是黑色的,另一个全身白袍,金色长卷发柔顺仿佛丝绸。   这大概就是上一任的黑暗神与光明神了。   两人相遇,黑暗神便一直跟随在光明神的身边,他在追逐光明,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对光明神的喜爱。   光明神也不曾拒绝,但也没有承认。   直到有一日,光明神认为自己足够强大,其他跟随他的人足以替代黑暗神后,他背叛了黑暗神对他的感情,将满是光明力量的匕首插入了黑暗神的胸膛。   光明神成为世界上最强大人,整个大陆的人都是他的拥护者,可是他却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消退,二百年后,他已经无法维持盛大的弥撒仪式了,不过他也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了。   沈乐成的视线中,随着光明神的神力不断消退,光明神的容貌也越发清晰,金发碧眼,是个极为好看的男人,气质是温柔中带着一丝的疏离,只要是站在他身前便会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不愧是神。]   光明神花费了五十年的时间寻找到了黑暗神的陷入永眠的地方。   虚弱的光明神面容清晰,而虚弱的黑暗神面容依旧是模糊一片。   画面在这里停止,但沈乐成已经猜到了最终的结局,而他也该醒来。   沈乐成的意识开始向上飘,要回到自己的肉身之中,一道光影从下方疾射,很快与沈乐成的意识相遇。   沈乐成瞪大双眼,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原本只是一段记忆的光明神竟然活了,他甚至直接飞跃到了自己的身边,对自己露出一抹笑容,似乎在感谢。   沈乐成意识到了,光明神想要就此占据自己的身体,他想要控制自己的意识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他的意识总是比光明神慢上一些。   脱离了记忆,四周变得黑暗,沈乐成不知道自己飞了多远多久,只是拼命的追逐,突然他在黑暗中看见了一丝光。   他知道这将会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快点,再快点。   前方的光明神突然回头看向身后的沈乐成,这次的笑容是胜利的笑容,因为他已经看见了塞拉尔的身体,即便在他的身边守着一个小家伙,但他相信,只要他重新回到大陆,重新活过来,他依旧是最强大的人。   曾经站在大陆最高点的光明神有这样的自信。   光明神不给沈乐成任何反应的机会,他直接进入了塞拉尔的身体,他察觉到了不对劲,抬头愤怒的看向依旧漂浮的、虚幻的塞拉尔。   沈乐成看着自己身体里的光明神愤怒表情,他也笑了。   从俄木旦开始,他带着彼得去往俄木旦地下城那晚起,出现在人前的“塞拉尔”就已经换“人”了。   教皇能够利用光明神术制作出一个阿加妮娅,拥有五颗光明本源的他,自然也能够利用这五颗光明本源制造一个“塞拉尔”。   他自己则利用□□化妆术与光明神殿的混淆术顶替彼得跟随在车队中,真正的彼得则去往他们的下一站目的地收集情报、了解情况。   不过光明神术制造出的“塞拉尔”异常的迷人,沈乐成也曾担心过会不会有人怀疑,好在一直都有传言,塞拉尔被光明神所偏爱,大家都自省脑补为因为塞拉尔样貌好,所以被光明神所偏爱,这算是阴差阳错了。   现在被光明神入住的塞拉尔,就是一个空壳,完全的能量体。   布兰特发现“塞拉尔”醒了,他感觉到了“塞拉尔”的愤怒,但他更加愤怒,他的剑直接刺入“塞拉尔”身体。   “塞拉尔”虚化了,躲过了这一剑。   与布兰特同样愤怒的还有光明神,他想要发泄,正好布兰特凑了过来。   沈乐成觉得这画面好笑,余光又看向白和泽。   [希望这样的动静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沈乐成的担心刚冒出来,白和泽便醒了,他表情冷冽,黑色的瞳孔仿佛可以吸收世界万物的光。   他的视线落在“塞拉尔”身上后暴发出了浓烈的杀意。   白和泽摇摇脑袋,不希望自己的情绪被黑暗神力中残存的意识侵蚀,但他的手中已经凝固出了一把通体漆黑的短刀,摇摇晃晃向“塞拉尔”走去。   白和泽在努力克制,纯黑的瞳孔内偶然出现光的,偶尔又是吸收万物光芒的黑色。   他来到了“塞拉尔”与布兰特的战场,接着飞升跳跃,手中短刀也刺入了“塞拉尔”的胸膛。   光明神无法被光明伤害,但是黑暗可以,甚至可以直接杀死他。   “塞拉尔”身体逐渐有溃散的迹象。   光明神忙着驱散进入身体的黑暗力量,沈乐成瞅准时机也进入这具快要溃散的身体。   绝对不能让这位光明神殿内的神秘大人物知道这具身体的事情!   沈乐成一边稳住溃散的趋势,一边将光明神逼入黑暗神力所制造的伤口处,希望能够利用黑暗神力来对付光明神,同时也希望能够利用光明神的残存力量给身体打补丁。   光明神看出了沈乐成意图,他奋力与沈乐成纠缠起来。   没有意识控制的“塞拉尔”就像是没有了生命的尸体,直接朝后仰倒。   在布兰特的眼中,塞拉尔因为黑暗异端的背刺突然失去了意识,似乎没有了生机。   白和泽的低头看着地上的“塞拉尔”,他很早就看出了“塞拉尔”并不是塞拉尔,但看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塞拉尔”,依旧不可抑制的抖手。   他有种自己杀死了沈乐成的感觉。   白和泽沉默看着“塞拉尔”,自责,难过,所有的情绪都向上涌来,而属于上任黑暗神的意识却因为对光明神的伤害而彻底沉眠。   突然“塞拉尔”朝他眨了下左眼,白和泽的心终于放下去了。   另一边,早在永夜未降临时,刹爷按照塞拉尔给出的信息找到了彼得,将塞拉尔的吩咐交代下去。 第74章   塞拉尔死了。   塞拉尔死了!   消息传得很快,似乎有人正在洞中观察着一切,又瞬间将消息传递出去。   鄂多司·普罗听到这则消息,手中的杯子差点没拿稳摔落地上,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揪住报信的人:“谁杀的?”   “不,不知道。”   “不知道?”鄂多司·普罗双眼圆瞪,怒目看着男人。   男人双脚发软连忙道:“大人,外面都传疯了,听说当时黑暗异端的首领与光明神殿的人都在。”   “你可有看见塞拉尔的尸体?”鄂多司·普罗接着问道。   “没,没有。”   鄂多司将人踹到地上,低声暗骂:“没有用的东西。”   他在房间中来回走动,两分钟后,他取下衣架上的马甲,又套上外套对身旁的骑士长道:“去教堂。”   “再将罗瑞·威利找来。”   “直接让他去教堂吗?”男人追上鄂多司的脚步。   “只需要告诉他,他知道在哪里找到我。”   吉尔木旦教堂内。   之前极夜的降临,众人原本想要让塞拉尔下达相关的命令,因为在这些突发的变故中,塞拉尔神子就是他们的精神。   在看见卡特时,他们都以为是塞拉尔神子已经有主意了,但卡特焦急说:“神子大人不见了!”   “神子去哪儿?!”夏弥斐神官大惊失色。   其他人也都是惊讶,只是他们的反应比夏弥斐神官慢上一步。   海赫神官似乎想到了什么,惊讶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大人焦急赶来这里,而塞拉尔现在出去了,是不是大人的计划空了?   卡特咬牙:“我也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塞拉尔神子去哪儿了,但是他知道神子出去了。外面的动机太大了,他又明白那些神官一定会来找塞拉尔神子的,所以最好就是在所有人找过来前将事情捅出来。   “我一睁开眼就发现神子已经不再房间了,我本为神子是外出了,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神子的踪迹。”卡特表现的焦急是真的焦急。   海赫神官盯着卡特:“一个人离开房间,你怎么会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确实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卡特一点也不心虚,神子的身手,就算他离开了教堂也没有人会知道,所以他不知道其实很正常。   海赫神官露出嘲讽的笑容,他对夏弥斐神官表情瞬间严肃:“我怀疑男仆卡特是黑暗异端,需要将他看押起来。”   “神子的身手,他如果想要隐瞒,谁又能发现?”彼得小声嘀咕,即便小声也被所有人听清楚了。   夏弥斐神官瞪了他一眼。   彼得轻咳一声,正经道:“我们难道不是要先将神子找到吗?”   凯佩尔同意彼得说法:“我们现在最应该的是找到神子,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神子并不在教堂的事。”   夏弥斐神官稍作沉凝:“当务之急是要将神子找到,至于男仆卡特……”他看了一样卡特接着道,“先让人看守着,等找到神子后再审问。”   夏弥斐神官再将视线落到穆尔神官身上:“穆尔神官,教堂内就麻烦你稳定了,我们希望塞拉尔神子的事情,不会从外面传进来。”   穆尔神官施施然行礼领命。   塞拉尔的两位近身骑士以及彼得都出去寻找了,穆尔稳定教堂其他的人,并安排人在教堂内进行搜寻,就算没有人总是能够找到蛛丝马迹,海赫与夏弥斐神官则坐在会客厅等待消息。   卡特面如死灰,现在他只希望神子不要出任何的问题,快点回来,不然他的小命不保。   他闭眼,感觉到心累,他就知道纵容神子经常外出迟早会发生一些事情的。   也不知道这次他能不能逃过一劫。   房门发出咔咔的声音,卡特从椅子上跳起来,小心谨慎的看着房门,他正在向光明神祈祷,祈祷一定不要是来审问他的光明神殿骑士,最好来的是他可以套套近乎的骑士或是熟人。   房门被推开,来人提着一个盒子,卡特看见来人后松了口气。   “彼得,你怎么过来了?”卡特视线落到彼得手中提着的盒子上,“这又是什么?”   “给你的东西。”   “给,给我?”卡特一哆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彼得不顾卡特的反应直接将盒子打开,侧身让卡特看清盒子内的东西。   “这,这是神子的莱德之杖!”卡特对盒子中的东西十分熟悉,他神子还用过这玩意,“彼得,你疯了吗?这东西价值连城,你拿过来,神子知道吗?”   “卡特。”   卡特突然觉得这个说话语气十分熟悉,他仔细盯着彼得的脸,认为自己肯定是太想神子回来了所以出现幻听了。   “塞拉尔死了。”   卡特整个人都蒙了,他哆哆嗦嗦问道:“你在开我玩笑吧?”   “不,他们都不知道神子都死了,所以你从哪里听说的?你一定是在说谎,你在吓唬我。”   “你不是彼得!”卡特又突然道,“彼得那孩子才不会骗我。”   “卡特,冷静,你这样会将外面的人都吸引过来的。”   卡特瘫坐在地上,双目死死盯着莱德之杖,他的脑海中有一个恐怖的想法盘旋,他咽下一口口水,嗓子干涩道:“你该不会是被派来杀掉我的吧?”   “我不是黑暗异端,我是光明神忠实的信徒。”   “我知道,但是卡特我认为你马上就要成为黑暗异端了。”   “不会的!”   “塞拉尔死了。”   卡特愣住:“神子怎么会死呢?”   “你带着这个莱德之杖出去,躲起来,然后去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卡特紧张的心情因为这句话瞬间松懈,整个人都是软的,他看着莱德之杖:“出去了会被打成黑暗异端的,怎么也不可能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成为臭水沟的老鼠还差不多吧。”   “但是你自由了。”彼得笑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要自由吗?”   卡特猛然抬头,盯着彼得却发现并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可是他的语气还有所说的那些话都是只有他和神子知道的。   “彼得呢?”卡特有些不敢去看彼得的脸了,如果眼前的是塞拉尔,那么彼得呢?他接着问,“他还活着吗?”   “塞拉尔死了。”“彼得”再次重复,“你只需要知道这个。”   “莱德之杖是神子给你的报酬同样也是保你平安的武器,还有草药书,希望自由的你能够成为一名闻名大陆的医生。”   卡特这次没有犹豫,抱住莱德之杖还有草药书:“我可以将它当做是光明神的祝福吗?”   “你是黑暗异端了。”“彼得”面无表情提醒他,“快点走吧,再不走你就真的死了。”   卡特点头,跟随在“彼得”身后,很奇怪,明明他们从那些骑士的身边走过,那些骑士似乎都没有看见他们的身影,只是感觉有风吹过而已。   “彼得”将卡特送出了教堂,他们站在距离教堂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彼得”转身离去。   “那个!”见人要走,卡特开口拦住,“彼得”转头疑惑看着卡特。   卡特抿抿嘴:“我会完成塞拉尔神子的遗愿的。”   “彼得”笑了笑挥手再见。   卡特抱着莱德之杖,离开了一直欺负他的神子后,他本应该是万分开心的,可为什么会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好像以后自己就没有一个“家”似的。   一道黑影急速射来,卡特只来得及看到影子反应不及,被黑影缠上后才发现原来是小碧蛇。   卡特点了点小碧蛇的脑袋,小碧蛇直接一口咬下去,卡特也不觉得疼痛难受了,甚至还有些小高兴。   “你个负心汉好歹还有些心。”   小碧蛇又一口咬下去,嘶嘶嘶说着:[别以为我不知道负心汉的意思。]   卡特脸色变了变,强忍将蛇甩出去的冲动:“算了,谁让我只有你了,处了这么长时间,总还是有感情的。”   小碧蛇摆动脑袋,否认卡特的意思,在它看来,卡特就是个磨牙棒,大陆有那只蛇会对磨牙棒产生感情?   沈乐成站在小楼上看着卡特走远,刹爷安静站在他身边,不曾说完。   直到看不见卡特的身影后,沈乐成才问刹爷道:“如果融合的话,真的如死了一般?”   “神子真的要融合?”刹爷并不赞同塞拉尔神子与那个完全由光明本源组合的“塞拉尔”融合,稍有不甚就会丢掉性命,“其实将那个推为光明神是不错的选择,毕竟有黑暗神在,它不会轻举妄动的。”   沈乐成摇头:“你说我固执也好,说我贪图力量也好,我与它只会有一个存在,我赋予它了生命,自然要将它收回。”   其实沈乐成有一种预感,如果他收不回自己遗留在假塞拉尔身上的东西,可能就会被一直留在这里,根据光明本源的性质,不生不死的活着。   他宁愿冒风险,也不愿意过那样被捆绑的生活。   刹爷没问塞拉尔是否后悔,因为强者意志坚定从不后悔。   “按照你的推算,顺利的话,我什么时候可以醒来?”沈乐成问道。   “回到光明神殿那日。”刹爷推翻之前的话,“是必须在回到光明神殿前,光明神殿内保存的光明神器会让本源力量变得强大。”   沈乐成颔首,微笑:“之前是那位阻止他回去,现在轮到我了。”   “彼得差不多要到地方了,我得走了。”沈乐成推开房间,白和泽就站在门边守着房间。   刹爷十分识趣的走了,这个空间里只剩下沈乐成与白和泽两人。   “我唯一赢的一次,我却感觉彻底输了。”白和泽原本想抱住沈乐成的,手抬起后放到了沈乐成的头顶。   “所以你就没有赢过。”   白和泽会杀死“塞拉尔”一次,这原本就是两个人计划好的,从说出“生死游戏”后默契的配合得到的结局,堪称完美了。   “怪我吗?”白和泽轻声问。   “当时有点难受,不过后来就好了。”沈乐成实话实说,“反正是个冒牌货,就当你在捅绿茶。”   白和泽配合的将自己的手腕递过去,沈乐成狠狠咬上去,咬过后,沈乐成感觉心情好多了才松口。   “帮我看好我的人,给他们找点事做,别因为我死了就疯狂起来。”   “你就没有要对我说的?”白和泽反问。   “当然要等我醒来再说。”   白和泽:“我希望是我将你唤醒的。”   不知怎么的,沈乐成的脑海中突兀出现白雪公主死去后,七个小矮人围在她身边,然后王子轻轻一吻,白雪公主就醒了,此时白雪公主的容貌变成了他容貌,王子长着白和泽的脸,七个小矮人喊着:“爸爸,快把妈妈亲醒。”   沈乐成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哆嗦,摇头将脑中画面驱逐出去。   白和泽一瞧沈乐成这表情就知道他在瞎想,手搭在他额头,轻声道:“不怕,你还有我。” 第75章   沈乐成在白和泽已经刹爷的帮助下,身体与光明本源的身体彻底融合。   沈乐成的世界彻底陷入了一片金灿灿的光芒中。   一明一暗盯着布兰特,不让他将沈乐成的身体藏起来,一直到真的彼得带着光明骑士赶到。   布兰特知道事情完全暴露,在听见属下汇报,外面都知道塞拉尔已经死亡,还知道塞拉尔死亡的地方不仅有黑暗异端存在还有光明神殿的人存在,布兰特在确认塞拉尔真实死亡,彻底成为光明本源的容器后,他按捺住一切举动。   将塞拉尔带回神殿,以神殿内的神器镇压,即便他真的存在意识,也会无能为力,那才是自己真正的机会。   布兰特交代属下接下来的安排,从怀中掏出一串手链,挂到塞拉尔的手腕上。   上面有一颗石头,当有灵魂或是意识出现时,石头会发光。石头是布兰特在八十多年前在神殿某个废弃的小屋里发现的,偶然下才知道它的作用。   [所以,光明神是站在他身边的,认可他成为下一任的光明神。]   布兰特盯着暗淡的石头,嘴角露出自信的笑容。   看见彼得与光明骑士后刹爷退出,白和泽拦下他。   “你想要得到什么?”白和泽问道,“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   “我只是追寻自然神给予我的提示。”刹爷说。   白和泽摇头:“高索亚人,自然神,现在处境已经很困难了,说是死局都不为过。”   “大祭司带着希望,一定不会做没有利益的事情。”白和泽侧头看着刹爷,“塞拉尔是光明神殿衰败的直接原因?”   刹爷隐藏在兜帽中深蓝色瞳孔盯着白和泽的脸:“斯宾塞阁下,导致光明神殿衰败的直接原因是你。”   “塞拉尔与你之间关系密切,这就是我看见的。”刹爷接着道,“其实阁下可以将我帮助塞拉尔看做是为了向阁下表功,帮助他就是帮助了阁下。”   “你当初可以直接来找我。”白和泽笑道,笑容配上他而今的气质,妥妥的反派邪魅笑。   刹爷直接道:“因为阁下并不是一位很好的合作者。”   想想现在与卡尔·斯宾塞合作的人,鄂多司·普罗迟早会将整个北漠葬送出去,但这正好是他们高索亚人的机会。   再想想布兰特·吉尔斯找到卡尔·斯宾塞合作,最后什么都没有捞到,还要被反算计。   就,没有一个好下场的。   高索亚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白和泽多瞧了刹爷两眼,想了想如果是刹爷出现说要合作,他可能会怎么做,最后发现,还真是将人的价值榨干后扔掉,不留一点剩余。   他闭了闭眼将心中的小心思全部压下去,黑暗本源以及这个世界流浪的经历给他的性格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流浪的经历告诉他,这个世界的人没有一人是可以信的,不管是愚昧的人还是受过教育的人都残忍的可怕。   能力突出的人会被有心人打压成为黑暗异端,在绞刑架上杀死;无故靠近的人十个里面是人贩子,还有一个是变态,单纯的善良,可能有吧,但是他一个都没有遇到过。   他还活着,除了心中认为沈乐成也同样在这个世界支撑着他,还有就是隐藏在身体中的一切“黑暗”爆发。   那感觉就像是从一个文明人突然退化回去了。   “我希望你能做到你说的,不伤害塞拉尔。”白和泽说完又补充一句,“同样,我希望你能够离塞拉尔远一点。”   刹爷歪头不是很明白卡尔·斯宾塞的意思。   “他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白和泽一字一顿解释。   刹爷皱眉:“塞拉尔不是谁的,他是个单独的个体。”   “单独属于我的个体。”   “阁下的造句能力不错。”   另一边,彼得以及凯佩尔看见了地面上躺着的塞拉尔,整个人都愣住了,不敢向前,怕看到自己无法接受的事实。   凯佩尔直接抽出了自己的剑,剑尖指着布兰特·吉尔斯,不过被布兰特的近身骑士拦住了。   两把剑相触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究竟是谁?把神子如何了?”凯佩尔双眼要喷火了。   “海赫知道我是谁。”布兰特看着凯佩尔仿佛在看一只虫子。   彼得双眼泛红,他完全无法相信神子就这样死了,他明明那么厉害的,不过想到那个全身煞气的人找到自己后交代的话。   塞拉尔神子是假死吧?这个想法在彼得的脑海中出现,彼得自己都吓了一跳,不过却越想越确定。   “现在我们需要将塞拉尔带回去,虽然外面传言很多,塞拉尔身死的消息一定不能坐实。”布兰特碧眼扫过凯佩尔身后的光明骑士,从身上取下光明审判举起。   光明审判是六件光明神器之一,不仅因为它蕴含光明神力,神器本身更多是一种权柄的象征。   在没有教皇,没有神子的情况下,神殿内的骑士会听从手中握有光明神器的人的吩咐,特别是那个人身上还有浓郁的光明神力。   布兰特看着动摇的光明骑士,要不是这次他带出的人手不足,他也不会一直等在这里了。   他想到之前属下汇报的,佣兵工会拒绝将塞拉尔的人头下架的举动,甚至还有人将塞拉尔的悬赏再次调高。   佣兵工会的规矩,一旦确认人死亡,一切的悬赏将会作废,所有的钱将会被佣兵工会所得,这次他们却打破了规矩,宁愿得罪光明神殿,舍弃利益,背后没有人,布兰特才不信。   如果真的让所有人确定塞拉尔死亡了,只怕会有更多的人会想要凑这个热闹,毕竟活人的脑袋不好得,死人的脑袋好得。   彼得与凯佩尔对视,都知道现在将塞拉尔送回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对他们而言,教堂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吉尔木旦教堂。   鄂多司·普罗赶到教堂之前,教堂内的骑士发现了卡特从关押的房间内逃走了。   教堂内部似乎也不安全了,穆尔神官忙得焦头烂额,之前是神子突然不见,现在加强了巡查,一个男仆竟然也能瞬间消失。   “找,在教堂里找,然后下通缉令,不管他在哪里,都不能放过他!”穆尔神官已经给卡特定性了,咬牙切齿道,“这个狡猾的黑暗异端。”   夏弥斐神官眉头紧皱:“教堂内部混有黑暗异端?”   “绝对不会。”穆尔神官保证,“真正的黑暗异端不会踏入教堂。”那是光明对黑暗的绝对克制。   “凯佩尔传回消息,找到神子了。”韦尔斯提剑走进来,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了,他们都想知道塞拉尔现在的状态,是否真的如传言所说已经死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开口,大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最后是夏弥斐神官开口:“外头的传言?”   韦尔斯脸色严肃:“暂且不知道真假。”他视线转移落到海赫神官身上,说道,“只是神子身边有一个人,拿着光明审判,说是海赫神官知道他的身份。”   “光明审判!”所有人的心中都被这个东西惊到了,那可是六件光明神器之一,轻易不会出神殿的东西,如今却被人拿出来戴在身上,甚至还被带到了北漠。   海赫神官的表情同样有吃惊,但吃惊中夹杂的更多的是惊喜:“是大人!”   夏弥斐神官看向海赫神官,他早就知道海赫神官并不是教皇一派的,一直以为是哪个长老会的势力。   穆尔神官是个机灵的,已经判断出这可能是光明神殿内部的争斗,乖乖的没有说话,他的眼神闪烁,如果这件事情完全归入神殿内部争斗的话,塞拉尔的外出,以及男仆卡特的突然消失就不难解释了。   不过自己的教堂内安插了别人的势力,虽然穆尔神官早就清楚,可事情真的发生,依旧让他感觉愤怒与难受。   “哪位大人?麻烦海赫神官为我们解释解释。”夏弥斐神官做出倾听的姿态。   海赫神官露出轻松惬意的表情,外传的塞拉尔的死亡,大人的提前到来,还有之前的极夜天象,一切都预示着,他所侍奉的大人大抵已经成功了。   “等待大人来了,你们就都知道了,他是我们不可得罪的人,也是整个光明神殿中最接近光明神的人。”   “海赫,你这是将教皇置于何种地步?”夏弥斐神官愤怒呵斥。   “教皇?如何能与这位大人相提并论。”海赫神官笑道。   韦尔斯双眼微眯,心中对凯佩尔所说的守在神子身边的男人的身份有所猜想。   “大人,普罗执政官来了,就在教堂门口。”门外有牧师禀报。   穆尔神官深吸一口气,鄂多司现在过来肯定是听了外面的传言。   穆尔神官发出灵魂的拷问。   他分明对塞拉尔没有任何恶意,为什么这些倒霉的事情净给他给摊上了? 第76章   卡特拢了拢衣服,明明昨天还没这么冷,地上的雪还能行马车,好家伙,今天地上一半的雪已经成了冰,他已经看见好几个土著走着走着摔在地上,然后拖着身边的人溜出去,撞进了道路旁的雪堆里。   其他人一边喝着烈酒一边哈哈大笑,仿佛这样的画面已经是日常中的见怪不怪。   “哈哈哈。”一个汉子多笑了几秒,他再次往嘴里灌酒,发现酒似乎在酒壶里冻住了,倒了好几下都没有液体滴下来,他朝身旁的桌子上敲了两下,是硬物碰撞的声音。   这次轮到其他人嘲笑他了。   卡特也跟着笑,只是刚张嘴就被喂了一口寒风,差点给自己的嘴巴冻住,连着咳嗽好几次。   [离开时应该再找神子要瓶圣水的,没有圣水,厚一些的衣服也好。]   “小家伙,瞧你这小弱鸡的模样,要不要来一口,暖和的。”卡特身旁一个将自己罩得严严实实的妇女递过去一个酒瓶。   卡特摇头:“不用了。”   “在北漠,烈酒才是最厚的衣服。”妇女接着道。   卡特低头,最后还是咽下一口口水,拒绝了妇人的好意,不过也动了买瓶酒的心思,问了下最近的酒铺在哪里。   妇人指了一个方向,卡特顺着方向找过去,那地方很近,走到街的尽头转弯便能看见被冰彻底包裹住的酒铺牌子。   卡特上前,用全部被皮子包裹住的手敲门,敲门的地方几根皮子上的黄色细毛黏在上面,在冰雪的作用下彻底与门不分彼此。   卡特小声嘶了一下,这要是人皮,可不得被撕下一层?   北漠的寒冷竟然恐怖如斯。   门咯吱咯吱响了,开的很是艰难,卡特甚至听见了门后老板用刀子敲冰块的声音。   门被打开一个小缝,正好容纳一个人进入,卡特见状溜了进去,老板也立刻将门合上。   卡特在进入酒铺后才感觉整个人又重新活过来了。   “今天外面可真是太冷了。”卡特朝前走了几步,身上凝结成的冰屑化成水滴落在地面上。   老板也哆哆嗦嗦绕到房间内的小壁炉前烤了烤自己的手:“都说是因为早上那事,平时北漠哪里会有这么冷。”   “客人要什么酒?”老板等自己缓过来后走到卡特身边询问。   卡特揉了揉已经被冻僵的脸,让自己能够顺利完成一句话:“哪种酒喝了最暖和?”   老板也明白过来:“外乡人?”   “嗯,没想到今天突然这么冷。”卡特含含糊糊说着。   老板不疑有他,问道:“我们这酒都挺暖和的,就是不知道你能喝多少?”   他不知道外乡人的酒量如何,这要是喝酒醉了,直接冻死在外面可就是罪孽了。   “还,还不错吧。”卡特自从跟随神子以后就没有喝过酒了,之前喝的也都是梵蒂的红葡萄酒或者是塞瓦的苹果酒,两种酒喝的时候还好,就是后劲很足,因为感觉这酒有安眠的作用,他都是睡前喝的,所以要问起酒量,他可真的不清楚了。   老板从酒架子上取下一瓶酒:“这种,我们这里最淡的酒了。”   卡特打开瓶盖,一股子香料还有辛辣的味道涌入鼻子,他将瓶塞盖住打了个喷嚏。   心中暗道:怪不得大家都说北漠的酒难喝,光闻味道就觉得不好喝。   “小小抿一口,如果不行就当漱口。”老板皱眉提醒。他可真是看不惯外面那些不能喝酒的人,让人看着就觉得是个不太爽快的人。   卡特连连点头,他揉着泛着泪光的双眼,看见了壁炉边的小姑娘。   “这是老板的女孩?”   “领养的,怎么了?”老板警惕起来。   “不是,就是觉得老板你心挺善良的。”卡特看着小姑娘的脸,“不过,你要是真为小姑娘好,那就别让她吃这果子了。”   老板狐疑,还是问了:“这酸果子是北漠最常见的果子,没有毒。”   “但是小姑娘的心脏有问题,味重的都应该少吃。”   “您能够看出来?”老板吃惊,就连称谓都便恭敬了,当初小姑娘被带出来也是因为心脏有问题,不然他们也是不会放弃培养的。   卡特笑道:“我曾经是个医生。”   一个曾经道出了他从医生变成男仆后的沧桑。   “曾经?”   “光明神殿对医生敌意太重了。”卡特含含糊糊说了一句真话。   老板深以为然地点头:“确实。”   两人说着话,酒铺的门又响了,敲击的声音是自由救赎会的暗号。   老板脸上带笑对卡特道:“我来客人了,我先去开门。”   卡特点头,又拿着酒壶闻了闻,有心理暗示,这次倒是没有打喷嚏。   罗瑞在早上的极夜时便出来了,他在那处地下遗址外一直等待,直到看见卡尔大人顺利出来,他才朝回走却又在鹰塔宫外碰到了鄂多司·普罗的骑士,让他去吉尔木旦教堂去。   罗瑞便明白鄂多斯·普罗找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塞拉尔神子的生死。   罗瑞转了个弯去了荆棘路的酒铺,等他进入酒铺后发现了一个熟人。   他知道这个人是卡特,曾经是一个医生同卡尔大人参加过同一个医学讨论会,不过后来成为了塞拉尔的男仆。   卡特看着走进来的人,瞧了两眼,并不认识,便将视线移走了。   “这位是?”   老板很机灵连忙道:“大人,这位是受到光明神殿迫害的医生,来这里买酒。”   “医生吗?”   罗瑞的视线从卡特身上转移到小姑娘的身上,他道:“那正好了,薇薇生病了需要医生,只是没有医生愿意到北漠来,薇薇的病就拖着不是办法,正好来了个医生,老板可要把握好机会了。” 第77章   希维尔,亚瑟港。   一夜之间,北漠的寒冷也吹到了亚瑟港,流经亚瑟港的琉璃河上弥漫起厚重的浓雾,带着潮气与丝丝的暖意。   浓雾将整个亚瑟港笼罩,整个城市仿佛坐立在云端。   雾在亚瑟港不算什么稀奇的,一般在久雨后的天晴那日的早上水面上便会升起乳白薄雾,只是现在太阳没升起来,温度反而降了下去。   奥利弗的庄园内,男仆从温暖的酒窖中出来,打了个哆嗦,感觉原本穿着还是十分暖和的衣物现在却完全无法抵御屋外的寒冷,露在外面的手感觉到刺痛,那双自从成为庄园内的一等男仆后便被自己好好保养没有再冻过的手已经发红。   男仆低声暗骂一句,这究竟是个什么天气。而后他端着盛满酒的瓶子朝庄园走。   大奥利弗坐在小奥利弗身前,他深深的法令纹让他在不笑的时候显得格外严肃,锐利的眼神盯着小奥利弗。   小奥利弗低头看着身前的玻璃杯,不去看自己的父亲。   大奥利弗看不怪儿子这幅模样,但教也教训过了,没见有什么作用,二十好几的人了,没有正行好歹也没有桶出大篓子出来。   “听说你捉了几个刚果瓦来的商人?”   “商人互助协会的人找来了?”小奥利弗挑眉。   大奥利弗:“回答我的问题。”   “是的,父亲。”   “我告诉你多少遍了,做事就要做干净了,我看你都没曾放在心上。”   “刚果瓦的商人又如何了?在亚瑟港的商人互助协会就只能护住亚瑟港的商人。”   大奥利弗最是见不惯儿子的不以为意:“小心谨慎,你是一点也不曾记在心中吗?”   “我记着了。不过父亲,您瞧今儿上午的事情,谁还有闲心来管我这样的小人物?”小奥利弗嬉皮笑脸。   这简直就是光明神在忽悠。   “父亲就不想知道我究竟发现了什么宝贝?”   不等大奥利弗开口,小奥利弗接着道:“是一种新酒,很醇很香,这完全就是一个新的品种,我们完全可以垄断。”   大奥利弗对自己儿子的眼光还是颇为认可的,特别是贵族的教育中本就有品酒这一项,既然儿子说酒不错,那就一定不错。   小奥利弗见父亲的脸色缓和下来,他拍手让门外的男仆将酒呈上来。   晶莹透亮的液体缓慢倒入玻璃杯中,那是其他酒都不曾有的澄清,香醇的酒香在房间中弥漫开来,闭眼细细品来,仿佛吸入酒香便已经醉了。   “味道还行,就是感觉有点辣。”大奥利弗闭眼说道,“希维尔与北漠还能接受,梵蒂以南的那些国家说不定都不会喝。”   因为梵蒂以南的贵族们更喜欢甜腻的口感,比如在红葡萄酒中加蜂蜜。   “可是那商人是刚果瓦来的。”小奥利弗提醒道。   “我会派人去查查刚果瓦是否有这样的酒,不过这般的酒既然来源于刚果瓦,那它的名声就不会没有传到亚瑟港的道理。”大奥利弗纠正小奥利弗,“你这笔生意可能只能在希维尔和北漠。”   “尝尝。”小奥利弗不接话,他让父亲尝尝酒的味道。   大奥利弗小抿一口,首先是辣的感觉刺激着舌头,接着是嗓子,这样的感觉后是回甘香醇,当酒彻底入肚后,全身仿佛有一股暖流迸发向上,有点冲脑,但却让人轻松,仿佛在云端上玩耍。   大奥利弗看向小奥利弗。   “所以我才说是光明神的庇佑。”小奥利弗点头,得意微笑,“方子都到手了,让人领走也无妨,反正方子不会泄露出去了。”   大奥利弗明白儿子所说的光明神庇佑的意思,方子来的很巧,要不是只有那些大人物才能控制冷热,他都要阴谋究竟是哪个家族肯花这么大的手笔坑害奥利弗家族了。   偏偏就是这样巧。   这可能不是光明神的庇佑呢。   大奥利弗道:“你自己有数就好,不过早上发生了那样诡异的事情,北漠的寒风似乎吹入了亚瑟港,我们需要举办一个晚会来商讨来看看其他几家的情况。”   小奥利弗知道父亲的意思,他点头:“我已经在准备邀请函了。”   那时候他们将会把这新酒推出去,就连后续要怎么售出,他也已经有了想法。   立于亚瑟港的家族,就没有不会经商的。   北漠,吉尔木旦,荆棘街40号小酒铺。   卡特看了眼小姑娘薇薇又环视一圈酒铺,扫过酒铺老板与身前说出提议的人。   老板就是个普通老板,提议的这位先生是个混血种,却穿着得体,气质斐然,身份上肯定不低,他自然是能够轻而易举提出让老板请医生治疗小姑娘的话。   可是一个酒铺的老板没有足够的钱请一位医生,更何况这个病人只是他的养女。   卡特没有应下得体先生的提议反而看向老板。   老板看向罗瑞,他想悄悄的告诉威利大人,他真的没有钱去帮小姑娘请一位医生,而且小姑娘并不叫薇薇。   “我可以帮忙出钱。”罗瑞不急不缓道。   卡特内心的防备更高了,虽说他的人生格言是不能见死不救,但小姑娘还没到要死的地步不是?况且小姑娘是先天的病,即便调养好了,只是会少一些疼痛,多活几年。   而且他现在刚从吉尔木旦教堂逃出来,说不定晚上就会被通缉,呆在这里,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别人。   卡特成功将自己劝动摇了,他开口:“对不起,我只会在北漠待上几日,并不长久。”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其实是个很慷慨的人。”   卡特微笑:“其实我更好奇,为什么先生一定要为这个小姑娘治病?”贵族也都没有这么好心,他们的慷慨都献给了教堂的募捐箱,虽然教堂确实会拿募捐来的钱为平民与贫民们发放免费的食物与衣物,但他们却从来不会资助过没有天分、样貌的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小姑娘。   “只是一次单纯的发放爱心。薇薇很可爱,每次我遇到她都会感到十分轻松,所以我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   小姑娘听到罗瑞的夸奖,不好意思的低头,然后又抬头对罗瑞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卡特不得不承认,这位小姑娘的笑容确实让人的心里充满阳光,干净又纯粹。   “这样吧,我教你们一些必要的手法与一个方子,照着方子抓药,调理就好了。”   “不能留下来?”罗瑞反问。   卡特摇头,他可能要在他的通缉令张贴前离开吉尔木旦。   罗瑞并不挽留。   老板看着有些莫名其妙,威利大人想要将医生留下来,这是十分明显的,可是医生不愿意,然后威利大人就放弃了?这似乎与威利大人平常的做法不太像。   “我先将钱支付给你,我还有事,麻烦医生更尽心一些。”   卡特点头:“对待每一位患者,我都十分专注。”   等到罗瑞拿了一瓶酒走后,卡特才问老板道:“刚刚那位得体的先生究竟是谁?那些贵族还会自己来店中买东西吗?”   老板从医生的问话中听出了对酒铺环境的嫌弃,他扫视一圈酒铺,确实不像一个贵族会纡尊降贵亲自到来的地方。   “那位是威利大人,是大商人孟莎奇·威利的私生子,唯一的。不过是个混血种,不被大商人威利承认。”   卡特有所明悟,也能揣摩出这位得体先生会花钱给小姑娘治病的原因。   “不过也是唯一一个进入鹰塔宫的混血种。”老板接着感叹。   卡特跟着点头,内心却在庆幸,幸好自己没答应留下来,而且他最好在这位得体先生反应过来前离开吉尔木旦。   原本已经离开的罗瑞绕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酒铺周边,白和泽自阴影中走出,站在罗瑞的身前。   “大人,鄂多司去教堂了。”罗瑞小声禀报,“他应该是去试探塞拉尔究竟是生是死,他还想让我过去。”   “那就告诉他,塞拉尔死了。”   听闻这则消息,罗瑞有些晃神,一秒后他收敛心神,问道:“大人成功了吗?”   “我成功了,光明神殿全部失败了。”白和泽接着道,“尽量延长塞拉尔回到神殿的时间。”   “那卡特呢?”罗瑞相信卡尔大人也看见了卡特。   “不用管他。”   白和泽似乎突然想到一件事,他交代道:“新酒估计不用要多久便要席卷希维尔与北漠了,做好准备。”   与此同时,吉茉莉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里面有塞拉尔神子的信物,信中内容让她去让一种新酒快速进入北漠。   “茉莉,外面都说塞拉尔神子已经死了。”莉莉担忧看着吉茉莉,“说不定这封信只是一个骗局。”   “但是除了神子信任的人,谁又会知道我这个小人物呢?”吉茉莉双眼茫然,突然有种丧失了一切目标与信仰的失落感。   莉莉在心底呐喊:不,吉茉莉,你并不是小人物!   卡特在酒铺中享受了一餐温馨的晚饭后才告别离开,走过告示牌前,他余光扫了一眼,人都是对自己的东西格外熟悉,他瞬间发现了自己的脸。   卡特心道不妙,将自己的嘴脸捂得更加严实了,来到城门口,那些守卫们十分尽职尽责,凡是进出城的人都会比对画像。   “出不去了。”卡特有些绝望,“为什么北漠会在这方面行动的如此迅速?”   刚刚好在教堂,又刚刚好听说了塞拉尔神子男仆叛逃事情的鄂多司·普罗打了个喷嚏,他从教堂内什么都没套出来,面对等候在教堂外的罗瑞,他问道:“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第78章   “莉莉,我们回去,回希维尔。”吉茉莉看着莉莉一脸郑重。   莉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刚刚听见了什么?这还是之前那个一直从容不迫、睿智、冷静的吉茉莉吗?   “茉莉,那只是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莉莉,除了神子,没人知道我,没人会将神子的信物寄给我。”吉茉莉语气十分肯定。   在莉莉看来,吉茉莉完全魔怔了,外面传言都说塞拉尔神子死了,而她的历史知识也告诉她,塞拉尔神子可能是真的死了,可是她无法将自己的言论开口说出来。   她在与吉茉莉的相处中曾经好几次想要将自己的真实来历告知吉茉莉,不过话到嘴边就又吞了回去,她一直以为是心理原因,直到有一次,莉莉在言论上表露出了较为新颖或者说是颇有些离经叛道的想法后,她想要将自己的经历编成小故事讲给吉茉莉圆起来,这次话到嘴边依旧无法说出。   莉莉便知道了,有一股十分神秘的力量在阻止自己将涉及未来的事情讲出来。   莉莉沉默,她想不出任何办法让吉茉莉放弃,她看着吉茉莉憔悴中带了丝茫然的脸,没有了往常的自信与骄傲,说不定塞拉尔神子还活着,比他死了会更好。   莉莉内心叹了口气:“茉莉,你告诉我,人要为自己活着,为自己的信仰活着。”   “莉莉,我说过,他救过我的命,我将自己的一切都抵给了他。他还是神子,原本就是我的信仰。”   未来,大家大多是都是无神论者,佛也拜,道观也拜,教堂也会进去看,什么都信一些,又什么都不信,莉莉也是同样,考试和抽卡时就信神佛,信有玄学,其他时候就是科学达人,反玄学。   对她而言,将光明神子当做信仰,她做不到,也无法感同身受。而且在她看来,身为一个独立的女性就应该不将自己的情绪完全放在一个人身上,特别是男人身上。   这一刻,莉莉对吉茉莉是有些失望的,她将她作为自己的偶像,知道历史的她知道吉茉莉的全部成就,她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女性,可是现在的她因为一个男人而失去自我的判断。   吉茉莉敏锐察觉到莉莉的失望,她笑道:“如果你想继续就前进吧,对不起,我要在这里下船了。让你失望了,但是我并不后悔。”   莉莉坐在原位保持之前的姿势,吉茉莉起身准备换到另一辆马车上。   莉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想的,她一把拉住吉茉莉的手,抬头:“当初是你将我拉下去水的,现在又独自一人上岸,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吉茉莉视线落到被莉莉紧紧箍住的手腕,上移后落到莉莉的脸上:“那就让我自私一回吧。”   “我不愿意!”莉莉的回答十分干脆又果决。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自己最喜欢最亲近的闺蜜喜欢上了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心中失望与难受却又不想让自己与闺蜜的情谊了解的一干二净。   莉莉在吉茉莉错愕的表情中慢慢开口:“我和你一起。”   北漠,吉尔木旦。   罗瑞·威利恭敬站在鄂多司·普罗身前,他的外套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穿在身上就像是穿着一身铠甲,寒冷从四面八方侵蚀入体内,因为站的有些久了,甚至忘记了哆嗦。   “塞拉尔究竟死了吗?”鄂多司·普罗内心烦躁,原本在教堂内的火气遇到了外面的寒冷突然就熄灭了,他甚至又灌了一口烈酒才让全身缓和起来。   “大人,塞拉尔死了。”罗瑞跟随在鄂多司身后小声说道,“光明神殿深处的那位大人也到了,塞拉尔的死亡似乎与那位有些关系。”   “我以为塞拉尔的死与你们有关系。”   罗瑞道:“即便不说,所有人都能猜到,塞拉尔的死与我们有关系。”   鄂多司突然说:“佣兵工会上塞拉尔的人头悬赏并没有撤下来。”因为这点,他才拿不准塞拉尔究竟死了没有。   “有些人不想让光明神殿的人顺利回去。”罗瑞回答。   鄂多司侧头看着罗瑞:“如果光明神殿来人了,你去交涉,我不希望在我的书桌上看到那些烦心的人和事。”   罗瑞应下来:“那位也不见吗?”   “如果他是教皇,我就去见见。”鄂多司低声嘲讽,“势力再大,没有明面上的身份,还不是阴沟里的老鼠。还真当自己是神了。”   卡特离开了城门,在吉尔木旦的街上转悠,每过一处告示他都会心惊胆战的,怕自己将脸遮得不够严实,让人认出自己就是那个通缉犯。   已经明确自己真的无路可去后,卡特咬牙,既然已经确认自己是黑暗异端了,那就将这个名头坐实吧,不然万一有一天被抓住了,自己不是亏大了。   “小蛇,你还记得黑暗的气息吗?”卡特将怀中正在睡觉的小碧蛇抖醒。   小碧蛇咬他一口,感觉到熟悉的味道后才清醒,一双漆黑的豆眼盯着卡特,问他究竟想干什么?   “还记得的话,我们就去找他吧,卡尔是我老师的朋友,他知道我和神子的关系,如果我去投靠他,他一定会接纳我们的。”   小碧蛇摇头,它并不喜欢黑暗的气息,太难受了,让蛇想要冬眠。   卡特对小碧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搓着手小声道:“如果不找到下一家,我们可能都要死了,不是冻死就是饿死,还可能被士兵抓到,我好歹在监狱中能活一段日子,可是你说不定就会被人做成蛇汤!”   “听说蛇汤很有营养的。”   小碧蛇直接给卡特又来一口,卡特已经习惯了,甚至认为在这个冰天雪地里,能够有一条蛇时不时给他来一口,他才不至于丧失意识。   小碧蛇似乎在思考,蛇头耷拉在卡特的手腕上,过一会儿才立起来,尾巴搭在卡特的胳膊左侧,点了两下。   卡特十分默契的朝左侧的街道走。   根据小碧蛇精准的指路方式,卡特停在了一个熟悉的位置。   “这不是刚刚买酒的地方吗?”卡特低头轻声询问小碧蛇,“你是不是搞错了?这地方我们刚刚来过的。”   酒铺恰好开门,小姑娘似乎正要出门,她疑惑看向卡特:“先生您还要买酒吗?”   “我,我,对,我还来。不,不是,我是想了想,认为还是不能放过每一个病人。”卡特认为小碧蛇不会欺骗他。   小姑娘疑惑眼神看着卡特:“虽然我很高兴您能够回来医治我,可是我还是想冒昧问您,你是自愿的吗?” 第79章   卡特被领进了酒铺,小姑娘告诉了老板,坐在壁炉前的小木凳上盯着卡特。   小姑娘的眼睛很漂亮,卡特一直被盯着也没有太多的不自在,反而也盯起小姑娘的脸。当然这并不是他在耍流氓。   “先生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小姑娘歪头。   老板一脸你不怀好意,护着小姑娘的脸,挡住卡特的视线。   卡特轻咳:“我只是看看小姑娘的脸色,把她当做病人,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老板明显不信,他甚至开始怀疑卡特医生的身份是假的,他很可能是人贩子的线人,发现了小姑娘是前段时间被自由救赎会截下的那批货中的人,一边通风报信,一边观察小薇薇确认身份。   “我真的是一个正经的人,梵蒂的皇家医学职业学院出身,考珀·金是我的老师,我老师还有个朋友将卡尔·斯宾塞。”说到最后一句时,卡特隐晦打量酒铺老板的表情。   卡尔·斯宾塞,黑暗异端的首领,你们总是知道吧?   卡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万一卡尔·斯宾塞并不是他在黑暗异端面前的姓名,怎么办?   [我不会这么倒霉吧。]   酒铺老板表情没变化,依旧保持对卡特的警惕,对考珀·金和卡尔·斯宾塞,他都不曾听过,在黑暗救赎会中,他只认识威利大人听说过卡尔大人。   卡尔·斯宾塞,虽然名字与卡尔大人的姓相似,但卡尔只是卡尔大人的姓,这明显就是两个人。   卡特心中咯噔,果然他就是那个最倒霉的。   他开始回忆自己这一年来的遭遇。   因为在贫民区行医被抓进红场监狱,然后被塞拉尔神子逮住,由一个医生变成贴身男仆,男仆啊,他以前曾是一个贵族!现在好不容易自由了,被神子一顿操作,被打成了黑暗异端受到通缉,现在还被别人当做流氓。   这日子没法过了。   “叔叔,他不是坏人。”小姑娘小声对酒铺老板道。   老板瞪了小姑娘一眼:“坏人可不会把坏人写在脸上。”   最后是一行突然出现在壁炉灰烬中的一句话缓解了酒铺内的尴尬。   老板在卡特第二次到访时便给威利大人传信了,而突然出现的话,只有黑暗首领卡尔大人才能做到。   [他是自己人。]   有了这话,老板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小姑娘盯着炉灰中的字,不是很明白它的意思,但是她却能感觉到老板大叔不紧张了。   “你再次过来是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吗?”   老板的转变太快以至于卡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不过卡特不傻,他猜测自己应该是来对地方了。   [幸好神子保佑,让我找对了地方,让卡尔·斯宾塞接纳了我。]   “我需要一个避风港。”   酒铺的门缝下一张纸被塞了进来,酒铺老板上前将纸抽出来,卡特扫了一眼,发现是自己的通缉令,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腿已经准备好了,只等老板大喊他便逃出去。   老板看着通缉令彻底明白了。   “可以给你提供这样的地方。”他一边点头一边将通缉令丢进壁炉内。   卡特看着通缉令被大火燃烧殆尽,他松了口气:“不白住的,我真的是医生,可以帮小姑娘养身体。”   吉尔木旦教堂内。   布兰特·吉尔斯已经秘密将塞拉尔的身体运回了教堂内,当所有人看见仿佛陷入沉睡,心口却没有任何起伏的塞拉尔时,都是吃惊。   因为塞拉尔的模样与他们想象中完全不同。   “确定神子不是睡着了吗?”甚至有人发出这样的疑问。   夏弥斐神官未曾见过布兰特·吉尔斯,他的所有注意力全部落在塞拉尔身上,他慢慢靠近,手触摸塞拉尔的身体,是温热的,可是触及他的脖子,指尖没有感觉到跳动,探过他的鼻息,没有呼吸。   相比塞拉尔,海赫神官更在意布兰特·吉尔斯,那是他的大人,他所效忠的人,他屈膝行礼,得到布兰特首肯后才站到布兰特的身后。   夏弥斐神官在确认塞拉尔状态后才将视线落在布兰特·吉尔斯与海赫神官身上,他皱眉:“这就是海赫你口中的大人了?”   “夏弥斐。”布兰特看着夏弥斐神官,全身的光明神力释放,将夏弥斐神官压制,“初次见面,我是布兰特,曾经姓吉尔斯。”   夏弥斐神官瞳孔骤缩,他是神殿的神官,更是随神子出行的考核神官,自然对神殿内的历史了如指掌,曾经有一位神子就叫布兰特,在加冠前,姓吉尔斯。   但那位神子已经死在百年前的北漠,这都是神殿内部书籍上的记载,夏弥斐神官自认没有记错过。   如果当初的布兰特·吉尔斯没有死,那也有百岁了,可是身前自称布兰特的人看起来与塞拉尔年岁一致。   “这都是光明神的赐予。”布兰特·吉尔斯微笑,“光明神选择了我成为祂的神使。”   夏弥斐神官看向海赫神官,又将视线转移到事不关己的穆尔神官上,塞拉尔神子现在情况不明,海赫神官偏袒这个突然出现的布兰特·吉尔斯,穆尔神官即便支持自己也顾及不到之后的事情。   “光明神在上,聆听大人的教诲。”夏弥斐神官选择屈服。   韦尔斯与凯佩尔分别侍立于塞拉尔的两侧,不曾动容。   布兰特·吉尔斯看向两人,笑道:“也好,你们倆要好好护着塞拉尔,平安送他回神殿。”   “穆尔神官,我希望你能够马上与佣兵工会沟通,让他们撤去对塞拉尔的悬赏。”布兰特开始下达命令,“在佣兵工会同意撤去悬赏前,这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布兰特想到了在地下遗迹中突然出现的高索亚大祭司,他一定也知道塞拉尔死亡的事情。   他不认为高索亚大祭司是真心诚意帮助塞拉尔的,他与黑暗异端合作的可能性更大,说不定黑暗异端就是打着让自己与塞拉尔两败俱伤的主意。   “再去找找鄂多司·普罗,就说这一任的神子在吉尔木旦受到了黑暗异端与高索亚人的两面攻击,问问他还想获得光明神殿的支持吗?那就做出一些实际点的事情吧。”   穆尔神官点头应下,心中发苦,他在吉尔木旦教堂担任大神官,与鄂多司·普罗打交道的时间也最多,知道鄂多司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最不喜被人威胁的,而且这几年他似乎更倾向于黑暗异端,听说前不久,鄂多司甚至公然邀请了黑暗异端的首领在冰雪城堡内参加舞会。   但身前这位也是不能忤逆的主,没见海赫神官的态度,还有已经服软的夏弥斐神官。   “塞拉尔现在的状态有点特殊,需要尽快回到神殿,下午,我希望我们能够出发。”   布兰特·吉尔斯凌冽的目光扫过海赫与夏弥斐两位神官。   两位神官头微低应下。   等到没人了,夏弥斐神官才问起彼得:“是你率先发现了塞拉尔,你将当时的情景原原本本告诉我。”   彼得不敢有隐瞒,将他所见真真实实原原本本告诉了夏弥斐神官。   当时塞拉尔已经倒在地上,似乎已经死了,在塞拉尔身边守着的是布兰特,空气中同时弥漫了黑暗的气息,昭示黑暗异端刚走没多久。   “没有任何隐瞒与造假?”   彼得郑重:“对伟大的光明神起誓,我所言不曾有半分的虚假与隐瞒。”   夏弥斐神官让彼得回去收拾东西,他坐到高背椅上,心中有一个猜想。   布兰特·吉尔斯也参与杀害了塞拉尔。   可是他缺少一个支撑他这个论点的论据。   最后夏弥斐提笔,将这里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教皇。 第80章   布兰特·吉尔斯的话,教堂内的人无人敢违背,但在北漠却没有几人给他面子,或者说,北漠的几大势力都是看中利益行事,谁给的利益多,他们就给谁面子。   这就是被光明神殿称为混乱的北漠,也是光明神殿内所有人都不愿意过来的地方。   布兰特·吉尔斯离开时穆尔神官没有回到教堂,也没有派人禀告与佣兵工会和鹰塔宫的合作情况。   不过布兰特也明白,这就是佣兵工会和鹰塔宫给他的答案。   他想到了已经得到所有黑暗本源的卡尔·斯宾塞,以及他扎根在北漠的势力,最终选择了放弃。   只有靠近梵蒂,回到梵蒂,那才是他最强大的地方。   佣兵工会没有将塞拉尔的悬赏撤下,而塞拉尔死亡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布兰特一行回程的路上也不安稳,加上从吉尔木旦启程时走得匆忙,不少东西准备不足,路过欧瑙时,布兰特选择在这里稍作休息。   只是他们刚进入欧瑙教堂,欧瑙教堂的大神官米里亚姆·屈莱顿在晚饭后死在教堂中。   布兰特·吉尔斯掰断了手中的银戒慢慢碾成粉末。   夏弥斐神官看着米里亚姆·屈莱顿的尸体,再联系这段时间一路上的不太平,察觉到有人不想让他们,或者是布兰特·吉尔斯顺利回到梵蒂。   夏弥斐神官后的彼得想的就更多了,他知道当初杀了尼达姆三少爷的就是屈莱顿神官,现在屈莱顿神官死了,他想到更多的是尼达姆或者是比尔博姆的复仇,就是这个时间选的有点巧。   “屈莱顿神官死亡,在获得神殿的命令前,大人需要主持欧瑙教堂的一切事务。”夏弥斐神官以最正当的理由道。   布兰特·吉尔斯看着米里亚姆·屈莱顿的尸体,不怒反笑,对海赫神官道:“这件事情就交给海赫你去处理,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动手之人查出来。”   回到了房间内,布兰特又对自己的手下道:“趁这个时候,将那些地下遗迹都搜一遍。”   “遗迹外的那些佣兵?”   “全都杀了。”   [既然我不好过,那大家都不好过好了。]   吉尔木旦,荆棘街40号。   卡特坐在小姑娘前,小声问:“今天还疼吗?”   小姑娘乖巧摇头:“已经好很多了,卡特医生,您可真厉害。”   “还好还好。”卡特很久没被夸过了,特别还是这么懂事可爱的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   “小姑娘的心态不错,要保持。”   小姑娘点头:“我知道的,医生阁下,其实您可以叫我薇薇的。”   “好的,薇薇小姑娘。”卡特坐在壁炉前,继续浏览卡尔·斯宾塞留给他的那些书。   薇薇凑过去,十分好奇:“书好看吗,阁下?”   “这得看是什么人看什么书了。”卡特挑眉,问道,“薇薇想看书?”   薇薇摇头又在卡特的目光中缓慢点头,不好意思道:“我不识字。”   “我教你。”   薇薇双眼亮了:“可以吗?”   “反正我也没别的事情做。这北漠对我来说还是太冷了。”卡特接着道,“如果可以,我建议你住到冬天比较温暖的南方去,这样有利于你养病。”   薇薇摇头,抿嘴微笑:“我可以现在就学吗?”   “可以,你想先学哪个字?”   “我的名字,我想知道我的名字究竟是怎么写的。”   咚咚咚,是老板敲击酒铺大门上的冰块的声音。   酒铺门被打开,寒风吹入店内,壁炉中的火焰摇曳。   罗瑞走入酒铺,他在卡特第一日住进酒铺时便知道了:“看来你住的还挺习惯的。”   卡特却是第二次遇见罗瑞,第一次遇见还是在他被塞拉尔放出教堂的那天。   薇薇看见罗瑞走入,她的双眼比之前要学字时还要亮:“大哥哥。”   卡特奇怪看着薇薇,老板解释:“是威利大人将小姑娘救出来的。”   罗瑞淡淡道:“救她的只有她自己,和她一起的那批人,一半都死在了去往刚果瓦的路上。”   “今年的北漠太冷了,琉璃河也受到了影响,孟莎奇说,今年奴隶贸易的利益比往常都低。”   卡特没见过罗瑞,但不妨碍他认为这是个有手段的好人,他想到自己的遭遇说道:“虽然这样的选择是薇薇自己选的,但是你给了她选择的自由,这便是救了。”   罗瑞不想与一个侍奉了塞拉尔的人说话,他转头对老板道:“我要进去。”   临走前,罗瑞认真问道:“你准备住到什么时候走?”   卡特选择闭嘴,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毕竟北漠的冬天太冷了,不是他能够接受的,而且小碧蛇离开圣水和塞拉尔神子后开始有冬眠的迹象了,接下来的路得他一个走。   这般一想,卡特就忍不住想要控诉塞拉尔神子,将他弄到了北漠却又抛弃他,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做出这样的事!   罗瑞没指望卡特能给他答案,反正在他的眼中卡特就是个有天赋的废物。   抵达据点后,罗瑞安排了相关的事项,又给铎维的人传消息。   [如果光明神殿开始撤出刚果瓦,就将刚果瓦军队秘密进入铎维的消息传出去。]   等到那时,即便没有人说出去,鸿光小镇的事情也是瞒不住的。   谁是真正的杀害鸿光小镇的元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人都会觉得这是刚果瓦军队做的。   刚果瓦与铎维就彻底乱了。   塞拉尔死的消息,自北漠吉尔木旦开始,仿佛风一般迅速向着南方扩散。   有时候一条让世人都震惊的消息传递的速度比快马加鞭的信件还要迅速。   半个月的时间,梵蒂内那些有底蕴的家族都听说了塞拉尔神子死在吉尔木旦的事情。   普兰·莫里斯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他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亲弟弟就这样死了,而且还死在了遥远的北漠,他就连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   他突然想到了那封信,那封从光明神殿送出来的信。   信上说弟弟的性命堪忧,事情也正好发生了。   “神殿,对,神殿应该有人知道些什么。”普兰·莫里斯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精气神,嘴中喃喃,“说不定这个消息是假的,算来弟弟半个月才刚到吉尔木旦,半个月传回梵蒂的消息,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这点解释让普兰·莫里斯振作起来,他对门外的近身骑士道:“我要去光明神殿。”   马车驶过繁华的大街,普兰坐在马车内,手不住的合拢又松开。   “这是莫里斯的马车。我听说塞拉尔死在了北漠。”   “嘻嘻,岂不是神殿马上又要开始选拔神子与神女了?”   “我就知道,塞拉尔的神子当不了多久,你们别忘了他加冠仪式上发生的事情。”   “估计是被黑暗异端诅咒了吧。”   “不,我倒是觉得塞拉尔是被光明神遗弃了。”   “不是说光明神最偏爱塞拉尔吗?”   “可是偏爱也不会一直的,你会一直只吃一种菜吗?”   “哈哈哈,也是,就像是希维尔穿过来的奶冻与奶茶,第一次吃是惊艳,吃多了也会觉得腻人。”   “对了,听说希维尔那边又出了种新酒,听说与红葡萄酒、苹果酒完全不同,只是还未穿过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味道的。”   “你这又是听谁说的。”   “是我舅舅从塞瓦回来说的,塞拉尔神子的事情也是他从希维尔听来的。”   马车已经驶远,普兰·莫里斯也听不见那些交谈的声音。   “刚刚说话的是哪些贵族?”普兰问道。   马车外坐在车夫旁的男仆小声道:“米歇尔的、贝洛克的与斯坦贝克的。”   普兰低声应了一句。   马车抵达了光明神殿,普兰进去了,却只看见米莱神官。   “请问,我可以面见教皇冕下吗?”普兰道。   “教皇冕下正在做祷告,阁下有什么事情可以告知我,我将会转达给冕下。”   普兰问:“我想知道塞拉尔真的,死了吗?”他的声音带了丝颤抖。   米莱神官态度依旧平和:“北漠的来信还未送到,我们也不知道确切的消息。”   “不过。”   普兰的心提了起来。   “塞拉尔神子应该是遭遇不幸了。”   普兰沉默,他眼眶泛红,最后问道:“如果塞拉尔真的遭遇不测,神殿会将他带回来吗?”   “光明神不会让祂最喜爱的孩子流浪在外的。”   听到米莱神官的回答,普兰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他还能再看到塞拉尔。   米莱神官目送普兰走出神殿的正殿,他口中正在祷告的罗布恩教皇从侧门进入走到米莱神官的身侧。   “你认为塞拉尔真的死了吗?”   米莱神官认真回答:“如果那个人确认塞拉尔死亡,恐怕塞拉尔是真的死亡了。”   罗布恩教皇没有以往精神,他看向正殿中高大光明神神像:“可是我不想对着那只隐藏了百年的老鼠低头下跪。”   米莱神官道:“冕下,还未到最后时刻,更何况您才是真正的教皇冕下。” 第81章   温泽听闻塞拉尔神子在北漠身亡的消息是在他刚从刚果瓦回到梵蒂的当日。   温泽整个人都是懵的,这还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被自己放在心上,真正关心的人死亡的感觉,那是一种茫然,失落,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悲伤。   心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该从眼眶中流下的眼泪都随着这个口子,从心里流了出来,一切变得空落落的,没有了充实的感觉,空虚极了。   甚至还会产生我现在正在梦境中的荒诞感觉。   温泽不信塞拉尔会这样死了,明明他才刚看完他寄来的回信。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等待情绪稍有平复后问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准确吗?”   阿加里图道:“是从神殿传来的消息。”   “神殿的消息。”温泽再次深吸气,“有没有说究竟是哪些人做的?”   “只是说当时有黑暗异端的首领,还有光明神殿的一位大人。”   温泽眨眨眼,双眼清明,他站在教堂的二层小阁楼上,从透亮的小玻璃窗中看向窗外,到处都是春天的气息,到处都是生机。   “阿加里图,密切关注刚果瓦内的情况。”   温泽严肃道。   阿加里图不明所以,但遵从是他的本能。   在春天刚果瓦的粉红色葛荆花盛开,北漠与希维尔的冰雪初融,被寒风肆虐了一个月的塞瓦气温转暖时,刚果瓦内的局势开始发生变化。   光明神殿开始召集派遣在刚果瓦神官回神殿,原因是塞拉尔神子的死亡。   整个大陆都知道,塞拉尔神子死了,他的尸体已经经过了希维尔,正在被誉为蔷薇之国的塞瓦土地上。   他的容颜因为受到光明神的偏爱而尸身不腐,他看起来像是陷入沉眠的人,安静祥和。   而他回程的路上却并不安稳。   整个大陆除了知道塞拉尔神子死亡了,他们还知道塞拉尔神子的脑袋价值四千金。   四千金,杀一个毫无行动力的死人,这是多么划算的一笔买卖,很多人垂涎这笔赏金,他们都死死盯着运送塞拉尔尸身的车队,以期能够成为那个获奖的幸运儿。   布兰特·吉尔斯在欧瑙时便已经思考清楚卡尔·斯宾塞的目的。   除了可以给他添堵外,还可以让他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整个大陆人的眼中,让他无法在路上尝试融合塞拉尔身体内的光明本源。   这给卡尔·斯宾塞留出了不少让他消化黑暗本源的时间。   而且塞拉尔身体内的光明本源,一旦回到神殿内,肯定会被不少人盯着,现任教皇罗布恩一定不会让他顺利将光明本源融合。   拖延光明神殿占据光明本源的进度,这便是卡尔·斯宾塞的明谋了。   布兰特眸中阴沉仿佛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第二日一早,布兰特便将队伍中的一名神官留在欧瑙教堂,不等光明神殿下达的指令,带着队伍离开欧瑙。   同时欧瑙的尼达姆家族的生意处处碰壁,似乎神明都在抵制他们,他们做什么都不顺,甚至还会有性命危险。   他们求到了伊格纳缇伍兹的面前,不过伊格纳缇伍兹并没有出手。   尼达姆的落败,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了。   不管是被人栽赃还是真的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他们都已经被更大势力明码标价了。   为了赶时间,布兰特硬生生用自己的势力杀出了一条回去的血路。   一直跟随其后的夏弥斐神官和彼得心都不住的下沉,这个突然出现的大人,势力很庞大,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强大很多。   而因为光明神殿队伍的远离,北漠吉尔木旦城中对卡特的通缉慢慢被其他的通缉令所覆盖。   梵蒂,汏米勒大教堂内。   温泽已经得知了神殿因为塞拉尔的死亡准备对刚果瓦切斯特顿休战,就在刚刚,他也收到了来自神殿的指令,教皇冕下想到他与塞拉尔是好友,再加上汏米勒大教堂位置特殊,决定让他回去神殿任职,由从刚果瓦退出的大神官接任汏米勒大教堂大神官的位置。   理由合情合理。   温泽想到了铎维的鸿光小镇,其实将没有多少经验的他换回去是最稳妥的法子了。   但光明神殿的“热闹”并不比刚果瓦这边的小,说不得走错一步便是无尽深渊。   温泽最终决定回神殿。   他将他准备寄给塞拉尔的信,以及塞拉尔寄个他的信郑重放入一个精致的盒子中,合上木盒,随之装起来的还有他与塞拉尔之间的回忆。   “神殿那边消息,跟随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学徒,是被塞拉尔身边男仆所救,跟随在夏弥斐神官学习,有成为神子的资质。”阿加里图说着刚刚得到的消息。   “塞拉尔的男仆,不是说他是黑暗异端,在吉尔木旦逃走了,现在处于通缉状态吗?”温泽将木盒小心放在行礼的最深处,取出剑小心擦拭。   “是的,名字叫卡特,毕业于梵蒂皇家医学职业学院,师从考珀·金,毕业后成为一名地下医生,是塞拉尔神子在离开梵蒂前从红场监狱中捞出来的。”阿加里图将卡特的所有信息大概讲述出来。   温泽点头,被一个有争议的“黑暗异端”所救,这会是这位彼得学徒成为神子的致命弱点,稍有不慎便会被直接打成黑暗异端。   幸好这位学徒一直跟随夏弥斐神官学习。   “等待凯洛尔神官从刚果瓦退回汏米勒,一切交接成功后我们便直接启程。”   [希望凯洛尔神官能够顺利从刚果瓦退出。]   原本刚果瓦的切斯特顿与光明神殿上层早就私下里将一切都商量妥当,只等一个退兵的借口。   在最初的商讨中是由切斯特顿找出一个理由后退半步,神殿也礼让三分,如此相互退让从而暂停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不过塞拉尔神子的死讯来的更快一些,在这个最为正规的理由下,神殿率先示意了停战。   两者都是皆大欢喜。   铎维首都。   格瑞五世正一脸得意的对艾瑞莉娅道:“我就说吧,塞拉尔神子绝对不会活着出北漠。”   “不用你说,只要是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艾瑞莉娅端庄的翻了个白眼,不想看格瑞五世那副傻气的模样,“我们都能看出来塞拉尔神子从加冠仪式开始便是光明神殿的废棋了,光明神殿拿这个借口撤出刚果瓦的僵局是最好不过了。”   “可怜了塞拉尔,他为神子,却被人利用到死。”格瑞五世的语气不见半分的可惜之色,“不过人得有他的利用价值那才是一个有用的人。”   艾瑞莉娅并不反驳,只是感叹:“听说塞拉尔是个样貌极好的美男子。”   “可惜他去往了北漠,倘若来铎维,我便能欣赏一二了。”   格瑞五世不以为意:“塞拉尔的追悼会,我派你去如何?你正好可以瞧瞧被光明神所偏爱的人究竟长得有多么美。”   “算了,我这个身份过去参加一个神子的追悼会,不妥。”艾瑞莉娅没有犹豫便拒绝了。   “那是他们想太多了,简简单单的不好吗?”格瑞五世道。   宫殿外突然嘈杂,来人的脚步声浑浊凌乱。   “发生了什么事?”格瑞五世大声问道。   “禀告陛下,是边疆的将军来了。”   格瑞五世与艾瑞莉娅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凝重。   “让他进来。”   将军身上带着煞气,威严不可逼,他单膝跪地,说话声铿锵有力:“陛下,我们发现了刚果瓦士兵进入铎维的踪迹,而且。”   “嗯?”   “而且鸿光小镇所有镇民都被屠尽。”   格瑞五世几乎要吐血,双眼赤红。   是了,这是刚果瓦那些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查!”这个词几乎是被格瑞五世咬出来,他厉声道,“凡是刚果瓦的人全部都抓起来,不能让刚果瓦任意一名骑士士兵混入铎维!”   艾瑞莉娅眉头紧皱:“将所有的刚果瓦人都抓起来,似乎并不妥当。”   “可谁让他们的同胞伤害了我的子民。”格瑞五世冷哼,他随即又冷静道,“我还怀疑,光明神殿也有人混进来了。”   “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他们的目的呢?刚果瓦还有目的可言,但神殿?他们原本就在铎维设有教堂。”   格瑞五世闭眼:“主要是太明显了,鸿光小镇,没有必要做这么绝,我怕是嫁祸,我们就彻底进了别人的圈套了。”   “可是陛下,现在我们进与不进都没有区别了。”艾瑞莉娅看的很清楚,“我们已经被人拖下水了。” 第82章   北漠,吉尔木旦。   卡特已经在酒铺中借住半年了,他每天的生活也极为规律,给薇薇调养身体,教薇薇认字,沉下心来研究医学上的问题,特别是在卡尔·斯宾塞这般的老师的指导下,他的进步极大。   没人问他究竟要住到什么时候,日子就仿佛流水一般,过得很快,就连卡特自己都已经忘了,他似乎住了半年。   不过半年过去,北漠的天依旧很冷,四处依旧是白雪的模样,北漠一点变化都没有,这也是卡特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原因之一了。   壁炉旁薇薇正很认真的在罗瑞送给她的小笔记本中写自己的小秘密,卡特视线转移,酒铺老板正抱着一瓶酒靠在高背椅上酣睡,并发出不连续的呼噜声。   如果千变一律的北漠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就是那酒了——从希维尔传来的纯净酒。   酒比北漠的本土香料酒还要烈,但是味道却是比本土酒要好吃一些,卡特尝过一口,然后就醉了半天才晃过来,被老板嘲笑了大半个月。   不过酒虽然烈,但特别暖身体,特别是在北漠这样的寒冷下,喝上一口可以暖两个小时。卡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北漠人民嗜酒如命了,这不就是靠酒保命呢。   卡特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起身,薇薇抬头看向卡特,一双眼睛十分灵动,它在问你要去干吗?   “我出去走走。”   卡特全副武装来到门边,门缝里的冻冰少了,这点足以看出北漠的春天也来了,不需要同之前一般用铁锤敲门缝的冰,卡特使劲儿拉动,门缝的碎冰掉落,门也开了。   一股凉意直冲入肺,卡特轻咳起来,小抿一口希维尔纯净酒,迈步朝告示牌走去。   告示牌上,原本粘贴过他的通缉令的地方已经被一个杀人犯的头像取代。卡特又去了城门口,守卫兵手上没有拿通缉令对比着人一一辨认,守卫也宽松了不少。   卡特一直以来的担忧稍稍放松,他不会也不能在北漠待太久,他的家在梵蒂,而且他曾经是塞拉尔神子的男仆,是光明神的信徒,在黑暗异端的领地上待太久,他怕哪一天会被人卖出去。   现在,他该离开了。   鹰塔宫内,鄂多司·普罗与罗瑞·威利对面坐着,鄂多司品尝杯中的纯净酒,朝罗瑞举杯。   “这酒确实很符合北漠人的口味,连我都有些上瘾。”鄂多司脸颊泛红,最近所有的计划都进行的极为顺利,这让他的心情不错,多喝了些酒,双眼有些迷离。   “恰好,今年的希维尔与塞瓦都比往常冷很多,这是神明都在帮助我们。”罗瑞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喝醉,他依旧保持清醒冷静。   “你那位商场上的合作伙伴极为不错。”   罗瑞仿佛不知道鄂多司的潜台词,道:“那位是将希维尔奶冻与奶茶宣扬至整个大陆的人,我们只是交易。”   “北漠缺少的就是这样能赚钱的人才啊。”鄂多司说的更明显些了。   “他们背靠了希维尔的瑟维家族和梵蒂的莫里斯家族。”   鄂多司笑了笑,知道这样的人是如何都不会来北漠的,他转而道:“莫里斯,那不是塞拉尔的本家吗?听说现任家主是塞拉尔的亲哥哥。”   罗瑞点头。   鄂多司接着笑道:“光明神殿的那位也是好手段,护着一个死人都能顺利回去,可惜了那么多的赏金注定要被佣兵工会吞下了。”   罗瑞听着鄂多司说话,不开口只是安静聆听。   这点也是鄂多司喜欢与罗瑞相处的原因了。   鄂多司双眼再次落在酒杯上,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心情十分不错,道:“现在希维尔也应该发现不对了吧。那些商人都将粮食用来酿酒,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商人逐利,在他们看来只要粮食足够他们吃一年就行了。”罗瑞阐述他推导出来的事实,“希维尔国王会下令禁止,这样纯净酒的价格会逐渐上升,那些商人和贵族的贪婪是不会让他们放弃这样一个好机会的,届时希维尔国王的命令只会是一张废纸。”   “说不定酿酒的人多了,居高的价格还会回落。”鄂多司接过罗瑞的话。   希维尔这次是要彻底跌跟头了。   希维尔内的政治确实如同罗瑞所设想的那般,希维尔国王以及其他大臣都认为这是敌对国家,北漠设下的阴谋与圈套。   追根溯源查过去,酒是从亚瑟港流出来的,如果没有奥利弗将它带到贵族圈中,然后流落到北漠去,这样的烈酒绝对不会卖得这般好,而纯净酒的酿造方子却是从一个刚果瓦商人手中得到。   奥利弗派去刚果瓦的人也传回消息,刚果瓦确实有这样的酒出现,只是当时光明神殿与切斯特顿皇室对峙,商人才会选择乘船来到亚瑟港。   一切都是如此的巧合,巧合到挑不出任何不对来。   不过奥利弗却是倒大霉了,查不出不对的皇室与大臣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奥利弗身上。   奥利弗家族也彻底从亚瑟港的舞台上离开回到了他们的乡下田地。   国王同时下令,禁止交易粮食用于酿造纯净酒。   但北漠对纯净酒的需求导致纯净酒的价格一路飙升,一度升到了半斤纯净酒一金的高价。   不少商人看的双眼都红了,就连贵族也因为这样的价格心动了。   希维尔开始陷入粮食危急中,原本就吃不饱饭的平民们更加饿了,一些有手艺的人发现他们手上的钱已经不够买粮食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钱变得不值钱了,还是粮食变得太贵了。   之前听闻过北漠对有能力者开出的丰厚条件,不少人开始动摇了。   虽然北漠不算一个好去处,但却比在希维尔饿死强。   傍晚,罗瑞再次来到了酒铺,卡特的行囊已经收拾妥当了。   “你真的准备离开了?”罗瑞问道。   他不得不承认,卡特的医术是真的不错,也不怪塞拉尔神子会将他从红场监狱中捞出来放在身边。   如果不是卡尔大人说不要多管卡特的事情,他如何都会将卡特留下来。   “告示上的通缉令被其他的通缉令覆盖了,我得趁着现在走,等夏天了,我可能就走不了了。”卡特道,等到了夏天,就会有更多人看到他的容貌,然后想到他的通缉令。   “薇薇的病如何?”罗瑞从另外的方面入手。   卡特道:“好好养着,记得我说的忌口,会慢慢好转的。”他拍拍薇薇的脑袋,对这个可爱又听话的小姑娘也有些不舍。   罗瑞知道劝不住了:“明日什么时候走?”   “入城人最多的时候。”   罗瑞点头:“对了,在离开北漠前你最好多准备一些粮食。”   “为什么?”卡特不懂就问。   罗瑞没有回答,直接离开。   薇薇连忙小跑追上罗瑞,她笑容甜甜将手中的果子递给罗瑞:“这是胖婶子给的,很好吃。”   罗瑞接过果子,一句话也没说径直离开。   薇薇看着罗瑞走远才转身回到酒铺壁炉前,卡特问道:“你为什么对威利那般好,我可是你的医生和启蒙老师。”   这个认识让卡特想到了还在塞拉尔神子身边时的自己,明明都是自己心善,最后大家似乎都将功劳记在了塞拉尔神子身上,对待神子比对待他好恭敬百倍。   薇薇笑容灿烂:“因为大哥哥是恩人,是救命的恩人,您也告诉过我,要知恩图报。”   卡特无语,他当初说知恩图报,是想让知他的恩,最后报他。   “卡特医生,您一定要听大哥哥的多买些粮食。”   “嗯?你就这样相信你大哥哥?”   “对,因为大哥哥是整个大陆最聪明的人了。”   卡特感觉老扎心了。   “你都没去过北漠以外的地方,怎么就敢说他是整个大陆最聪明的人了?”卡特逗小姑娘道。   “因为北漠就是我的整个大陆。”薇薇喜滋滋。   卡特叹口气:“我一会儿就去买粮食,等我离开后,你每天也要练习写字,写日记是一个好习惯,不过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明白了吗?”   薇薇点头:“知道了,我认真听话的,卡特医生以后也要来北漠找我,到时候我就将我写的日记给您看,告诉您离开后我在北漠的生活,很好很好,大哥哥也很好很好。”   “行吧。”卡特应了一句,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回到北漠。   不过大概率是离开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第83章   希维尔,麦克达夫。   莉莉端着酒杯挽着吉茉莉的手臂一边走一边小声问道:“今天一早还问你,你说你不会来参加这场晚宴的。”   吉茉莉微笑低头,小抿一口手中红酒:“突然就想来了。”   莉莉知道吉茉莉没有说实话。   “莉莉,很高兴你能来。”   一名身后跟随了好几位小姐的麦克达夫大贵族走到莉莉身边,她在看见莉莉后的高兴并未作假,她牵住莉莉的手。   莉莉回礼:“晚好,塞丽娜小姐。”   塞丽娜附在莉莉的耳边小声问道:“莉莉最近可有什么新点子?”   吉茉莉将自己的手臂从莉莉的手中的抽出,露出微笑:“莉莉与塞丽娜小姐交谈,我就不打扰了。”   莉莉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吉茉莉已经离开了,向着晚会大厅一处走去,那边是男人们谈论事情的地方。   塞丽娜看着吉茉莉的背影:“茉莉小姐的能力确实不错,但是她这般的,是没有一个贵族男人会喜欢的。”   莉莉保持微笑:“对不起,最近一直为纯净酒担心着,毕竟要不是因为我,纯净酒不会在希维尔和北漠推广的这么快。”   “这都是奥利弗家族的错,如果不是他们贪图那点利益,也不会被北漠人知道,况且当时知道纯净酒的人也不止莉莉你一人,亚瑟港的贵族都知道。”   “虽然知道,可是依旧让人担心,毕竟国王陛下下了十分严格的禁止令。”   “都过去了。”塞丽娜视线停留在莉莉的发饰上,双眼一亮,“这只蝴蝶似乎在飞?”   莉莉这才想起,头发间的蝴蝶发夹是国王下达纯净酒生产禁止令前她找人定制的,在动荡时被送到她的手中,虽然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但今天才是这只蝴蝶第一次正式与这里人见面的日子。   “这是在国王发怒前,我找人定制的,如果塞丽娜你喜欢,我将那些工匠的地址给你,你让人过去定制。”   塞丽娜惊讶问:“不是你的私人工匠吗?”   “那是我来麦克达夫后,安格吉夫人帮我介绍的。”   莉莉将塞丽娜打发走后,她转头见吉茉莉还在男人圈子里,她在笑,似乎与身边的男人交谈甚欢。   吉茉莉今年已经二十八了,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可是历史上有提及吉茉莉的丈夫吗?莉莉拼命回忆,发现历史上对吉茉莉的风流史倒是有所猜测,但是真正的丈夫却没有人知道,甚至都无法确定吉茉莉是否结婚。   莉莉又想到塞丽娜刚刚的话“茉莉小姐的能力确实不错,但是她这般的,是没有一个贵族男人会喜欢的”,她不是这里的土著,但她从塞丽娜的话中能知道这里人对吉茉莉的评价,甚至还能推出这里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看待吉茉莉的。   贵族是不屑,即便是落败的贵族在选择上只会最后考虑吉茉莉,婚后可能生活也不会如意,至少生意是极为可能被贵族夫家占有。而平民可能会更加喜欢吉茉莉,但却不会给吉茉莉保护,甚至还会成为古代版的凤凰男。   怎样看,嫁人对吉茉莉来说都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莉莉皱眉,她不想偶像受任何的苦,她只想要吉茉莉能够幸福。   “莉莉小姐,有荣幸请你跳一支舞吗?”   莉莉这才回神,自己现在正在晚会上。   等待晚会结束,莉莉坐上了吉茉莉的马车。   莉莉看着吉茉莉有些疲惫的脸,轻声道:“如果你想要结婚,一定要将男人带过来,我会帮你把关。”   莉莉觉得自己应该再提醒一些其他的事情,她接着道:“塞丽娜说,贵族的男人不会看上你,可是选择平民或者骑士的话,在看见越来越多的钱后他们也会慢慢变心。”   吉茉莉点头:“你说的确实很对。”   稍稍停顿,她露出极为无奈的表情:“可是我还不准备嫁人。”   莉莉弄了个大红脸,是她想多了。   “不过,你说的我都会留意的。”   莉莉小声:“你能明白就好。”   马车中陷入寂静,莉莉欲言又止,最后问:“茉莉你为什么突然来晚宴,可以告诉我吗?”而且一反常态的在男人圈子里,后面这句莉莉并没有问出口。   吉茉莉没开口,就在莉莉以为她不会知道答案了便听见了吉茉莉的声音:“我准备去铎维。”   “铎维现在正乱着呢!”莉莉皱眉,立刻反驳。   她现在还记得半个月前,一则有关铎维与刚果瓦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陆,铎维的鸿光小镇被刚果瓦的士兵屠杀,铎维准备与刚果瓦开战。   这个消息太突然了。   之前他们都还在谈论刚果瓦与光明神殿这般僵持下去迟早会成为一场闹剧,可塞拉尔神子死后,光明神殿单方面和解,这一切都没有铎维什么事。   哪想突然就要打起来了。   铎维和刚果瓦要打起来?莉莉第一时间翻阅了脑海中的历史知识,还真被她发现了一些历史学不曾被验证的几个地方。   她所学的历史都是从光明神殿覆灭时开始的,之前的历史都显得格外缥缈,特别是有神明的存在让学者们都认为那些历史都是被夸张与改编过的,不该被编入正规的历史书中。   在正规的历史书中,开始时只提及了北漠、希维尔、梵蒂和刚果瓦,这也是当初她在塞瓦时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导出自己身处的时代的原因,因为塞瓦在历史书的开头便已经被周边的国家吞并了。   铎维,估计也是同样的命运吧。   自由崛起于北漠,星星之火传递到希维尔,梵蒂内的光明神殿被推翻,黑暗神将光明神囚禁入黄昏塔内,刚果瓦是南方最大的国家,在自由面前选择了和解。   这就是历史书第一章 的背景说明。   “我一定要回去。”吉茉莉的态度很强硬,但声音却很轻,“莉莉,你帮我很多,但是这是我的决定,我也很谢谢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能够有你陪伴,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莉莉诧异:“回去?”   吉茉莉低头脸上露出回忆:“那是我的故乡。”   莉莉点头,不再说话。   等到第二日,莉莉一身干净的骑马装来到吉茉莉的公寓楼下。   吉茉莉诧异莉莉的装扮问道:“莉莉今日要去骑马?不过我似乎是陪伴不了了。”   莉莉摇头:“不,我要和你一起去铎维。”   “莉莉?”   “铎维和刚果瓦要打仗了,这正好是个赚钱的好机会,而且我也想去看看茉莉的家乡究竟是什么样的。”莉莉将自己的刘海撩到耳后,露出自信的笑容。 第84章   北漠,吉尔木旦。   卡特在半个月前离开了北漠。   罗瑞一直努力做着鄂多司交给的工作,偶尔去酒铺处理事务顺便看看小姑娘薇薇,薇薇在卡特的调养下五官长开了,脸颊有肉了,看起来会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罗瑞每次看见薇薇时,她总是很认真的写字,帮酒铺老板做事,一副认真的模样看起来让人好笑又心疼。   “罗瑞。”   罗瑞听见转角的黑暗中传出熟悉的声音。   罗瑞走过去,面对已经很多没见过面的卡尔·斯宾塞单膝跪地:“大人,有什么吩咐?”   白和泽道:“塞拉尔已经到光明神殿了。”   罗瑞脸上的惊喜掩饰不住。   塞拉尔抵达光明神殿,这便意味着计划开始了。   光明神殿的光明神术能够治愈一切病症,可以疗伤,在战场上发挥极为重要的作用。所以他们如果想要彻底摆脱现在的状态,并在北漠的土地上推翻光明神殿以及他们的教堂,必须是光明神殿被牵制自顾不暇的时候。   现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梵蒂,光明神殿。   塞拉尔的尸体已经运到了梵蒂首都,所有人都等候在光明神殿外,并排队到了圣娜歌广场,有的是想看被塞拉尔神子最后的容颜,更多的则是想要知道那个突然出现在北漠的光明神殿中隐藏的神秘大人物究竟是谁。   罗布恩教皇坐在神殿大殿的高背椅上,看着下首高背椅上坐着的神官们,他在一一观察他们面上的表情,竟然有半数都带着激动,剩余则是好奇与疑惑。   看来光明神殿内部竟是有大半的人都知道布兰特·吉尔斯的事情。   罗布恩教皇会知道布兰特·吉尔斯是因为夏弥斐同他写信告知,而夏弥斐会知道布兰特·吉尔斯,则是因为布兰特行事从来没有避讳过夏弥斐。   夏弥斐在初次得出布兰特是生活在一百五十二年前的吉尔斯家族出的布兰特神子时,他是不敢相信的,他完全无法想象一个人类竟然能够活到一百五十二年后,甚至还这般年轻,而且神殿内的记载都显示,布兰特神子在神子历练时便死在了北漠。   一个死而复生又活了一百多年从未老去的人,夏弥斐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动摇了,他原本是教皇最忠实的支持者,是光明神最忠实的信徒,可是他那时却陡然升出一种,布兰特会不会就是光明神的渎神想法。   从汏米勒大教堂匆忙赶回来的温泽同样坐在神殿大殿的高背椅上,在他的周围都坐着比他资历更深的大神官们。   他垂目观察着大殿中所有神官的神态以及一举一动,并在心中默默给他们进行分类。   这位横空出现的布兰特·吉尔斯,给了温泽十分夸张的紧迫感,仿佛人生大敌。   塞拉尔都败在了这个人的手中。   温泽想到了那个总是带着灿烂笑容,容貌、头脑都被光明神亲吻过的人。   他一定要亲眼看他一眼,他要亲眼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马车驶过了圣娜歌广场,外面聚集的人既没有看到塞拉尔最后的容颜,也没有看到光明神殿的那位神秘人物,他们都在马车中,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接着马车抵达了光明神殿前,光明神殿那扇花纹繁复的铁门被缓缓打开,将马车迎了进去。   不远处的皇宫内。   国王陛下,特罗洛普八世正与自己的两位心腹大臣聚在书房隔壁的一间小房间内,房间昏暗,只有烛火的光照明。   “光明神殿的事情,我相信你们都听说了。”特罗洛普道,“那个神秘的人物,听说塞拉尔的死与之脱不了干系。”   稍稍年轻的男人道:“陛下,神殿内也有不少的神官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无法确定是不是教皇隐藏在神殿深处的人。”   稍年长的男人想得更多,他道:“陛下,神殿内部应该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您想,神殿突然对刚果瓦的切斯特顿抵制,来的太突然,没有任何的征兆,到现在我们都未能清楚其中隐秘。”   “塞拉尔的死,还有之前那日的极夜,北漠的风雪席卷了整个希维尔与塞瓦,这都不同寻常。”   特罗洛普八世闭眼,也认为现在的局面十分错综复杂,如果他走错一步,现在与光明神殿分庭抗礼的局面将会很快被打破,重新回到被光明神殿压制的状态。   如果现在出现的人与教皇相敌,皇室尚且还有喘息的机会,如果是教皇的人,特罗洛普八世不能想象那个画面。   “陛下,假设我们当初的猜想正确,切斯特顿掌握了光明神殿的秘密,极有可能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会是教皇的敌人。”   特罗洛普八世看向说话的年轻男人:“你说我们从切斯特顿手中得到光明神殿的秘密有几成可能。”   房间的人都沉默了,切斯特顿与光明神殿已经打起来了,却依旧不曾将秘密公之于众,这可以说明不少事情了。   “打起精神来,好歹光明神殿会乱上一阵。”   离开了皇宫,年轻的男人坐上马车,回到家中他将在国王书房中交谈的内容写在纸张。   他取下房间内的光明神架,露出后背的两只紧握的手的标志,男人点燃精油蜡烛,将纸放在蜡烛的火焰上点燃,看着纸燃烧殆尽,没有留下任何灰烬。   “黑暗与自由之神,您的信徒感谢您的注视。”   光明神殿。   罗布恩教皇第一次见到这个生活了一百多年的布兰特神子。   布兰特·吉尔斯很年轻,他的年轻就仿佛是一个神迹,而知道光明本源的罗布恩教皇在第一时间还原的真相。   当初的布兰特神子死亡是假,融合了光明本源是真。   “我不曾记得塞拉尔的身边还有一位比大神官地位还高的人物。”罗布恩教皇十分从容,与布兰特·吉尔斯对视。   布兰特目光依旧落在被韦尔斯与凯佩尔送下马车的塞拉尔尸体上,嘴上却道:“教皇冕下当真不知?”   不待罗布恩教皇开口,布兰特接着道:“我是光明神殿第四百一二任神子,布兰特,布兰特·吉尔斯。”   “光明典籍讲述,布兰特神子已经子一百五十二年前死在北漠,你如何证明?难道外头来个人说自己是二百年前的瑞思达神子,那他便是瑞思达神子吗?这般未免也太可笑,太儿戏了吧。”   布兰特:“我身上的光明神力足以证明一切,难道说神殿内还有比我更加受到光明神偏爱的人吗?”他的全身散发出耀眼的金光,衬得神圣俊美的脸仿佛光明神下凡。   海赫神官安静侍立于布兰特的身后,夏弥斐神官则站到靠近罗布恩教皇的位置。   韦尔斯、凯佩尔、科恩与彼得四人守在塞拉尔的身边。   温泽在布兰特·吉尔斯与罗布恩教皇说话时,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被四个人包围的塞拉尔尸体上。   塞拉尔没有任何变化,身上的轻纱没有任何起伏,所以不会让人真的以为他是睡着了。   他全身被光明神力围绕,是光明神都不忍让他身体腐朽而赐下的恩赐。   温泽盯着他所能看见的一切,他发现塞拉尔的手腕上有一条他从未见过的石头手链。   塞拉尔从来都不带手链,这点凡是熟悉塞拉尔的人都是知道的。   温泽目光紧盯石头手链。   布兰特·吉尔斯听着罗布恩教皇的话,冷笑:“如果教皇执意否定这一切,那我布兰特便以下一任神子候选进入神殿,我相信神殿不会放任一个被光明神偏爱之人在外流浪的。”   罗布恩教皇勉强颔首,这确实是合乎情理与规矩的。   夏弥斐神官也出声:“教皇冕下,我也发现了一个神子候选,就是彼得。”   塞拉尔身边的彼得目光扫视,突然被点到名字他心一慌,拉扯最近的科恩。   科恩看向彼得,冲他扬下颚,示意他上前去,别打扰到他。   彼得慢慢向前走。   温泽发现无光的石头突然亮了,又瞬间暗下来,就仿佛只是他眼花了。   在紧张气氛下,罗布恩教皇宣布了散会,并要求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塞拉尔的身体,守卫骑士除外。   散会后,温泽再次来到塞拉尔的身边,看着床榻上的塞拉尔,心中空落落的什么也想不到,也想不起来,站了好几分钟后他才离开。   温泽找到了罗布恩教皇,他问道:“教皇冕下,我可以冒昧问一个问题吗?”   罗布恩教皇颔首。   温泽道:“塞拉尔手腕上的石头手链是什么?”   罗布恩回忆之前布兰特的表现以及他所看过的文献,道:“那是大概是传说中的测魂石,倘若佩戴人魂魄在,则会发出漂亮的光芒。” 第85章   “怎么了?”罗布恩教皇问道。   温泽摇头,勉强露出一抹微笑维持神官的仪态:“因为我所熟悉的塞拉尔,从来都不会带手链,所以觉得很奇怪。”   罗布恩教皇颔首,温泽接着问:“所以冕下确定塞拉尔已经死了?”   罗布恩教皇语气温和:“我无法确定,因为我也只是听说过测魂石却没有亲眼见过。”   “但是,布兰特·吉尔斯能够确定,所以我也能够确定。”   温泽沉默,如果布兰特·吉尔斯真的是生活在一百多年前的布兰特神子,他能够在暗处隐藏百年,肯定不缺耐心,同时也能够确定测魂石的作用是有效的。   “冕下,身体没有灵魂,便是死亡吗?”温泽再次问道。   罗布恩教皇回答:“身体不能没有灵魂。”   温泽还有不少的问题想问,不过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便对罗布恩教皇恭敬告退。   米莱神官与温泽擦肩而过,米莱神官叫住温泽:“守在塞拉尔身边的四人中,韦尔斯与凯佩尔是塞拉尔的近身骑士,彼得是神子的候选,那位科恩·冯,你认识吗?”   温泽点头:“科恩·冯是塞拉尔在加冠前从红场监狱带出来的,塞拉尔并未带着科恩离开,科恩自己找到了冈纳斯,后被塞拉尔提拔。”   稍稍停顿后,温泽接着道:“与科恩一起被带出红场监狱的还有医生卡特。”   温泽看不清米莱神官的表情,得到可以离开的讯息后他迅速离开了走廊。   米莱神官来到罗布恩教皇身边:“普兰·莫里斯在神殿外想要进来见一见塞拉尔。”   “塞拉尔在加冠后便已经不是莫里斯的人了,也不是他弟弟了。”   米莱神官点头应下,知道了罗布恩教皇的想法。   至于葬礼,对不起,没有成为教皇前,所有的神子与神女都没有葬礼,他们的死亡被认为是光明神的恩赐,是他们自己迫不及待想要侍奉光明神,那是一种荣誉,最后也只是在祈祷大厅内为之祝福。   当初阿加妮神女死亡后也只是被祝福,她的父母也没有被允许见面。   “我派人去打发普兰·莫里斯。可是冕下,即便我们将那位打压成神子候选人,但神殿内依旧有不少位高权重的神官尊他为百年前的神子。”米莱神官补充,“只要他留在神殿,就会影响到其他神官。”   “如果将塞拉尔摆在众人的眼前,对方才有可能会收敛。”   罗布恩教皇目光落在走廊外正焕发新生的绿芽上,他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已经不会跳动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已经完全收敛,在知道光明本源后,他已经不再看重教皇的位置,他也有想过自己融合光明本源,成为下一任光明神,不过布兰特·吉尔斯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不知道别人在成为神明后会怎样,也不知道自己如果成为光明神会怎样,因为现实告诉他,他赢下布局百年的布兰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成为光明神?   那是渎神,他是教皇,他需要做的是守护光明本源。   他无法成为光明神,自然也不想让别人成为光明神。   “对外宣告,光明神殿即日起开始在整个大陆选择光明神子与光明神女的候补人员。”   米莱神官应下。   选拔光明神子与神女,光明神殿可不就会进入不少的人,这般也能拉扯不少的时间。   “冕下,您真的看好温泽吗?”米莱神官在离开时忍不住问道。   “他是除塞拉尔外最亲近光明的人了,比我合适。”罗布恩教皇道,“而且我们只是帮他而已,直面布兰特的是他。”   当日,米莱神官在打发走普兰·莫里斯后,与好几为大神官共同商议在大陆范围内选拔神子与神女的事宜。   有些大神官认为,现在就开始选拔神子神女似乎有些操之过急了;有些大神官则同意米莱神官的意见,选拔神子、神女后还需要至少七年的学习,倘若在历练途中又遇上事情,那简直无法想象后果,同时神殿内已经入住了两位神子候选,也该是选拔的时候了。   扯皮拉筋好一会儿,最终是米莱神官一方获胜。   当天下午,有关通知便被光明骑士拿去张贴,并送往大陆的所有教堂。   布兰特手中拿着光明神殿刚发布的神殿神子、神女选拔的告知,扫了一眼后直接丢入了壁炉中,看着它被火焰侵蚀,吞没。   “科恩,你确定一直盯着手链,不曾发现它有异常?”布兰特看向一直候在自己身边的科恩·冯——他从塞拉尔身边挖到的人,虽然花了不少心思,付出不少,但却极为实用。   比如他知道了原来离开冈纳斯后,塞拉尔就什么都知道了,会在夜晚离开留宿的教堂寻找一些地下遗迹。   比如他知道,他当初感应到的第一缕被毁灭的气息是在卡尼堡。塞拉尔带着科恩·冯进入了卡尼堡内的遗迹,杀死了里面的人,取走了一枚发出淡黄光芒的圆珠。   塞拉尔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布兰特想,如果是同龄的他与塞拉尔一起争夺,他一定无法赢下塞拉尔。   科恩摇头,认真回忆:“我一直盯着那颗石头不曾移开视线,石头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   布兰特的表情上看不出是相信还是不信,他只是吩咐道:“依旧盯紧那颗石头。”   北漠,吉尔木旦。   鄂多司将一份文件甩到了罗瑞的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他表情阴沉如墨:“孟莎奇在做什么?自由救赎会又在做什么?”   罗瑞一脸茫然,他打开了鄂多司丢在桌上的文件,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那是一封来自黑金城执政官的信,信上阐述,混血种在黑金城内发生暴动,不少混血奴隶从人口贩子手中逃出,加入了由自由救赎会组织的反奴隶制度、反人口贩卖、人人都是自由平等的游行示威中。   掺杂了暴力的游行示威,导致了黑金城内死伤将近两百余人,执政大楼以及光明教堂都被打砸。   “对不起,我马上去询问相关的事情。”罗瑞合上文件歉意十足。   鄂多司气笑了:“你不知道?”   罗瑞小声道:“卡尔大人已经成为黑暗神了,而我在他们的眼中已经是大人这边的了。”   鄂多司下垂的上眼皮跳动,他藏在衣服中的手在轻微颤抖。   “不管用什么法子,处理好这些事情。还有我不希望吉尔木旦内的混血种犯蠢。”   罗瑞应下,他在离开办公室后遇上了两个贵族官员,他们看见罗瑞也当没看见,其中一个甚至对身边的朋友说:“普罗大人说了,没有身份的混血种不能走在大街上,不然见到一个抓一个。”   “我怎么听说的是,不能有三人及其以上的混血种聚集在一起,见到一个就抓一个。”   “都有,你说监狱不得爆炸?”   “难道不是直接卖给人口贩子吗?”   “也是,混血种就是卖出去的货物,上不得台面,能让他们活下来就不错了,还想要平等,可真敢想。”   罗瑞双手握拳慢慢远离,直到听不见身后的声音。   他走到鹰塔宫门前,士兵已经都列队整齐了,骑士队长调度士兵,开始抓捕混血种。   光明神殿正开始选拔光明神子与神女,一片祥和,北漠开始乱了;希维尔的不少贵族与商人勾结,暗地里收购粮食着手酿造纯净酒,导致希维尔内粮食价格飞升,不少平民吃不起饭饿死在街头;铎维也开始调集士兵向与刚果瓦接壤的边疆进发,刚果瓦也同样调集士兵奔赴边疆,战争一触即发。 第86章   吉尔木旦荆棘街40号酒铺的老板匆忙从街外跑回铺子,将门合上,接着薇薇听到门外是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尖叫声起此彼伏夹杂其中。   “薇薇,最近都不要出门,知道吗?”   薇薇点头:“大叔,酒铺也不开门了吗?”   老板将门紧紧合上后才回答:“对,反正最近纯净酒太贵了,买不起也卖不起,等过段时间再开,说不定就降价了。”   薇薇从狭小的窗户朝外看,外面的街道上有很多的士兵,他们高大威武,腰上别着剑,街上的人都避之不及,对面那家一直都是半开门的木匠店的门也关上了。   不仅是这一家店,薇薇目光所能看见的所有店铺的门窗都关上了。   士兵再次从小窗前的街道走过,这次他们身后还拖着好几个混血的男人和女人,甚至还有小孩子。   哭声传到了酒铺内,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薇薇的身后,他捂住薇薇的眼睛:“别看了。”   薇薇乖巧点头,她问道:“那些是逃出来的奴隶吗?”   在她的记忆里,只有从商人或者是贵族那里逃出来的奴隶才会有士兵抓捕,最后的结局?   薇薇想到记忆中的那个被打得全身都是血的小男孩,沉默。   “不是。”   薇薇抬头,看见老板大叔眼中是她读不懂的复杂。   “那些都是平民,能够上街做事的平民。”   “为什么要抓平民?就因为他们是混血吗?”   “嗯,就因为他们是混血。”   同时在北漠的某个小道上,迷路的卡特终于看见了不远处的炊烟,脸上露出喜悦与放松的笑容,至少他终于能够见到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了,不用一个人对着冬眠的蛇自言自语。   自从小碧蛇时不时陷入沉眠后,卡特极差的方向感便凸显出来,看着地图走也能走偏的人不配在野外生存。   每次夜晚,卡特独自仰望星空前,他都会十分感激卡尔·斯宾塞所给的草药书籍,这就是他能够活下来的资本。   而他没有继续偏离到深渊去,还得多亏了小碧蛇偶尔清醒后将他偏移的方向又给拉回来。   临近村庄,卡特在小道上碰见了一个村民,帝国种的白皮肤让卡特没被村民当做叛逃的奴隶或者是难民。   “请问这里是哪里?”卡特上前问道。   村民瘦黄的脸颧骨突出,看起来有些刻薄,他扫了一眼卡特,在确认卡特不是难民后才道:“尊敬的客人,这里是小屋村。”   “如果我要去俄木旦,远吗?该往哪个方向走?”   “这里离俄木旦只有五天的路程,不远,朝那个方向走就好了。”男人指出一个方向。   听说距离俄木旦不远了,卡特才松了口气。   “如果贵客不介意,可以去村里休息一晚了再赶路。”   卡特不太好意思,但独自在野外生活了半个多月,进村休息一晚对他而言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可以吗?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男人摇头:“因为今年突然比以前冷上不少,这个冬天冻死了不少的人,还有不少人都得了病,村子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多得都是空出来的房子。”   卡特在外人面前表现的都是十分的沉稳,他道:“如果不介意,我可以为你们治病,当做是住宿的费用。”   “您是医生?!这不行,医生太贵了,我们看不起的。”男人先是欣喜,然后是犹豫的拒绝。   “好的医生是不会看见一位病人而无动于衷的。”   梵蒂首都。   吉茉莉与莉莉从希维尔出发,穿过塞瓦,在塞拉尔神子的队伍抵达梵蒂后的第三日也抵达了梵蒂。   吉茉莉让马车驶去光明神殿,她们看见光明神殿外围聚了不少的人,莉莉让管家去瞧。   管家回来报,是光明神殿张贴了选拔光明神子与光明神女的告示,所有人都是为了去测试自己是否能够进入光明神殿。   莉莉看向吉茉莉。   吉茉莉接着问:“那有没有塞拉尔神子的消息?”   管家摇头。   吉茉莉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偏头看向莉莉:“你要不要去试试自己有没有成为光明神女的资质?”   莉莉十分坚决的摇头。   吉茉莉倒是诧异了,她接着问:“即便不能成为神女,可一旦有了资质进入光明神殿,不仅是你,你背后的家族也会获得荣耀与十分可观的收益。”   莉莉依旧摇头,她是从一个无神论的世界而来,况且她还知道,光明神殿存在不了多久了。   至少在历史的开头,光明神殿已经是分崩离析的状态,神殿里有名的白墙塔也未曾在历史中露出面。   莉莉反问吉茉莉:“茉莉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吗?”   毕竟她知道塞拉尔神子在吉茉莉心中的地位,而现在塞拉尔就在身前的光明神殿中。   吉茉莉向远处眺望,那里是恢弘的光明神殿,神圣而不可侵犯。   她摇头:“走吧,我们要尽快赶往铎维。”   同时她又问道:“钱与粮食都套取出来了吗?”   管家小声回答:“希维尔最近因为纯净酒,国王禁止了粮食的大规模出售,导致塞瓦的粮食也出现短缺。”   “那就去刚果瓦吧。刚果瓦可是有整个大陆最肥沃的土地。”   光明神殿外,吉茉莉与莉莉·瑟维的马车驶离;光明神殿内,教习大神官组织所有的神子候选来到神殿大殿内。   而所有的神子候选人只有两位,一位是布兰特,一位是彼得。   自从选拔的告示被张贴,布兰特与彼得就忙碌起来,罗布恩教皇一派的神官总是会有各种十分正规的理由让布兰特忙碌,从而没有时间去靠近塞拉尔,完成他的计划。   就连夜晚,都有专门的培训。   累成狗的彼得觉得自己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教习大神官站在大殿中,朗声说着接下来的安排,突然费里大神官在彼得好奇的眼光中走进来。   教习大神官的脸色很差,他停了刚刚正在说的话,恭敬中带了丝敷衍与恼怒:“费里大神官。”   “我很看好布兰特,认为他能够成为下一任神子,所以想要对他进行单独的培训。”   “费里大人,这样不合规矩。”   费里大神官并没有看教习大神官的脸,来到布兰特身边,道:“我会亲自与教皇冕下说的。”   布兰特嘴角扯出一抹微笑:“麻烦教习大神官帮忙告知教皇冕下,不要太过了。”   彼得看的目瞪狗呆,这出大戏可真是精彩,候补神子竟公然忤逆教皇,而教习大神官却不吭声。   啧啧啧啧。   傍晚,光明神殿深处存放了光明神器的房间中,白和泽悄然出现,所有的光明神器都发出排斥的嗡名声。   神器房间的动乱很快被察觉并上报给了罗布恩教皇,布兰特也知道了此事,他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去放置神器的房间而是去了放置塞拉尔尸体的水晶棺前,看见手链上的石头依旧是灰的,隐秘朝科恩求证,确认塞拉尔手腕上的石头一直都没有变化后,他才思索所有光明神器暴动的原因。   布兰特找到了费里大神官,费里大神官一直都是一张严肃的脸,也看不出他的真实心情。   费里大神官道:“有黑暗异端进入了神殿,并毁坏了两件光明神器。”   放置塞拉尔尸体的房间外,温泽看着布兰特离开后才走入房间。   他对韦尔斯与凯佩尔道:“我可以和塞拉尔单独聊上几句吗?我与他一起生活了七年,你们也知道我与他感情深厚。我有很多的话想要和他说一说。”   “我还有那么多的信没寄到他的手边。”温泽十分哀伤。   韦尔斯与凯佩尔对视,他们自然知道温泽对待塞拉尔一直都很好,两个人也是极为要好的朋友。   科恩并不想出去,但是他无法忤逆韦尔斯与凯佩尔的意志,念念不舍离开房间。   温泽目送三人离开房间后,他低头深情看着塞拉尔,从袖中掏出了匕首。   “对不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会成全我的,对吧。”   匕首直直朝塞拉尔的胸口而去。 第87章   温泽的匕首偏了,匕首擦过了塞拉尔金色长发,插入头发之中。   他低头与塞拉尔纯粹的碧绿眼眸对上。   塞拉尔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没有生气,没有哀伤,也没有惊慌,平静的仿佛一潭无风的湖水。   他手腕上的手链发出灿烂的光明,射进他的眸子中,碧绿的“湖面”上是点点星光。   “你为什么不生气?”温泽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丑,拉扯出了自己最肮脏的一面给曾经付出真挚感情的人看。   沈乐成没有说话,躺在水晶棺中看着温泽。   “我要杀死你,你为什么不生气?”温泽再次问道,这次他的情绪不再保持冷静。   沈乐成:“你并没有杀死我。”   温泽狼狈走后,白和泽从地面阴影中出现,慢慢走到沈乐成的身边。   白和泽似笑非笑:“需要我吻醒你吗?”   “扶朕起来。”沈乐成将手微微抬起,“魂离开太久,身体都僵硬了。”   “还有力气皮,应该是融合好得不错。我看你刚刚撩人家的时候挺能的。”   “那是我动不了呀。要是我有力气,我肯定拿出我的四十米大砍刀劈下去,亏我以前还真把他当朋友来着。”沈乐成一边吐槽一边在白和泽的搀扶下坐起来,揉搓自己的肌肉。   “真的只是朋友吗?我怎么感觉,如果我没穿越过来的话,就没我什么事了。”   “我的眼光你还能不清楚?温泽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俗话说,烈女怕男缠。”   白和泽也帮忙揉搓,他手刚捏上去,沈乐成小小“嘶”了一声。   “弄疼了?”   “不是。”沈乐成摇头,“感觉有点像应激反应。”   白和泽:“……”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沈乐成安慰道:“说不定只是因为我并没有将全部的光明本源融合,你的黑暗本源强大了,你帮我按摩被自动认定为攻击了。”   “希望是这样。”   沈乐成乐了:“如果不是这样,你会怎样?”   “我会把所有的神庙、教堂、图腾都砸掉。”白和泽的话杀气腾腾,沈乐成看出他是认真的,忍不住咂舌。   这口气放在现代,那就是天凉了的霸道总裁版啊。   这要真放在现代,白和泽可没这个底气说这样的话。   沈乐成小心求证:“这话说着爽吗?”   白和泽恨不得将这看戏不嫌事大的二货重新塞回水晶棺中盖上。   “看着你说,一点也不爽。”   沈乐成脑洞开的有点偏:“因为我脸不够玛丽苏,所以不配你爽?”   白和泽提溜着沈乐成后劲出的衣服,将人稍稍提起,两人面对面,他说:“如果有一盘十分美味的红烧肉摆在你面前,你却只是看不能吃,你爽吗?”   沈乐成瘪嘴,不过在白和泽的低气压下又尴尬笑起来。   [得嘞,他就是香喷喷的红烧肉。]   温泽慌忙走出了房间,在回廊尽头看见为他看守望风的阿加里图,他收拾情绪,深呼吸,回到他温柔的人设中。   阿加里图看见温泽后也朝他走来,韦尔斯、凯佩尔与科恩都是从回廊连接的小花园内走到回廊上。   温泽与韦尔斯一行擦肩而过,再向前走了五六步后,他转身,看着他们的背影。   阿加里图默默等候在温泽的身边。   “跟我出去?”白和泽问。   沈乐成摇头:“我不能走。”   “就算你失踪了,完全可以是被黑暗异端带走了尸体。”   沈乐成直视白和泽:“可那样我就拿不到剩下的光明本源了。”   白和泽没有反驳,不过却是困难的点都一一列出来。   “罗布恩教皇和布兰特都不是省油的灯,特别是布兰特,他可是布局了一百多年,之前你能利用信息差打他个措手不及,可是现在在人家的大本营,你很被动的。”   “还有这个。”白和泽从手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沈乐成,“这是从你哥哥书房内找到的,上面蕴含不少的光明力量,应该出自神殿内的某人之手。”   沈乐成展开了书信,看到的是熟悉的内容,那些都曾出现在哥哥写给他的信中提及,只是最后一句,他很陌生。   看内容做阅读理解,应该是建议他假死,然后彻底脱离神殿内某个大人物的计划外。   沈乐成看向白和泽,白和泽道:“我怀疑这封信是罗布恩教皇写的,可能他会猜到你只是假死。”   沈乐成也这样怀疑,不过想到罗布恩教皇在成为教皇后的所作所为,却犹豫了,这并不是罗布恩教皇的性格。   “他应该知道自己会败。他可能曾经也想过融合光明本源,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资质不如你与布兰特,只要布兰特在,罗布恩教皇就注定失败。”   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沈乐成并不准备隐瞒自己“复活”的事实,挥手将房间的内合上,门上是浓郁的光明神力,衬出一片金碧辉煌,彻底将房间内外隔成两个世界。   “他建议我假死,所以即便知道我真的没死,也不会拆穿我,我在回到神殿后为了压制上任光明神的最后那丝意识曾经苏醒过一瞬,应该是那个时候被温泽看见了测魂石上的光。以温泽的心性,他也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我还活着的事情。”   白和泽突然插话:“你对他还颇为了解的嘛。”   沈乐成嘿嘿两声,接着道:“我们依旧可以打个信息差,不然我现在醒来做什么?”   “毕竟布兰特如此信任测魂石和自己的判断,他知道很自信。”沈乐成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诡异与兴奋。   白和泽给他泼冷水:“你再不醒过来,我可能就能看见你的真尸体了。”   “你说,为什么我们遇上的反派就不能给来下降智打击吗?”   “那只能说明我们不是主角。”   白和泽想到了同样的穿越者,却被最高的神明庇佑的莉莉·瑟维,他失去了打击沈乐成的想法,沉默下来。   “算了说一下我的计划吧。”沈乐成打起精神,“你说光明神殿是布兰特的大本营,那我将这个大本营给推了如何?”   “先推了我的光明神殿,再推了你的黑暗神明。”   “我认为还需要将自然图腾加入豪华午餐。”白和泽道。   他们不是土著,对神明也不够尊敬,在知道神明其实只是人类获得本源力量后的产物,对神明就更不在意了。   他们更在意的是彼此。如果抛开宿敌的身份,说不定还能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自然图腾就算了吧,他们挺惨的,而且刹爷也帮了我不少。”   沈乐成接着道:“况且那也得很久以后吧,我们还是活在当下吧。”   白和泽对沈乐成对视,不需要言语他便已经知晓沈乐成的计划,他祭出自己的黑暗法身,巨大法身在悬浮在空中,整个大陆的人都能看见。   那是属于神明的力量。   沈乐成也祭出了光明法身,由于光明本源的缺了一部分法身显得有些小。   不远处的布兰特在看见悬浮在头顶的巨大光明身法时,整个人气的浑身发抖,这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结果。   在所有人的瞳孔中,两具法身清晰呈现,祂们缠斗在一起,属于光明神的法身处于劣势,被黑暗神的法身完全压制。   罗布恩教皇嘴角讽刺的笑容也挂不住了。   缠斗一刻钟左右,两具法身之间的战斗也分出了胜负,黑暗神法身完全占据上风,祂的手中凝聚了一柄长剑刺入了光明神的法身内。   在所有人的眼中,那就是光明神被黑暗沈所战胜,光明神败了。   光明神向地面下坠,梵蒂的人民看得十分清楚,光明神坠入了光明神殿内,落到了白墙塔上,白墙塔瞬间变成金黄色,仿佛是黄昏的颜色。 第88章   金色被光明神力覆盖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以暴力破开。   布兰特和罗布恩教皇脸色十分难看站在大门口,对塞拉尔怒目而视。   “好,很好。”布兰特气的只会说出这话。   罗布恩教皇同样也气的不轻,就连说话的声音走音了:“塞拉尔,你是想让整个大陆的光明信仰都毁了吗?你是想毁了整个大陆的人吗?”   沈乐成自信回头,笑容灿烂:“塞拉尔不是早就死了吗?你们在说谁?”   布兰特与罗布恩教皇以及其他的神官骑士都死死盯着沈乐成,无声回答他的问题。   “我现在是光明神,是你们所信仰的神。”沈乐成双臂张开,璀璨的光芒带着浓郁的光明神力照耀在每个人的身上。   “一派胡言!”   沈乐成笑问:“难道你们想让光明神彻彻底底被黑暗神打死?”   这话让所有神职人员都想到了之间在半空中发生的事情,现在恐怕所有的大陆人知道光明神与黑暗神打了一架,而且还被黑暗神打败了生死未卜。   沈乐成接着道:“那光明神殿和教堂可就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布兰特不在乎光明神殿以及教堂,只要他能够成为光明神,再组建一个只属于他的光明神殿和教堂岂不是更好。   可他现在不是光明神,有人捷足先登了,而且这个人还是他之前一直看不上眼的小虫子。   “他当初杀的是谁?”布兰特指着白和泽问沈乐成。   事情已成定居,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实力天花板的白和泽,反派死于话多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他也不介意为布兰特解答,说不定还能气死他呢。   “是上一任光明神残留的意识呢。你不是也遇到过。”沈乐成道。   布兰特避而不答,再次问道:“你早就与黑暗异端的首领勾结了吧。”   他不等沈乐成回答,反而自言自语:“应该在加冠仪式时,不应该在之前,不然你的下场可能就会和神女一样,是在进入神殿之前吗?不过黑暗异端好像还在北漠。”   “究竟是什么时候?”   沈乐成笑得更灿烂了:“因为我本来就是光明神,为什么你们就是不信呢。”   布兰特与罗布恩教皇都是知道内情的,他们自然是不认塞拉尔的话,可是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开始动摇,甚至认为光明神下凡成为塞拉尔后就是为了考研他们的信仰与忠诚。   “光明神不会与黑暗异端在一起,更不会败给黑暗异端。”罗布恩教皇冷声道。   温泽站在人群中看着塞拉尔与他身边的黑衣高挑男人,他仰望他们,知道所有事情都是定局。   沈乐成扫视众人,最后落在布兰特以及罗布恩教皇身上,笑容意味深长:“你们拿走了我部分的力量,我又如何敌过拥有全部实力的黑暗神?”   神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在布兰特与罗布恩教皇的身上逡巡着,似乎只要眼睛到位了,就能从他们身上发现塞拉尔所有的力量。   “因为他们我的力量缺失了,所以我将降下神罚,尔等不再受到我的庇佑。”   说完,塞拉尔手上高举,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光明神力正在缓慢的消失。   赐予与收回,这是神明忽悠人惯用的伎俩,沈乐成虽然得到的光明本源不全,但做到这些确实绰绰有余,收回的光明神力甚至补足了他之前凝聚法身的消耗。   这一日,光明神殿遭遇了灭顶之灾,彻底分裂成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追随布兰特从原本的光明神殿内叛变,一部分则跟随罗布恩教皇固守原本的光明神殿。   不过这两人在塞拉尔收回所有人的光明神力后依旧还能使用光明神力,这点让所有人都知道塞拉尔或者说光明神所说的都是真的。   布兰特与罗布恩教皇他们渎神了,所以光明神才会降下神罚,收走所有人的赐予。   温泽也趁这个机会拉拢了光明神殿内那些激进的神官,他们都对渎神的布兰特和罗布恩教皇充满了怨怼。   同时两则传言也散播了出去。   一则是:光明神被黑暗神打死了,光明神的神力侵染了白墙塔,让白墙塔成为了黄昏塔。   一则是:光明神虽然被黑暗神打败了,但是却并未死亡,因为黑暗神无法彻底杀死光明神,所以将光明神囚禁在黄昏塔内。   其中第二则传言流传最广,也最为被人们所相信。   梵蒂,黄昏塔内。   睡到自然醒的沈乐成在柔软的大床上伸了个懒腰,享受阳光斜射入窗户的舒适,懒洋洋的,手中就差一杯枸杞茶了。   “阶下囚的日子舒服吗?”白和泽从楼梯口走上来,语气带了丝幽怨。   沈乐成点头:“是我穿越前一直都想要过的日子。”   不愁吃也不愁穿,不愁房子也不愁钱,每天睡到自然醒,保温杯里泡枸杞。   现在终于梦想成真。   沈乐成在床上滚了一圈。   白和泽伸手想捏捏沈乐成的脸蛋,沈乐成疼得叫起来。   “别动手动脚的,你想疼死我?”   白和泽的气压更低了。   现在的他每日拼命的“工作”搞事,然后看着沈乐成仿佛猪一般的幸福生活,这还能接受,谁让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要养家,他认了。   可是让他“打工”也就算了,可媳妇都不让他碰了,这能忍?   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你什么时候将布兰特、罗布恩以及温泽手上的光明本源收回来?”   如果光明本源收回,两人势均力敌,谁也伤害不了谁。   沈乐成又在床上转了一圈转到白和泽身边:“收回来了,不就你们黑暗异端一家独大,这不是我们要的结果。”   “暂且不提布兰特与罗布恩,温泽手上的光明本源呢?”白和泽低头直视沈乐成,“莫不是真的生了感情,想踹了我这个死敌?”   沈乐成瞧着白和泽的戏精模样,笑了,但也不会在这方面开玩笑。   “让他再站得更高一些,那样摔下来才会感觉疼,不是?你说他的势力也不知道究竟给谁做嫁衣了呢。”沈乐成对曾经可以向自己拔刀的人欢喜不起来,不过也生不起杀意,还不如让他自己去自生自灭,自己就是那袖手旁观的陌生人。   “不管谁接手势力,我认为你都该起来干活了。”   沈乐成疼得站起来,俯视白和泽:“我可是被囚禁的神明呢!你怎么可以让我出去?”   白和泽面无表情:“在塔里能做的事情可多了,不能只让我一个人当打工人不是,你也得出分力,不然人上人怎么坐的稳?”   当天晚上,白和泽抱着满满三个行李箱的文件,里面有情报,有北漠的政治文件,也有黑暗异端往来的书信等等,杂七杂八的种类繁多。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沈乐成捂住心口,喘不过气来。   “都是等着处理的东西,你看着办,还有你的势力你也快点拿回去。”白和泽在自己的书桌旁搬了把椅子示意沈乐成坐过去。   沈乐成站在原地:“那都是你的东西,我看不太好,我还是洗洗先睡了。”他转身就要走。   白和泽看着沈乐成的背影,沈乐成脚挪不开,内心疯狂挣扎。   “我们本是一体,我的就是你的,你还分彼此,你是不是要和我生分了?”白和泽幽怨说道。   沈乐成转身,尬笑:“可是你这未免也太多了吧。”他随手拿了一封信,竟然是铎维的某个商人寄过来的,再次抽出一张纸,是梵蒂某官员的。   沈乐成无语片刻,挥了挥手中的纸,无声询问为什么这么多杂七杂八的玩意。   白和泽叹气,也有些咬牙:“都怪当初马甲建的太多了。” 第89章   沈乐成累了,三头六臂也无法在一个晚上解决三行李箱的文件与信件往来。   要不是想着他是帮对象在打工,他真的要把笔杆一丢,霸气说“劳资不干了”。   他,人上人,不配拥有打工魂。   可惜,“老板”在上,他在下。   他特意不去模仿白和泽的笔迹,装模作样将信纸递给白和泽,问:“他们一看就知道不是你的字迹,还会按照上面写的来做吗?”   白和泽接过信纸在上面龙飞凤舞签上自己的名字:“有我的名字就成。”   拿回信纸后,沈乐成坐回位子上,几秒后终于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下属做完了工作然后找老板签字吗!   “铎维的鸿光小镇,你的势力有没有插手?”沈乐成拿着薄薄的信纸,上面书写有关铎维的情报。   白和泽放下手中的笔,揉揉并不疼的手腕,面对沈乐成:“只是在发现鸿光小镇的事情后,我们隐瞒了下去。”   “我们知道的时候,整个小镇的人已经全部死亡了。”   沈乐成再次询问:“你不知道究竟是谁做的?”   白和泽摇头:“不管谁做的,那都是刚果瓦做的。”   他接着道:“即便没有鸿光小镇的事情发生,刚果瓦与铎维也会有战争爆发。刚果瓦越来越强大,铎维弱小,却占据了一半的飞歌大平原。”   沈乐成明白这些,世界的规律总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历史上没有哪些国家能够一直保持,之间没有任何的摩擦与战争。   如同这一次,他与白和泽只是给大陆的战争燃烧了那条导火索。   “我手下一个女老板是铎维的贵族。”沈乐成沉凝后将吉茉莉告知他的信息说出。   “那位吉茉莉?”白和泽曾经通过书信吩咐吉茉莉帮忙销售纯净酒,并在短时间内扩大纯净酒在希维尔与北漠的市场,自然是知道这位本领很强的女商人。   “对。”   白和泽发现沈乐成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不用沈乐成开口,他便已经明白他隐藏起来的意思。   白和泽没有思考,或者说是早已经思考过这件事情,他平静道:“我们现在是神明,神明视万物平等,不能偏爱。大势所趋之下,这便是她的命了。”   沈乐成抽出文件内的几封信放在白和泽的眼前晃了晃,挑眉无声询问。   白和泽:“只是下达必要的命令,你可以理解为神谕。”   沈乐成将东西都收回去:“你说的对,大势所趋之下,即便有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济于事。”   “我突然领悟到了团结就是力量。”沈乐成脑洞一偏,话题瞬间就朝着莫名的发现奔驰而去。   北漠,吉尔木旦。   吉尔木旦已经戒严一个多月了,街上的店铺都将门焊得死死的,城中空荡荡的,街上基本上看不见混血,此时是帝国种的狂欢。   原本这般的戒严的吉尔木旦已经开始宽松起来,士兵们也开始松懈,不过光明神与黑暗神在空中的对决,光明神疑似陨落,同时教堂内的神官体内的光明神力消失,导致之前就提防着黑暗异端的鄂多司更加多疑紧迫。   吉尔木旦再次戒严。   “再这样下去,家里可就是没有吃的了,得饿死了。”酒铺老板愁的不行,“幸好是春天了,没有之前那样冷了。”   不过他想到了黑暗神的胜利,忍不住喜上眉梢:“大人胜利了,光明神殿不成气候,该是我们的时代了。”   薇薇依旧坐在壁炉前,一笔一划,在纸上写得十分认真,突然她握笔的手抓得更紧了,指尖发白,她另一只手死死握住心口,额上沁出冷汗,耳边是嗡鸣声,视线也有些模糊。   “丫头,该做饭了。”老板叫了一声。   薇薇没有回答,老板以为是他声音小,薇薇没有听见,他又叫了一遍。   老板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他扭头便发现了薇薇的不对劲来,他慌张走到薇薇身前,近了他才发现,薇薇额上都是冷汗。   “丫头?是不是又犯病了?”老板慌张问道。   薇薇对老板的声音听不太真切,她抬头,能看见老板的嘴巴在动,可是她无法读懂老板的话。   过了一分钟后,薇薇的五感终于对世界再次有了感知。   她看着焦急的老板,嗓音沙哑,小声道:“我没事。”   “不是一直都在喝药,怎么还会犯病?”老板突然想到什么,严厉道,“还是说,你忘记喝药了?”   “我一直都在有喝药的。”薇薇低头小声道。   老板起身去了放碗的柜子旁,薇薇猛地站起来,又跌坐下来。   老板打开药罐子,药还在里面,只是一点药味都没有了。   “没有药了?”老板收起了脸上的沉重,问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薇薇知道瞒不过,如实回答:“半个月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老板声音中带了丝哽咽,“是不是认为老板我很没有用,无法给你弄到药?”   薇薇的小脸更白了,她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只是不想麻烦大叔。”   老板深吸一口气,手抬起,慢慢落下,落在薇薇的发顶,轻声道:“好好养病,叔会想办法的。”   薇薇张了张嘴将拒绝的话咽下去,说道:“谢谢叔了。”   老板回去后急匆匆给罗瑞·威利去了封信,用他的渠道递了出去。   而鹰塔宫内,自从黑金城的叛乱发生后,罗瑞·威利在鹰塔宫内的地位直线下降,鄂多司也不再信任这位谋士。   黑暗神战胜光明神后,罗瑞·威利在鹰塔宫内的地位再次变得尴尬,因为罗瑞身后站着黑暗神,他们不敢要他性命,但也不再让他有机会进入鹰塔宫。   他被排斥了,同时鄂多司派了不少人在罗瑞身边,美其名曰保护,其实是监视。   老板的信无法顺利的传递到罗瑞手上。   老板觉得等待的时间是如此的难熬,一天,两天,三天……他甚至以为威利大人可能已经忘记了薇薇,准备放弃这个身患疾病的小姑娘。   一周后,薇薇犯病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   “卡特医生不是说,好好养着,多活几年都没有问题吗?”老板看着犯病的小姑娘,就算是疼也没有吭一声,嘴上已经开始骂起卡特来。   罗瑞冒着夜晚的寒风赶来,他推开门,正好听见老板的抱怨,越过老板,他的视线落在薇薇的身上,得出结论:“卡特就是个庸医。”   “知道卡特现在在哪里吗?”   老板摇头:“我想办法问过了,他们说出了吉尔木旦后,卡特医生好像迷路了,他们也失去了他的消息。” 第90章   “都是我的问题,不是卡特医生的问题。”薇薇终于缓了过来,“医生说,要每天都保持好心情,不要熬夜,都怪我没有坚持下去。”   当然无药可服,也是主要的原因之一。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   薇薇完全不敢看老板大叔与罗瑞·威利,她十分自责:“我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的。”   “我对不起大叔,也对不起大哥哥。”薇薇低声啜泣起来,仿佛要将连日来的担忧、害怕全部都发泄出来。   罗瑞平静看着啜泣小姑娘,等她情绪平静后才道:“你不需要对不起谁,路都是你自己走出来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责任。”   薇薇停止了哽咽,她努力不让自己打嗝,小脸憋得通红,呆呆看着罗瑞,然后又惭愧的低下头。   “对,对不起。”除了对不起,薇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板看着心疼,却也不敢在威利大人的面前造次。   罗瑞转身对老板道:“我过来是有任务要交给你的。”   “这段时间,鄂多司已经不让我踏足鹰塔宫,并安排了人监视我,我已经弄清楚了他们联络方式,你找几个和他们体型一样的人,将那些人替换掉……”   罗瑞与老板走远,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薇薇已经听不见了。   小姑娘双眼呆呆盯着壁炉中的火,又低头看向手中的书以及书旁的纸,眼前是一团黑色,过了一会儿,她的双眼才恢复正常。   小姑娘小心翼翼抚摸书面,她学会了写字,学会了看书,从书里知道了很多以前从未听说过的事情,那些充满新奇的东西,让她想一口气全部知道。   她的寿命不长,可是她还想读很多很多的书,了解很多很多的事情,把自己脑袋中的想法全部写下来。   ——后悔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继续这样。   北漠,大屋村。   卡特正在喝水,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是会遇上要加害他的刁民?他就不能遇上一些好人吗?   想想塞拉尔,那么一个大骗子,竟然总是能不费吹灰之力遇上效忠他的有能力的人,可是他呢?遇上好的,都跟人跑了,偶然发个善心,最后都想害他。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屋外不远处,一群人拦下端着盘子出来的男人,他们急切问道:“喝下了吗?”   男人点头:“我亲眼看见了。”   “我们这样真的好吗?他救了村里不少人。”有年轻人良心未泯。   “可是我们没有粮食了,外面的粮食多贵,大家都清楚,再这样下去,就只能啃树皮了。”   “我们大人还行,小孩子可怎么办?那是村里最后的小孩子了。”   “马上就是春耕了,饿肚子可种不了地,就没有粮食,最后我们都只能饿死了。”   “药没有问题吧?”   “那些药,就连狼都能毒死。”   半个小时后,大屋村的村民聚在一起朝卡特医生居住的房间走去,他们相互推搡着,屏住呼吸,动作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咯吱”   门开了。   卡特侧头看向那些村民,笑道:“这么多人,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卡特医生的手上是那把被村中所有人觊觎的纯金手杖,此时一条碧绿的小蛇正盘旋在手杖上。   看见卡特医生竟然还活着,不知道哪个大嗓门突然喊了一声:“鬼啊!”   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大声尖叫:“鬼啊!”   而后一哄而散。   卡特笑了,他最后一次擦拭莱德之杖的剑身,然后小心翼翼将剑收好,伸手取过早就收拾好的行李,把小碧蛇缠到手腕上,这才起身朝人最多的地方慢悠悠走去。   “啊!鬼啊!不,不要过来!”   尖叫的声音此起彼伏,场面极度混乱。   “你们这都是怎么了?我明明是人,为什么要说我是鬼?”卡特一脸无辜,明知故问。   “不,不要过来!”   “我明明看见你喝了毒药的!那个毒药,你不可能还活着。”   卡特行走依旧慢悠悠的,十分疑惑:“咦,你们给我下毒?我明明救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给下毒?”   不等对面的那些人七嘴八舌回答卡特的问题,卡特自言自语:“是我医术不够好吗?”   “我明明救了你们,为什么要毒死我呢?”   “不,不要过来。”大屋村的村民面对卡特时只有这一句话。   突然村民中的一人眼中闪过凶光,手紧握柴刀冲过人群冲到卡特身前。   杀了,杀了就没有威胁了。   卡特完全没将冲过来的柴刀男人放在眼中,依旧自问自答:“因为你们看上了身上粮食、金子,想占为己有。”   肮脏心思被拆穿后,很多人的脸上都是一片红一片紫。   他们不敢面对卡特,明明卡特只是一个人,手上只有一把看起来不像武器的剑,他们依旧不敢反抗。   柴刀男人站在卡特身前,手中刀落地,突然整个人倒在地上,他捂住自己的喉咙,发出难受的“咯咯”声,面色紫青,他痛苦的卷曲起来,下一秒钟,丧失自己的生命。   卡特越过男人的尸体,露出一抹笑容。   [他在荒无人烟的树林中穿梭,可不是一无所获的。他身上带着不少野生的珍贵的药物,虽然救活一个村庄的人完全不够,但药翻一座城是完全可能的。]   看见同伴痛苦又突然的死去,那些村民更加恐惧了。   在他们看来,曾经救过他们性命的卡特医生,现在就是一个恶魔,从亡者世界回归的恶魔。   男人仿佛神明,操纵着他人的性命。   要生,则生;要死,则死。   卡特越来越近,村民哆嗦得越厉害,卡特直接越过了村民。   他离开了,在所有人的恐惧中离开了这个村子。   “走了,终于走了。”村民都瘫坐在地上。   蛇、权杖、死而复生,这些词逐渐汇聚,不少人想到了之前流传极广的传言。   刚果瓦。   吉茉莉赶到刚果瓦的时候,刚果瓦所有通往铎维的路都被限制了,她甚至还听说,在光明神被黑暗神打败后,刚果瓦已经向铎维发起了攻击,铎维反应不及,失去了三座边陲小镇。   “政府已经下了命令,不允许粮食的大量出售,金币也被限制了兑换数额。”管家在吉茉莉与莉莉前汇报,“同时禁止商人与铎维来往,不允许任何涉及粮食、武器等东西流入铎维。”   吉茉莉的脸色十分不好,她已经很努力赶路了,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她沉默一会儿,问道:“你有打听到铎维拉曼家族的消息吗?” 第91章   夜幕降临,刚果瓦与铎维已经交战,刚果瓦凯尔城中的人脸上没有任何战争来临的紧迫感。他们有的是为生活奔波的疲惫,有的是得到报酬后满意的笑容,有的是刚去了俱乐部娱乐后舒适恬静的贵族。   “茉莉。”莉莉站在门外敲响了吉茉莉的房间门。   吉茉莉道:“进来。”   莉莉推门而入没有客气的坐到吉茉莉的对面:“我已经利用身份让人想办法去弄粮食和金币了。”   “多谢你了,你为了我离开了希维尔,放弃了亚瑟家族的继承权,现在又帮我收集粮食和金币,我已经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了。”   “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感谢我的。”莉莉温和笑道,“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还在塞瓦过着毫无意义的生活,每天都活在勾心斗角的贵族圈子里,哪里像现在这般自由?”   “但现在的生活与贵族的生活相比,完全就是受难,而且离开了封地封国,贵族的头衔就不再权威管用。”   莉莉能感觉到吉茉莉情绪低沉。   “战争是必定的发展。”莉莉轻声道,“任何的东西都不会是一成不变的,想要变化就只有打破它。”   吉茉莉勉强笑了笑:“战争却会死掉很多的人。铎维赢不了的。”   “茉莉,你是铎维拉曼家族的人?”莉莉不想让这个话题继续,便转移到她一直好奇的话题上去。   吉茉莉自嘲一笑:“不是的。”   [如果你踏出这个门,你就不再是我的女儿,家族也不会承认你的身份!]父亲的话仿佛就在耳边,格外清晰。   莉莉想到吉茉莉的性格,再见她的表情,心中也有了答案。她认为自己触碰到了吉茉莉的伤心之处,说了句对不起,也只有干巴巴的一句“你不要担心,会没事的”。   吉茉莉目光一直落在窗外,布满繁星的星空上:“我的父亲曾经跟我说,‘你应该从政,推动相关律法的颁布与推行。’可是我拒绝了,当初我认为贵族高高在上,无法知道那些真实的底层人民的生活。我选择了当个商人。”   “现在想来,其实最为贵族能做的事情会更多。”   莉莉摇头,她辩驳道:“茉莉,你不能这样想。一个国家就像是一个抵御所有危险的城墙,每个人都是城墙上的砖头,都发挥了他的作用。你为商人的时候,是真的给所有的女人一个庇护所,是真正的庇护了她们,这是作为贵族无法做到真正落实的事情,只是商人的权力太小。”   “政治是根深蒂固的老贵族才有话语权的地方,因为你年轻,因为你是女人,你会碰到很多的困难,甚至还会遇上下面人阳奉阴违。虽然你有权力,但却很难落到实处,这就是政治的弊端。”   “而茉莉,你只是从心选择了最能够帮助到女人的方式。”   莉莉停顿,十分佩服道:“你很了不起了,比很多人都了不起了。所以我才会跟着你一路从塞瓦回到希维尔,是你让我有勇气与实力面对瑟维的亲戚,才会跟着你从希维尔前往北漠,从北漠来到刚果瓦,去往铎维。”   吉茉莉仿佛从莉莉的眼中看到了繁星,她揽住莉莉,语气哽咽:“是吗,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好。”   莉莉的手抬起,带着犹豫,最后拍拍吉茉莉的后背:“你一直都很好,我们都知道。”   吉茉莉将头埋在莉莉的怀中,好一会儿才抬起来,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精神状态也完全回归,自信也回来了。   “明天再去试试吧,我们在刚果瓦没有根基也没有生意,先去商人互助协会看看。”   莉莉重新回到了房间,她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却无法入眠。   “黑暗神击败了光明神,并将光明神囚禁在曾经的白墙塔上。”这条消息在半个月前已经传疯了。   光明神,黑暗神。要不是莉莉亲眼看见了半空中两道神明的身影在缠斗,她是完全不会相信的,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   现实已经朝着她所知道的历史前进,她身处历史的洪流中,站在洪流中,她内心的震撼与渺小油然而生,即便知道历史的大致走向,内心中也带着茫然。   大家都认为历史的开头,是神话的结束,可真实的历史却告诉她,小姑娘,那不是神话,那就是现实,最真实的现实。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光明神,有黑暗神。   接下来,她知道薇薇·威利的《理想国度》会出世,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军事家罗瑞·威利会以《理想国度》为蓝本写出著名的《辩证大同学说》,是政治必考内容。   北漠发生动乱,罗瑞·威利领导的自由救赎会将登上历史的舞台,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掌控了北漠,同时北漠对希维尔发动战争。   初期希维尔处于战争的劣势,后来是一位女大公上战场将局势搬回,不过后来那位女大公加入了联盟自治制度,不过那也是联盟自治成立后第二年的事情了。   同一时期著名的医学大佬卡特·温亚德活跃起来,他是医学的先驱者,将西医与草药学融会贯通,提出了细胞与基因学说的雏形。   北边战场不断,梵蒂与塞瓦则是宗教的战场,黑暗异端与光明神殿打得不可开交,最后两者共同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南边的刚果瓦与铎维也在交战,刚果瓦耗费了六年时间灭掉了铎维,六大国变成了五国纷争。   直到罗瑞·威利晚年建立了联盟自治制度,成为总统,纷争才逐渐平缓,直到第二任继位者,卡洛斯·拉曼完成大一统。   等等,卡洛斯·拉曼!拉曼!会是铎维的那个拉曼家族吗?还是说只是同姓?   历史书上对卡洛斯·拉曼的过去并没有太多的描述,最多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孤儿,他是一个传奇。   莉莉在脑海中再次将历史回顾一遍,她努力将每个细节都复盘一遍,确保自己能够在这个乱世中更好的活下去。   在入梦前,莉莉迷迷糊糊想着,自己能不能在历史中留下名字。   夜深了,大半人的人已经入梦了,不过也有小部分的人还在勤劳的工作着,比如白和泽,比如沈乐成。   更名为黄昏塔的白墙塔内灯火通明,四周的荆棘树枝因为无人搭理而野蛮生长,这里成为了梵蒂的禁地,或者说是整个大陆所有人心中的禁地。   沈乐成坐在书桌前,揉捏酸涩的手腕,感觉眼睛都要瞎了,面对丢下所有工作全部推给了他的白和泽心中怨气十足。   白和泽刚出现在黄昏塔内,沈乐成阴阳怪气:“哟,我们的大忙人终于舍得回来了。”   白和泽想要将沈乐成搂在怀中,手又停在半空,意识到他的亲近会伤到沈乐成,他后退半步:“你什么时候能将那些人手中的光明本源全部收回?”   “那你什么时候没有这些工作?”沈乐成反问。   白和泽头疼回答:“等有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立起来了,我就将所有的事情全部交出去。”   沈乐成倒是没问那会是猴年马月,反而道:“那个时候我就会收回所有的光明本源。”   白和泽举起白旗:“成成。”   “对了,我下午不是见了我的哥哥嘛。”沈乐成说起另外的事情来。   白和泽应了一句:“大舅哥怎么说?”   沈乐成白了他一眼。   “他说温泽派人接触他,想要让莫里斯站在他这边,温泽与梅西亚·斯坦贝克订婚,皇室已经在打压两个家族,普兰问我莫里斯究竟要怎么选择。”   白和泽道:“那你一定不知道米歇尔家族是国王的最忠实的势力。”   “米歇尔?是我想象的米歇尔吗?”   “就是你想的那个米歇尔。”白和泽接着道,“王室早就不满光明神殿了,米歇尔家中因为出现了一任神女,所以国王让米歇尔想尽办法深入神殿内部,可惜阿加妮死了。”   “即便要进入神殿内部,但他们后续的操作可太可笑了吧,整个贵族圈子的笑柄呢。”   “只要国王知道他们的忠诚就行了。”   沈乐成点头,赞同白和泽的话:“那阿加里图不就是国王这边潜伏在温泽身边的间谍?”   “我并不能知道阿加里图的想法,就现在看来,应该是这样的。”   沈乐成思考起来,逐渐有了主意。   白和泽收拾了书桌后开始埋头工作,现在他每下一个命令都关系着整个大陆的局势走向,必须慎重再慎重。   他在处理完一则情报后,突然抬头,对正在休息的沈乐成道:“卡特出息了。”   沈乐成瞬间茫然后反应过来,想到了被他丢到记忆的某个犄角旮旯的卡特来。   “他怎么了?”   “之前我们曾放出医神的传言,我这边还没开始操作,他已经被人冠上医神l的名头了。”   沈乐成好奇问道:“你应该没有拖延症吧,我们不是说好了,等卡特离开吉尔木旦后就将名头冠他头上吗?”   “我也想呀。”白和泽一脸无奈,“可是这家伙一出吉尔木旦就不见踪迹了,我得找得到人才行呀。要不是知道他是正常迷路,我都要怀疑他扮猪吃老虎了。”   沈乐成想到卡特的德行,笑道:“还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翌日。北漠,吉尔木旦。   街道上依旧没有多少人行走,行人也多是行色匆匆的模样,空气中都带着肃杀的味道。   酒铺老板取到了他从隐蔽渠道弄到的草药带回了酒铺,他兴匆匆推开门。   “丫头,起来,快把你药煮了。”   老板以为壁炉前趴着的微微还在睡觉,他走到薇薇身边,推了一下,薇薇没有知觉倒在地上。 第92章 光明×黑暗(完)   自那次昏迷休克后,薇薇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老板按着原来的方子抓来的草药不再有用。   最后的那段日子,薇薇一直处于半清醒半昏迷的状态,她感觉灵魂在整个大陆中飘荡,格外的空灵舒服,她有很多的想法浮现,以前似懂非懂的东西,似乎在那样飘忽的状态中得到了答案。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中,除了酒铺老板,没有一个人来过。   在弥留之际,薇薇突然看见了她遇见威利大人的场景。   他对她说:“既然你选择了自由,那就跟我走吧。”   那是黑暗中的光明,是她内心的渴望,她伸出了手与威利大人的手合在一起,她露出幸福的笑容,说道:“好。”   同时,罗瑞·威利带着人顺利进入了鹰塔宫,没有人阻拦他们。   罗瑞推开了鄂多司的书房门,在鄂多司惊愕的表情中他露出笑容。   “普罗执政官看起来很吃惊。”罗瑞让人将门合上,含笑道。   鄂多司依旧镇定:“我似乎没有下达命令让你进入这里。你认为你这样低贱的混种配踏入这里吗?”   他在震惊后很快反应过来了,威利不敢也不会杀死他,因为威利是个混血,而帝国种对北漠的统治根深蒂固。   罗瑞依旧含笑,对鄂多司的嘲讽不放在心上,在他眼中,现在的鄂多司不过是他手中的傀儡。   混血种的地位尚未得到提高前,北漠的执政官只能由帝国人来做。   “据我所知,普罗大人过去做过不少好事呢,你说要是您的死对头知道了,您的位置还能做多久?”   鄂多司直视罗瑞:“你想做什么?”   “合作,共赢。”罗瑞伸出手。   鄂多司看向罗瑞伸出来的手,他不屑,甚至厌恶与低贱的混血种握手,可偏偏又忌惮罗瑞获得情报的能力。   最终他伸手与罗瑞的手握在一起。   罗瑞得到鄂多司的表态后,他从身后人手中取来一份写了条例的羊皮纸递给鄂多司。   鄂多司展开羊皮纸。   罗瑞笑道:“在此,我想看看执政官大人的诚意。”   鄂多司愤怒得双眼开始发红,最终他拿起笔,在罗瑞的注视下在羊皮纸上签上的自己名字,并盖上了印章,做完这些,他将羊皮纸丢过去。   罗瑞不在意,弯下腰将羊皮纸捡起来:“别这样,以后这样的场面还会不少呢。”   没等鄂多司彻底发怒,罗瑞挥挥手同鄂多司告别。   谋划这么久,只是为了这一刻。   罗瑞将羊皮纸递给身边的人:“让他们将上面的指令颁布下去,想要违抗的人不用留手,不用怕得罪人,有执政官大人为我们遮风挡雨呢。”   做完这些,罗瑞朝荆棘街的酒铺走去,自由救赎会中还有不少事情等待着他处理。   他进入酒铺,看向壁炉,并没有看见那个一直乖巧坐在壁炉边,看见他后会叫他一声大哥哥的小姑娘,就连酒铺的老板也没看到人。   罗瑞朝里走,他闻到了浓郁的药味,味道冲鼻不是很好闻。   “发生了什么事情?”罗瑞看见了老板,他眼眶泛红,面色悲伤,罗瑞的心中陡然生出几分不好来。   老板没有说话,他给罗瑞让出了一条路来,让他能够看见房间内的场景。   “薇薇?”罗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床上的小姑娘脸色铁青,嘴唇是深紫色,但她的表情很安详。   “好好安葬了吧。”扫过一眼后,罗瑞便离开了房间。   死亡的离别,这已经不是罗瑞第一次经历,他已经失去了悲伤的能力。   老板操办了薇薇简陋的葬礼,除了老板外,也只有罗瑞去送了一束花。   墓碑很简陋,但这已经是一个混血能够拥有的最好了。   老板抱着一本笔记本来到罗瑞的身后:“威利大人,这是薇薇的笔记本,我认识的字不多,她写了不少的东西,我也看不懂,还不如给大人,也省的被我糟蹋了。”   罗瑞接过笔记本,直到回到家中才翻开了做工粗糙的笔记本。   上面的字很稚嫩,但是一笔一划很用心。罗瑞不可避免想到了那个乖巧的姑娘,他有些伤感,正想要将笔记本合上以免触景生情,他的视线落在笔记本的内容上。   “大哥哥说,让我去地窖中自己找书看,我看见了好多的书!卡尔大人在上,这书也太多了吧。”   “我到底要看哪一本呢?啊,我发现了一本名字最简单的书《大同》,这个名字好奇怪。”   “我读了一遍,只读懂了,大同是一个世界,然后我读了第二遍,大同是一个和平的世界,大家不用担心贼,晚上都不会关门,好神奇,可是我好笨,竟然只看出这些,然后我又读了第三遍,大同世界的人都好善良,他们都没有仇恨,也没有奴隶,没有帝国种、混血种和高索亚种,好羡慕啊……”   罗瑞慢慢读下去,他想到了那本被他读过一遍的《大同》,又被他认为是幻想而丢弃到一边。   [那本书,好像是当初卡尔大人给他的,那个时候他……]   罗瑞想到了过去的他,那个怀揣了一腔热血,还没有被人世险恶浸染的少年。   那时的他一心想着为北漠带来和平,让混血种不再受到歧视,是个看见有人受伤就会心疼,乐于帮助别人摆脱困境的少年。   因为这样,他救了年纪不大的卡尔大人,被卡尔大人说,你这样心软,以后被骗了可怎么办?   当时他笑着说,我又没有钱,还是个混血种,谁会骗我?   可是什么时候,自己的初心变了?变成一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心也坚硬的如同磐石,满心只有敌意与战争。   罗瑞开始了反思。   他现在走的路好像与他的理想偏移了。   罗瑞继续看着薇薇在笔记本上描绘自己理想中的国度,他也产生了羡慕的情感。   合上笔记本,罗瑞匆忙跑到了荆棘街酒铺的地下,来到被他仅仅做当做办公地点的地方,他从书架上找到了以前卡尔大人给他的书。   《辩证法》、《大同》、《实践与真理》、《论自由》、《论群众的力量》等等被他看过一遍便弃之脑后的书籍,罗瑞呆坐下去,捂住自己的脸。   他低声喃喃:“卡尔大人,我似乎辜负了你的期望。”   白和泽自黑暗中出现,来到罗瑞身前:“现在还不晚。”   离开罗瑞的身边后,白和泽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他,终于等到了可以代替他的打工人了!终于等到罗瑞幡然醒悟,不用他另寻接班人了。   他,离解放不远了!   一切开始步入正轨。   自由的思想正在种子中酝酿,它在积蓄更多的“能量”,等待它真正破开泥土萌芽。   这一晃就是十五年。   自由救赎会的摊子也越来越大,在九年前更名为了自由解放协会,吸纳整个大陆的人加入。   刚果瓦与铎维的战争在九年前以刚果瓦马踏铎维都城,彻底打败铎维结束。   吉茉莉在国破、家族灭亡的刺激下,通过了沈乐成进入了政治的圈子,与罗瑞·威利,普兰·莫里斯以及其他自由解放协会的高层之一,致力于商贸与提升女性地位,保护女性权益的运动。   希维尔与北漠的局势僵持,莉莉·瑟维回到了希维尔的瑟维家族,是自由解放会在希维尔内地位最高的人,也是在希维尔的会长。   罗瑞·威利将白和泽留下的富有现代意义的书籍看完并融会贯通,在三年前以书籍的形式将自己的思想学说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开始意识到思想的自由,开始挣脱宗教的束缚。   光明神殿落寞下来,黑暗异端也曾经想过崛起,小部分被罗瑞·威利压下来,大部分是被黑暗神亲自压下去的。   通过十五年的努力,北漠混血种的地位在慢慢上升。   卡特·温亚德手拿莱德之杖与小碧蛇在迷路中周游了大陆的六国,留下了医神的传说,让医生的地位得到提高,医学会也逐渐成型。   布兰特与罗布恩斗得不可开交,谁也没从谁的手中得到好处,较为弱势的温泽则在斗争中失去了一半的光明本源,要不是阿加里图将人救出来,说不定早已经死在了斗争中。   不过温泽在政治上的天赋更高,他在转战政治后,成功将梵蒂的国王架空,米歇尔家族也因为阿加里图的原因,效忠于温泽·霍奇森。   沈乐成当时颇为惊愕这般戏剧化的一幕。   因为宗教的影响在逐渐减弱,各种思想、各种职业的能人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头,他们活跃在世界的各地,创造属于他们的奇迹。   梵蒂某个隐蔽的大房间,那些来自各大势力的人围坐在圆桌前。   卡尔·斯宾塞出现,所有人口中应该被囚禁在黄昏塔内的塞拉尔·莫里斯也出现。   坐在这里的人都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两位神明的意思。   神明想要将权柄全部交还给人类。   罗瑞·威利态度平和:“这次聚在一起,主要是为了解决刚果瓦切斯特顿与布兰特·吉尔斯,还有希维尔与北漠之间的战争僵局……”   会议持续一个上午,在这短短的一个上午确定了大陆未来的走向。   会议结束后,普兰·莫里斯邀请他的弟弟塞拉尔回莫里斯城堡一起享用午餐。   卡特与彼得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彼得想与小碧蛇叙叙旧。   莉莉也拦下了吉茉莉,拉着她说:“我在希维尔发现了你姑姑的踪迹,她似乎结婚了,生了个儿子,不过生活过得并不好。”   吉茉莉很激动,姑姑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了:“我跟你一起去希维尔。”   在吉茉莉与莉莉赶回希维尔时,小小的孩子失去了他的母亲,他从那个充满了暴力的家庭中逃了出来,他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卡洛斯,那是母亲口中家乡的名字,他给自己冠上母亲的姓。   卡洛斯·拉曼,从流浪开始了他的传奇。   罗瑞坐在马车上,从马车的玻璃窗看向黄昏塔,他翻来了自己的笔记本,落笔写道:   “致亲爱的薇薇,今天的梵蒂很美,今天的塞拉尔神子也很美,每次看见塞拉尔神子,我都会想到你对他容貌的好奇,我怀疑这一切都是卡特的错,让你有了误解。不过说到卡特,也挺好笑的,你一定不会想到小碧蛇都拯救不了他的迷路症了……现在人们的笑容越来越多,他们已经不会因为说错话而大惊失色,跪地忏悔……”   罗瑞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他合上笔记本,眼中带着憧憬与坚定,他会慢慢实现那个理想的大同世界。   沈乐成与哥哥吃完下午茶后才回到黄昏塔内。   白和泽也送走了他的继承人罗瑞,正悠闲的倚在窗户边,看见沈乐成进来,他期待道:“我已经找到继承人了,你呢?什么时候收回那些光明本源?”   “不是要对付布兰特与切斯特顿嘛,我当然是现在就收回啦。”   十五年和尚般的同居生活,马上就能打破这样的僵局,过上有荤有素的滋润生活了,沈乐成和白和泽都有些激动。   沈乐成使用已经十三年未使用过的力量,将散落在外的所有光明神力收回,瞬间他的周身萦绕着圣神的光芒。   白和泽上前揽住沈乐成,沈乐成也反身揽住了白和泽。   突然两人眼前黑了。   沈乐成脸也瞬间黑了。   这个贼老天,是见不得他和白和泽恩爱了啊!   沈乐成醒来时,他正身处一个草场上,头上还隐隐作痛。   “乐成,你还好吧?”一个穿着古装服饰的人拿着竹制的蹴鞠跑到沈乐成的身边,关心中又带着几分嬉皮笑脸,显然是与原身关系极好的人了。   “还行。不过……”沈乐成稍稍停顿,“谁特么的砸的我?比划比划啊!”   说完沈乐成自己就震惊了,这真不是他的性格。   “沈哥,消消气。”身边立刻有人道。   “沈乐成!”   听见有人喊他,沈乐成下意识应了一声,却又马上反应过来,刚刚的声音,似乎是他老爹的声音。   沈乐成僵硬转头,他看见自家老爹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大步流星走过来。   “好呀,老子让你去国子监读书,你竟然给老子逃课!”   原本抱着蹴鞠的小伙伴抖了一下,小声道:“你爹来了,你自求多福吧。”   “你太没义气了吧!”沈乐成鄙夷自己的小伙伴。   “谁能打得过你爹?”   沈乐成翻白眼,却不敢正面对上自家老爹,他爹身为晋国的大将军,可是吓哭过不少小孩子的。   沈将军一巴掌拍在沈乐成的脑袋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我不想去国子监。”沈乐成梗着脖子道。   他抬头,这才发现了他老爹身边还有一个人,那人模样极好,国子监的蓝白校服穿在他身上穿出了仙气。   白和泽对沈将军行礼:“夫子的吩咐学生带到了,学生便告退了。”   沈乐成也知道自己逃课的消息究竟是怎样传到他老爹耳中了,他恨恨地瞪了一眼白和泽。   “瞪什么瞪?人家比你聪明比你乖巧,你竟然还敢瞪别人,道歉。”   “凭什么?”沈乐成反驳。   沈将军死亡凝视。   沈乐成这才不情不愿,敷衍行礼,咬牙道:“对不起。”   白和泽回礼:“不敢当,夫子说,倘若有下次,便不要去国子监了。”   沈乐成扫了一眼老爹的脸,心里发颤。   好家伙,一上来就不讲武德,要坑死我! 第93章   沈乐成几乎是被自家老爹压着回去的。   沈乐成原本还想着耍一耍自己的马术,只是马只有一匹,他老爹一看就是那种不会坐马车那样娘娘唧唧玩意的人,沈乐成挑眉,独自上了租来的廉价马车。   他逃课从国子监那个犄角旮旯怎么来这里的?自然是和几个小伙伴租马车过来的。   上了马车后,沈乐成对他老爹身边的小厮道:“给刘二说去,爷把马车带走了。你再给他们租一辆去。”   马背后的沈老爹拿马鞭的手痒痒,声音低沉:“爷?”   “我,我。”沈乐成连忙改口。   出发前,沈老爹再次瞥了一眼沈乐成,沈乐成读懂了。   “等回去了,我再好好收拾你。”   沈乐成也挺想与那些穿越剧的主角一样,硬气的怼老爹说,“我才不怕你。”   可惜,他还真怕。老爹吃软不吃硬,顶嘴了,说不定整个晋朝明日都会知道镇北侯府的二公子被老爹当街“大杖”了。   毕竟“大杖则走”。   坐在马车上,沈乐成面上闭目养神,实则开始翻阅原主记忆,试图融会贯通。   这个世界是个架空的古代世界,他身处与晋国,是晋国镇北侯府的老小,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老爹是侯爷,同时也是晋朝赫赫有名的神威沈将军。   大哥比原身大五岁,一直跟随沈老爹上阵杀敌,不过七年前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此生再也无法用剑,现在在家与嫂子过二人生活,羡煞了京城好些少女。   虽然无法用剑了,但是又不影响生活,人长得也好看,以后还会继承侯府,这条件已经是高配了,再加上疼夫人,这就是京城女人们的调教模板了。   大姐比大哥还要大两岁,在原身真正记事时就出嫁了,嫁得是个封地肥沃的王爷,一直都在嵘王封地上生活,每年也只有在得了皇帝召后才会回来见见自己的两个弟弟。   至于原身,在他老爹没有从边疆回来前就是京城一霸。   因着学过武,家世又好,打遍京城无敌手,学武的料子偏偏被家里人压去学文,带入自己想一想,实在是,好苦逼一小孩。   这不就是硬逼理科生去学文科,还要考清华北大嘛。   太难了。   沈乐成叹气。   他慢慢在脑海中回忆,终于找到了有关白和泽的消息。   白和泽的老爹是清白翰林,就是那“两袖清风,一清二白”的翰林,是白家一个不起眼的旁支,经常写文章抨击沈老爹是个大老粗,抨击沈老二是个小纨绔。   再加上,白和泽是个天才,长得又好看,自从沈乐成上学来,听见最多的就是夸奖白和泽的话。   小霸王怎能就此甘心!自然是打了白和泽一顿。   然后……   死敌!又是死敌!   沈乐成长叹一声,这都是些什么槽蛋的事儿,净给一对相爱的情侣找不自在,而且还总是在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时候。   这一刻,沈乐成甚至怀疑让他与白和泽穿越的贼老天是狗。   单身狗。   蹴鞠场离镇北侯府不远,沈乐成刚下马车就被沈老爹拎到了练武场好好摩擦一顿。   半个时辰后,沈老爹走了,留下沈乐成依着长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不敢动,脸上看着还好,衣服下的皮肉就不怎么好了。   一直伺候沈乐成的书童元宝小跑过来:“老夫人让少爷去柏鹤堂用晚膳。”   沈乐成稍稍动了一下,疼得嘶了一声,对元宝道:“你跟我奶说,爹拉着我切磋武艺,我深以为自己武艺退步的快,愧疚的吃不下饭。”   元宝嘴巴动了动,还是给传话去了,转身前小声问:“少爷,需要给您叫几个人吗?”   沈乐成瞪过去:“你看爷是需要人扶的人吗?”   “不需要,不需要。”元宝小跑走了。   沈乐成突然就泄了气。   就,他为什么要逞能呢?现在好了,要学蜗牛慢慢挪回去吗?   沈乐成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柏鹤堂的晚膳也结束了,小厨房给炖的鸡汤面刚刚好送过来。   沈乐成嗦着面条,吃着精细好看的糕点,一脸满足。他想到上个世界,即便是神明翻来覆去吃的也就是牛排、面包、面包夹肉,他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吃过面条以及这些精细的糕点了。   他曾经旁敲侧击问过穿越者莉莉,大概是她会做的东西不多吧,再加上当时正是动乱的时候,整个大陆的粮食都紧缺,反正面条是没有的,糖糕也是没有的,辣椒也没有,口味单一,吃多了,就腻得慌。   “乐哥儿在吗?”   沈乐成听出来是大哥的声音,忙应了一声:“在的,门没关,大哥推门进便是了。”   沈乐成的哥哥沈安成推门而入,手上拿着好几瓶药酒,他看着被沈乐成吃的一干二净的碗,坐到沈乐成身边,气质儒雅一点也瞧不出曾经上阵杀敌的杀神模样。   他笑道:“在柏鹤堂,奶奶对爹发火了,就连娘的脸色都不好看。爹好不容易有时间在家里呆着,你就少惹他生气了。”   沈乐成:“大哥,你是知道的,我读书不行也不喜欢被束缚着,国子监的夫子又管的紧,我只有逃课才能松快些。”   “我瞧你嘴皮子利索,把逃课的理由都说的冠冕堂皇理直气壮,但这也不是你第一天上学就逃课的理由。”   说完,沈安成将药酒瓶打开:“将衣服脱了,我给你揉揉。”   “这不正好是开学第一天,夫子也不会讲新内容,去了也就是睡觉。”沈乐成干净麻利得将衣服褪去,一边朝沈安成抱怨,“老爹下手怎么就没得个轻重,可疼死我了。”   “你先想想你有多久疏于锻炼了?”沈安成反问。   沈乐成理直气壮:“那都是你们让我去国子监才会疏于锻炼的!”   “偏你就有礼了。”沈安成笑道,手上的动作却没省着。   他双手按上青紫的地方,沈乐成疼得叫起来。   沈安成一边替沈乐成揉淤血一边对沈乐成道:“其实爹让你去读书也是为了你好。”   “战场上那搏命的地方,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沈乐成嘟囔:“我也没想着要去战场。”   “我就文不成武不就的,做我的逍遥纨绔最舒服了。”沈乐成述说自己的远大抱负。   沈安成的手稍稍停顿,最后笑道:“你这话可不要被爹听见了。”   “我又不傻。”沈乐成哼哼唧唧的。   “好了,爹顾及着轻重了,淤血揉开后明天就差不多都好了。你这几日还是乖乖去上学,别再惹到爹了。”沈安成净手交代道。   沈乐成穿好衣服,点头应下,面上不情不愿的,心里可是乐开了花。   第二日,沈乐成抵达国子监时,他整个人傻眼了,他的发现自己的宿舍竟然在一日之间变了。   李舒站在南12号前指了指斜对面的南22号,小声道:“昨儿个开学,你逃了,陈司业说升学了得重新分配屋舍。”   “你就不知道提前通知我一声吗?”沈乐成咬牙。   “嗐,你那么多东西都还是我们哥几个帮你搬的。”   “我真是谢谢你们了。”沈乐成脸色阴沉的可怕,“难道陈司业就不知道我和白和泽不对付吗?”   沈乐成身边的小伙伴们纷纷耸肩,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司业、监丞们时怎么想的。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陈司业要调宿舍,我们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   季明达小声提醒:“你可小心点,万一真把陈司业的宝贝徒弟给弄伤了,神仙都帮不了你了。”   沈乐成一副强压怒火的模样,点头:“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你们等一下我,我先去会会他。”说完沈乐成朝他的新宿舍走去。   季明达瞧着沈乐成的背影皱眉:“你们有没有觉得沈乐成走路有点跳?”   李舒猜测:“大概是气的?” 第94章   南22号门合上,季明达等几个与沈乐成玩得不错的人跟上去,耳朵贴在门上。   那些与白和泽交识的甲班学生见状后也跟上去,竖起耳朵,也想知道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一群人是为了看戏,一群人是担心白和泽被欺负。   前一群人嚣张拦住了后一群的动作,并露出了挑衅。   南22号房内。   沈乐成一把抱住白和泽:“唉呀妈呀,可真是太不容易了,以前是牛郎织女,现在是朝夕相对,这进步可真够大的。”   “只是又是敌人。”白和泽将人扒拉下来,嘴角压不下去的微笑暴露了他无动于衷下的喜悦。   沈乐成点头:“不过还能回旋。”   “昨天定然被训了吧?”白和泽眉眼带笑幸灾乐祸。   沈乐成坐在椅子上,曲起一只脚,一副痞子的模样:“好家伙,昨天一见面你就那般坑我?”   “快给爷把床铺了来谢罪。”   “我在这里赔不是了,昨日路上正巧遇上了沈将军,巧的是我与将军同去一处,才将事情都说了。”   沈乐成冷笑。   “那么你又是使了什么手段让陈司业换了舍房?”   白和泽凑到沈乐成的身边小声道:“陈司业也不想让他的宝贝学生与你同住。”   沈乐成一把将人推开,收敛条件反射浑身散发的排斥,似笑非笑:“你怎么就装的这么像?”   这几次见着白和泽,再听着白和泽的话,沈乐成总是有种看人不顺眼的感觉,似乎白和泽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嘲讽他是个学渣,每次靠近都是施舍。   白和泽认真思考:“大概是一山不容二虎。”   “两个天才在一起,确实是容易出问题。”   门外的人,莫说是那些读书极好的书生了,就连季明达那几个沈乐成好友都被刚刚偷听到的话给恶心到了。   李舒悄悄道:“不愧是沈二,这脸也没谁了。”   房间内,白和泽面色如常,心态端的是坚如磐石。   沈乐成也知道很多事情都不能说,白和泽不理会他,他觉得无趣,拉开门。   一团黑影涌进来。   沈乐成慌忙后退,好在身手不错,手已经抬起来。   他定眼一瞧,抬起的手放下来,一张白皙的脸瞬间黑了。   “季明达、李舒,我瞧瞧还有谁?”沈乐成蹲下来,冷笑看着趴在地上的人,“这不是次次都是甲等的周文武吗?还有这个,怎么看着这么像是郑济郑大才子呀,还有……”   “够了!”地上的才子脸上菜色,真要被一个个点名,那就真的丢大人了,“我们担心白兄的安全。”   沈乐成噗嗤笑出声:“难道我会吃了他不成?”   那些人都敢怒不敢言,且不说他们的武力都低于沈乐成,再加上沈乐成的背景,他们着实都得罪不起。   “啧啧,你们这可不是君子行为。”   他偏头看向正起身准备悄悄离开的几个小伙伴:“要去哪儿,一起呀。”   李舒顶了顶季明达的肩膀,季明达又顶回去,李舒干笑道:“这不是快到饭点了,得去吃饭了。”   “那一起呀,正好我也饿了。”   暗地里沈乐成嘴巴动了动,季明达读懂了他的唇语。   “看我不修理你们。”   地上的学子们也面色难看的站起来,转头看向白和泽,担忧道:“白兄可有受到刁难?”   白和泽摇头,笑容温润:“并未,有劳大家关心了。”   “都是国子监的监生,大家是同窗,其实沈乐成也并没有坏心思。”   “白兄,你不用为那沈蛮子辩解。”   这话让很多人都附和起来。   白和泽严肃道:“周兄,可莫要再言蛮子,沈大将军常年驻守疆北,抗击蛮子入侵,沈乐成是沈大将军的儿子,如此说法,岂不让人寒心?”   周文武抬头看着白和泽,被他那双平静目光盯得将头偏过去。   “白和泽学子可在?”外头传来宿管的声音。   白和泽应了一声。   宿管见着白和泽后扫了一眼聚在一起的学子,发现都是成绩甲乙的学子后,便对白和泽道:“彭博士大人唤你去墨馆。”   彭博士是甲班与丙班的夫子之一,而墨馆则是博士经常批改作业以及休息的地方。   白和泽走入墨馆,见到彭博士后恭恭敬敬行礼。   彭博士是个中年文士,儒雅中带着几分刻板,他对白和泽极为满意,只是……他低头看着手中文章。   “这篇治学,可是你亲自书写?”彭博士将手中文章递给白和泽。   白和泽接过,阅读后点头,心中突然有个不详的预感。   “你最近可是遇上了烦心的事情?”彭博士接着问道。   白和泽恭敬回答:“多谢夫子关心,学生一切都好。”   彭博士小抿一口茶:“可为何你这文章中的字缺了些比划?是得到了新字帖吗?”   不详的预感瞬间实现。   昨日刚穿过来,虽然有原主记忆,可读了将近二十年的书,写的都是简体字,注意着写还能保证是正常的繁体字,可写到酣畅处难免会带出一些去胳膊少腿的简体字来。   彭博士尚未等到白和泽的回答,他的助教拿着一篇文章过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博士,您瞧这篇文章。”   彭博士看了一眼助教指出来的几个地方,复又低头,看着白和泽昨日的作业。   “你手上是谁的文章?”   助教道:“沈乐成的。昨日告知了沈大将军,今日他就交了作业,虽然文章写得不成,但总是还有救。”   彭博士冷笑,看着白和泽道:“我知道了,这事你不要怕,夫子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白和泽见彭博士正气禀然,认为自己是被沈乐成勒索威胁的表情就感觉眼前发黑。   国子监内的酒楼包厢中,沈乐成坐在上首,嫌弃的看着小伙伴们给他斟酒、夹菜。   “你们别的不成,偷听倒是挺能的啊。”沈乐成嘴上带刺,表情却是平和不少。   “嗐,我们这不是好奇嘛。”   见刚刚那茬被揭过去了,季明达又凑到沈乐成身边,好奇问道:“话说,昨儿沈大将军怎么说?”   “你们怎么都知道昨儿我爹找我了?”沈乐成真的是很好奇,好奇的筷子都不动了。   “本来没事的,只是换房间时,寻不到你人。彭夫子就站在舍房前让白和泽去寻沈大将军。”李舒抢答。   沈乐成瘪嘴:“就他多事。”   “可不是呢,昨儿还布置作业了。”有人也跟着吐槽一句。   “昨儿还布置作业了?”沈乐成反问。   季明达点头:“难不成你做了?”   沈乐成笑了:“你觉得爷会做作业?” 第95章   中午吃饱喝足,一群人在酒楼里睡到了临近上课的时间才在小二的催促声中醒来。   昨日沈乐成刚被老爹给训了,这段时间内他定然会是国子监里最乖的纨绔学渣,他推了一把身边的人:“季明达,快起来,我要去上课了。”   “李舒,你也别睡了,一起上课去。”   “别呀。”   另外几个都是磨磨蹭蹭的,沈乐成只穿了袜子的脚给他们一人来了一屁股,这才将几个人给踹清醒了。   “曹,沈乐成,你就不知道力气小点吗?我中午吃的东西都要被你踹出来了。”李舒的脸色不太好,做出干呕状。   “那不正好,少几斤肥肉。”说完,沈乐成又催促了几句。   几个人都是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找鞋子朝外跑。临了丙字班的学舍,他们才被告知下午这堂课彭博士改为了大课,也就是甲乙丙三个班一同上课,一般这样的课都是文化课以外的乐射等课才会如此形式。   沈乐成几人赶到,还未到上课的时间。   同为丙班学生的周文砚颇为嫌弃的朝旁边挪了挪:“满身的酒味,你们还不如别来了。”   沈乐成嗅了嗅身上的味道,笑道:“这不是吃饭的时候把酒洒衣服上忘记换了嘛。”说完他小声问道,“周文砚,你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上课吗?”   白和泽偏头看向沈乐成,眼神十分复杂。沈乐成也在三个班的学生中寻找白和泽的身影,两人视线正好对上。   沈乐成一头雾水,白和泽这眼神是什么个意思?   白和泽小小叹了口气又与正在他耳畔喋喋不休的同窗说话。   坐在沈乐成身前的李舒后仰,侧头,朝白和泽的方向向沈乐成努嘴:“瞧他那是几个意思?挑衅吗?”   沈乐成将人戳回去:“管他呢,反正我和他又尿不到一壶去。”   “粗俗!”不知谁低声暗骂了一句。   沈乐成只当没听见。   彭博士与助教也到了堂内。   夫子与学生之间相互见礼后,彭博士取出一张纸,念出沈乐成的名字。   沈乐成满脸疑惑:“夫子,唤我?”   “昨日我布置了一道作业,今日竟然看见了你的策论,让我很是欣慰呀。”没等沈乐成彻底捋清楚,彭博士接着道,“因为太过高兴,我不小心将茶水打翻,污了你的第一份作业,不过既然策论是你写,你该是知道你写了些什么,默一份交给我罢。”   沈乐成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他猛地看向白和泽。   白和泽背对着他,瞧不出表情,但身体僵硬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你瞧白和泽作甚?”彭博士嘴角带笑,看在沈乐成眼中是最生动的皮笑肉不笑。   “我没写作业,就连昨日的作业是什么都不知,兴许夫子是看错了署名。”沈乐成直截了当。   “那是你夫子我,老眼昏花?”彭博士顺了顺气,转身拂袖,“朽木也,顽石也。国子监规二十。”   沈乐成很生气,瞧都没再瞧一眼白和泽这个罪魁祸首。这是他自从穿越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气炸的滋味,上个世界的好涵养在这一刻瞬间破功,他努力克制自己想要揪着彭博士好好跟他说这都是白和泽的问题,克制不去狠狠捶白和泽的冲动。   “怎么?还想动手?”彭博士吹胡子瞪眼睛,但身体却十分诚实的向后退了一步,“三日后交上来。”   沈乐成深吸气,咬牙道:“诺。”   散课后,李舒撞了撞沈乐成的肩膀,挤眉弄眼:“你先前还说不知道作业的,怎么还交……”   李舒的话还未说完,他的衣领被季明达揪住直接拎到圈外,季明达凑过去:“消消气,消消气。”   周文砚也挤了进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乐成冷笑一声,直接出了学室,脚步声沉重仿佛是一只大象走过木质的地面,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李舒低头看自己鞋底厚厚的软帽高底,暗暗使劲儿跺了一脚,一点音儿都没有,喃喃:“这得有多大劲儿呀。”   季明达转头正好对上白和泽看过来的视线,给了一个白眼,拉着李舒也跟了出去。   接下来的射课上,沈乐成箭箭射穿靶心,十箭后,箭靶靶心被烂了;乐课上,沈乐成的手还未真正触摸琴弦,琴上七弦全部断开,差点将沈乐成的手崩出口子来,乐课老师心疼古琴,直接放了沈乐成的假。   晚上的食膳是沈乐成帮几个小伙伴带的,季明达吃着饭,提醒沈乐成:“沈乐成,你将你的杀气收一收,不然我怕明天早上听到你成为杀人犯的消息。”   “杀气?我心平气和,哪里来的杀气?”沈乐成半倚在长木栏杆上,头枕在手臂上,眼神漫不经心。   “卫夫子说,是你的杀气玷污了古琴,古琴要自毁,让我们告诉你,不要在乐理课上放杀气,不然给不及格。”   沈乐成轻轻呵了一声。   周文砚小声问:“那二十遍,你抄吗?”   沈乐成双眼突然眯起来,小伙伴们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抄,怎么能不抄。”   大家想到沈乐成的老爹沈将军正在府中也明白沈乐成这般选择的原因。   李舒问道:“需要帮忙吗?”   “你会我的字吗?”   周文砚、李舒、季明达纷纷将菜使劲儿往嘴里塞,将自己的嘴给堵上。   沈乐成从栏杆上翻身下去,身姿轻盈,落地脚稳如猫,他一脸嫌弃看着桌上狼藉:“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抄规矩了。”   沈乐成回到分配的屋舍推开门,他行走在小路上,其他屋舍里的学子也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或明目张胆或偷偷摸摸小心翼翼探头看那边的动静。   南22号屋舍内,白和泽叹气,关心则乱,他初来乍到就办了件蠢事。   房屋门被推开,白和泽立刻站起来,转头看向门口的人,屋外太阳已经西下,光线昏暗,房间内燃了灯所以白和泽能够看清站在门口的沈乐成的容貌表情。   白和泽:“我错了。”   沈乐成将门合上,屋外的视线都被这扇门给挡住了。   他双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你可真行。”   白和泽想皮一下,想到沈乐成还在气头上,他瞬间将这样的冲动压下去:“没有下次了。”   “这次是记忆融合不过完全,写字时不小心写出了简体字。”白和泽顺势解释了一下。   沈乐成警告:“我的作业不需要你帮我写,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死对头,所以你不能再掺和我的事情,我也不会掺和你的事情。”   “好的。”白和泽答应的很快,转头就问,“我帮你写十遍规矩。”   “不用。”沈乐成拒绝。   “这事我也有责任。”   “不用。”   见沈乐成态度坚决,白和泽退后一步,问道:“那今天晚上我出去休息,这间屋舍留给你。”   沈乐成也想到两人关系还有今天白天的事情,两人之间肯定平安无事的睡在同一个房间。   但是一想到白和泽会与其他的人同睡在一张床上,沈乐成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不行,我今天出去,你睡在这里。”   白和泽表情幽怨:“你要和哪个妖艳贱/货睡一起?”   “劳资今天晚上要抄书。” 第96章   “你先出去。”走到门口,沈乐成突然停下了脚步。   白和泽茫然瞬间后明白过来,拿着书朝外走:“我会等屋内的灯都熄后再回来。”   沈乐成在太阳彻底下落后才悄悄出门,手上拎着抄书的工具以及一支蜡烛和一个灯罩。   沈乐成首先去国子监的藏书楼,楼外的院子门口落了锁,沈乐成在外看了看,最终没去做翻墙的举动。   接着他去了学舍,门上依旧拴着一把复杂精巧的黄铜小锁,在院外时不时还有提灯巡逻的人路过。   这里也不是抄书的好地方。沈乐成靠墙躲过巡逻的看守,心中想道。   沈乐成仿佛夜晚里的游魂,在国子监中四处溜达,最后他取了廊下的两个灯笼,挂到靠近湖边的一个四面皆空的小亭中,好歹是创造出一个抄书的空间,就是蚊虫颇多,挺烦的。   “白和泽说,无影灯就是这样的原理了。”沈乐成轻巧跃起将灯笼挂到凉亭的四周。   做完这些,他又将自己带出来的蜡烛点燃,翻开国子监规,用湖边捡到的石头当镇纸压住宣纸。抄书这事,沈乐成并不陌生,九年义务教育语文课上每一次的默写全文都是一次变相的抄书,只是一个是默,一个抄。   不过用毛笔写繁体字?沈乐成摸摸自己的鼻尖,难度有点高啊。   第二日一早,白和泽睁开眼,看见推门而入的人,他惊呼:“你昨儿在外面呆了一整晚?”   见门口的人站在原地不说话,白和泽接着说:“趴那儿睡着了?”   他昨晚见人都熄灯睡后拎灯寻到了沈乐成抄书的小亭,陪着沈乐成直到他实在熬不住便先回了,临走前叫沈乐成一起,沈乐成怎么说来着?他说:“等我这份抄完了就回。”   “嗯。”门口的人闷声应了句,稍稍停顿一下,他声音虚中带着强硬道,“你在夫子那儿给我请个假。”   “你怎么了?”白和泽这才觉得沈乐成一直背对自己,这个举动十分奇怪。   “没什么!你就说帮不帮?”   “不帮的话,我让别人帮我请也行了。”   白和泽连连点头:“帮,帮,你得告诉我你怎么了?我很担心。”   “没什么大事。”沈乐成依旧背对着白和泽慢慢磨到自己的床边。   白和泽盯着沈乐成的背影:“你转过身来。”   沈乐成的身体瞬间僵硬。   “夜里看不清路,摔了?”白和泽试探这背后的原因。   “我会是走路都摔跤的蠢人吗?”沈乐成语带不屑。   “墨汁涂到脸上了?”白和泽再次求证。   “可能吗?”沈乐成不屑瘪嘴。   “帮我请假就好了,哪里这么多的废话!”   已经悄悄来到沈乐成身边的白和泽猛地将人掰过来,掰一次,竟然没掰动,他身体比思想反应的更快,直接朝沈乐成的脸看过去。   沈乐成那张白皙俊俏表情铁青的脸上好几个红色小包宛如一张丘陵地形图。   沈乐成打掉白和泽的手,脸转过去:“看什么看,谁还没被蚊子咬过?”   白和泽疼得低声嘶了一声,低头看自己的手,上面已经出现一道红痕:“你这力气也太大了吧。”   他起身朝自己的柜子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等等,我这儿有药,我试过了,还不错。”   “我都没怎用力。”沈乐成对白和泽前一句话更感兴趣,“难道因为你现在是个病秧子的人设?”   “我身体健康,别乱给我添些奇奇怪怪的名头。”白和泽将一盒青绿色药膏递过去。   沈乐成闻了闻:“还挺香的,有点绿药膏的那味儿了。”   “这就是绿药膏,不过药效要好很多。”白和泽看着沈乐成充满喜感的“麻子脸”,“需要我帮你吗?”   “不需要。”沈乐成再次背过身去。   白和泽同时拿起昨日放在床头的校服,一边换衣服一边思索,他道:“可能是你习武了,所以力气才会比普通人大很多。”   “嗯……你有镜子吗?”   房间瞬间陷入安静中。   白和泽起身:“我去打盆水来。咳咳,我正好也要净面。”   有学霸作保,夫子也不疑有他,直接给批了假,中午的饭菜是他那几个还有良心的好友送到宿舍的。   睡了整整上午的沈乐成在下午精神不错,他对着铜盆内清澈的水面瞧自己的脸,蚊子咬过留下的红肿已经消退不少,看着药效,估计明儿就能全部消了。   他就着盆里的水净手,接着他的抄书大业。   “簌簌”是风吹拂过叶片的声音。   沈乐成停笔,屏住呼吸,闭目聆听这段与自然微风吹拂叶片所不同的声音。   接着他听到了软底鞋轻踩在树枝上借力的轻微声响,人在树间穿梭带起的风吹拂叶片的声音。   沈乐成把墨汁倒在窗柩内侧,人从窗口翻出,使内劲儿将房间窗户轻轻合上,藏到附近的一棵树枝内。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一道黑色人影从他右侧的第三棵树中穿出,直接越过了他在国子监的房间,正好从屋顶上越过,飞跃到对面的树上。   等到看不见人后,沈乐成又在原地等待良久才从树后走出。   他的表情堪称一言难尽。   谁能想到来上个学竟然还能遇上这么刺激的事情?   沈乐成想到大家都知道他今天请假的事情,表情宛如吃了苦瓜。   溜了,溜了。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沈乐成拎着纸笔,以及一盒绿药膏再次来到了凉亭中。   他算着时间收拾东西,又借湖面清澈的水面端详自己的俊脸,确认蚊子包都消下去了,才赶在吃晚餐前回到宿舍,一群人都聚在一起,好不热闹。   “怎么了?”沈乐成拉住一个学生问道。   那学生道:“猫捕快进了和泽兄的舍房。”   “它竟然进我舍房了!”沈乐成满脸震惊。   早早便看见沈乐成的季明达三人从人群的里圈出来,一脸笑嘻嘻的揽住沈乐成的脖子:“沈哥,是不是你做的?”   “我做了什么?”沈乐成满脸狐疑。   “白和泽的东西都被染上了黑墨,我听说坏了好几个衣裳,就连床单上都是墨点。”   “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沈乐成死不承认。   “猫捕快不是你放进去的?”李舒反问。   “我放猫……”沈乐成猛然惊醒,“完了,我关窗了!”   “我的床单啊!”   季明达三人瞧着沈乐成背影,季明达问道:“真不是沈哥做的?”   李舒与周文砚都是摇头。   “不过,窗户是沈哥忘关的,砚台是沈哥忘洗的。”   白和泽看着凌乱的房间,地面、自己的床单上猫爪印与凌乱的墨点并存,放在桌面上的书皮也印上了四五个猫爪印,尾端已经参差不齐的毛笔散落在地上,他的干净的素衣有的散在床上,有的散在柜子上,地面的那团衣服内,一只狸花猫正在其中“捉迷藏”。   白和泽,气抖冷。 第97章   “真不是你?”季明达吃晚餐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沈乐成咽下口中饭菜:“你认为我会是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人吗?”   季明达,李舒和周文砚都频频点头,见沈乐成瞪过来,他们又齐齐摇头。   沈乐成冷哼:“你们用你们的脑袋好好想想,自入学后猫捕快让我靠近过没?而且它有多凶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说到这里,季明达他们终于回忆起了那些与猫捕快的初见画面,当初因猫捕快模样好想靠近的学生,可都惨遭猫爪袭击,喝了半个月特意加过黄连的内服伤药。   这一点上,周文砚有很多话要说。猫捕快不仅会抓伤伸过去摸它的手,还会追着手的主人尖锐嘶叫,深得大祭酒挂在明学堂外的猛虎下山图真传。   当初他就被猫捕快追着跑了整整一个国子监。   他已经有阴影了,不过……猫捕快是真的好可爱。   “而且夫子他们都没有给我定罪,你们就都怪我身上。”沈乐成对这几个损友很失望,“真的是做不了朋友了。”   “来来,一杯茶,还是好兄弟。”李舒端起杯子,“都是我们仨不该怀疑沈哥你的。”   四人以茶代酒,碰杯饮下茶水。   “沈乐成,陈司业叫你。”   噗——李舒口中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季明达与周文砚的双眼也跟着落到沈乐成身上。   “什么眼神,我都说了不是我,陈司业叫我去肯定只是了解情况!”沈乐成给三人每人都来了一脚。   那位被派来“请”沈乐成的学生告知了陈司业的位置后便离开了,离开前眼神中露出畏惧又厌恶的情绪来。   沈乐成歪头,随即恍然大悟:哦,他可能不是真的不知礼,但我是真的纨绔。   那没毛病了。   在“三人护卫队”的护送下,沈乐成来到陈司业的小梅院。   现在不是梅花开放的时候,院内的景致便比其他院内要稍逊色些,没有冬日里的别致与幽香,甚至在春末夏初时树下小蝇不少。   小梅园中,除了陈司业还有沈乐成的授课博士以及曹、李两位监丞,颇有些阵势。   沈乐成在踏入房间时都以为他们已经确定猫捕快事件中,他的幕后黑手身份。   沈乐成一一见礼。   陈司业看向两位监丞后才问道:“今日下午,你有没有遇到不对劲的事情?或者是看见面生的人?”   沈乐成回答:“国子监内的好几个博士和助教我都面生。”   授课博士差点将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胡须扯下来,瞪着眼睛盯着沈乐成。   沈乐成收敛后摇头:“上午因为容貌有碍不敢上课,在房间闷着,下午瞧着几乎好了,想到夫子还布置了抄写的功课,就出去了。”   “那你为何不在房间内抄写?”   “万一有谁回来取东西,我不要面子了吗?”沈乐成一脸这还需要问的表情。   陈司业又接着问了一些普通的问题,沈乐成也一一作答,很乖巧的没去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猫捕快是不是沈乐成放进去的,其实一点没必要去证实,因为沈乐成从来都不是那种会为了不在意的人去解释的人。   只有嫉妒他的人才会不相信他的人品。   沈乐成回到学舍,白和泽正在自己整理被猫捕快“临幸”过的衣服,两人对视又将脸瞥到一边儿去。   “沈哥,我这儿有一套干净的床单和褥子,你先拿去睡一晚?”季明达站在房外问道。   “成,你拿进来。”   “好家伙,沈哥你借我的东西,还让我给你送过来?”季明达一脸嫌弃面对倚门而立的沈乐成。   季明达虽然嫌弃但还是回去拿床单,沈乐成侧头,语气矜傲又带了一丝关心:“白和泽,你有换洗的一套吗?没有的话,我可以帮你借。”   “和泽兄,这床单子是家中新的,未曾用过。”   沈乐成双手环胸靠边站立,白和泽歉意看向沈乐成,沈乐成轻哼转头。   “多谢郑济兄。”   白和泽同那人说话,沈乐成的头又转了过来,看向白和泽,似乎再说,我盯着你了,就看你敢不敢睡别人的床单了。   “你不嫌弃就好。”郑济笑道。   “未曾用过的,已经是最好不过的。”白和泽在“未曾用过”上重音,提醒沈乐成。   沈乐成撇头,季明达与李舒也抱着床东西过来。   “沈哥,只剩一床干净的,你将就着用吧。”   将人都送走,房间内只剩下白和泽与沈乐成,一个坐在书桌前一个站在窗边。   “等我床铺好了,你和我一起睡新的。”显然床单问题对白和泽而言更重要。   沈乐成摇头拒绝:“我今儿晚上不睡。”   白和泽正要开口,屋外舍管在外来回通知:“猫捕快预报:所有学子在睡前检查自己的随身物品,若有遗失的请迅速上报;白日在宿舍范围看见陌生面孔的,也请上报。”   舍管重复三遍后才去往下个地点。   白和泽看向沈乐成,见沈乐成点头,他道:“那你注意安全。”   还是与昨日相同的时间,沈乐成提着灯笼与纸笔去原地点抄书,这次他比昨日还要明目张胆不少,路上遇见了舍管与巡逻人,他也不避,问了便说房间被猫捕快光顾了,一点也不提抄书的事情,甚至还威胁舍管与巡逻人不准将他提了纸笔的事情说出去。   到了亭子,沈乐成摆好东西,抄了三遍后国子监规后抬头,白和泽正在亭外等着他。   他提着灯笼,仿佛在等人一起回家。   “等我收拾一下。”之前的笔墨已经干透,沈乐成直接塞入了怀中,伸手扇了扇刚写好的几张。   “你的武功真的可以吗?”白和泽面色犹豫。   沈乐成将最后几张纸塞进怀中:“提着你飞还是绰绰有余的。”   “灯提好了。”沈乐成环住白和泽的腰带着他运气跳到树枝上。   他接连在树枝与屋顶上来回飞跃,白和泽的心宛如坐过山车一样,或者说这比坐过山车还要恐怖。   “这几日有宫里有什么大事情发生吗?”沈乐成回忆白日见的黑衣人前进的方向,发现那个方向是向着皇宫的。   白和泽用衣袖挡住灯笼,回忆片刻道:“宫中没听说什么大事情,不过朝上倒是有件大事情。”   “云夷王地来奏折称未曾见到分厘粮食。”   云夷王的封地夷郡极其周边闹饥荒,皇上派人运送救灾粮,这事沈乐成也是知道的。   那段时间他老爹正好在府上,他还猜测皇上说不定会让老爹去运送救灾粮食。   “周大人也上报说粮食在路上被难民抢光了。”   “这也太扯了吧。”沈乐成轻笑。   他停下,白和泽问:“到了吗?”   沈乐成环顾四周:“我只知道到了这里,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白和泽扫视一眼周围默默比心中的国子监地图相互照应,他指着一个被繁茂树木遮蔽的地方道:“那边有一道小渠,可以直接通入皇宫。”   “过去吗?”沈乐成询问。   白和泽:“如果有危险的话就不去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沈乐成再次揽住白和泽的腰飞跃到另一棵大树上,越过两棵树,他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白和泽突然紧张。   沈乐成低头仔细端详后道:“那边的土似乎刚被翻过。”   “我们下去。”   沈乐成听话将白和泽带到新翻过的泥土前。   白和泽捏住土放在鼻下闻了闻,接着又换了好几个地方的土面,同样闻了闻,面色凝重:“下面埋了一具尸体。”   沈乐成没有表情:“电视剧里面不都是这样演的?”   “我怀疑有人将尸体从皇宫中通过水道运出来。” 第98章   沈乐成不怀疑白和泽的专业性,熟知他性格,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说出事关任命的事。   这事情完全超出了预料。   沈乐成手搭上白和泽的腰:“我们走吧。”   白和泽看着与之前不太一样的路,转头对上沈乐成清晰的侧颜,不得不说,沈乐成每次穿越的皮囊都是极品,上一个世界是容颜最完美的人,这个世界也是不差,只是性格太差了,容貌上的完美被所有人忽视。   “怎么,看我太帅看呆了?”沈乐成低头,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里仿佛会说话。   “对。”都是老夫老妻了,白和泽直白道,“幸好你出生在镇北侯府,身份显赫。”   “投胎是个运气活,别羡慕。”   白和泽轻声嗯了一声,老婆说的要顺从,这点他熟记于心。   “为什么从这里走?”白和泽看着偏离回去的道路,思索沈乐成迷路的概率究竟有多高。   “我听到那边有些动静。”   白和泽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却没什么都听不见,他寻思着是自己太弱了,还是沈乐成不是人。   沈乐成仔细分辨小声道:“我好像听见论语里的句子了。”   “感觉有人在背书……”沈乐成提出不太肯定的猜想,“大晚上在书院里听到这样的背书声,挺恐怖的。”   离得越来越近,白和泽也听清楚了空中传来的声音。   “是周文武的声音,在背冯大儒版本的论语注解。”   仗着视力好,沈乐成已经看清了正在背书的人,正是周文武:“你是不是看见了?”   “已经到了吗?”白和泽问道,没给沈乐成一言难尽的机会,他道,“下去,把他捎着。”   沈乐成点头,落到不远处的小石道上。   “这谁啊,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背书?”沈乐成接过白和泽手中的灯笼,打着呵欠语气不善。   夜晚中的背书声瞬间消失,周文武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哆嗦起来,手中的超小书没拿稳掉在地上,顾不上寻找,他努力缩成一团屏住呼吸。   周文武自觉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他的一切动静都被清晰落入沈乐成的耳朵中。   沈乐成扒开一丛杜鹃花的枝叶:“看到你了,周文武。”   周文武在沈乐成靠近的时候心跳迅速加快,耳边除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只有他心跳的声音仿佛鼓声般剧烈,他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一秒、两秒……   一只白皙的手拉开了他身前的杜鹃花丛,他看见了一双漆黑的双眼,耳畔是双眼主人没有多少起伏的声音“看到你了,周文武”。   周文武心脏在那瞬停止了跳动,眼睛被吓得瞳孔上翻。   被吓的翻白眼。沈乐成还是第一次见到。   “周兄。”白和泽提着相似的灯笼从沈乐成的身后走出,惊愕于周文武这么晚竟然还在这里背书。   周文武看见白和泽时,剧烈跳动的心脏已经在缓慢平复,他诧异看着白和泽又望了望沈乐成,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们……”说了两个字后,周文武又闭嘴。   “怎么?”沈乐成反问。   “就是,为什么没有吵架?”周文武刚刚被吓掉了脑子,现在还没捡起来,说起话来比之前直接不少。   沈乐成笑了。   “你阴阳怪笑什么?”   沈乐成:“以前只觉得你这个人挺讨厌的,现在看竟然是个憨憨。”   说着,沈乐成一把揽住白和泽,将头搁在白和泽的肩膀上,笑道:“看出来了吗?”   周文武站到白和泽身边,硬是加入了两人之间,强作镇定:“白兄,我们两个人,不用怕他。”   沈乐成轻声笑,笑声中带了几分嘲讽。   周文武想反驳几句,可是他没那个胆子。   三人回去的时候碰到了巡逻的五人小组,一共碰到了两次,其中一队是沈乐成一个多时辰前刚碰到的那支。   他们见沈乐成去时是一个人,回来时变成了三人行,多嘴问了一下。   白和泽解释,他不放心沈乐成一个在外面,出去寻找碰上了起夜的周文武,周文武不放心他一人去便陪同一起。   站在学舍前,三人分开时,白和泽严肃对周文武道:“今晚的事情,就是我刚刚说的,你陪我出去寻沈乐成。”   周文武点头,又指了指沈乐成:“他会不说?”他也知道以前的自己得罪过沈乐成,现在这么好嘲讽他的机会,沈乐成会放过?   白和泽:“不会的。”见周文武还要说些什么,白和泽在他开口前道,“已经不早了,早些休息。”   沈乐成先走一步,白和泽跟上,周文武站了一会儿,发现唯二的灯笼都被拎走了,周围漆黑一片,他哆嗦一下朝自己的学舍跑去。   “周文武是礼部周郎中的次子,他的母亲是安远将军的嫡女。”   “怪不得这么莽。”沈乐成接着问道,“他大哥是庶子?”   “周郎中的两个儿子都是周夫人所出。”白和泽在脑袋中迅速整理出自己需要的信息,补充道,“周夫人当初是低嫁,周郎中一直对周夫人敬重有加,而且两人感情深厚。”   “那就说不通了。”   沈乐成不懂就问:“你说周文武这么晚了还出来用功读书。”   白和泽道:“一般长子继承家业,次子若要建功,除了参军就只剩下科举了。”   “我觉得吧,他可能就是脑子不太好使。”沈乐成躺倒在床,嘟囔着,“他是适合习武的。”   白和泽低头看沈乐成的床,直接将人拉起来,沈乐成一脸问号。   面对沈乐成的疑问,白和泽道:“我们先确定好睡那个床单和被子的问题。”   沈乐成盘腿坐好:这节就过不去了吗?白·强迫症·逻辑怪·和泽。 第99章   第三日的一大早,沈乐成将抄好的国子监规呈给了夫子,无事一身轻。   这人一轻松起来就想做些猫狗都嫌的事儿来。   “下午休息半日,出去耍不?”李舒凑上来。   沈乐成打着呵欠,昨晚和白和泽挤在同一张床上,热得他半宿没睡好。   主要还是白和泽太粘人了。   “等我先回去一趟,这几天都没睡好。”   季明达三人点头,一副我们能猜到的表情。和对头住一间屋,是个人肯定会睡不好。   “晚上的话也好,正好去看花。”   看花?沈乐成疑惑,记忆自深处自动浮现,这个地方开在晚上的酒楼是提供有特殊服务的,非女支院那般,酒楼中的女子都有个花名,唱曲、跳舞、弹琴供人欣赏她们的美貌与才艺。当然有看对眼的可以共度良宵,大都是你情我愿,酒楼很少强制。   古人也是挺会玩的,都整出了歌舞晚会了。沈乐成揉眼,努力让自己的眼睛看得更清晰一些。   “太困了,有点撑不住了。”沈乐成双眼再次合上,思维告诉他不能睡,想要将眼睛睁大,眼皮却不受控制的想合上。   以前在网上浪,看大家都说脑袋会,身体却不会。他现在是身体会睡了,脑袋却不会。   沈乐成最终闭眼在课堂上,夫子懒得管也不想管这个刺头,倒让他一顿好觉。   “儿子,咋样?”回到家沈老爹拉过儿子兴冲冲问道,“和聪明人呆在一起,是不是有种自己也聪明的感觉?”   沈乐成怀疑目光盯着沈老爹,眼睛快要犀利成一条线。   他与白和泽能住在一起,该不会是自家老爹的手笔吧?那他可真是儿子的好助攻了。   “你别说你和人家处不来!”沈老爹拳头在沈乐成眼前挥动,带着一股劲风,“人家明年要考状元,你就算不喜欢也不要打扰到人家。”   “嘁。”沈乐成想到白和泽和他一样初来乍到,未受过古代文化的熏陶,状元估计是讨不到,以白和泽那样稳健的性格,明年都不一定会下场。   “嘁什么嘁。”沈老爹一巴掌过来,沈乐成躲了过去,“小崽子自己没本事,还看不起有本事的人,进了国子监,我看你书没读什么出来,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人那么好的性子那么好一孩子,你都和人处不来,你说以后你能和谁处得来?将来没有几个立得住的朋友,还净会惹事……”   “哥!爹最近是不是鸡汤喝多了,这话怪多的。”沈乐成拉住从府外回来的沈安成。   沈安成站在沈乐成与沈老爹之间,对沈乐成道:“那你就安分些。”   沈安成严肃眼神,沈乐成便知道大哥肯定知道他在国子监的表现了。   “鸡汤和话多有什么联系?”沈老爹注意到的点与普通人不太一样。   沈乐成道:“鸡汤好喝,您的话就和鸡汤一样好喝。”   在沈老爹开口前,沈乐成抢先道:“昨晚没睡好,我先回房睡了。”   “臭小子,昨天干什么去了!”   沈老爹在后叫,沈乐成已经跑远了。   黄昏,沈乐成被元宝叫醒,看过时间已经不早了,交代几句保证明晚能睡上干净的床单被褥,沈乐成叼着一块、手里拿着两块糕点跑出门。   可是说好的戌时两刻在五华街相见的。   “少爷,要备马车吗?”元宝小跑才勉强跟上沈乐成的步伐。   “不用了。”沈乐成打量气喘吁吁的元宝,“你就留在家里,我一个人就行了。”   “不行,我得照顾少爷。”   沈乐成直接从元宝的腰间扯下他惯用的那个荷包,挥手跳到墙上,翻过高墙走了。   “你家少爷呢?”沈安成走入院子,见元宝抬头看墙,已经知道沈乐成怕是翻l墙走了。   “少爷已经出去了,世子可有是有吩咐?”   “原想着捎他一程……罢了。”   沈乐成一路走得极快,比内城里的马车走的都快。   接连路过六个马车后,沈乐成看见了出内城的石门,他突然停下来,抬头看头顶枝叶繁茂的树枝,一眼瞧见一小孩儿扒拉着树枝向下瞧,似乎不敢下来。   “呦,这谁家的小猫上树了?”   赵睿从大哥府中逃出来,为了躲熟人爬上树后,便不敢下来了,在沈乐成到来前,赵睿抱着树干已经呆坐了一炷香了。   赵睿听见沈乐成的话,连忙喵喵两声。   沈乐成乐了,他说小猫,这小孩就跟着叫起来,怪可爱的。   “着小猫是下不来吗?如果是的就喵三声。”   赵睿还真喵了三声,等喵完,他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沈乐成压不住笑意,提气跳到树枝上将小孩提起来放在地上。   赵睿吓得尖叫声尚在口中,双脚便感觉到了平地带来的安全感。   他抬头看向这位京城中人人皆知的纨绔。   沈乐成低头:“看什么看?哥很帅,哥知道,但你也不能这样看我。”   赵睿嘴角扯了扯,低头不让沈乐成看出自己的尴尬,转而问道:“你不认识我?”   沈乐成打量赵睿:“挺眼熟的,难道我该记得你?”   “好了,我还赶时间,你是哪家的?我让人送你回去。”沈乐成可没时间陪小孩子。   “不要。”赵睿拉住沈乐成的衣摆,“我还不想回去。”   “你要去哪里?可不可以把我也带上?”   “不行哦。大哥哥要去十六禁的地方哦。”沈乐成握住小孩的手将他的手掰开抽出自己的衣摆。   “什么是十六禁?在哪里。我想去。”赵睿被强行掰开的手抱住了沈乐成的大腿,摆明不让沈乐成轻易脱身。   “小屁孩哪里来这么的问题。”沈乐成朝四周看,先前还能看见不少马车的,现在宽阔的路面上冷冷清清的,连人都见得少,将这么个堪比小肥羊的孩子放在这里也不是好办法。   “我要去嘛,要去看嘛。”   “啧啧,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说完沈乐成将赵睿捞起来抱在怀中,“走,我找人送你回去。”   “你是哪家的小孩?”   原本赵睿是不准备回答的,可是当他看见沈乐成的方向是内城外瞬间放心了,小声道:“忘了。”   “我是跟着哥哥出来。”   “走丢的吗?”   “嗯……”赵睿不是个擅长说谎的孩子,回答的声音小得如苍蝇嗡嗡,不仔细听还真听不见。   一问一答,沈乐成内心感慨也知道是自己的话术不好,还是这里的小孩太过早熟聪明,他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套出来。   站在五华街上,赵睿好奇看向四周的小摊与灯火明亮、热闹非常的酒楼。   他果然跟对了人,和会玩的人出门就能见识到很多好玩的东西。   “你来晚了。”季明达与李舒上前,他们看见沈乐成怀中的小孩子,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季明达指着小孩子,“你从哪儿拐来的小孩?”   说完,他小声附在沈乐成的耳边道:“沈哥你将这般小的孩子带到这里似乎不太好吧。”   “路上捡的,你们带了小厮没?”沈乐成将赵睿放到地上,让他自己站好。   “捡的?看身上的料子,我怀疑家里人肯定在找了,要是他们知道你带他来五华街这般乱的地方,人家会找你拼命的。”李舒道。   刚买了一袋果子的周文砚走过来,听见沈乐成的话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小厮:“让我的阿福带他去衙门。”   “成,那这小子就拜托你了。”   沈乐成将赵睿向外推,推,推不动,再次,衣服动了。   沈乐成低头,赵睿抬头。   “我就想跟着你。”   “有点眼熟,你知道是谁家的吗?”季明达打量赵睿的容貌,对沈乐成问道。   沈乐成摇头,他又推了一下赵睿,低头道:“别任性了,你家里人可都找你呢。”   赵睿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哥哥还有父皇打了个哆嗦:“我就要跟着你,别的人,我怕。”   “知道怕,早干嘛去了?”沈乐成瞪眼睛。   “要不带上他。”李舒提议。   “去五华街啊?”周文砚吃惊。   沈乐成对周文砚的小厮阿福道:“你去衙门报案,就说丢了个孩子。”   赵睿连忙补充:“我是跟着哥哥去参加大皇子生宴的。”   沈乐成又瞪了赵睿一眼,暗骂一句小崽子,突然就领会到沈老爹的不容易了,转头问道:“今儿大皇子生日宴?”   “你不知道?”季明达吃惊。   沈乐成摇头。   “那你以为为何今日会休沐半日?”   沈乐成怼回去:“国子监的规矩,我怎么知道。”   大皇子府上,宾客云集,沈安成刚刚抵达便被迎到了大皇子与太子身前。   在太子与大皇子周围大多是勋贵的继承人或是朝上举足轻重的臣子,离得远的是五品以下的臣子,更远的便是来凑热闹的了,如此场面将社会的阶级全全映射出来。   当今有五个儿子,活下来的只有三个,大皇子、太子与五皇子。大皇子与太子长相有五六分相似,因为年岁不大,在宫中相伴长大关系一直不错。   近些年当今有意培养太子的能力,大皇子也是屡次为太子提供帮助,如果没有其他意外,太子将来便是未来的国家的皇。   “真希望父皇能让大哥晚些就藩。”太子感慨。   大皇子二十岁过后便要启程去封地,今日便是大皇子二十岁。   “即便去了封地,每年也是能够回来的,父皇总是不会不让我回来。”大皇子笑道,“而且不还有小五吗。”   “对了,小五呢?”大皇子好奇问道。   太子也朝身边看去,脸色瞬间变了。   身边的人退下,没一会儿他小步快走到太子身边低声道:“五皇子不见了。” 第100章   太子从宫中带出来的五皇子在大皇子的府上失踪了!   沈安成被太子近侍引入书房,他走入书房,房间内是几个与他身份相似均与皇室沾亲带故的年轻世子。   “你们都知道了。”太子坐在上首说道,大皇子站在太子身边。   书房内四人均点头,沉默不语等待太子下达命令。   “暂时不要惊动其他人,如是半个时辰内未有任何消息,再报过来。”   沈安成等四人齐齐应下,心知这烫手的山芋是丢不出去了。   沈安成出了书房,一直跟随自己的沈近忙上前,沈安成低声道:“告诉乐成,大皇子府丢了个孩子,再把人拨几个过去帮他。”   “是。”沈近没有询问沈乐成的位置,因为这很好猜——五华街。   沈安成安排好后来到前院同其他人打招呼表现得若无其事一般,期间也一直没有离开宴席。   沈近带着任务来到五华街,他在五华街上巡视一圈,发现了经常与沈二少玩乐的季明达三人,此时三人正坐在一酒楼靠窗的位置喝酒。   沈近让暗处的人留在外面,自己进了酒楼直奔季明达三人所在的包厢。   “客官,酒楼的规矩是不能让客人随意闯入其他宾客的包厢啊的。”   沈近手中的刀露出一丝寒芒,盯着已经汗流浃背,全身僵硬不敢动弹的小二道:“我不会破坏规矩的。”   说完,他举手敲门。   “谁?”李舒惬意剥花生,刚刚他听见外面有动静还想看戏来着,突然自己包厢的门响了,吓了一跳,手上的花生瞬间不香了。   “沈世子侍从沈近,寻我家二少。”   李舒看向季明达,季明达看向周文砚。   他们都想到沈乐成抱着小孩离开时的话,订一个靠窗的位子等他送完孩子翻窗进来,然后就是如果他哥的人来寻他,将所有事情完完本本说出来,其他人找他,一律说他被关家里了。   “进来说话。”李舒喊了一声。   沈近推门而入,他扫视包厢,确实没有发现沈乐成的踪影。   沈近脸上疑惑明显,他看向包厢中的三人。李舒看向季明达,周文砚也看向季明达。   季明达瞪了两眼两个好友,回答道:“沈二少来了又走了。”   被很多人惦记的沈乐成正抱着一小孩同人玩捉迷藏。   赵睿很无语,非常无语,没见识到五华街的“繁华”,现在又像是在做贼一般,他们没这么见不得人吧。   “你这是做什么?”   “你碰见得罪过的仇家了?”   沈乐成食指放在唇边示意赵睿不要说话。   赵睿闭嘴,头朝外伸了伸,黑黝黝的瞳孔在眼眶中提溜转动。   什么都没有。   这是在与空气斗智斗勇吗?   赵睿想到京城中关于沈乐成的传言,这一刻,他竟生出了镇北侯府的二公子脑内有疾的想法。   这个人会不会把他带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杀了?   听说脑内有疾的人都是变态,心狠手辣,对孩童也能狠下心来。   赵睿打了个哆嗦。   沈乐成感受怀中小孩的颤抖,他低头:“你的小脑瓜子都在想什么?躲成这样?”   赵睿闭上嘴巴,不能说,不能说,脑子有疾的人都刺激不得的。   沈乐成直接弹了赵睿的脑门:“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是你很奇怪吧。”赵睿小声嘟囔一句。   赵睿的声音很轻,他自认为只有自己能听见,哪想沈乐成突然来一句:“如果别人看见我抱着个孩子,呵呵呵,我还要名声的。”   赵睿这次连小声嘟囔都不敢了,只敢在心中吐槽:你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名声。   躲躲藏藏的走着,有时爬树有时翻墙,偶然躲避出现的人。   赵睿慢慢感觉有趣起来,这种躲藏所有的人的感觉,是他在皇宫中一直都渴望实现的感觉,没有人盯着自己,跟在身边,他的时间就只属于他自己。   周围的环境转换,赵睿已经不知道他们究竟到了哪儿。   沈乐成从树上跳下来,翻过一堵墙,周围的环境熟悉起来。   赵睿看见了他爬出来的那个小洞。   “你要送我进去?”赵睿小声问道。   沈乐成扫视一圈,朝大皇子府墙边枝叶最繁茂的树木跳去,他又在几棵树间跳跃,直到看到有巡逻的人后才停下来。   他将赵睿放在较为粗壮的枝丫上,对赵睿嘘了一声附在他耳边道:“你在这儿待着别动,也别出声,我找人来接你。”   “等人来了,你就说你爬树下不来了。”   沈乐成低头见赵睿疑惑看他,他接着道:“傻孩子,逃出府和爬树,要两害取其轻。”   赵睿见沈乐成要走,他眼疾手快抓住沈乐成的衣服:“你是不是认出我了?”   “你谁?”沈乐成没有思考脱口而出。   这反应,赵睿又不敢肯定了。   “乖乖的。”沈乐成顺了顺赵睿的小脑袋,迅速掰开小孩的手轻飘飘落到地面,仿佛一阵风飘出了大皇子府。   沈乐成大摇大摆走到大皇子正门,虽然没有帖子,但他的脸是一张通行证,大皇子府门的侍卫禀报后便放了行。   沈乐成走入前厅没管其他人看他惊讶的表情,他直接找到了沈安成将人拉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沈安成算了算时间,沈乐成正好与沈近错开了,不过他还是问道,“你有碰到沈近吗?”   “沈近?”沈乐成看向最近几年将脸保养的极好,有文人骚客那范儿的大哥,“大哥找我有事?”   “你先说你的事儿。”沈安成道。   沈乐成:“我在路上捡到一小孩,说是参加大皇子府上的宴会偷偷溜出来的,正想问问大哥,大皇子府上有没有丢孩子。”   “大概是还没发现,我去帮你问问。”沈安成沉凝片刻道。   “那孩子在哪儿?”   “我把他放在后院花园的一棵树上了。”   沈安成表情变得一言难尽,将一个孩子独自一人放在树上,这么不着调的事情……   罢了,也只是他这个弟弟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了。   “大哥找我有什么事?”   沈安成摆手:“没事了,就是让你早点回去。”   “那我走了?”沈乐成询问道。   “去给大皇子和太子见礼。”   沈乐成恍然:“差点给忘了。”   大皇子与太子留不住一个心在五华街的纨绔子弟,好在沈乐成机智,在来时寻了个讨喜的东西献上去,没吃宴席便离开了。   第二日沈乐成被元宝从床上硬拽下来,睡眼惺忪赶去国子监。   中午吃完午饭,沈乐成急匆匆跑回宿舍补眠,白和泽也要会宿舍换一身方便骑射的校服。   进了房间后,白和泽将门合上,他朝床上的沈乐成道:“你昨天日子过得不错?”   沈乐成闭着眼睛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完完本本的讲给白和泽。   “我怀疑那小孩是五皇子。”沈乐成脑海中浮现太子、大皇子与小孩的容貌。   白和泽:“自信点,那就是。”   沈乐成坐起来,表情嘚瑟:“还好我鸡贼。”   “我瞧皇子之间的相处挺和谐的,并没有什么龌龊。”沈乐成联想到之前他与白和泽在国子监的发现,好似这些事情都牵扯到了皇宫中的那几位。   白和泽同样也能从自己的记忆中提取出有关三位皇子以及当今圣上的一些事情已经印象。   “这些事情都没头没尾的,只要我们不掺和进去就好了。”   又是一周,沈乐成利用这一周与白和泽修复关系,努力将敌人变成爱人。   最开始进展是十分艰难的,原因是原·沈乐成说过,只要学习好的就都是他死敌,这人哪,不可能转身就变了个性格。好在他将沈老爹抬了出来。   他这叫奉命交朋友。   “休沐去五华街啊,我的鸡已经可以出师了,绝对能赢。”李舒对季明达和沈乐成道。   沈乐成有心拒绝但又好奇这个时代的斗鸡,点头应下来。   这本来就是一个沈乐成应该做的事情。   “我就不去了,我娘明儿去上香,说要给我讲个姑娘,明儿去寺里瞧模样去。”周文砚红光满面,他可是很期待这次相亲。   “哟,是哪家的姑娘呀?”季明达贼兮兮笑道。   沈乐成与李舒也跟着起哄。   “万一成了,你们就知道了。”   “这样吧,我们明儿也去上香,反正是一整天的时间,去了回来斗鸡也是来得及。”   “随便你们的。”   四人吵吵闹闹出了国子监。   沈乐成扫了一圈,发现这次接他的马车并不是他经常用的那辆。   季明达三人也认出了那是沈乐成哥哥的马车,小媳妇作态朝沈乐成挥手,也没约晚上出去玩的事情。   “哥?”沈乐成掀开帘子果然看见了沈安成。   “我刚从皇宫出来顺道接你。”沈安成解释道。   沈乐成点头接受这个解释。   沈安成接着道:“下月皇上去齐德避暑。”   沈乐成点头,这个消息他早就知道了。   “皇上将你加进了随行名单里。”   “嗯?”   “咦?!”沈乐成瞪大眼,“这不太好吧!”   “这是奖赏。” 第101章   白和泽回到家,白大人也刚下衙门到家。   白大人是个极为看重规矩的人,这可能与他身为庶子被养在老太太膝下的经历有关。   一家三口安静吃完饭,白大人领着白和泽去书房。   只要白和泽在府中,白大人下衙门后都会将白和泽带在身边。   小时这般,让人觉得受到父亲的关爱;可白和泽长大后依旧这般,那就是让人窒息的控制欲了。   “将这几日的文章给我。”   白和泽点头,开始默写这周在国子监内所做的所有文章。   书房内,白和泽默写文章,白大人处理公事。   白和泽放下笔,白大人也跟着放下笔,收来白和泽递来的文章,喝着白水对所有文章一一点评。   所有文章评价完毕,白大人清清嗓子看向白和泽。   白和泽知道,这是等着他将国子监中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这是原·白和泽每次休沐回来都会做的事情。   听后白大人询问:“那沈二公子可有打扰到你?”   白和泽摇头,将宿舍里的事情也大概说了一遍,基本上就是两不相干的状态。   “这般就最好了。”白大人颔首,接着又补充道,“为父并不是让你不交朋友,但沈镇北侯那样的世家本就背景复杂,沈侯爷还是武将,你还是能避则避。”   “好好读书,明年的科举才是你最需要考虑的。”   白和泽点头,这话不是便宜父亲第一次说了,短时间内联系提及,这足以值得去注意了。   白和泽走出书房,外面月明星稀,月光将干净的天空照得蒙蒙亮,白和泽行走在月光下。   他与沈乐成之间的关系,除了相互的看不起,两个家庭之间的阻碍才是最大的。   至少在他成为进士前,他都不能将自己的想法暴露出来。   科举。   白和泽深吸一口气,得拼命一搏了。   不然三年又三年,他等不起。   ————   沈乐成回府后便被沈老爹挡住了出去的路。   “怎么回事?”   沈乐成装傻充愣:“什么怎么回事?”   “五皇子那事。”得知沈乐成被皇上加入避暑的随行名单后,沈老爹便找到了沈安成了解情况,已经能猜到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涉及到沈乐成方面的,他完全猜不到。   这小子脑袋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胆子也大,他拿不准沈乐成会不会在送五皇子的路上做些不同与普通人的事情。   毕竟正常人都不会把一个六七岁的世家小孩子放在七尺高的树枝上。   特别是这个世家小孩还是皇家的,要是当时从树上摔下来,整个侯府都要完了。   沈乐成疑惑:“我怎么还和五皇子扯上关系了,什么时候的事?”   “大皇子府遇上的小孩,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沈老爹冷笑。   这小子装傻充愣一把好手,每年进宫也都见过面,就算第一面忘记了,见过大皇子与太子后,肯定能知道。   沈乐成恍然大悟:“哦,那天啊,没瞧见五皇子,倒是捡到一小孩子,不过还回去了。”   见沈乐成还是装傻充愣的模样,沈老爹直截了当问道:“你就说有没有人看见你俩进了大皇子府。”   沈乐成摇头,凑近惋惜道:“爹,您说,为什么我做好事的时候就没人瞧见呢?”   沈老爹斜睨一眼沈乐成:“这几天,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别给我惹祸了。”   来自长辈的压迫只能在短时间内改变沈乐成的行程,却不会改变他想要浪起来的本质。   从沈老爹的酒库里挑了瓶酒,沈乐成坐在房顶上。   已经入夏,连着下了两日的雨今日才放晴,夜里的风依旧带着春日的寒意,不刺骨,但也寒凉,佐上一杯酒却是正好。   寒意被酒驱散,沈乐成吹着风发出舒服的喟叹。   沈安成从院外进来,听见沈乐成的声音,抬眼便瞧见房顶上的黑影,走近道:“夜里风凉,小心受寒了。”   “大哥要上来吗?”沈乐成摇晃酒瓶,邀请沈安成一起喝酒赏月,吹风咸鱼躺。   “你等等。”   沈安成使下人搬来梯子,顺着梯子爬上房顶。   “瓦上有些潮,你小心些。”沈乐成站起来看着沈安成的动作,随时准备拉住可能会滚下房顶的沈安成。   “我底子还是在的。”沈安成顺利走到沈乐成身边,平平稳稳。   沈乐成重新盘腿侧躺:“没杯子,不嫌弃可以直接喝。”   沈安成打量递过来的瓶子,笑道:“爹会心疼的。”   “反正我马上就要去国子监了。等他去夷郡回来,早就忘干净了。”沈乐成不甚在意。   前三日,皇帝下旨,遣神威沈将军去夷郡彻查粮食案,并协助云夷王救灾。   这差事,沈家人早有准备,沈家嫡女嫁与嵘王,嵘王与云夷王均是当今圣上的弟弟,云夷王更是当今同父异母的兄弟,而与之有姻亲关系且不属于皇帝亲家的,并手有兵权的也就只有他们家了。   只有他们家合适。   “在国子监感觉如何?”沈安成饮下一口酒液。   沈乐成姿势不变接过酒瓶:“还不就那样,没什么新奇的。”   “不准备考科举了?”   “大哥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样的水平。能把字认清楚就很好了。”   “那你觉得白和泽如何?”   沈乐成惊讶的差点被酒呛住,大哥是发现了他和白和泽之间的亲密关系了?   “长得挺好看的。”沈乐成按着原身的性格回答。   沈安成回忆白和泽的容貌身形,点头说:“确实不错。”   “就是太聪明了,我不喜欢。”沈乐成皱眉。   “那小乐喜欢什么样的呢?”沈安成露出猫咪顽皮的笑容。   沈乐成被酒精稍稍麻痹了脑袋的没有辨别出沈安成话语中的陷阱,认真思索:“白和泽,太野了……需要驯服。”   沈安成的嘴逐渐张大,然后大笑。   “弟弟,不愧是你。” 第102章   镇北侯府的清晨是鸡飞狗跳的活力开场。   一个为老混不吝的与一个小捣蛋鬼凑在一起,那是极为的热闹。   而这还是在沈将军未发现酒库藏酒消失三瓶的情况下。   出门前沈乐成特意重新洗漱一番,又是一个干净的孩子,做完每日对老爹的例行撩拨,沈乐成在事发前溜走了。   “昨天不是让你好好在家待着吗?!”沈老爹在沈乐成身后大声呼喊。   沈乐成解释:“周文砚约我去红叶寺……”   话未说完就被将军夫人惊呼打断:“乐成是有心上人了?”   咦?这是什么联想?   等等,红叶寺,红叶寺。记忆中红叶寺好像是京城里拜姻缘求子嗣颇为灵验的寺庙。   沈安成与沈老爹的视线都聚集在沈乐成的身上,仿佛扎人的刺,锥得人麻麻的,特别是想到昨晚自己在沈安成面前说的那些“醉话”。   也不知道沈安成会不会多想。   沈乐成收回偷偷看向沈安成的小眼神,真的勇士敢于直面一家人灼热的目光。   “你们都看什么看!”沈乐成埋怨的小眼神盯着将军夫人,“娘,您都想什么呢。周文砚约我去,肯定是他去求,您还不知道您儿子呢,我就是去瞧个热闹。”   沈夫人似乎没听见,又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说道:“小二也老大不小了,老大与小曼在这个年纪已经成婚了……”   说着说着,沈夫人剜了眼沈乐成:“你本来就是老二,还整天惹事,也不至于现在老大难。”   给儿子找媳妇,这是每个妇人每日都在操心的事情,既然开了个头,沈夫人彻底停不下来了,絮絮叨叨给沈乐成说了很多,不外乎因为他在外留下的纨绔名声,让她在夫人圈中碰壁无数。   沈老爹心疼夫人了,但一点也不心疼这个儿子,十分潇洒道:“如果真的没人要,我就从我手下的闺女里挑个能管得住他的姑娘。”   “他们的闺女就不是好姑娘了?”   沈夫人怼完沈老爹,又开始怼沈乐成:“小二,我跟你说,如果你还是这幅模样,你瞧得上的人可是会嫁给别的男人,你要是舍不得,就得立起来了。”   沈乐成连连点头:“娘,我都知道的。以后我真有喜欢的姑娘,我一定不会忘记您的教导的。”   “对了,时间不早了,周文砚他们还等我呢,我得出发了。”   沈乐成挥挥手告辞。   沈乐成离开后,沈夫人与沈老爹又谈了不少小二的媳妇该怎么办,以后成婚了该如何的事情。   沈安成安静吃完早餐与父母的狗粮,他轻咳一下,见沈爹的视线扫过来,他道:“爹,您今儿最好去一下酒库。”   沈老爹开始是疑问表情,然后想到什么,最后表情震怒。   “他又偷喝我酒了!”这并不是一句疑问。   沈安成点头。   沈老爹失望眼神面对沈安成:“你怎么不拦着。”   沈夫人:“我和你一起去。”   “去哪里?”   “酒库。”沈夫人回答。   沈老爹脸上表情十分丰富,仿佛六月的雨般变化莫测,良久才闷闷道:“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那声“吧”是沈老爹时刻关注自家夫人脸色后迅速加上去。   沈安成微笑看着一切起身告辞。   弟啊,哥哥只能帮到这里了。   沈乐成牵着自己的马出府,去往约定的地方,周文砚早早就随母亲的马车去了红叶寺,在内城门前大树下碰头的人只有三个。   沈乐成到时,李舒已经牵马等在树下了,两人又等了半刻钟,季明达才牵着马气喘吁吁赶过来。   “内城不得纵马,可真是要跑死我了。”季明达抱怨道,“他们当初为什么要在那么深的地方买宅子。”   “大概是为了早上上朝能睡一会儿?”沈乐成笑道。   季明达:“那我还真是他们的孩子没错了。”   出了内城,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纨绔便上马,在正从好梦中苏醒的外城里奔驰。   “让让,让让。”   马上少年技术娴熟,不停提醒路上三两行人。   “城内不得策……”   刚在衙门入职的差役,手搭在腰刀上,时不时摸摸刀柄仿佛在守护什么珍宝,刚喝一口豆腐脑,看见三个少年在城内策马,连忙喊了一句,不过话未说完便被人老板拉住了。   “这些是贵人。”   “可……”   “您瞧那边。”   热血小差役偏头看向对面,那里是一队赶去接班的巡逻士兵,策马少年从他们身边过,他们什么都没说,甚至还朝那个长相最好的少年打招呼。   “路上还这么多人呢。”   沈乐成三人在外城还控制着速度,等出了城,便彻底放开了。   “你们慢点,我前额的头发都飘了。”季明达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扶住前额的碎发,埋怨道。   “你就该和刘二他们去蹴鞠。”沈乐成碎了他一句,同时放慢策马的速度。   季明达傻笑:“跟他们才没劲儿,而且兄弟的好事,我怎么可以不来呢。”   沈乐成还想说两句,但马蹄溅起尘土飞扬,沈乐成选择了闭嘴。   沈乐成三人抵达红叶寺时,红叶寺山脚已经有不少马车与马匹停靠,人来人往,略显狭窄的山门口已经出现拥挤。   沈乐成三人下马,将缰绳递给红叶寺下唯一一个安置马车马匹的寮子里的人,三人朝一旁等候的周文砚走去。   那些百姓都瞧得出三人的贵气,纷纷朝旁让了让,空出一条可容一人通行的道路来。   “你怎么没上去?”沈乐成疑惑,然后恍然,打趣道,“你是不是怂了?”   周文砚的脸瞬间涨成粉红,梗着脖子小声吼道:“谁,谁怂了!”   季明达笑着点头:“是是是,周大少爷才没有怂呢。”   “呵。”周文砚都知道身前几个的德行,他带着人走上台阶,“你们一定想不到我在这儿遇上了谁。”   “谁啊?”李舒是三人中与周文砚关系最好的,他搭腔问道。   周文砚站在台阶上,转身指向停放马车的位置:“白和泽。”   沈乐成脚步顿住,紧盯周文砚,再次问道:“谁?”   周文砚察觉沈乐成突然变得十分危险的气息,咽下口水后道:“白和泽。”   “我娘说,白夫人这几年都在物色儿媳妇,听说是礼部尚书的嫡长女,就等着白和泽参加完会试后完婚。”   周文砚一边说一边观察沈乐成,他似乎看见沈乐成的周身萦绕了一圈黑气,让人觉得十分压抑。   “你怎么了?”季明达觉得很奇怪,他推了一把沈乐成,“你不是说和白和泽和解了吗?”   “我现在又不想和解了。”沈乐成咬牙。   “你该不会是看上礼部尚书的那个嫡女了吧?”季明达有一个不成型的猜想,“听说容貌秀美,还是才女,在贵女圈内颇有些名气,我娘也曾考虑过她,不过被拒绝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周文砚随口打击道。   季明达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推搡周文砚:“是被我拒绝了!不是她拒绝了我!”   “我才不喜欢什么才女。”沈乐成转头又问道,“你们都相亲了?”   “我和李舒早就定亲了。你可真是一点也不关心我们。”季明达吐槽。   沈乐成这才有种身在古代的感觉了。   不过。   要是白和泽敢成亲,他就,他就咬死他丫的。   三人说着未来成亲时的幻想,沈乐成一人想着生啖白和泽肉的画面。   到了寺庙门口,沈乐成才收敛情绪,随着周文砚迈入寺庙内。   四人见到了周文砚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女人,不然也宠不出周文砚这般的性格。   沈乐成三人顺着周夫人的安排去了禅院稍作休息,留下周文砚相亲。   去往禅院的路上,沈乐成对季明达道:“你们先去,我四处逛逛再去找你们。”   “一起逛逛?”季明达反问。   “嗯?”   季明达抖了抖,熟知沈乐成的他知道,这人要“犯病”了,有人要倒霉了,他改口道:“我们先回去,先回去,你慢慢逛。” 第103章   红叶寺寺庙虽然不大,但古拙之意带着大智若愚的禅意,因着有姻缘神仙与送子娘娘的眷顾,上香的女眷居多,山上的景致也跟着秀美精致起来。   禅院在后山的错落的枫树间若隐若现,禅房后时整片竹林、桃林、梅林与枫树林。风拂过竹林清脆的敲击声与树叶交互间的簌簌声交融,形成红叶寺林海的滚滚“浪潮”。   每片林子间都有小亭供游人休憩。   小溪从山顶流下,流入红叶寺的渊源潭内。溪水潺潺滋养了桃林与梅林的土壤,让桃花在春日开的艳,让梅花在雪中开的红。   沈乐成站在通向寺后林海的小径石板上,他抬头看向四个不同景致的林子,思索究竟去哪个好。   最后他选择了枫树林的方向。   枫树林是四个林子中面积最大的,百年的大树,粗大的树干,遮天蔽日的树枝连成一朵肥大的绿色的“云”。   路过两个石凳,沈乐成在小亭外看见了周文武。   周文武听见鞋与石板相碰的声音,他震惊看着沈乐成,随即又是嫌弃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儿?”   沈乐成同样疑惑:“我还想问你呢。难道你也来见未来夫人?”   周文武气得脸涨红:“你不要污我名声!”   沈乐成听懂了,同班这么多年,他才知道周文武也是定了亲的人。   这般看来,整个国子监里,未成婚也未定亲的可能就只他一人了。   “不污,不污。”趁周文武恼羞成怒前,沈乐成问道,“你看见白和泽没?”   “没有。”   周文武身为一个典型书呆子,恶心人也只会口头上谩骂两句,说谎骗人从来没有过,此时内心与面上表情都是心虚的模样。   “在上面?”   “没有!”   沈乐成已经得到了答案,转身要走,周文武急忙拦在他身前:“你不能上去。”   “我凭什么不能上去?”沈乐成笑了,“这红叶寺的后山是你的不成?”   “你就是不能上去。”   周文武的想法很简单,沈纨绔与白和泽一直都不对付,这要放沈纨绔上去了,白和泽与礼部尚书嫡女的好姻缘不就难上加难了。   “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拦我。”沈乐成准备动手。   “小姐小心脚下。”侍女说着话一边为小姐扯下帽檐边的白纱,遮挡住自家小姐的容貌。   沈乐成循声望去,一对璧人一前一后朝小亭走来,他瘪嘴冷笑。   女子朝小亭中的沈乐成和周文武欠身后先走了,白和泽来到小亭中,诧异看向沈乐成。   “怎么,吃惊竟然会在这里遇上我?”沈乐成嘲讽道。   白和泽摇头:“我听说周家会来。”   沈乐成看向周文武,恍然:“我倒是忘了你也是周家的,和周文砚是一个族里的。”   周文武气的跳脚,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不会与她成婚的。”   白和泽做出保证。   沈乐成是相信白和泽的,不过这个时代并不是他们说什么就可以为之改变的时代,在大环境下,没有人能躲过教条礼数的倾轧。   “白兄,你凭甚要对他说这些?”周文武瞪眼看着白和泽,他真想将白和泽的脑袋撬开。这般好的女子,这般好的姻缘偏偏他还不要。   “这般好的姻缘……”   沈乐成一脚踢过去,周文武趔趄两步,扶住小亭栏杆后才站稳:“你!竖子!”   “爷在这儿说话,你插嘴做什么?你想国子监的同窗都知道你的聪明劲儿都是夜里读出来的?”   周文武的脸白了,还未出口的话被他咽下去,嗓子干疼。   “相信我。”白和泽靠在沈乐成肩头,轻声道,“会试我会努力,得官身,我便自立门户。”   “最不济,假死脱身。”   沈乐成哼了两声,问道:“你和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询问了她为什么会自降身份嫁给我。”   “确实挺奇怪的。”沈乐成点头。虽说白和泽与书香世家白家有关系,可白和泽的父亲是庶子,官职不高,甚至可以说与礼部尚书是天上地下,这般家世的嫡女嫁入府中,并不能以白和泽青年才俊的身份而弥补。   整个晋朝青年才俊几何,可礼部尚书却只有一个。   “她可说了原因?”   白和泽:“没有。”   周文武瞧着身前两人亲密的举动,他发现自己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   可,白和泽与他才是一班的!   硬生生将两人拉开?——他不敢啊。   周文武转头,秉持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欣赏亭外让人赏心悦目的风景。   一个望风的人。   在季明达寻来前,沈乐成才与白和泽分开。   分离前,周文武偏头得意笑问:“明月楼的诗会,沈二爷要一起吗?”   沈乐成手捏成拳举起:“一拳,要吗?”   周文武快走几步,灰头土脸的跑了。   沈乐成与季明达两人汇合后去了红叶寺的桃林,有些桃树上正挂着青黄的桃子,在桃林最深处,三人发现了一棵极大的桃树上挂着好些红色绸子,有些颜色鲜艳,有些却老旧褪色。   “这是什么?我还没听说过红叶寺的桃林中有姻缘树。”季明达抬头,手痒想要拆下一条红带。   沈乐成将他的手拍下来。   李舒困惑:“你怎么知道是求姻缘的?”   “桃树除了姻缘,难道还能求子?”季明达反问。   李舒反应过来,是自己犯傻了。   沈乐成道:“你就不怕你摘的是你未婚妻的红带?”   季明达瘪嘴:“她才不会呢。”嘴上这般说着,季明达还是收了手。   从桃林出来,三人又去了梅园,桃林里好歹还能见着些桃子,梅园里可什么都没有,三人觉得没趣,晃悠一圈就出来了。到了红叶寺里,周文砚说,姑娘已经走了。   “挺无聊的。”季明达坐在马背上,悠闲懒散。   周文砚:“还好吧。”   “你瞧了未来媳妇,我可只是看了几十个桃子。”李舒回答。   沈乐成今儿见到了白和泽,还算有所收获,心情也不错,他问道:“对了,我跟你们说过下个月我要出门的事儿吗?”   “你不读书了?”季明达连忙问道,“是什么法子,说来大家品品。”   “皇上御令,让我跟着去齐德避暑。”   季明达失望又羡慕:“你家可真得皇上宠信。”   被季明达一提醒,沈乐成突然想到他昨儿喝了老爹的酒,晚上不宜回家,开始邀请小伙伴们:   “晚上喝酒去呀,然后直接回国子监睡觉。”   等到沈乐成下次休沐回家,沈老爹已经领命在去往夷郡的路上。 第104章   御驾前往齐德的时间在沈乐成下次休沐之前。   国子监的司业等到了启程时间的前一天才给沈乐成批假。   沈乐成高兴哼着歌,一边简单收拾需要带回府中的物品。   “我查了,皇上在齐德避暑的时间并固定,少则只有二十几日,多则三个月。不过看最近的朝堂,最多两个月便会回来。”白和泽说道。   “上学期间能公费旅游。”沈乐成开心道,“即便皇权约束,我也乐意。”   “你之前告诉我的那些,我都记着呢。还有原身的记忆,绝对不会出乱子。”   白和泽心不在焉地点头,有些事情他知道沈乐成明白,也提前叮嘱过好几遍,可心里依旧空落落的。他看着空出来的另一个床铺:“你走了,整个宿舍都空了很多。”   “害。”沈乐成接着道,“我就有点担心,回来后,这个床位被其他占了。”   白和泽觉着还真有几分可能。   前两日,皇上赏郡王子弟赴京学习。云夷王、嵘王等得宠的郡王爷的子弟怕是会与皇子们学习,其他郡王爷的子弟极有可能入国子监。   “最多让周文武进来。”   沈乐成想了想自己的三个好友,果然还是周文武会比较好。   白和泽凑到沈乐成脸边:“来一个离别的吻呗。”   沈乐成啄一口白和泽脸蛋。   这段时间两人除了最后一步其他可以做的都做了。   倒不是顾及这个地方不对,主要还是上个世界留下来的阴影太大,两人不敢。   他们怕了。   怕马上就会转移到下个世界。   同样也怕没有来世了。   启程那日是沈乐成来这个世界后起床最早的时候,说是刚躺下就被叫起床也不为过。   沈乐成克制呵欠的欲望,憋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就搞不懂了,为什么避个暑还要点兵?   “忍一忍,一会儿入马车内休息一下。”   沈乐成小幅度点头。   鸡鸣前起床,正午过了才启程,沈乐成也是服气了。   沈乐成上了马车,睡了一个时辰后被沈安成叫醒。   “你接着睡下去,晚上该睡不着觉了。”   沈乐成醒了醒神,吃饭的时间到了,晚上溜几步消食,回到马车就该睡觉。   在路上的这十日里,沈乐成除了睡觉就是玩牌下棋,吃喝拉撒都在马车上,肉眼可见的长了肉,被沈安成捏着脸蛋笑了几日。   承德的避暑宫说是个宫,却与一个小镇一般,有小山,有大大小小五六个湖,小院子与小亭鳞次栉比,沈乐成行走其间,感叹有阿旁宫、圆明园的感觉了。   各处精妙无一不展现出晋朝以及赵氏皇族的实力。   “看完这里,我觉得咱府上是真的粗犷,国子监就是乞丐窝。”沈乐成戳戳沈安成的软肉小声道。   沈安成:“你完全可以找娘,重新翻修府上。”   沈乐成缩缩脖子:“我怕爹打我。”   “距离最近的小镇是承德,如果待不住要出去,需要提前报请皇上。”沈安成提醒。   “这点小事也要麻烦皇上?”   沈安成斜眼看过去,慢悠悠道:“希望你可以成功。”   成功什么?沈乐成完全明白,连连点头:“懂懂懂,我乖乖的。”   安顿好的第一晚,穿越而来的沈乐成第一次见到了皇帝,和所有人一起,在餐桌上,与皇帝所在的那桌隔了至少两桌。   托了身份的福,让他能够坐这么近,看清皇帝的模样。   出发前,沈乐成还惴惴不安的思考当皇帝单独召见他时他该怎么说。   后来沈乐成发现,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伴驾的人很多,皇上不见得还记得他。   就算还记着他,皇帝日理万机,哪里有什么时间单独召见他这样一个关系户。   沈乐成明目张胆看着。   沈安成心惊,拉扯沈乐成的袖子小声又严肃道:“不要乱看。”   沈乐成连忙低头,这是一个不能直视皇帝龙颜的时代,他暗暗告诫自己。   皇帝动筷后他们才能动筷,皇帝放下筷子,他们也要跟着放下筷子。这顿饭可是让沈乐成见识到了什么是气氛上吃饱了。   抵达承德的第二日,沈乐成跟着沈安成随意逛了逛园子里的风景。第三日,天公不作美,一天之内,时而瓢泼大雨,时而细细润雨,时而又晴天落雨,温度确实降下来了,但也阻挡了沈乐成出门的心思。   沈安成应酬颇多,不能与沈乐成般任性龟缩在院子内。   沈乐成闻见沈安成身上浓浓的酒气:“又喝烈酒了?”   沈安成眯眼轻“嗯”。   “小心旧伤复发。”   “行酒令输了,不能不喝。”   “这样的场合你可以捎上我,我替你喝。”   沈安成饮下沈乐成递来的醒酒茶:“不用的,省的让他们笑话。”   沈乐成:“这有什么可笑话的,就说你旧伤复发,不能喝,我们哥俩好,我替你喝呗。”   “可不是笑话这个。”沈安成将沾染酒气的外衫脱下,接着道,“你替我喝,他们只会以为我在整治你。”   沈乐成笑了,一脸他们脑子有包的表情:“他们是见不得人家哥俩好了?”   “你是这里唯一一个嫡次子。”沈安成提醒,“他们都想看我们笑话呢。”   沈乐成瞬间明白,对那群脑内多戏人,只差粗俗的翻个白眼:“避个暑而已。”   “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没人会在我们面前明目张胆说这些。”沈安成并不担心沈乐成在外面受欺负。   以沈乐成的武功,沈安成倒是担心他将那些世子公子们的生命。   沈乐成轻哼:“我最看不惯他们这种背地里偷着给人加戏的。”   沈安成回正房睡觉,沈乐成去了被布置成书房的南房,将朝外的窗户打开便可以瞧见进入院子的下人以及路过小院的“贵人”们。   一公公态度谦卑出现在小院门口,这次跟随而来的管家连忙迎上去。   沈乐成离得远,不过能看见两个笑面人相谈甚欢,断断续续的字和词语传入沈乐成耳中。   啧,都是些没什么用的。   很明显,那公公在说关键东西时压低了声音。   沈乐成本想出去瞧瞧,元宝进来了,他附在沈乐成耳边小声道:“五皇子要来了。”   “那是五皇子身边的内侍?”沈乐成问道。   “是。”元宝点头。   “通知大哥没?”   元宝视线时刻注意着主子的表情,道:“公公道,五皇子还是寻您的,不必打扰世子休息。”   沈乐成面上表情不显,接着问道:“五皇子是从哪儿过来的?”   元宝想想:“公公道,皇子殿下还得两炷香的时间才能到。”停顿一下,他接着道,“听说是从淑妃娘娘处出来的。”   沈乐成心中有了谱。 第105章   阴天,地面上的积水早被人清扫,石板湿漉漉的,等待雨后的清凉挥干。   “五皇子好呀。”沈乐成双手交叉笼在袖子里,眯眯眼看着曾经被他送到大皇子府上的小萝卜头。   赵睿身感恶寒气息,抖了一下,抬头是一张好看的脸以及几分痞意的眯眯眼笑。   “上次你还说不知道我身份。”   沈乐成跟在赵睿身后一同走入书房,道:“在来的路上,我可没瞎呢。”   赵睿身边太监皱眉,他看见五皇子挥手后还是顺从的退出去。   “现在过来什么事儿?”没人盯着,沈乐成慵懒躺在藤椅上,没有丝毫拘谨。   当然,刚刚有人盯着时他也没见拘谨。   赵睿也提了鞋子爬上小榻上,捻一块水果往嘴里放:“过几日父皇组织一场狩猎,让你保护我。”   沈乐成疑惑:“这么大热天的狩猎?”   怕不是嫌人还没热死吧。这句话,沈乐成只在心中吐槽,不敢放出口。   “钦天监说,那个时候正好,不热。”赵睿解释。   “可是,我不是很想参加。”沈乐成看向赵睿,只要赵睿不参加,他也就不用参加。   赵睿笑嘻嘻道:“可是我想嘛。”   “其实你可以跟着皇上走,比跟着我安全多了。”沈乐成凑近,接着笑问:“相比这些,我更想知道那天之后,你经历了什么?”   赵睿将手中的荔枝砸向沈乐成,沈乐成仗着身手矫健,嘴接荔枝,咽下后还煞有其事点评道:“这荔枝可真甜。”   赵睿小脸一沉:“外面说你是个惹人嫌,还真没说错。”   沈乐成笑眯眯点头。   胡侃一会儿,沈乐成送走憋气的赵小睿,坐下喝口水便看见沈安成已经休息好了。   “晚上想吃些什么?”   “你做吗?”沈乐成反问。   沈安成跃跃欲试:“如果你敢吃的话,我不介意为你亲自下厨。”   沈乐成深思熟虑:“我介意。”   沈安成露出失望神色,随即坐直正色道:“中午皇上在莲宫用膳。”   莲宫是淑妃住的院子,淑妃是五皇子的生母,五皇子是这里的唯一皇子。   他就知道沈安成不会对院子里的事情一无所知。   沈乐成道:“五皇子说,过几日会有狩猎。”   沈安成思索片刻后道:“这里确实有猎场,而且五年之间曾有两次皇上在承德避暑并进行了狩猎。”   “这么热的天出去狩猎,所以避暑的意义在哪里?”沈乐成发出灵魂的询问。   沈安成回忆之前几次的场景:“那几日天气并不算太热,而且皇上不是每一次都参加了狩猎。”   沈乐成问号脸。   这是自己太热了就想整点事,让其他人更热吗?   沈安成接着道:“每年跟随皇上避暑的公子哥不少,文会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但会冷落了武将之家,这样的狩猎其实是平衡的政治手段。”   “这样的天里,我并不想成为在树林里追着猎物跑的傻子。”沈乐成代表武将公子哥们说道。   好在狩猎当日的气候适宜,穿着一身骑马狩猎的干练服饰也不觉得热,天上的太阳时不时躲入云层中,偶尔还会出现“佛光”的现象。   沈乐成来到五皇子的身后,再次问道:“殿下真的要进去狩猎?”   自出身后第一次参加狩猎活动的赵睿跃跃欲试,他挑眉抬头看着沈乐成:“你要不是不想动,一会儿就落在我后面,不用你动手。”   沈乐成拱手:“谢五皇子爱护。”   赵小睿矜傲抬起下巴,却发现沈乐成的视线并不在他身上,他顺着沈乐成的视线看向列席上。   “镇北侯世子不参加吗?”赵睿记得,镇北侯世子沈安成是上过战场的英雄,曾是指挥使如今被封为信武将军,是父皇都曾称赞过的青年才俊。   沈乐成收回视线回答:“家兄旧伤未愈,无法参加狩猎。”   赵睿颔首。是了,沈世子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差点死亡,被救下来后落了病根,父皇一度十分惋惜。   天妒英才。   秦大人一定会说我词用的准确,赵睿这般想着。   沈乐成见五皇子正在发呆,他的视线又落到被侍卫护卫在最中央的皇帝身上,他小声问道:“皇帝今日也会进入猎场?”   赵睿被沈乐成的话拉出自己的世界,点头道:“今日天气恰好。”   他想到早膳时母妃说的,父皇好像是这几日接连下雨,在殿中待久了,想活动活动筋骨。   母妃还说了,如果进了猎场不知道走哪儿,就跟在父皇队伍后。   不过他才不想跟在父皇后呢。赵睿皱眉,看向自己的母妃。   “今日天气确实凉爽,说不定林子里会更凉。不过等太阳出来了,猎场的水汽会很重。”沈乐成抬头,又看向前方有薄雾在山林间穿梭的丘陵。   赵睿突然想到,他还答应了母妃不要进入猎场深处。   他小声道:“不会走很远的。”   这意思便是不耽误中午回来吃午膳。沈乐成突然觉得,五皇子也是个妙人了,当然是不闯祸的情况下。   沈乐成可是听沈安成说了,那日五皇子回到宫中,他身边的贴身侍卫换了五六位,伺候的人也挨了板子,五皇子不过是被罚抄《礼记》而已。   他很难想象当初身为太子伴读的沈安成是怎么过来的。   走完例行的流程,皇帝一马当先驰骋出去,御马灵活地在山林见穿梭。   五皇子带着沈乐成紧随其后。   后面才是一干公子哥儿们。   沈乐成转头,嘴角带笑。很奇怪,除了五皇子外,竟是再也没有一个皇室的人了。   再想到被召入京学习的诸侯王爷的世子嫡子们,大家都去学习了,没来也属正常。   沈乐成回头,五皇子已经带人隐入林中了,他夹住马背,追上五皇子的身影。   赵睿的箭术姿势很标准,只是射出去的箭大多都……没有个准头,解释来说,就是射出去的箭没有一支是中的。   队伍中唯一一个猎物赵睿发现有蛇后惊呼出声躲到沈乐成身后,沈乐成猎得。   赵睿不知不觉走到沈乐成身边,沈乐成放慢速度,落了一些距离后,赵睿又挪到了沈乐成身边。   沈乐成直接停了下来。   “殿下,你该走前面。”   赵睿暂时未练成厚脸皮的本领,脸瞬间涨红,话语表面强硬内里虚。   “这里景色不错,我就多看了几眼。”   复而又重复:“多看了几眼。”   沈乐成提议:“不如我们等五殿下看完了再离开?”   赵睿抢答:“我已经看完了!”   沈乐成挑眉,做出请的姿态。   赵睿小手在衣服两侧擦去薄汗,瞪了眼沈乐成,心说这人可真没有心。   当初在宫外遇上的那次也是。   果然很讨厌!   赵睿小心走在草木间,时刻警惕周围的动静,没有什么危险,同时也没有猎物。   只狩猎了一条蛇?而且还不是自己猎到的。赵睿的自尊心受不了。   温柔又凉爽的风穿过树叶,带来草木的清新。入目是各种绿色让人放松,一切都带着一股通透的韵味。   “等等。”沈乐成小声提醒,他指着一处对赵睿道,“五殿下,那边。”   在深过脚踝的嫩草间有不少颜色或鲜艳或灰扑的蘑菇,蘑菇与树干间有一抹雪白。   赵睿取出弓箭,拉弓。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箭出。   射中了!   雪白的兔子被腿间的刺痛惊动,跑动起来。   “追!”赵睿一马当先,朝落了雪的地方追寻去。   沈乐成掉在最后,只保证不会跟丢。   兔子最终被赵睿逮住,失血过多后已经奄奄一息。   赵睿提着兔子冲沈乐成扬眉。   沈乐成觉得赵睿这幅求表扬的姿态好笑,竖起了大拇指:“真牛呀。”   这一路走走停停,赵睿在沈乐成的指点下猎得不少小型动物,当然也有不少蛇类,那些大多是沈乐成打的,少部门是被侍卫斩死的。   “前方是皇上的队伍。”一直被安排在四周探路的“斥候”回来禀报。   赵睿惊喜,没想到在林子里竟然会碰上父皇,他看着自己筐中的猎物,生出花孔雀般想要展示的欲望。   “我们过去。”   向前方行了几米后又向东行了十几米,向东南行了十几米,赵睿一行这才看见皇上的队伍。   皇上也收到了禀报,知道赵睿过来了,看见赵睿后,他笑问:“让朕看看小五都有些什么收获。”   赵睿挥手让人将藤筐呈上去,对面父皇时腼腆笑道:“孩儿猎的都是一些小动物。”   皇上也只是扫了一眼,颔首:“不错。”   他的视线重赵睿身上移到沈乐成身上,马鞭指向沈乐成,问道:“沈斐的小儿子?”   沈斐是沈老爹的名讳,本来是“有匪君子”的“匪”后来被人攻讦说是“土匪”,沈老爹便自己改成了“文采斐然”的“斐”。   沈乐成恭敬回应:“禀皇上,草民沈乐成。”   皇上也只是多瞧了两眼:“竟然已经这般大了,模样也越发俊俏了。”   “谢皇上夸奖。”   皇上笑了笑:“记得保护好小五。”   沈乐成:“草民遵旨。”   赵睿问道:“儿臣想与父皇同行。”   沈乐成见皇上的注意力移开,脑袋瞬间放空,隐隐有发呆的迹象。   不太规律的风声穿入沈乐成的耳中,虽然脑袋放空,但不能觉得不对的他瞬间警惕起来。   同时,队伍中有人喊道:“什么人!”   紧接着是武器进入血肉内的声音。   沈乐成手搭在刀柄上,护住赵睿。   发现沈乐成贴近自己的赵睿起初是懵的,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脸色苍白,左手紧握住弓,右手抓住箭筒内箭的箭羽。   “有刺客!有刺客!”   “保护皇上!快,保护皇上!”   场面混乱无序。 第106章   皇上遇刺,不是小事。   沈乐成想到皇上对他说的那句“记得保护好小五。”,他知道有刺客?   不过局势容不得他多想,就算武艺高强,可面对众多敌人并在一个不算宽阔的地方也是无法将全力施展开。   双拳难敌四手。   沈乐成捞起赵睿。   赵睿拉住沈乐成的衣服:“快,快去救父皇。”   沈乐成也看向人群中间,也是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保护皇上的高手很多,我去了也没什么用。”沈乐成接着道,“而且皇上的命令是让我保护你。”   “我能有什么事,刺客的目标是父皇!你快去。”赵睿语带祈求。   沈乐成将人扛起,挡住射来的箭以及刺来的刀,一跃飞上高大的树枝,并一脚踹下躲在树枝上的刺客,朝人群外跑。   “叫你去啊!”赵睿还在嚷嚷。   沈乐成巴掌拍屁股:“不想死就别乱动。”   赵睿愣了一下,接着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沈乐成,我要杀了你!”   “如果我们能活下来,你再说这话吧。”   沈乐成看着四周对着他的箭,竟然在此时发出一声仿佛玩笑般的感叹:“哦豁。”   赵睿也看清了现在的情况,发出灵魂的质问:“你是猪吗!”   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树上的位置肯定都被刺客所占据。   沈乐成将赵睿换到左边夹住,右手紧握刀柄灵巧挥动:“你不懂。”   “死亡如风,常伴吾身。”1   赵睿抬头看认真正经起来的沈乐成,心陡然被震动,仿佛真的看见了话本上的江湖中天下闻名的顶尖侠客,他被无数敌人围攻却临危不乱,最后将所有敌人尽数斩于刀下。   十分憋屈的姿势让赵睿感觉到不适,从孤傲侠客的幻想中挣脱。   呵,还真被他给装到了。   沈乐成的刀很快,刺客射来的箭基本上被他挡下,只是偶有几支箭划破了他的衣服,给他造成了些许皮外伤,造成伤害最大的那支箭是腰间的那支,箭头刺入皮肉,疼的沈乐成龇牙咧嘴起来。   庆幸的是,沈乐成的目的是逃,刺客的最大目的是皇帝,而且刺客们的箭矢不是无限的。   刺客没有穷追猛打,最终放过了两人。   等看不见刺客后,赵睿伸手捂住沈乐成插了箭矢的伤口,小声焦急问道:“你没事吧?”   “你觉得流了这么多血,会没事吗?”沈乐成没好气道。   赵睿沉默,心中同时担忧父皇的安危,陷入一种自己真的太弱了,太没用的自责中无法自拔。   沈乐成靠在树干休息,缓缓后才继续前行。   最后两人是被禁卫统领带人寻到的,此时皇帝已经被护着走出了山林。   沈乐成醒过来时已经是夜明星稀的子时,蝉鸣声叫得人心慌慌的,承德避暑宫内的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   因为皇上在这次遇刺中受伤了,现在都是昏昏沉沉的状态。   “感觉如何?”沈安成一直守在沈乐成身边,沈乐成醒来后他第一时间察觉到。   沈乐成摸摸自己伤口,已经被处理妥当了,不过一动就会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感。   “我会不会伤到腰子?”沈乐成严肃认真问道,“那可是以后要吃饭的活!”   沈安成知这是没什么问题了,他道:“等伤好后,你可以找人试试。”   找人?那可就试试就逝世了。   “皇上与五皇子呢?”沈乐成问道。   沈安成端来一盅汤药递给沈乐成,看他一口饮进后才道:“皇上受了些伤,五皇子没事,只是不得自由。”   “现在?”沈乐成小声问道,“皇上还未醒吗?”   沈安成摇头:“我不知。”   “皇上下令让大皇子与太子都过来。”   沈乐成没有其他要问的,反而说起了这次狩猎中他与五皇子遇上皇上,然后又遇上刺客的事情。   主要是想告诉沈安成,皇上可能知道会有这次遇刺事件。   皇上遇刺的消息瞒不住,当太子与大皇子都离开京城去往承德时,这消息在为官者与国子监中都传开了。   白和泽是从新室友周文武的口中知道这则事的。   在郡王世子们入国子监前一日,白和泽便找了祭酒将周文武调过来。   那日后原本还高傲的郡王世子们收敛了他们的脾气,恐怕在来之前家中长辈都有所叮嘱,那种小说中特立独行看起来又蠢又张扬的人倒是一个没有。   日子在白和泽的眼中很是无趣,还不如之前高傲的世子们四处寻人请教问题,国子监一致对外来的有趣。   不过却也越发担忧沈乐成的安危。凭白和泽对沈乐成的了解,他人机灵着,但这个世界是封建皇权至上的世界,很容易就会被拉入各种阴谋之中成为权利争斗的牺牲品。   白和泽放下手中的书,他现在心有些静不下来。   他取来墨条,慢慢研磨。   遇刺、郡王世子入京、国子监内埋尸,勉强可以成为一条线,只是这线要如何勾连?   朝中有何事发生?   白和泽将桌面的纸浸入水中,又取另一张纸慢慢将最近两个月的朝廷邸报默写出来。   “和泽,你在练字?”周文武走近,“你竟是在默写这个。”   “我不算聪明也只能用这样的法子了。”白和泽不好意思笑道。   周文武:“我不如你,我这几日竟然还沉浸在那群世子身上。为学子,应以学业为重。”   稍稍停顿,周文武才拍拍额头道:“差点忘了,云夷王世子说散学后与和泽你探讨课业。”   白和泽动作稍有停滞,马上顺畅。   现在,与郡王世子们走得近,以后说不定就是一身sao。 第107章   “嘶——慢点。”   “疼,疼疼。”   “嘶——”   “呼。”   沈乐成长舒一口气,小心摸着刚换完药的伤口,残存的疼痛让沈乐成不敢乱动。   “你伤口康复的不错,已经在结痂了。”沈安成一边净手一边道,“等回去时,可能就好的差不多了。”   沈乐成想到自家娘在他每次受伤后的过度关心的举动,他全身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绝对绝对要在到家前完全好!”   沈乐成“深情”抱着沈安成的手:“哥,咱就靠你了。”   沈安成把手抽出来,又重新洗了一遍:“那你就给我乖点。”   院外陡然吵杂起来,各种的声音以及不常在避暑宫听到的马蹄声、明显训练过的脚步声一并传了进来。   沈乐成抬头朝窗外看过去,就连他们的小院子都显出几分慌忙的感觉。   沈安成也看过去,他神色没多少惊讶:“大概是太子与大皇子来了。”   沈安成话音刚落,管家走进房间,恭敬道:“世子,太子与大皇子到了。”   沈安成颔首,沈乐成悄悄竖起来大拇指。   沈乐成与沈安成站在人群之中,因为在前排,沈乐成视线极佳能够清楚看见太子与大皇子脸上的表情。   沈安成垂头平静脸看过去,沈乐成立刻乖巧恭敬的低下头。   当晚,从皇上所住的圣德宫中传出消息,朝中一切事务均由太子处理,等同监国;大皇子协助太子处理朝中各事,以及调查林中刺客一事。   同时,皇上同意了各郡王赴京面圣的表书。   沈乐成看向沈安成:“皇上这是?”   沈安成做出噤声的手势:“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却不能说,你还不懂吗?”   沈乐成连连点头:“嵘王也会入京,我们倒是可以提前看见大姐了。”   “你姐肯定忧心忡忡,你倒是一点也不心疼你姐。”   沈乐成摊手,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皇上这般的用意,先是将郡王世子召来,然后是郡王本人,有时候他甚至会想,这次的遇刺会不会是皇上设下的套子,自编自演。   “担心又不能改变,还不如往好的方向想呢。”沈乐成凑到沈安成的耳边,“就算皇上想对郡王下手,也不会挑在现在。”   废除郡王,改变分封制,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   就算皇上想,也不能明面上动大刀子。   “大哥,大姐怀孕几月了?你说我们能看到小侄儿诞生吗?”   说起沈嘉,沈安成的面色柔和:“阿嘉是在今年离京后查出来的,四月时查出已经将近三个月,现在算来已经六个月了。”   “岂不是我们也有可能瞧不见大姐了?”   让六个月的孕妇赶路,还是算了吧。   兄弟俩又聊了一些小时的事情才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早,沈乐成还在睡梦中就被沈安成用冷毛巾给浇醒了。   沈乐成一脸疑惑,起床气还没发出来,便听沈安成道:“大皇子马上就要到了,你快点准备一下。”   “大皇子?”沈乐成还有些迷糊,脑袋转了大弯才反应过来。   皇上让大皇子调查刺客一事,此时大皇子过来见他,慰问伤者是假,查事情才是真。   在沈乐成的回忆中,对大皇子的印象总是带了丝畏惧,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忐忑问沈安成:“大哥,我和大皇子,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小辈中他总是爱教训我,看不惯我的做派,他不会对我动手吧?”   “大皇子为人公正,你照实说,别耍滑头,大皇子不会对你做什么。”   可能是天生气场不合,大皇子一见沈乐成都要挑他身上的毛病。   沈乐成想到最近一次遇到大皇子,是在两年前,他与周文砚好奇去了赌场,发现赌场有人出老千,最后和赌场的人打起来了,正好遇见了路过的大皇子。   大皇子确实公正,不苟言笑,板起脸来可以吓唬六岁以下的小孩子。   在场子里出老千的赌场被停业整顿,他与周文砚不仅挨了板子,还关了紧闭、抄了书。惩罚力度杠杠的。   后面几年的的除夕宫宴席上,沈乐成和周文砚一直都是绕着大皇子走的。   对了,之前的大皇子二十岁生日宴上他还见过大皇子,因为有太子在,再加上五皇子的事情,大皇子没说什么就放他走了,这次说不得还会算旧账。   比如,来给我庆生竟然还迟到;比如,你竟然会带着五皇子去五华街;再比如,你竟然将五皇子一人放在高树上……   只是一件事,大皇子都给他找出无数的“破绽”来;再加上皇上遇刺的事情,沈乐成可以想象一会儿他对面大皇子的场景。   真的是太惨了。   沈安成轻敲沈乐成额头,反问道:“面见大皇子,倒是让你受苦了?”   沈乐成尴尬笑道:“没有,没有。大皇子对我严厉是对我好,我知道的。”   沈安成笑了笑没有拆穿沈乐成略显低劣的谎话。   传消息的内侍来后半个时辰后大皇子才抵达,沈乐成也恰好洗漱完毕恭敬等候在宫院大门处。   大皇子面容冷峻,沈乐成就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人的笑容,这次,他的脸板得更严重了,严肃的气质让人忽略他的年龄与年轻俊美的脸。   沈乐成不敢偷偷打量,只是悄悄在心中想着太子与大皇子站在一起的模样,如果大皇子也笑起来的话,可能会比太子看起来更加“如沐春风”。   沈乐成突然抖了一下,模样上确实温和,但是莫名有丝丝恐怖。   大皇子会笑,还朝我笑,这会是晋朝百年来最大的恐怖!沈乐成在心中暗暗想着。   “你在想些什么?”   原本大皇子是准备开口询问沈乐成的伤势,见人突然抖了一下,熟知沈乐成秉性的他立刻就知道身前的人可能在想一些会让他恼怒的事情。   沈乐成连忙摇头,又瞬间正经严肃恭敬回答:“禀大皇子,我没有。”   大皇子摆手,只当这则事情没有发生,问道:“这次五弟多亏有你保护,我今日来一是关心你的伤势,代五弟感谢你;二是想知道皇上遇刺当时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乐成拱手:“我定当知无不言,不敢有所隐瞒。”   大皇子颔首,在捧着各种草药补品的内侍退出后,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沈安成也准备出去,大皇子开口道:“长安你留下来。”   长安是沈安成的字。   听见大皇子的吩咐,沈安成留了下来。   沈乐成反倒是舒了口气,他这种世家纨绔子弟是最怕与大皇子独处一室的。   大皇子颔首示意,沈乐成会意,将他与五皇子赵睿从遇上皇上的队伍前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出来。   大皇子一直沉默聆听不发一言,给人十足的压迫感,好在沈乐成早已习惯,除了稍有些忐忑外情绪还算平静。   “没有了?”大皇子等沈乐成说完后一会儿才问道。   沈乐成眼珠转动,刚刚的讲述中他隐藏了自己带着五皇子跳上树,差点捅了刺客埋伏老巢的事。这要是说出来,他铁定会被惩罚的。   沈乐成道:“有关皇上的事情我全部说完了。”   “那有关刺客的事情呢?”   “我与刺客并无任何瓜葛。”沈乐成不明所以,并极力撇清干系。   大皇子问道:“向你与五弟袭击来的刺客有多少?”   沈乐成想想,不确定道:“二十几?”   “嗯?”大皇子的眼神变得凌厉,鼻中发出的声音听在沈乐成的耳中仿佛阎王爷点名。   “当时那么乱,我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少。”   大皇子冷哼:“沈乐成,你迟早是要死在你自己手中的。”   沈乐成乖巧立正站好,等待大皇子训话。   沈安成也深以为然的点头,并对大皇子保证道:“都是臣教导不利,臣定会好好管教他的。”   大皇子锐利目光扫视沈乐成,对这幅模样的沈乐成早就见怪不怪了,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养伤,一周后上交千字检讨。”   沈乐成开心了,只是千字检讨而已,这个他熟,在回复时他的语气带着几分雀跃:“谢大皇子教导。”   该做的事情已经完成,大皇子动身离开,沈安成将大皇子送出院子。   大皇子手背在身后,轻声道:“有这样的弟弟,我又为你感到高兴又为你感觉忧伤。”   高兴他的平庸,不会威胁到你世子的位子;忧伤他的惹事能力,总得有人去为他兜底。   沈安成避而不答,反而道:“当初父母为我们取名时便想着平安喜乐。”   等完全不见大皇子身影后,沈安成才回到院子内。   沈乐成小心挪到沈安成身边,用肩膀撞了撞他,小声撒娇道:“哥,你在生气吗?”   “我也是一下子蒙了嘛,糊涂才跳到树上,而且我就只是一点小伤,五皇子一点伤都没有。所以你就别生我气了呗。”   沈安成只当没听见这些话,任由沈乐成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说些撒娇求饶的话。   他算好了沈乐成能够坚持的时间,在沈乐成泄气前开了口,问道:“你想问什么?”   沈乐成连忙问道:“大皇子可有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出院子吗?”   其实他更想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够回京,受了伤,沈乐成更想快点回去见白和泽了,抱着他,躺在他怀里。那才是治疗他伤口的最好的良药。   沈安成也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只能凭自己所分析的道:“大概要肃清刺客,查清刺客背后的势力。”   末了沈安成严肃道:“正好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在院子里反省。” 第108章   京城,国子监内。   季明达、周文砚、李舒三人坐在食堂二楼的包厢里,在他们的侧壁包厢是以云夷郡王世子为首的各个郡王世子。   自从郡王世子来了后三人的处境就不算好。倒不是说那些世子们欺负了他们,只是他们仗着身份横惯了,现在碰到比他们身份更高,而且还得供着的人后,就仿佛长手长脚的人缩在一个小箱子里,怪憋屈的。   “要是沈哥在就好了。他大姐是嵘王妃,完全不怂那些郡王世子。”李舒小声道,有些怕自己的话会被隔壁的那些世子们听去了。   季明达道:“我看就算有沈哥在也不顶用,嵘王怎么能够和云夷王相比。云夷王可是皇上的同胞亲弟弟呢。”   周文砚小声叹气:“那也比现在强。”   季明达点头:“那倒是的。”   “也不知道沈哥什么时候回来。”李舒问道,“承德那边明显不安全,皇上应该会立刻回京吧。”   季明达摇头:“你没看皇上将太子与大皇子都召去了,哪里像是要回来的模样。”   周文砚倾身,季明达与李舒都闻弦知雅意凑近,周文砚小声道:“我听说,郡王们也被皇上召回京了。”   “真的假的?”季明达瞪大双眼,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他忙捂住嘴巴。   “过几日你们就知道了。”   李舒虽然读书不行,但家里不少长辈都在朝为官,政治敏感还是有的,他贼兮兮笑道:“就是不知道过几日他们是该哭该笑了。”   季明达拍了一下李舒的后背,皱眉道:“我们还不是要紧着做人。不管怎样他们都是郡王世子。”   周文砚点头:“明达说的对。”   国子监学舍内,白和泽为了平静自己的心烦气躁,正在练大字,手上毛笔字没停,心中思考的事也不断。   这几日云夷王世子不断向自己示好,白和泽仔细观察,除了他之外,国子监内学好不错或是有一技之长并在国子监内崭露头角的俊才都是云夷王世子接触的对象。   一个优秀、身份又高贵的人刚到一个新的地方,确实会更主动寻找优秀的人。   不过……   白和泽手中动作停顿,一张纸已经写满了。   云夷王世子待人不像是在交朋友,而更像是在找班底找谋士。   白和泽又摊开一张纸,这件事情不能再深想下去。   他开始思索该如何委婉的再次拒绝云夷王世子,而且自己多次婉拒已经很显眼了,再这般下去很容易让人产生过多的联想。   他还想考中明年的状元,就不能让他好好的学习?白和泽的眸光中闪过一缕厉色,又被他瞬间收回去。   “和泽兄,和泽兄,在不在?”房门外是一个不算熟悉的同窗声音。   白和泽放下笔,带着疑惑打开门:“怎么了?”   “文武兄遇到了熊,被打伤了,我来给他收拾东西。”   白和泽稍稍让开:“文武兄的东西都放在左侧,因为刚搬来,很多东西还没放入房间内。”   学子越过白和泽进入房间:“多谢了。”   白和泽盯着这位同窗的动作,发现他看起来在收拾东西,更像是在不动声色的寻找什么,原本整齐的东西,被他翻找的更为凌乱。   当他的视线隐晦扫向白和泽时,白和泽的视线就会移开,忧心忡忡、六神无主的模样。   “熊,怎么会进入国子监内?文武究竟是怎么会遇上熊?他现在的伤势如何?哪里受了伤?”白和泽一口气问了很多的问题。   “并不是在国子监内遇上的熊,听说是在城郊遇上的。”   白和泽双手紧握,点头喃喃:“是了,文武兄昨日便请假说要去探亲。”   “那他的伤势呢?”   同窗低头回答:“我来的急,所以具体的我也不甚清楚,和泽兄不如去寻祭酒。”   “嗯。”白和泽点头,他看向同窗然后道,“我去向司业请假,和你一同将文武兄的东西送回去。”   同窗明显愣了一下,当然僵硬点头应下来。   等同窗将东西收拾好,白和泽和他一起将东西递给了周府来的小厮后白和泽便向陈司业告假。   季明达三人晃悠悠从学堂回学舍,正好看见一脸焦急的白和泽。   季明达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他脸色怎么这么差?”   李舒笑道:“白和泽遇上了坏事,对我们来说岂不是个好消息。”   季明达也笑起来,不过嘴上却道:“李舒你可不能这样,要有同窗友谊。”   李舒连连点头。   等回到学舍后,周文砚才一脸难看找到季明达和李舒道:“周文武在城郊遇上熊了,受了重伤。”   “熊?!”李舒瞪大眼睛。   他与季明达知道周文武与周文砚是一个家族的人,就算平时有些小摩擦,但真正遇上事时还是连着筋的。   “会不会是针对你们周家的?”季明达也难得严肃起来。   周文砚摇头:“还不清楚。家里让我这几日在国子监里乖一些。”   “与别的地方比起来国子监确实安全不少。就算真的有人在针对你们家,你在国子监待着他们也耐你不了。”李舒道。   下午,白和泽从国子监出发来到周府。   周家因为老太太身体硬朗,所以一直没有分家,至今分属两支的周文砚与周文武还住在同一府上。   周文武的父亲接了白和泽入院,脸上疲惫担忧不做掩饰。   “文武那孩子中途醒过来一次,大夫说生命已经无忧,只是伤了右手……”   周父的话未说完,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失望。   伤了右手,只怕是对写字有碍,那就等同科举之路彻底断了。   白和泽抿嘴:“晚辈可以看一看他吗?”   “看看也好,请你能够好好劝劝他,这孩子脾气倔,我怕他会想不开。”没等周大人开口,迎上来的周夫人便主做应下来。   白和泽转头看向周大人,周大人最终点头。   白和泽推开房间门,房间昏暗,门窗都紧闭着,鲜少有光线透进来。   白和泽一步步走到床边,床上周文武双眼紧闭,眼皮下的眼珠乱转着,面皮紧绷。   白和泽扫了一眼轻声道:“你睡着了,我便这般说吧”   “还记得我与沈乐成第一次遇上你的晚上吗?”没等人回答,白和泽接着道,“如果没猜错,症结在那晚。即便你什么都没做,但背后的人已经将你圈出来了。”   “我听你父亲说,你伤了右手。所以,去军中吧。我记得沈乐成说,你其实更适合去习武,说不定你能闯出一片天地呢。”   “最后你的母亲很担心你。”   周文武紧闭的双眼有泪从眼角缓缓流出。   白和泽等着周文武将消息消化完,便开始将他在国子监遇上那位陌生同窗的事情说出。   一直带了小半个时辰,白和泽才离开周府。   半个月后,呆在小院中已经发霉的沈乐成已经胖了好几斤,每日都被沈安成抓着锻炼。   刺客背后的势力还未明了,皇上也没有动静,没说伤得怎样,也没下回京的命令。   “二公子有您的信。”   现在能送到他们手中的信都是经过大皇子仔细过了一遍,确定都是无关紧要的消息才会送来。   沈乐成躺在塌上摇晃扇子:“谁寄的?”   “是白家的少爷。”   “白和泽?”   小厮连连点头。   正在自己跟自己对弈的沈安成惊愕抬头:“白和泽竟然会同你寄信。”   沈乐成得意的笑:“怎么,觉得他就不该同我寄信?”   沈安成摇头,笃定道:“他定是有事情想要拜托你的。”   沈乐成拆开信,信中内容很简单,只是说了周文武上了右手,想走他这边的路子从军。   看完后沈乐成的脸瞬间拉下来:“大哥你还真没猜错,他确实是来求我件事。” 第109章   沈安成执黑子落于棋盘上,窗外繁茂树叶受风吹佛发出簌簌声响。   “我不管你们瞒着些什么事,倘若被我得知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以后就乖乖在府里待着吧。”   沈乐成抖了一下,如果沈安成动真格,那就是真的说到做到,他很可能连家里最矮的墙都翻不出去。   这对于一个时刻向往自由的人来说,是世界上最残忍的折磨。   沈乐成难得安静下来,点燃手上的信放入香炉内。   承德宫内,心中无事的人的日子自然是平静无波,就比如沈乐成了。   沈乐成躺在塌上,早上刚下了一场新雨,将之间积累的暑气再次驱散。   承德,果然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沈乐成摇晃着扇子,露出舒适的表情,慵懒的像是一只眯眼享受的狸猫。   沈安成从外面回来,发丝上落着细雨,晶莹剔透的小雨珠将他的发色染成白色,在廊下换了另一身外衣披上,他对管家道:   “皇上下命令了,五日后启程回京。”   耳尖的沈乐成也听见了,慵懒的感觉瞬间消失,双眼睁开神采奕奕:“哥,要回去了?”   沈安成点头:“收拾东西的时候你别在一旁捣乱。”   “我才不会呢。”沈乐成掰起手来,“这日子过得,我都不知道究竟在这里呆了多久。”   “今日是几时?”   “八月初二。”沈安成道,“你还真过的连日子都忘了。”   “都初二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过中秋。”沈乐成仰头看天。   沈安成显然是听说了什么消息:“这次中秋在京中,不准备大办。”   “就是说在中秋前回去,按照来时的时间算,很赶吧。”沈乐成嘟囔,“怎么不早点下命令呢。”   沈安成平静的双眼看过去,沈乐成瞬间合拢自己的嘴唇。   沈乐成再次躺下去,轻摇小扇,屋内外收拾东西的下人们都放轻脚步,轻拿轻放。沈安成进了房间从窗内看向悠闲的沈乐成,若有所思。   沈乐成闭目养神,却不似表现的悠闲,上个世界勾心斗角下来,从各个事情中分析出情况与问题的本能还在,他甚至不需要多想什么,很快就得到了结论。   云夷王想做些什么。   ——很大可能就是造反吧。   为什么会是云夷王?   沈乐成嘴角不由自主咧开一抹笑容,外人看来那便是过于舒服,心情甚好。   有什么人值得皇上特意一而再再而三容忍,甚至是专门做戏?沈乐成将所有的郡王都带入其中,也只有云夷王有那个资本,也最合适。   嵘王是他姐夫,他比寻常人更清楚跟随各郡王去往封地的属官都有哪些猫腻。郡王在一定程度上等同于吉祥物。   但云夷王却不同。   如果将云夷王要造反的结论带入一切事情便都有了结论。   云夷郡前期洪涝后期干旱,粮食绝收,皇上拨款在前,沈老爹被调回在后,接着就是由一个不太靠谱的官员运送赈灾的银子,银子丢失,那可是好几车的银子,最后是派沈老爹而不是兵部的官员去寻银子运粮食。   银子是云夷王吞的,所以才会需要一个戍边的将军派去寻银子,说不定运送的粮食是作为军粮运去云夷郡周边。   召郡王世子入京学习在前,皇上在承德狩猎遇刺受伤在后,将大皇子与太子召到承德,外人便会猜测皇上的伤势。郡王一定会上表书关心皇上的伤势,皇上便可顺势将所有郡王召到京中,不来便是心中没有皇上,极有可能怀了谋反的心思,这是明谋,逼得郡王不得不来。   同时也是给了云夷王一个实现野心的机会,同时也在逼云夷王动手。   看,皇上已经受了伤,封地上的百姓都相信你,皇上还资助了你五十万白银。   还不起兵吗?   沈乐成突然冒出一分疑惑。究竟是云夷王想反还是皇上搭了梯子逼着云夷王去反?   这一步步都好像是设好的。   云夷王只要迈了一步,一切就像不再掌控在云夷王手中。   一步便是起了野心,沈乐成放松下来,所以他究竟是走了一步还是两步,都会谋反,后面是不是皇上的设计,那又有什么区别?   那些涉及人心的事情,沈乐成选择放弃,太污染心情了,也污染自己单纯的心灵。   至于那晚在国子监看见的宫人尸体,暂时无法确定是谋反线还是宫斗线,是需要提防小心的。   就是不知道白和泽怎么样?   周文武都受到了袭击,同样在那晚出门的白和泽也不会幸免,至于自己。   沈乐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等他回去,这戏早就落幕了,那时人人自危,谁还会来管他?   身在京中的白和泽确实如沈乐成所料遭到了“意外”。   在他从周府出来,他的马车车辕突然与车身分离,车身一半倾斜在地一半被马匹拉着向前,斜着在地面上托了十五六米,马车内坐着的小厮被拉出来时脑袋磕出血来,手脚也有骨折,好在没性命之忧。   白和泽知道这个消息是在他乘坐周文砚的马车回到国子监后,那是周文砚也正好在他的身边。   说来的,这消息还是李舒与季明达知道后高高兴兴跑到周文砚跟前准备分享来着。   当时他们看见白和泽就站在周文砚身边时,那眼神就跟遇见了鬼一般,让白和泽感觉到了蠢萌的气息。   一个时辰前白和泽在周府他遇上了周文砚,便多等了一会儿,遣小厮先回府中去取母亲为他准备的驱蚊香囊,自己则乘坐周文砚的马车回国子监。   周文砚与白和泽不和,自然是不愿与白和泽同承,但白和泽是家中长辈都喜欢的乖巧又聪明的俊朗晚辈,周文砚迫于长辈的压力才同意了白和泽上马车并强忍着将人从马车上丢下去的冲动。   周文砚当即认为白和泽是知道会有一场事故冲着他来,就和自己的堂弟周文武一般的事故。   周文砚想查幕后的人就只能从白和泽身上入手。   回忆这些日子的经历,白和泽嘴角勾起,显示他现在的心情是真的很不错。   毕竟他不仅打入了沈乐成的朋友圈,还获得了免费的保镖,甚至还躲过了云夷王世子的纠缠。   白和泽已经得到皇上回京的消息,中秋之前皇上的队伍一定会抵达京都,也就是说中秋时他能与沈乐成一起度过。   N被叠加的快乐,怎能不让人心情愉悦?   紧赶慢赶,皇上以及他的车队在中秋前三日赶回京都,沈乐成随行,在皇上的车队抵京后第二日才抵京,坐在颠簸的马车上疯狂赶路,沈乐成走在平整的路面上时都感觉有点抖。   吃的也不成,还没地洗澡,衣服连同整个人都馊了,简直就像是刚受难去了。   修整一个晚上,沈乐成的精气神回来了,呼朋引伴。   国子监也正好中秋节休沐。   沈乐成进了预定的包厢,看见与周文砚坐在一起的白和泽时人都傻了。   他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白和泽能跟这三人和平坐在同一个桌子上?   白和泽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似乎在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110章   沈乐成将包厢门合上,然后再拉开,包厢内场景未变,白和泽没有消失。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混一起了?谁给我解释一下。”沈乐成放弃研究思考,拉了凳子坐在白和泽前。   季明达与李舒的双眼齐齐看向周文砚。   周文砚深吸一口气:“你先冷静下来。”   沈乐成挑眉:“我很冷静。”   不过其他三人都不这样认为,甚至觉得沈乐成这是暴风前的克制。   沈乐成不准备多解释,毕竟他讨厌读书好的聪明人很久了,在国子监时就一直看不顺眼白和泽的形象深入人心,就算他解释也无济于事。   周文砚再次解释一句:“我们不是朋友,也是暂时让他跟着我们的。”   沈乐成点头:“所以别废话了。”   “周文武受伤了,这个你还不知道吧。”   沈乐成道:“我听说了,是遇上的熊?他现在如何了?”   “伤的不轻,不过好生养着也能养好,只是右手是废了。”周文砚接着又指着白和泽道,“他那天去看了周文武,回来路上他也遇险了。”   白和泽在沈乐成的脸色变幻前立刻补充道:“是我家的马车车辕突然掉了,不过当时我与周文砚一起,并未遭遇危险。”   沈乐成咧嘴笑起来,不过心中也有底了。他之前还想着幕后的人怎么还没对白和泽动手,现在想来是已经动手了却没有得手。   白和泽放在桌下的手不自然动了动。   “所以你想知道究竟是谁对周文武动手?”沈乐成不赞同,“你们这样做太冒失了。”   “万一幕后的人准备将你们连同白和泽一起——”沈乐成话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李舒突然出声:“不是,如果不冒失的话,那还是我们吗?那不就明摆着,我们真知道些什么?”   沈乐成无语看去,季明达与周文砚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大有一副你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意思。   “呵,那周文武和白和泽没告诉你们,那天晚上我也在?你们又和我走得近,我又是个嘴上没门的,你觉得你们不会上幕后人的单子?”   “哪天晚上?”   “也对啊。”   季明达与周文砚同时说道。前者是季明达的问话,后者是周文砚的声音。   季明达冷笑:“好啊,你们都藏着小秘密不让我们知道呢。”他转头对李舒道,“走,这里已经容不下我们俩了。”   沈乐成将季明达拉回来:“不说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们这是想让我们俩死的不明不白。”季明达好歹气顺了,重新坐下来,嘴上还是得理不饶人。   沈乐成大概将那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他与白和泽两人追踪黑衣人的事情他并没有透露。   “什么事情都没有,为什么会平白针对?”李舒问道。   “除了这件事情外,我就想象不到什么人会对周文武和白和泽动手了。”   从白和泽探望周文武到白和泽遇到意外,这两者的时间间隔太短了,所以只会是背后的人一开始便要对这两个人动手。   周文砚点头,十分客观的说:“周文武的嘴巴不太好,但人比较胆小,品性不坏,最多也就是让人想蒙个麻袋打一顿,上升不到谋害性命的层次的。”   “只能说,那天发生了一些事情,只是我们倒霉了一些,惹上麻烦。”   五人沉默,沈乐成开口打破寂静:“郡王世子都来了,他们都怎么样?”   季明达:“惹不起。”   李舒:“不敢惹。”   周文砚:“主要还是他们人太多了。”   沈乐成发出“啧”的评价,接着他双眼发亮:“那我的床位呢?是不是被占了?”   沈乐成心中想着,如果没有床位了,他可以名正言顺走读。可除白和泽之外的人都不这样想,他们以为沈乐成很高兴自己终于不用与白和泽同屋了。   “沈哥,你走后没多久,周文武就住进了你那屋。”季明达道。   沈乐成点头,然后瞬间反应过来。   周文武住了他的床位,周文武受伤且上了右手。这样,他原本的床位还空着。   “卧槽。”   沈乐成看向白和泽,他又和白和泽住一起了?这真的是巧合吗?   白和泽缓缓点头确认沈乐成心中所想。   这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妙啊。   “沈哥,不然你同司业说说,单独要个房间。”季明达道。   沈乐成幽幽道:“我其实连国子监都不想去。”   周文砚深谙其道,他提出一个办法:“那沈哥你就向司业提申请,说是为了读万卷书,所以得出去行万里路。一般为了学业去其他学院借读的申请司业与祭酒都会同意的。”   沈乐成反问:“万一司业和祭酒真查我读了多少书呢?”   “万卷书,不如让我去死吧。”   季明达和李舒都笑出声来。   “不说这些了,你们说说这段时间都发生什么?”   季明达表示没有沈哥在的时候,他们都过得很不自在,每日都很无趣,都等着沈哥回来。话出口就被沈乐成碎回去,季明达三人才你一言我一句将这段时间看见的值得出的事情一一交代。   讲到皇上遇刺那节,季明达问道:“沈哥,你在承德,你知道的清楚,那事究竟怎么回事?”   沈乐成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皇上,而是想到了让他写检讨的大皇子,他瘪嘴小声道:“还没个具体情况,反正遇刺到现在,我都没瞧见过皇上。”   他接着语气郑重道:“这事你们都别在外多说多问。负责查刺客的人是大皇子。”   大皇子一出,季明达三人齐齐吸了口气,在场除了白和泽都是典型的世家纨绔了,要问世家纨绔最怕谁,那自然是大皇子了。   沈乐成可以肯定的说,整个京都就没有一个纨绔没被大皇子惩罚过。   白和泽不明所以,好奇问道:“大皇子为人公正,在学子与官员之中风评极好。”   季明达酸溜溜道:“因为大皇子看不惯我们呗。”   白和泽瞬间明悟。   沈乐成抹了把脸:“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   周文砚又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一顿饭吃完,感情也交流完了,沈乐成也对国子监的局势有了了解。   这国子监啊,关系之复杂,派系之交错堪比一个小官场。郡王世子们来了,沈乐成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白府内,白大人听管家禀报,白和泽从镇北侯府的马车中下来,眉头紧皱,肩头之间形成一个利剑模样的凹槽。   白和泽刚到家就被白大人叫去,不过他对此并不疑惑,且心中已经大概知道白大人会说些什么了。   白大人双手背在身后,表情严肃且古板:“这段时日你与周家、季家以及镇北侯府走得很近?”   白和泽点头。   白大人:“你与这几家走得近不算坏事,但是交好的人却是需要慎重。沈乐成、季明达、周文砚、李舒都是京中有名的纨绔,与他们交好,只会拖累你,你明年便要科举了,正是关键的时刻,不能因为旁人的干扰而落榜。”   白和泽再次点头,他有经验,在这个时间最是不能与白爹对着干,不然白爹会像唐僧一样不停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白大人接着又道:“镇北侯府,你可以去结交沈世子,他是个俊才,虽然在军中立功在文章上却很是惊艳……周家是,基本上人人都有功名在身,学问自是有独到之处……”   白和泽站着听白爹如数家珍般将几家学问好、值得结交的人列数出来,心中不由生出佩服,不愧是在朝中上经营了十几年的人,即便看着像个书呆子、官职不显,说起一些涉及朝中的事情却心知肚明。   白和泽猜想,其中肯定与白家主家有关系。所以在朝中,没有点底蕴确实就跟浮萍一般。   白爹在说,白和泽一心二用,一边用心记着一边计划将来。   沈乐成送完小伙伴们,自己回到府中,直接被沈夫人抓住硬灌了三碗补气血的药膳汤。   晚上,沈乐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十分精神的他爬上了房屋,站在房屋上吹了半宿的风,然后第二日便开始打喷嚏、流鼻涕。   沈夫人一脸担忧,手中端着碗大夫开的汤药:“乐儿,娘就知道你现在身子弱,快把这药给喝了。”   沈乐成转头,他认为有些是事情是需要提前说清楚的,他道:“娘捏,我伤早就好了,是你昨天那三碗汤我才病了的。”   沈夫人表情愧疚。   “别狡辩了,快将药喝了。”沈安成憋笑正儿八经道,“自己不会照顾自己倒是怪在娘身上了。”   沈乐成瘪嘴,取来碗一饮而尽,沈夫人面上缓和带了笑容。   沈安成夫人也笑了,轻咳道:“这样也好,倒是不用去宫里参加中秋宴了。”   想到宫中的规矩还有那些不太合胃口的菜以及冷脸的大皇子,沈乐成突然就有了安慰,点头:“确实算是个好消息了。”   只是下一秒,沈乐成瞧着沈夫人再次端来药膳汤碗,脸瞬间苦了。 第111章   沈乐成病了,但是他从来没想过大皇子会来探望他。在他得知大皇子入府时,沈乐成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这不科学,不,这不是真的大皇子!说不定被人穿越了。   大皇子低头看床上呆傻的沈乐成:“你终于把脑子烧坏了吗?”   沈乐成回神。确认了,这是真的大皇子,没被人穿。   “劳大皇子探望了。”沈乐成吸吸鼻子,依旧带着浓浓的鼻音。   大皇子颔首:“只是正好出宫,五弟说你病了让我代他看看你。”   沈乐成点头,他就知道大皇子即便是顺路也不会来探他的病。不过如果是大哥的话,那情况就会不一样了。   “多谢五皇子了。”沈乐成口头谢完看向大皇子,似乎在询问他为什么会忍到现在还没走。   心中正想着沈乐成要是一直病着整个京都该少多少事的大皇子抬头,他看了眼沈乐成,长得乖巧,可惜嘴会说话,真的太可惜了。   大皇子语气淡淡说了些客气话后才离开房间,看着大皇子离开的背影,沈乐成松了口气。   大皇子与侯府夫人,沈安成及其夫人相互见礼后便离开,他身为被父皇委以重任的皇子,在郡王们陆续抵达京都这个关键时刻也是十分忙碌的。   沈乐成是真的病了,沈安成身为镇北侯府现在唯一的主事男人也离不得。   大皇子轻叹一口气,瞬间打起精神,他一会儿还有一场硬战要打。   白和泽是在大皇子离开后两个时辰,也就是午休时间过后来镇北侯府探望沈乐成。   沈乐成睁开眼听见元宝说白和泽来探望他的消息时,愣了好一会儿,他甚至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出现的幻觉。   直到元宝说,要是少爷不愿见白少爷,小的这就去回绝。   沈乐成摆手,这才确认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做梦。   屏退所有人,沈乐成问道:“你怎么突然登门?”   “听说你病了,有没有好些?”白和泽略有潮意的掌心贴到沈乐成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热,刚刚说话鼻音虽浓但属于正常范围,他才松气,“我很担心你。”   沈乐成狐疑,眯眼看着白和泽,满脸都写着“你很不对劲”,他伸手扯白和泽的脸:“说,你是哪个假扮的白和泽?”   白和泽脸捏红了也没掉一张面具下来,沈乐成才信了面前的真人,但还是有些怀疑白和泽:“我还记得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他至今都记得某个人拿他当练习扎针时手稳得那冷静模样,扎出血珠后淡定抹掉并说,没什么事。一点光着上半身烘托出来暧昧没了,吓得沈乐成差点就此萎了。   所以就为了一个风寒感冒,沈乐成不认为这值得白和泽登门探病。   白和泽扫了眼沈乐成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道:“现在是古代,一个感冒都会死人的时代,既然我知道你病了,肯定要来见你。”   “我要亲眼看看你的情况我才放心。”   沈乐成勉强认可了这个说法同时也担忧自己隐瞒了在承德受到箭伤的事情东窗事发。   白和泽担心沈乐成生病是真,但这么快过来也有大皇子的原因。   听说大皇子一大早去探望沈乐成了,白和泽除了惊讶外心中还升起一丝危机感。   并不是不相信沈乐成对他的爱,而是人类本能对另一半的独占欲望在作祟,通俗点讲就是吃醋了。   平时周文砚、李舒、季明达几个与沈乐成混在一起,白和泽仅是觉得这几个人有时有些碍眼。但大皇子就不一样了,他在某些方面与白和泽很像。   当初白和泽与沈乐成之间虽然竹马竹马一起长大,但其实未开情窦前两人关系有点欢喜冤家的感觉。白和泽不太能看上自制力不强,总是爱偷懒的沈乐成,沈乐成也很讨厌白和泽这样的别人家的孩子。   沈乐成在外是很多朋友眼中的孩子王,却偏偏压不住白和泽。白和泽能治住所有人但偏偏治不住沈乐成。   因为独特,所以才会上更多的心,才会在后来将心完全交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大皇子与沈乐成现在的情况与他和沈乐成欢喜冤家时有些像,在昨日沈乐成说起大皇子时,白和泽便有种熟悉的感觉。当听说大皇子去探望沈乐成,白和泽瞬间就不淡定了,甚至想了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比如大皇子看上了沈乐成巧取豪夺……   白和泽握住沈乐成的手,心渐渐平静,回想之间自己的想法,白和泽只觉得可笑,但同时也给他敲下警钟,现在的他太弱了。   沈乐成与白和泽坐在一起享受现在的岁月静好。   沈乐成突然问道:“云夷王会参加中秋宴吗?”   白和泽道:“云夷王未来京都。”   沈乐成想到了,云夷王现在正为了封地上的事情焦头烂额呢。   “那你说皇上会在宴会上露面吗?”沈乐成再次问道。   白和泽想了想,点头道:“再没有皇上的消息传出,晋朝将不稳定了。”   中秋宴那日整个京都都十分热闹,一是中秋节本就热闹;二是受伤的皇上终于露面了,普天同庆。   沈乐成听着隔了好一段距离依旧传入耳中的热闹的声音,心中痒痒,想要逃出府去外城,内城都这般热闹,外城岂不是更加好玩。   “大哥,就不能让我出去吗?你们都是宫中,我一个人在家可真孤独。”   沈安成穿着官服看起来神采俊逸精神极了,他道:“你如果想出去便只能与我们一道进宫去。不然就是欺君。”   沈乐成努努嘴,也知道轻重缓急,只随口提了这一次就乖乖带着府中。   只要不进宫,就算被关在府中也无所谓。府中是家,而宫中可是个狼窝。   沈乐成呆在房间,一觉睡起来便是第二日的清晨,沈安成一行人进宫后竟然还未归府。   这不正常。   沈乐成让元宝叫来管家,管家道:“云夷王造反了。”   “什么?!”虽然早有猜测,但猛然听见这个消息沈乐成还是被震惊到了。   沈乐成皱眉:“是爹的奏折?”   管家摇头:“小的不知,只是听皇上说,云夷王私吞赈灾银子,并抹黑朝廷传播朝廷见死不救的谣言,煽动百姓意图谋反,甚至派人行刺皇上。”最后那句管家的声音极低。   沈乐成颔首,看情形母亲、大哥大嫂在宫中都不会有事。   “我记得云夷王世子正在京中。”   管家小声道:“这位并非云夷王世子而是妾室所生的庶子,与世子年岁相当。”   “嘶——”沈乐成想,这云夷王怕是真的药丸了。 第112章   沈乐成一直在等待消息,等待母亲、兄长、嫂子的归来。   这段时间里,镇北侯府收到了不少的拜帖,门房的箩筐一个上午几乎满了,下午又拿了一个箩筐装。   两箩筐的东西放到沈乐成面前,其他人都不在,镇北侯府也只有沈乐成可以做主了。沈乐成瞧也没瞧拿了将两箩筐往元宝和珍宝面前放,让他们将那些世家的挑出来等待沈安成回来后再作打算。   在傍晚,只有嫂子回来了,沈乐成看了看空荡荡的马车,又看向嫂子。   “皇上留母亲在宫中协助皇后娘娘照顾郡王女眷。”她没说沈安成的去向。   沈乐成不知道是不能说还是不知道,但他也没再问,他点头然后问道:“嵘王回了吗?”   “回了,只是王妃没回,留在封地。”   沈乐成略显失落的哦了一声:“嫂嫂问了大姐现在如何?肚中宝宝乖不乖?”   “这个就得等母亲和你大哥回来才知道。”   “嗯,大嫂这几日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   沈安成与沈母是在第二日清晨回到家中的,那时沈乐成还在睡,不过睡得浅听见外面的动静后便起床。   沈母已经回后院洗漱了,沈乐成只见着了沈安成,沈安成眼下青黑明显,下巴长出青色的胡茬,眼睛微肿眼眶带红,看起来是一直熬夜的憔悴,但精神尚好。   沈乐成:“大哥回来了就好好休息一番。”   沈安成点头,他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轻轻道:“云夷王造反了,皇上命父亲将其捉拿。所有赴京的郡王、王妃、世子们都被圈在了宫中。”   将事情简单交代后沈安成在沈乐成的催促下回房洗漱休息。   虽然早就听到消息说云夷王造反了,但亲耳从沈安成口中听到,沈乐成才有真实的感觉,以及一丝好好的王爷不做偏偏做造反得到事情的复杂情绪。   人一生短暂,现在这王爷的位置多好,皇上是亲哥哥,还能对亲弟弟下手?至于以后会不会残害自己的子孙?那个时候人都死了,操那么心岂不是还准备从棺材里跳出来做主吗?   “知足啊,知足常乐。”沈乐成躺在塌上准备再补上一觉。昨儿担心母亲与沈安成,一点动静就会醒来,一夜醒了三四次,一看书就困得不行。   “少爷,您下午去国子监带……”   元宝的话还未说完,一个枕头蒙头砸来。   沈乐成道:“我病了,不去。”   字都认识了还上什么学,他又不去考科举,家里又没有世子位子给他继承,学了又没有用不如家里蹲。   至于见白和泽,他现在正心虚着呢,自然是能不见就不见。   一直保持和谐稳定关系的秘诀就在于,心虚时不见面,坦白时找准时机,一码事归一码事,绝对不纠缠。   中午沈安成刚起便听侍从汇报沈乐成请假的事情。在镇北侯府,国子监请假这事,沈乐成说了不作数,只有镇北侯或是沈安成点头了才行。   沈安成点头:“那就等病好了再去。”   养病这段时间,沈乐成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耳中却灵得很,什么消息都听了不少。   皇上的身体在中秋宴后好了不少,收回了他给两个儿子多余的那些权利;圈在宫中的郡王里,被查出安郡王与广难郡王跟随云夷王意图谋反,在未抵达京中的郡王中也有两三个郡王跟随云夷王;云夷郡天灾不断,云夷王阻止地方官员赈灾、偷走朝廷拨下的赈灾白银,蒙蔽、挑唆郡内受灾百姓起义。   云夷王的军队在中秋当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下云夷郡周围的两个大县,正在集结更多的人,天高皇帝远的,不少百姓真信了。父亲沈斐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云夷郡周边,被云夷郡周边的悍匪绊住了前进的脚步,暂时还未与云夷王的起义l军接触。   后面这则消息是沈安成告知沈乐成的。   因为云夷王谋反,领兵将军是镇北侯的缘故,沈安成也忙碌起来,大皇子过府几次,沈乐成也需要跟在沈安成身后接见,他低头瞧大皇子的脸,严肃的脸有些疲惫,但是双眼却是神采奕奕。   皇上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确认了京中郡王除安郡王和广难郡王外再无有谋反之心的郡王,那些郡王也是在半个月后才第一次踏出宫门,解除了圈禁,但却不能离京。   嵘王在半个月后从宫中出来直接回了京中的嵘王府邸,闭门谢客,也没有踏足镇北侯府。   沈安成去嵘王府拜访一次,沈乐成因身处国子监没能跟随。   国子监就像是一个净土,在朝中上下都担心、忙碌于云夷王之事,国子监内的学子面对的是夫子们越发多起来的作业。上课后做作业,下学后做作业,作业做完就可以睡了,便没有人去讨论那些多说不得的事了。   沈乐成偷懒时在夫子的院子里听夫子们交谈说,年轻人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非黑即白的,喜欢将自己的想法高谈阔论,没什么大事的时候他们挺喜欢这般的学生,有朝气,但遇上大事了,他们最怕也是这样的学生,书生意气随口的一句话,说不得就会葬送仕途或是生命。   当时沈乐成就在想,他可不是那样的人,可为什么他要和那样的人做同样的作业呢?更过分的是白和泽为了惩罚他不爱惜身体,莽撞带人上了刺客“老巢”,不给他作业抄了。   可真是太不公平了。 第113章   沈乐成整理护腕,弓被他背在身后,周文砚和季明达都是同样的装束走在沈乐成的左右。   “所以你们最后一点收获都没有?”   沈乐成用帕子擦掉额上的汗,真不想在这样的太阳下上射课,只是走几步路他便感觉自己快要化了。   周文砚同样热的不行,但他没去承德避暑,即便在最热的时候国子监停了射课,他也是习惯了这样的天气下这样稍显紧束贴身的衣服。   “没有,什么都没有。”   沈乐成早问过白和泽了,对这个答案并不陌生:“这样想想,没有正好。说不定之前是想多了,其实真没什么。”   周文砚侧头,沉默。   季明达也侧头看向沈乐成,视线又扫到周文砚脸上,他轻松道:“我们查不出,所以只要这事没有后续了,对我们才好。”   周文砚眯眼,被季明达点拨后脑中联想不少,同时也想通了,他点头:“之前可能是我们想多了。”   沈乐成笑意不及眼底,嘴角勾起,略带嘲讽,正好面向重新回到国子监的郡王世子那处,轻声道:“现实中的巧合有时候可比故事里的更荒诞、不可思议。”   李舒点头:“这我认同。”   沈乐成发现那些郡王世子看见他后的面色有些难看,没去多想也不想去和解,他问李舒:“你遇上什么了?”   “一奇葩事。”李舒看向小伙伴们,疑惑问道,“难道你们就没有听说吗?”   “我府隔壁是一个礼部的官员,你们应该也听说了,刚被免职的那个,家里一穷二白的,没被查出来受贿前我们都以为他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他在外城结识了一个女人,女人带了个孩子,他所有的钱都用在养那个孩子身上,没往自己家里贴半分。”   “我听说了,好像那孩子还不是他的。也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季明达对这些小道消息很敏感。   李舒一脸唏嘘:“知道,当初他认识那个女人的时候孩子就已经在了。”接着他的表情变化,嘴角带笑,“后面就巧了,那个女人后来查出是弹劾林大人的御史在十三年前被拐的亲生女儿,那个女人生的孩子是御史亲儿子的孩子。”   “我去。”沈乐成惊了,“那个孩子正常吗?”那可是超级近亲结婚呢。   “是个女孩子,听说很聪明,不过以后婚事上肯定不利的。”   “我只听说是御史的女儿,后面那个我倒是没听说。”季明达也不禁感慨,“这可比世家的圈子还乱呢。”   “我当时听说后感觉太巧合了,以为是有人在背后要对付御史,问了表哥,他说全部真的都是巧合。”李舒的表哥在大理寺,他说的话是很可信的。   沈乐成将弓取下,给弦上了油,拨动两下。   另一处的甲班爆发出惊呼声,接着是助教说“中”的声音,就连原本盯着沈乐成的郡王世子们也转头看过去,沈乐成听见站在他们周围的丙班同窗交谈。   “甲班还未下课吗?”   “又不妨碍我们。”   沈乐成也朝聚集了人的地方看过去,并抽了一支箭,问道:“女人和小姑娘怎么办?”   “领回去了。”   周文砚突然对李舒挤眉弄眼起来,李舒一脸疑惑,周文砚揽住李舒脖子,李舒躲过去嫌弃道:“你就不嫌热吗?”   周文砚笑起来:“下次见你表哥是不是就得叫一声御史大人了?”   李舒:“这你都能看出来。不过御史台又不止御史这一个官职,八字也没一撇,你们可说出去了。”   周文砚点头一副我明白的表情。   “叮当当当——叮当当当——”   上课的铃声响了,丙班的学生也都到齐了均聚集在沈乐成几人身边。   沈乐成朝射课的场地走去,在人群的外圈站好,手拉弓,放箭。   离弦的箭破开空气带起劲风,发出轻微的爆破声响,朝人群所面对的那个靶子射去。   同时场地内另一支离弦的箭也朝同一个靶子而去。   两支箭离得越来越近,在抵达靶子中心红圈的瞬间,沈乐成从旁射来的箭将另一只箭顶走。   沈乐成的箭射穿靶心,入木三分。另一支箭则无力定入靶上,晃悠两下落到地上。   从箭离弦到正中靶心,一切发生的很快,当所有人反应过来,沈乐成的箭已经在靶心,另一支躺在地上。   “漂亮~”季明达扇着扇子,不清楚是夸奖沈乐成的箭术漂亮还是夸他这一手干得漂亮。   人群散开一条可容视线穿过看清射箭人的路线,沈乐成看见白和泽右手刚放下,左手还保持水平持弓。不难看出,这一箭是他射出的。   哦豁。沈乐成心中发出有些复杂的感叹。希望白和泽晚上不要说些什么。   郡王世子们一脸好戏看向沈乐成和白和泽,他们明显在之前便对白和泽与沈乐成的近乎僵硬的关系有所了解。   之前他们见周文砚、季明达、李舒与白和泽一起,还以为两个小团体和解了,现在沈乐成回来了,直接下了白和泽的面子,和解是不可能了。   不少人乐见其成。   沈乐成转头不与白和泽对视,问助教道:“助教,我可不可以不上射课了?”   助教侧头看向博士,然后点头。   “你就回去了?”周文砚捉不透这个发展方向了,拉住沈乐成问道。   沈乐成直接将周文砚手中的扇子夺过来:“反正你上课不能用,接我用用。”   周文砚伸手要夺回,沈乐成没为难,让他拿了回去,扇子到手周文砚插到腰带间:“射箭的时候不能用,可看人射箭的时候可以。”   沈乐成手拍拍周文砚放了扇子的腰间:“注意仪态。”   沈乐成走了,然后被彭博士逮住,强行与甲班一起上了一节“文化课”,又热又困,与白和泽同处一室还不能靠近,简直就是煎熬,等下学后,沈乐成能闻到自己要臭了。   沈乐成心中吐槽:那些古代爱情小说太过美化了,一点也不真实,同时也很好奇,天天都黏在一起的主角究竟是怎么熬过夏天且感情升温的。满身汗味不降印象分就很好了。   当然,那些自带体香的女主排除。   “我要笑死了。”周文砚笑的眼角都带泪了,“你说你好好上射课不好吗?被彭夫子逮到了吧。”   沈乐成面瘫点头:“确实还不如上射课,我现在脑袋都是胀鼓鼓的。”   见周文砚幸灾乐祸还想开口,沈乐成在他开口前道:“就想找个人泄泄气。”   周文砚连忙闭上嘴巴。 第114章   沈乐成与周文砚他们耍到很晚才回舍房,白天的燥热并没有因为夜晚来临没有太阳的照射而减少,虽然屋外的风带着股热意,但也好过堪比蒸笼的舍房。   沈乐成推开门,白和泽正在给屋里四角放置的水盆中添刚打上来的冰凉井水。   白和泽看过来,沈乐成摸了摸鼻头问道:“你箭术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白和泽继续添水,时不时将干净的水浸入缓解身上的热意。   他看向沈乐成道:“第一个世界的技能,原身只是技巧上欠缺罢了。”   沈乐成竖起大拇指擦了擦汗:“我们晚上几点出门?”   “早点吧。明天还有一整天的课,在课上打呵欠不符合我的人设。”   沈乐成比划一个OK,只要不秋后算账什么的,一切都好说。   “我先去冲个凉。”   白和泽提醒道:“别直接用冰凉的井水。”   “害,不是还有你嘛。”沈乐成在白和泽发飙前连忙道,“我知道,知道,不会贪凉的。”   “古代的空气确实清新,可以躺在古董上,但是夏天是真的好热,好怀念空调啊。也不知道以前没有空调的时候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沈乐成一边打水一边碎碎念。   亥时中,沈乐成换了身清透的神色衣服,白和泽身上是沈乐成同款,是从沈乐成那儿借的,他手上提了个空灯笼,蜡烛与火折子都放在腰间的荷包内。   沈乐成看向白和泽,白和泽颔首,全部都准备好了,可以起飞了。   沈乐成揽住白和泽轻功上飘,直接飞到屋顶上,借着屋顶与错落的大树,沈乐成如鬼魅般在之间轻盈跳跃,仿佛没有任何重量一般。   沈乐成原本的方向感不算好,但原身文学课不行这方面却异常敏锐,一刻钟后两人抵达了目的地——是之前他们跟踪黑衣人的小溪前。   溪水潺潺,能听出溪水流淌缓慢,周围高大树木的树枝遮住溪水的天空,水流过的地方仿佛这里最黑暗的地方。   沈乐成仗着眼睛好,盯着皇宫的方向,他小声对白和泽道:“合上了。”   这指小溪与皇宫水渠相连通的地方安装的小铁门。上一次来时,沈乐成记得那里并没有小铁门。   白和泽脸上没有表情变化,他轻声:“给我一根结实些的树枝。”   沈乐成瞬间明白白和泽的意思,他问道:“不用挖出来看看吗?”   “只看还在不在就行了。”   沈乐成想着白和泽话中的意思,眼睛扫向四周轻轻掰断一截树枝先试试扎不扎实,换了三个,沈乐成才寻到满意的并递给了白和泽。   沈乐成指出记忆中埋了“东西”的几个地点,白和泽拿了树枝在那几个地点戳了戳,沈乐成也拿着树枝顺着白和泽戳出来的洞也捅了捅。   树枝很容易入土,甚至没用多大的劲儿沈乐成便能在白和泽戳出的洞内再次延伸,也就一寸后,树枝受到了阻力,但并不难前进。   “虽然白天晴天但最近傍晚都是暴雨。”   白和泽的意思是,下面的土松散,有不少空洞,雨水将那些人略略夯实的地面冲开。   也就是原本在这里的尸体也被运走了。   白和泽提醒:“针对我和周文武的人只动手一次,你回来后没有遇到意外。”   沈乐成将所有的事情串联思考。   白和泽原本就有答案,现在更是印证了心中答案,他让沈乐成将那些洞填补好。   一路无险回到宿舍,白和泽小声提醒:“梁尚书被贬职了,冯国公被勒令闭府思过,你父亲在前方。”   “而且我怀疑,那位冒充云夷王世子的云夷王庶子已经死了。”   沈乐成脸色不太好,点头:“我会注意的。”他觉得的大哥可能也想到了一些东西。   梁尚书,冯国公分别是静王与安齐王的姻亲。明眼人都能看出皇上是想对郡王下手了。   “就是因为我父亲在前方,皇上不敢动我们。”   白和泽点头:“但之后你们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沈乐成重新擦了身体躺到凉席上,整个人铺开仿佛烤架上的烤肉。   “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呢,我家几位都是老狐狸。”沈乐成身体不动,脸侧过去看向白和泽,“倒是白大人迂腐了些。”   “如果府上让你成亲,怎么办?”之前一直被压下的问题再次被沈乐成提起来。   白和泽躺在凉席上沉默,良久后叹了口气。   “我会在事情发生之前离京。”   沈乐成低笑:“这可不像你。”   白和泽:“是我还不够强大。”   “我认为是世界的错。”   “错误的世界确实是原因之一。”白和泽在心中感叹,在一个正常的古代皇权世界,无权无势,与同性谈恋爱,可真是太难了。   有权有势了,也会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而言之,成亲才是一切之本。   成家立业,成家不就排在前面嘛。   白和泽闭眼,幸好我还有一个弟弟。不然这条路上……就是现在闭眼般的黑暗。   翌日,两人像个没事人般起床,做着每日的日常。   下午《论语》课后,沈乐成耳聪听见郡王小团体正说到自己的名字,他手撑在课桌上,仔细听着郡王小团体的谈话。   说话声音断断续续的,沈乐成将听到的短语连成句子再加以猜测,大概猜出了他们的交谈内容。   沈乐成嘴角弯起一抹笑意,老爹打了胜仗,皇上不日将放郡王们回驿站或是回府。   沈乐成看向季明达,对他勾勾手指。   季明达会意上前,两人相隔距离很近,沈乐成直觉得热与不适应,轻轻推了一下季明达肩膀:“离这么近做什么,热得慌。”   季明达不恼,能和沈乐成凑在一起玩的都是厚脸皮的主,他笑嘻嘻问道:“有什么事?”   “你帮我问问,云夷那边的事。”沈乐成说。   季明达虽然不是消息最灵通的那个人,但却是最会套消息了,他视线立即落到郡王小团体上,小声问:“赢了?”   “应该是赢了,就是不知道结束没。”   季明达点头,明白沈乐成的意思,笑道:“小弟这就为哥哥效劳。”   沈乐成拱手礼:“不敢当。”   说完两人笑开了。   白和泽从窗边走,轻咳两声。   沈乐成看过去,白和泽已经转过偷看的脑袋,装作从窗边经过的样子。   “白和泽是不是生病了?”周文砚问沈乐成。   沈乐成摇头不知。   “如果真是病了,你可得跟夫子说,别染上病气了。”   沈乐成点头。   每天都从窗边过三四次,可有他的。沈乐成看破不戳破。   等到散学,季明达已经带着不少消息了。   “沈将军将云夷郡接壤的吠郡、六修夺回了,云夷王的军队节节败退。”   周文砚竖起大拇指:“论起排兵布阵,沈将军堪比这个。”   沈乐成将周文砚的大拇指推出去,季明达接着道:“皇上高兴,这几日正在准备家宴。听说已经松口了。”   这个松口,大家都明白,代表了郡王们马上就会从皇宫中出来了,等反贼云夷王被抓,暴动平息,清白的郡王们将会重新回归他们的封地。   凡是对政事有些了解,头脑清晰的人都明白,这样的结局便是大好了。   李舒连忙问道:“国子监里的那些世子呢?”   “没消息,大概还是留在京都。”   周文砚安慰李舒:“那时他们没有了靠山,可是咱沈哥有大靠山。就是他们怕咱们了。”   沈乐成笑笑,表情一点也不严肃的警告道:“可别脑子不清醒到人家面前挑衅。”   “我们又不是没脑子的人。”   才过两日,正式的旨意也下了,家宴定在了国子监休沐后,镇北侯府也被邀请,沈安成代表镇北侯府入宫赴宴。   “家宴怎么还将你给拉上了。”沈乐成吃着苹果对沈安成吐槽,“大哥如果不想去的话就别去了。”   沈安成没说话,身为有官身的侯府世子他每一日都是极忙的,沈乐成接着道:“对了,我最近听说大皇子总是登门。”   他又问道:“大皇子的封地何时定下,又何时去往封地?”   沈安成从卷宗里抬起脑袋:“以后都与大皇子保持距离,不要与他有来往。”   “如果大皇子硬来呢?”沈乐成反问。   沈安成先是回忆,而后皱眉问道:“你什么时候遇上大皇子了?”   “我就是说如果,如果。”   沈安成看了眼沈乐成:“那就让他不喜,抄书又不是第一次了。”   沈乐成无语,良久才道:“你可真是我亲哥。”   九月初六,晴,皇上在皇宫内摆家宴,在京的郡王以及世子都在席上落座,朝中重臣作陪。   酒席上,酣醉时,五六穿着太监与宫女服饰的刺客突然发难。   家宴乱作一团。   沈安成依仗灵动的身手迅速来到皇上身边,反应过来的侍卫们也都去保护皇上。   因着旧伤,沈安成不敌,为护住皇上挡了一浸毒刀。   沈安成病危。   宫中内侍告知沈乐成这则消息时,沈乐成宛如石雕。   “我大概还在做梦。”沈乐成朝舍房走。   内侍快步拦在沈乐成身前,跪下。   沈乐成看向白和泽站在门口,神情复杂对他颔首,接着白和泽的身影模糊。 第115章   沈乐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抵达皇宫的,这一路完全是被人拖拽着,等他回神,他已经在沈安成的床边,手脚不知道放在何处,仿佛是在别人家做了错事而不知所措的小孩子。   沈安成闭着双眼,看起来与平时睡着后一样,只是脸色没有往日的红润,胸口没有轻微的起伏。   沈乐成仔细看着沈安成的脸,眉尾是嫂子刚修过的,眼下有他一直羡慕的熬夜出来的卧蚕,鼻左翼那颗浅棕色小痣是苍白面容上唯一的点缀,嘴唇深紫将整张脸衬得有些妖异。   一遍两遍,沈乐成看着沈安成的脸,越看他越无法确定身前的人是否就是他那个无所不能的哥哥。   记忆中的哥哥身形样貌在模糊。   脑子告诉他,这不是真的,不断抽疼的心脏告诉他,这是真的。   沈安成,就这样突然的死了?   为什么,就这样突然的?   镇北侯府在清晨挂上白幡,沈安成的尸体是沈乐成从皇宫中抱出的。   跪在灵堂前,沈乐成有些茫然,这是他三世人生中第一次经历亲人的生离死别。偶尔无聊时他会想如果自己面临死亡了会怎样,如果是便宜爹死在战场上他会表现的有多么平静。   没有经历时候才会觉得人死如灯灭是很正常,很容易接受的事情,可真正经历才能领悟到,留在这世上的人是最可怜的,才能领悟那股悲怆。   “你在怀疑谁?”白和泽与沈乐成相对而立,前院的丧乐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在沈安成死亡的第二日,皇宫中也传来了消息,彻查后确认那几名刺客是云夷王安插在宫中的人。   沈乐成声音嘶哑:“我这几日想了很多。云夷王安插在皇宫的刺客,我不信。”   他语带嘲讽:“云夷王终归比皇上差了一筹。”   从谋反之事开始,一切看似都云夷王的谋划,其实都掌控在皇上的手中,云夷王确实在宫中安插人了,可是在后的黄雀也可以将人替换。   前方沈斐捷报频频,后方云夷王因恨刺杀沈世子,这确实合理。   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皇上会不知道这般“盛大”的谋划吗?   “谁都逃不过的。”白和泽小声道。   沈乐成颔首肯定白和泽的说法,他接着说了句毫无关联的话:“从云夷王谋反后,大皇子的双眼更有神了。”   白和泽会意:“最近被弹劾了三个人,其中两人是大皇子的推举上的,空出来的位置被太子推举的人占了。”   他稍稍停顿:“将这把火点着,你不后悔?”他还记得前一段时日,在沈乐成口中出现最多的就是大皇子了。   沈乐成不在意道:“有云夷王前车之鉴,皇室内乱是迟早的事,我们只是让事情更加顺利,我为什么要后悔。”   “你总是不放心我。”沈乐成微笑接受白和泽的关心。   上一世他可是光明神殿安然活下来的圣子,并非贬义上的圣父。   沈安成死后封爵,沈乐成同时继承了侯府世子的位子,无召沈斐没有回京,即便他的大儿子死去。   秋老虎的天,比夏日的烈日有过之而无不及,城中的燥热等待着一场秋雨降下。   不过在秋雨落下前,天闷闷的,天地仿佛蒸笼,更加热了。   “娘,日头毒,别在外头久晒。”沈乐成站在院门口。   自从沈安成死后,沈母就喜欢搬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仿佛沈安成还小时,他在院子里疯闹,她一边做着女红一边看顾着他,长大些了,沈乐成总是会跟在沈安成身后,她便在院子里教导沈嘉做女红。   “好。”沈母口上应好,却一动不动。   沈乐成上前将人搀扶,沈母这才动作。   沈母握住沈乐成的胳膊,她转头问道:“阿嘉产期是这段时日?”   沈乐成点头:“今日十月二十。”   嵘王上一次登门镇北侯府,曾告知他们,出发前,他们在嵘郡请大夫算过,临产的日子大约在十月中旬。   “那便是已经生了,也不知道是个小子还是个姑娘。这般光景了,该是有消息传回来了。”   说着,沈母絮絮叨叨起来:“头胎还是生儿子好,嵘王毕竟是个郡王,有儿子了,阿嘉也能在王府中站稳脚跟,而且哥哥总是能护住下面的孩子。”   “不过姑娘也不错,姑娘是小棉袄,总是比皮实的儿子乖巧听话,也能在府中解解闷、说说话。王府中的日子总是不会太难过了。”   沈乐成笑道:“该我说,大姐最好是个龙凤胎,寓意好,还好事成双。”   “不成,太危险了。”沈母看向沈乐成,“我对你说这些做什么,这不是你该听的。”   惨遭拒绝的沈乐成笑了笑,然后对身边侍女示意开饭。   坐在餐桌上,沈母等待陆续上桌的菜,又看了看那几个经常坐了人现在却空荡荡的位子,轻叹问道:“你嫂子呢?”   沈乐成心中悲伤再次涌出,回答:“嫂子在小佛堂。”   沈母张嘴想说话,却又合上了嘴。   吃过饭,沈乐成陪着沈母坐了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院子,沈安成待过的前院封起来了,从外面看,院子里杂草丛生,只是一个月没人打理便有些破败阴森的感觉。   沈乐成推门,让元宝拿了镰刀和清扫的工具,挥退小厮,自己进了院子,打扫起来。   等干净整洁了,沈乐成才给院子重新落锁。   家里只有沈乐成一男子,再加上沈安成的事,沈乐成便没再去国子监,已经算是变相的休学了。   每日在家简单的日常,安逸舒适,如果没有沈安成这事就好了。   京都盼着的雨终于降了下来,让京都彻底步入了秋日,一场秋雨一场寒,前几日还穿着薄纱般的衣裳,这几日便将厚实的披风披上了。   管家从外走入,站在书房门口道:“嵘王府的人来了。”   沈乐成放下手中的账本:“可是大姐那边的消息?”这时间,该是嵘郡那处的消息传到了。   管家应:“不知,不过门人道那人脸色并非喜色。”   沈乐成心中突的疼起来,一种不详的感觉陡然升起。   “嵘王呢?”沈乐成又问。   管家道:“不久前,嵘王被皇上召进宫了。”   嵘王府上的传话人进了前院,见到沈乐成后便跪下伏在地上:“世子大人,嵘王妃与小公子走了。”   听到沈嘉的死讯,沈乐成以为自己会难以控制情绪,但他比想象中还要冷静,似乎内心在之前便已经告诉他,沈嘉凶多吉少。   “死因呢?”   “难产。”   沈乐成再次问道:“死因呢?”他紧盯地上的小厮。   小厮吓得在地上打摆子,不敢说话。   沈乐成深吸气,道:“告诉嵘王,如果他查不出沈嘉的死因,那我不介意亲自去嵘郡。”   小厮走后,沈乐成对所有人道:“这件事暂时不要传到娘的耳中去。”   独自一人坐在房间,沈乐成闭眼。   嵘王没有妾室,只有通房丫头,宠妾灭妻可能很小,但并不排除,嵘郡天高皇帝远的,大姐又怀有身孕,生产时最是容易被动手脚。   冷静。沈乐成告诉自己。   其实还有种可能,消息传到镇北侯府,皇上正好将嵘王传入宫中。   可皇上他疯了吗?   沈乐成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   是谁都不重要。他偏头看向窗外。摆在他面前只剩两条生路。   第一条,继续做他的纨绔,等到镇北侯府破败;第二条,去军营。   这并不是公平的选择,因为第一条走到最后也是死路一条。 第116章   北国与晋国接壤的地方一年只有两季,夏季与冬季;夏日时一日土干枯龟裂成块,风吹来西北的黄沙,只要在外便是黄沙糊脸;夏季的结束往往是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雪先从高山上下来,接着是边疆的战场,寒风卷席着冰渣子吹得脸生疼,脚下的土被冻得硬邦邦的,在那个天道下,也没人敢用铁器,怕手贴上去便是直接连皮带肉撕下来。   沈乐成抵达边疆时临城刚下了初雪,初雪连下两日,脚下的沙石裹着冰雪,寒意从脚底直窜心窝。   他感觉整张脸都不是自己的,两颊又疼又痒,嘴唇皲裂却不敢舔舐。   这辈子,上辈子,亦或是上上辈子,这是他第一次对干燥与寒冷有如此深的感受。   沈乐成内心泪流满面:如果有下辈子,他一定要做个躺平的咸鱼。   “将军尚未归来。世子怕是不清楚,现下恒阳山大雪,已经封了过山的路。”   沈乐成看着身前宣节校尉粗犷如砂砾的黝黑的脸,模样老实憨厚,是沈乐成最不爱面对的人。   他问道:“恒阳的雪会下多久?”   宣节校尉摇头:“若是将军回来,下官会让人叫世子的。”   来此十日,沈乐成就被架空十日,述职后直接安排了个无事的空闲位置,就像是来这么个苛刻环境养老般。   临城事由全权归陈将军负责,主事的一直不归,沈乐成不曾拜见过陈将军,他在临城的身份就是个尴尬。   两个月前,沈嘉的死讯传回沈府,嵘王府内传回,府内丫鬟勾结稳婆,趁着主母生产下毒手,致使一尸两命。皇帝大怒,同时也为了“安抚”沈家,将嵘王圈禁。   嵘王算是彻底废了。   因为大皇子曾在兵部任职,沈乐成起初找了大皇子,没几日太子寻过来,并透露出如果是他将沈乐成塞入军中的,沈乐成需要代表沈家支持他。   这本来就是沈乐成的目的,他甚至没避开皇帝的眼线给大皇子传话,言明收回他之前的请求。做一个傻白甜该做的事情。   两个皇子都下场了,皇上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便宜了沈乐成达成所愿。   不过这个所愿,倒是与沈乐成想象中的极为不一样。   沈乐成低头看了看红彤彤的手,也幸好自己的习武,不然得肿成馒头大小,手中是一张竹制的文书——他的任命书。   昭武校尉,虽然才正六品,但老虎不在家,六品也个大王不是?虽然是个纸的。   不过沈乐成在这边等待的这几日并非没有任何收获。他老爹虽然未在恒阳城镇守,但在军中的人脉却不少,这段时间,沈乐成除了在城中晃悠观察周边环境,同时也是在等自己的帮手。   下值后,沈乐成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看见老爹派来的人傻眼愣神。   “周文武?”   周文武投笔从戎,这事还是沈乐成在其中斡旋的,兜兜转转,人竟然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想换一个人。   现在的周文武,手上的伤并未完全愈合,武艺也未练起来,在军中也无人脉,说是拖后腿的也不为过。   周文武转头瘪嘴:“你不想看见我,我也不想过来。”   “那你就说,不过来呗。难道还会有人让你这个小少爷受委屈不成?”   周文武似乎回到了刚踏入疆北土地时双眼发黑,呼气不畅的时候。   这还是个病号,沈乐成提醒自己,怕人气出好歹,说回正题:“随同的还有哪些人?”   周文武报出一连串名字而后将一封信交给沈乐成:“这是从京都送来的。”   京都,白和泽正在与自己的父亲谈论学业,交谈的最后,白和泽突然提起婚姻之事。   “婚姻之事自有你母亲为你做主,你只管好好读书,莫将心思放旁的上。”   白和泽不敢挑战一家之主的权威,连忙认错,而后道:“国子监陈司业私下找了我,说可以推荐我入徽府的衡南书院。”   白父眉头皱紧,衡南书院是江南地带最好的两座书院之一,读书人若是能在衡南书院内修上一段时间对科考也会更有把握些,只是徽府离京都太远了。   “陈司业的家中可有小辈下场?”   白和泽微楞,而后反应过来,明白白父的想法,心中暗叹这位便宜父亲的格局还是小了。   他一心二用,思索白父问题的答案,回答:“陈司业仅有两子,一子已经为官,另一子尚在家学。”   稍停顿,白和泽接着道:“陈司业之前未提,在听闻家中长辈准备与礼部尚书结亲后才委婉一提。”   礼部尚书是太子的支持者,这次科举皇上欲让大皇子全权负责。   “这有什么……”白父的话卡壳,他想到了最近朝堂上的事情,太子与大皇子之间似乎并不平和。   如果,没有云夷王造反的事情……大概没有人会认为皇帝这个位置还能从自己人手中抢夺。   太子慌了,也越发防备大皇子了。大皇子就算现在没有这样的想法,那么以后呢?在太子的逼迫下,大皇子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得已而为的事情?   白父越想越深,细思恐极,背后都是冷汗。   “这事,为父与你祖母还有母亲会再商量的。”   “去往衡南书院之事?”   白父已经被刚刚自己的脑补吓到,没心思再想其他,他摆手:“一切都听你祭酒与司业。”   等到白和泽准备启程前,白父终于缓过神,他很后悔了,非常后悔,但话早就说出去了,他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不允许自己做出出尔反尔的事情。   白父的脸和心情眼见着越来越差,他希望白和泽能够读懂。   白和泽只当没看见。   临行前的早上,白父将白和泽找到书房,脸色严肃古板还有点黑,他道:“你光在国子监读书了,博士们怕是没教你为人处世,这是为官之本,别愣头般不看人脸色、眼色一个劲儿的朝前冲。这次在外,我希望你能够学会,路途遥远家中鞭长莫及,但我不希望游历尚未结束就收到你要归家的信。”   白和泽点头连连应是,道:“父亲教导的是,只是老师们道,只要本事够强,就不用理会其他外物。在朝为官,哪能每件事都做到尽善尽美,不得罪人?儿子认为这话是好的。”   “那是他们在国子监待久了!”白父瞪着白和泽,见人恭恭敬敬没有收到任何影响,他挥手,“时辰也不早了,每月需得寄回一封一家,免得你祖母与母亲忧心。”   白和泽站在离京官道的岔路口,行色匆匆的人从他身边走过,大多数是平头百姓,他们弯腰低头不敢看那些衣着光鲜的“大人们”,再就是进京赶考的儒衫学子,他们虽因赶路模样有些狼狈,但当他们眼中出现京都的城门后,再看便觉得意气风发。   白和泽朝徽府方向眺望,又转身面向北方。   “少爷?”书童发现少爷不见了,心中咯噔一下,转身发现少爷站在岔路口才松了口气,跑到少爷的身边,小心翼翼问:“少爷,您要是不想离开咱们就不走了。”   白和泽最后一次看向北方,而后踏上去往南边的路。   书童小跑跟上:“其实我也有点不想的,都不敢朝后看,不过我娘说,等在外面见识更多的东西后就没时间想家了……”   疆北。沈乐成穿着一身单衣站在军营中唯一的练武空地中央,他额上附着一层薄汗,他笑容自信张扬,伸出手做出邀请手势道:“谁还想见识一下?” 第117章   一个权贵子弟候府世子,与一群将士打成一片不分你我,在某种程度上不算好事,但对于一个刚进入北疆的六品小官而言却是个不错的开端。   这几日下来,沈乐成才算真正大概上的了解了他所在的这座城。   在真正的雪季来临之前,更北国的戎敌会开展一年中最后的几次进攻,这关系到他们未来四五个月生死,是绝对的激烈。   建功立业,沙场杀敌的机会即将来临,眼前已经有画面的沈乐成是既忐忑又兴奋。   “恒阳山雪一直不停,陈茂将军能及时回来吗?”周文武站在廊檐下,外面的雪鹅毛大小,飘飘洒洒落下,早上刚清扫干净的地面上又积上了一层雪白。   沈乐成就站在周文武身边,同样看着雪:“肯定会回来的。”   “北戎人的动作这么快,想趁陈茂将军将临城攻下。”   “我们的将军们又不是傻子。”沈乐成翻了个白眼,有时候周文武说的话,可真是傻气的要命,果然是读书读傻了吗?   “我怀疑,我们的陈将军,在外埋伏,准备一场请君入瓮。”   “这不能吧。”周文武皱眉,“天气恶劣,不适合长时间埋伏,持久的战斗对我们是没有优势的。”   “谁知道呢。”   沈乐成双手环抱,想到这几天在军营中所听所见,以及将军副将下达的命令,再联想陈茂的资料,隐隐有猜想。   “陈将军不是一般的人。”沈乐成道。   周文武:“平民能当将军的就没有一般人。”   沈乐成:“我是说陈将军用兵不一般,他用兵路子野,不如其他将军稳。”   但就是因为他路子野,让人寻摸不出规律、风格,才能让人觉得棘手。所以才能一直稳守临城。   “那到是的。”周文武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从拿到陈茂的资料后便开始研究他的用兵,他领的战役,那段时间让他这样擅长总结的强迫症很难受,非常难受。   这人的存在仿佛就是天生克制读书人的。   沈乐成笑了笑,转而问道:“如果战事起,你说我申请前锋,他们会答应吗?”   周文武很认真的思考了:“大概只有陈将军会答应了。”稍稍停顿,周文武接着道,“你就放弃吧,以你的身份,没人敢让你去冒这个险。”   周文武想了想又加了一个词:“现在。”   沈乐成是个小白,如果不是身份原因,初来乍到的他就是个小兵,没人敢让他带着几十个士兵冲在第一线。   戎敌的进攻比预计中的时间早了一日,斥候的哨声,城外的浓烟带来肃萧,军中号角吹响,所有人已经准备好,手持武器站在城下,等待接下来反击的一声令下。   沈乐成与一众将领站在城楼上,居高看列阵在前的军队,他们的队伍没有在他在电视内阅兵仪式中的方阵整齐划一,手中虽然是制式武器但也有不同,不少都在不同的位置有缺损,但每个人脸上的坚毅和肃穆却是一样的,他们形成一股惊人的气势,是与上个世界那些光鲜的光明骑士没有的气势。那是经历多场血肉厮杀,带着血气的气势。   “攻!”陈将军留在城中的副将大喝,暗红小旗随之挥下。   城门上,其他将领按照部署时指挥行动,城门打开,前锋军率先冲出,朝着远处看着仿佛蚂蚁的戎敌军队杀去。   城中所有人都如上了发条的机器在自己的位置上快速运转,除了沈乐成。   他没有任务。   他们都选择忽视这个没培训“无证上岗”的烫手山芋。   沈乐成这才体会到身份尴尬的坏处来,没见过陈将军,他手上便没兵,没兵,他就是什么都干不了。   也不对,其实还是可以做些什么的,现在文职兵暂时归他管来着。   外头的战斗持续到了傍晚,部队中一部分伤者才陆陆续续被送回了城内,大部队依旧在目光所不能及的外头扎营。   沈乐成负责调度,虽然已经有运行机制在,但他依旧忙的团团转,等伤者和死者都分别安置好,外面又起了滚滚烟来,战斗又开始了。   沈乐成听城里的老兵说,战场上的战斗并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有时候会打上十天半个月,光看哪一方吃紧了。   不过这样也有个好处,便是得等上五六个月甚至是一年多才会和那批人再打上仗。   第四天夜里,陈将军的人带着将军口令进入城中被带到了沈乐成面前。确切说是被带到了留守军需将的房屋里,只是恰好被沈乐成撞见才被带到他面前。   沈乐成似笑非笑:“是怕我故意作梗?”   身前人模样狼狈,双颊泛红的位置是冻疮,手肿得像馒头,不过人十分有精神,盯着沈乐成目光防备。   “末将只是怕拖延的久无法完成将军交代的命令。”   “陈将军是什么命令?”沈乐成问道。   那人转头看向军需将,军需将道:“只是取些军需。”   这是告诉沈乐成,他不能越级插手的意思。   “行。既然是陈将军的命令,你们好好完成。只是李副将让我留在城中,小事好说,大事上可都是需知会我的。”沈乐成点头,说完,他起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倒是将房中两人给看愣了。   沈乐成回到了房间,周文武喘着气跑过来,看见沈乐成后他才松了口气。   “就这么不放心我?”   周文武在缓气没有说话。   沈乐成反问:“怕我跟着跑了?”   “你说你想当先锋。”   沈乐成道:“可我再混也知道这里是军中,军令如山。”   周文武这才彻底放心,还不是沈乐成以前胡闹的事儿做多了让人不放心。   又过七日后,外头终于传来了胜利的捷报,陈将军帅军在玛坡上伏击了北戎的后路,与临城内出发的军队来个了包抄,不过北戎在恒阳山下埋伏陈将军的军队赶到支援,让敌军逃了一半去。   两路军队汇合,大军在原地驻扎,陈将军派遣副将领一队人马回城并带回给沈乐成的口信。   “将军有令,遣尔押军需往营地。”   沈乐成:“遵命。”   依照命令,沈乐成让城中军需官将东西整理妥当后朝前方营地赶去。   北边的风雪就像沙漠中的风沙,行走其中都是对人的折磨,只是一个寒冷一个炎热罢了。   沈乐成感觉自己握住缰绳的手已经与缰绳冻在一起,最开始手还觉得冷,现在倒是热起来了,只是这种热带着刺骨的疼。   赶路途中下过一场大雪,好在持续时间不长对军队行进影响不大,连着赶了三天路后,沈乐成终于抵达了前方的营地。   他终于见到传说中的陈茂将军。   陈茂与沈乐成想象中初入不大,身材是北方汉子的高大,脸上皮肤黑红脸颊有冻出的红晕,若是忽略他身上的气势,模样看起来就是大大咧咧的义气好汉。   “沈乐成?”陈茂同样也在打量身前男子,细皮嫩肉的,一副吃不了苦的模样,完全就是上战场的料。   不过听说武艺不错,人也算有点聪明劲儿,没有犯傻。陈茂结合属下们向他汇报的对沈乐成做出公正评价。   沈乐成单膝跪地:“末将在。”   “我知你父亲与你大哥,也知道你在京都中的风评,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在我的地盘,我可不会理会那些。”陈茂说话十分直接。   沈乐成丝毫不意外:“末将晓得。”趁陈茂话未出口,沈乐成接着道,“末将恳请作为先锋迎战。”   陈茂大笑起来,小孩子家家,果然在京中听戏听多了。   “先锋?你认为你有什么资格?先锋可是要领兵冲在最前方的,可不是你自个儿武艺高强就行的。”陈茂反问,“你还未上过战场,知道战场是什么模样的吗?”   沈乐成早有准备:“领兵的本领,需要时间才能瞧出,但是作为先锋,只要我够强就能胜任。”   “而我足够强。”沈乐成以自信的态度说出自谦的话。   沈乐成认为他已经自谦了,但在他人耳中却是自负的表现。   陈茂笑了笑,心也渐渐淡下去,他认为小孩还未看清自己,说道:“你是在说你的嘴巴吗?”   沈乐成道:“我要挑战军中最强的人。”   “不巧,最强的人就在你面前。”陈茂咧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带着冷冽之意,“你要挑战我?”   “末将不敢,但也愿意试一试。”沈乐成抬头。   对上陈茂,他有七成可能会输,但却超过了军中大部分人。   陈茂酣然大笑,似乎重新认识了沈乐成:“不愧是老沈的种。” 第118章   沈乐成惊喜抬头,他想过在军中先锋这事会很顺利,没想到陈茂将军会如此直接。   “将军,我会全力以赴的,请将军也不要手下留情。”沈乐成自信说道。   陈茂将军大笑站到沈乐成身前,他比沈乐成高一个头,气势十足带着压迫感:“果然是我熟知的沈家人。你可比传闻中不大一样。”   “不管是什么传闻,都得有拳头。”沈乐成率先走出帐篷,将衣摆放入裤腰,“将军,请。”   “将军……”陈茂身边副将陈叁出声想劝,陈茂手微抬堵住陈叁还未说完的话。   两人在帐篷前站定,一时外头人都围了起来了,一传十,十传百,整个营地都知道京里刚来的世家子弟要挑战大将军,身为大将军手下的兵,知道大将军的厉害,听闻这消息都认为有好戏看了,等着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接受绝对武力的制裁。   沈乐成摆好起手式,陈茂将军也不轻敌,全身肌肉蓄势待发。   围观士兵因为两者之间的紧迫氛围全部安静下来,屏住呼吸。   沈乐成先攻,陈茂格挡,都是十分基础的攻击和格挡,拼的是力量和对力量的运用。   沈乐成只感觉自己似乎和钢板撞到了一起,每一拳的接触都带着酸麻感觉。   稳如山,沈乐成想到。   “有几分巧劲儿。”陈茂如是评价,在与沈乐成接触瞬间,陈茂也稍稍吃惊,   看似瘦弱的身体,竟然能够爆发这般力道。   两者之间的每一次碰撞都让围在四周的士兵们大喊,拳拳到肉,那才精彩。   沈乐成穿越满打满算也没有一年,能将原主所有本事融会贯通已是他天赋异禀,与陈茂将军这样的“老兵”相比欠缺的不是的一星半点,要不是有上辈子圣子的实战经验,他也挺不到现在。   沈乐成已将原主一身本领全部使出,陈茂将军依旧留有余力,他进攻姿势陡然一变,骑士突击!   可惜没有圣光。沈乐成内心遗憾,那才是他上辈子最会的玩意。   陈茂双眼亮光,挡住这一击,疑惑问道:“这是你自己琢磨的吗?与传统的武学大相径庭。”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沈乐成没开口依旧攻击。   “已经成型了,而且有种很正的感觉。”是完全与军队匹配的一种武学。陈茂在心中评论沈乐成的每一招。   这还真是个惊喜。   “到此为止吧。”注意到沈乐成进攻招式已经重复后,陈茂蓄力准备自己的全力一击。   拳头裹挟劲风发出爆鸣,带着无可匹敌的势。   沈乐成被拳头击中向后连退数十步,直接退到了兵圈中,五脏六腑收到压迫,呼吸都不在通畅,他咳嗽起来,以此将内里的劲儿泄出去。   周围士兵看向沈乐成目光变成欣赏,甚至有人手搭到沈乐成肩上,小声道“真不赖”。   “我输了。”沈乐成走到陈茂身前,拱手。   “好小子,你能坚持这么长时间让老子吃了一惊。”陈茂上前搂住沈乐成肩膀,“虽然你输了,先锋将军的位置肯定是没了。”   沈乐成笑道:“那先锋副将呢?”   “绰绰有余了。”陈茂接着道,“你可是世子。”   沈家爵位世袭,沈乐成现在为候府世子,入朝为官最低也会是六品以上,即便入伍也不会从小兵开始,更何况沈乐成原本挂职昭武校卫,所以先锋副将,绰绰有余。   沈乐成走马上任,上午被任职,下午就被编入军队操练。要说上午大家只是旁观沈乐成与陈茂将军之间的你来我往,下午的联系便让大家对沈乐成的武力值有了更加直观的印象。   下午,军中流传最广的一句话便是:“那真的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吗?细皮嫩肉的,咋我就打不过呢。”   沈乐成进入先锋队中十五日,每日随队操练,皮肤粗糙不少但整体实力却有飞跃式进步,期间戎敌来犯一次,沈乐成被安排在后方坐镇,近距离感受只有冷兵器的战争。   又二十多日,戎敌卷土重来。   沙场点兵。   沈乐成坐在马背上,长刀在右,与箭筒一起,左边挂弓,他候在营地最前,等待先锋将军的一声令下。   “进攻!”   沈乐成骑马飞驰,数十人与他并肩,鼓点转换,沈乐成稍稍放慢一些速度,十三人呈人字型排列,沈乐成取弓搭箭,箭矢“咻”的一声直入敌军,远处,一人从马上倒下。   一箭后,沈乐成跟上自己的小队,与他属下其他小队汇合,途中箭矢不断射出,打乱敌方的阵型,   两军越发近了,沈乐成收回弓,拔刀,腿夹马腹,速度再次飙升。随着鼓点的变换,再次变换阵型。   势如破竹。   敌军试图打散先锋部队并进行反向包围。   两军的人厮打在一起,只有盔甲才能分清敌友,步兵紧随其后,展开生死搏杀。   沈乐成挥刀,刀划过皮肉,很大的阻力,很钝的感觉,耳边环绕兵刃与盔甲碰撞,敌人不少,他不知道挥了多少次刀,他的马也被刺伤了,他从马上滚下来,身上的伤口不断渗血,他也没有感觉。   这是游走在生死之间的感觉,不知疲惫,不知伤痛,只要不停下来,就什么也注意不到,直到力竭或是血枯。   身边暂时没敌人的时候,沈乐成无所谓的状态出来,全身疼得他面容扭曲狰狞,身上的力气也耗去不少,大口喘着粗气。   敌人就像海浪,间接式的进攻,这对沈乐成而言不是什么好事。敌人被杀退的时候,他就会感觉到身上的伤口和疲惫,一股虚弱上涌,接着便是再次涌上来的敌人,他需要更加卖力去挥刀才能活下来。   将军白战死。沈乐成现在是真的领悟到了。   杀敌不难,难的是在战场上杀完敌后还活着。   鼓点变换,后方的长戟兵也到了,很快越过沈乐成他们,沈乐成随手牵了匹受惊的马,翻身上马,聆听鼓点的指示寻找敌军薄弱的地方。   这场战争持续了一天,太阳落山前有了胜负。   大晋赢了,北戎的营地再次向后退了百多里。   “不错。”陈茂骑在马背上,看见和其他士兵搀扶着一起回来的沈乐成后露出笑容来。   沈乐成脸上沾染鲜血,也笑起来,露出全身唯一保持干净的牙齿。   半个月后,晋国主动发起进攻,将北戎赶出边境山外。那时冬天也到了,边境迎来一段稳定期。   徽府,衡南书院。   白和泽端坐于书房内,书房一面通庭院,房内有火盆散发热气,火盆上一角置有一精致铜壶,壶嘴处缕缕水雾溢散。小庭院正中是小竹林,竹林背面是贯穿整个庭院的小水渠。   这便是衡南书院榜首才能居住的首居。   两个月前,白和泽抵达衡南书院,凭借国子监监生身份与自己老师的举荐信成功入学。   衡南书院一月一小考,一季一大考,小考为分班、考校学习进度,大考则更偏向荣誉,榜首便能有种种特权,首居便是其中之一。   白和泽抵达书院后一个月正好逢上大考,摘得榜首,前几日的小考同样摘得榜首。   对此,白和泽只能说,都是上上辈子考剩下的。在这里,没有人能比他更加适应考试了。   白和泽搓搓手,又将手放在火盆上取暖,小铜壶冒大气了,他便给自己的茶斟满。   他低头看着桌面上空白的宣纸。   昨日他收到了一封京中来信,信是直接送到他手中的,信封没有署名,拆开信,信上内容让他到现在内心都不能静。   太子的招揽信。   信,他早有预料,不过没想到这么快,让他拿不准太子究竟是将他放在哪一个地位上,究竟看不看中他这样的人。他早就想好立一个厉害人设,太子的态度决定他接下来的动作。   白和泽选择先看一下邸报,与北戎的交战,我方大获全胜,北方进入寒冬,战事将告一段落,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   东南边境接壤的小国最近骚乱不断,这北方刚停,东南边说不定会起战事。东南边,白和泽沉吟,是沈大将军镇守之地。   朝上又有三位大人被罢免。最近母亲在家书上也鲜少提及相亲之事,大概府中过的不太好。   将邸报看完,白和泽开始给太子回信。太子是储君,他的招揽,谁拒绝谁傻B。   白和泽文字功底好,将一个心怀赤子之心的小白书生表现的淋漓尽致,他吹干墨汁,将信装好,等待取信的人上门。   两个月后,万物复苏,春暖花开,衡南书院大考,白和泽再次获得第一名。   半个月后他第二次收到太子的信。   白和泽这次写回信很快,之前两个月他研究了太子的喜好,以太子喜欢的类型书写一封吹捧信。   这次太子的没有单方面长时间断联系。白和泽终于当上了太子的备用笔友。   同月,东南边境,晋国与邰国之间爆发战争,第一场战事报捷后,皇上一反常态将坐镇东南边境的沈侯爷召回京都。 第119章   沈乐成得知东南战事起、沈父被召回京都时,东南战事已经持续一个多月了。   皇上怕沈斐大将军手中的兵,这不是一年两年了,但做出突然将沈将军在战场上召回的决定,直观原因有二,其一是皇上已经忍不了了,其二便是皇上身体大不如前。   没多久,皇上下旨,太子监国,同时让大皇子随沈斐大将军一起指挥东南战事。   临城的春天来的格外晚,雪还未化完树上的绿色已经迫不及待要展示自己了。   严寒过去后,被雪封住的路也逐渐有人往来,临城每日都会派一队骑兵在外巡视,歼灭了几支戎敌的斥候小队。   沈乐成轮巡后披着星斗回到临城,脸被遮住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他坐在马上低头凝视反常出现的周文武。   沈乐成觉得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他张开嘴唇干枯的嘴,问道:“发生什么了?”   周文武艰难开口:“沈大将军十日前战死沙场。”   沈乐成耳边嗡嗡作响,没有开口。   周文武接着将话说完:“抵达东南后,大皇子亲自上战场,赢过几场战后冒进冲入敌人包围,沈大将军为突围而战死,大皇子亦受重伤。”   沈乐成脑子空白,他听见自己轻声“嗯”了一声,身体麻木到不受自己的控制。   陈茂也在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他刚出帐篷碰上失魂落魄的沈乐成,他走去双手搭在沈乐成肩上:“节哀。但同时我有一句劝,军士无召不得入京。”   沈乐成嘴唇开合,点头:“将军,我不会冲动的。”   第二日,陈茂以为悲伤会影响沈乐成,他都做好放水准备了,让他没想到,沈乐成训练起来更加拼命,似乎将所有悲伤都化成力量一股劲儿的发泄出去。   “你这样下去不行。”夜里,周文武将还在校场的沈乐成拉下来,“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经不起你这样耗。”   “那我怎么办?”沈乐成反问。   周文武被噎住,他不曾经历,又没学过安慰人,只能道:“反正你不能这样。”   沈乐成斜了眼周文武:“你真没用。”   “这个时候怎么是你在我身边而不是白和泽呢?”   周文武呛他一句:“好直接暴揍人家?”   沈乐成不说话再次白了一眼周文武,周文武只当没看见接着道:“凭他的学识,高中是迟早的事,文武本就对立,而且你们一直不对付,你如果真打了他,朝中文官得骂死你,虽说文武的路不同,但你以后想再向上爬可就很难了,越是现在你就越不能轻举妄动、乱来……”   周文武后来说了很多,沈乐成没听进去。   没几日,京中皇上下旨,召沈乐成回京,理由是为父奔丧。   即刻启程。   临行前陈茂将军召沈乐成入帐中,瞧着沈乐成与之前相比粗糙不少的脸,面容轮廓依旧是少年,这将近一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成熟稳重不少。   一时相顾无言。   陈茂终是叹了口气道:“想你这情况,怕是不会再到这苦寒地来了。”   镇北侯府自此只有沈乐成一人撑着,对于沈乐成以后的路,很多人也能猜到一二,只看上头人如果想了。   “将军的教导,卑职牢记在心,这段时光一直多谢将军照拂了。”   “你是个好苗子。”陈茂欲言又止,“不过不来这地方受苦也好,若是有什么事情,拿着这个,我在京中还是有些人脉的。”   陈茂给沈乐成抛去一刻了“茂”字的玉佩。   沈乐成嘴上说着拒绝的话,手上却不犹豫将东西收下。   远在徽府的白和泽比沈乐成更早收到沈大将军的消息,收到消息时他想将信折直接收拾东西去北疆,刚起身还未走出房门他便想起来,神力是他上个世界拥有的东西,现在他就是个比普通人强壮一些的书生。   白和泽也没有准备往北疆去信,他等了几日,终于等到家书抵达书院,不用细看,白和泽也清楚里头的信是家中给相看姑娘了,大家都觉得不错,如果可以,家中便做主给他定下了。   上一封信便是这般的内容,被白和泽寻了由头搪塞过去。   这几个月,他原本一点也不期待家书到来,但这几日却是不同了,他终于有了正当的理由回京了。   白和泽想了不少,他认为,皇上一定会将沈乐成召回京,只要他尽早赶回去,他就可以看见他想看见的人了。   白和泽已经启程,在路上他听到了有关沈乐成的消息,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心中安定,他开始思考事情的始末来。   沈家这一年来颇多意外,说巧合,朝中的人都没几个会信的,他又有沈乐成通信,比寻常人知道的都多不少,思来想去,白和泽认为,这事于皇家人脱不了干系,只是这手笔不像是皇上做的,倘若是算计得利,太子是获利最多的。   可是,偏偏太明显了。   白和泽闭眼躺在床榻上,外头是绵绵细雨不断积蓄,汇集后股股从房檐滚落,落在万物上的声音,初听有几分恼人,听习惯了倒是让人好眠的音乐。   白和泽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完全听不见房间外的雨声,只是外头带了几缕寒意的风顺着窗缝吹进来,让他不自觉将薄被压实。   在路上病了可就不好了。   “病了,病了。”白和泽心中灵光仿佛惊雷在炸响,他瞬间有所明悟。   白和泽顾不上时间已晚,起身穿衣,点燃油灯,铺开信纸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通篇都是称赞太子,而后总结大皇子出兵不利导致晋国痛失沈大将军的弊端,末了,他在后关心了几句皇上的身体。   写完,白和泽又读了几遍没有错处,才等墨迹干了装入信封中。他再次躺下后心中庆幸,太子一直维持着礼贤下士姿态拉拢文官学子。   最后,白和泽的信最先入京,然后是沈乐成急匆匆赶回京都,最先启程的白和泽倒是最后一个抵达京都的人。   白和泽的信首先入了太子幕僚的手,之前他的几封信也是先经过幕僚后,有用的呈给太子,没用的、太子又没时间看的则是幕僚帮忙着回信的。   这次大皇子吃瘪,太子心情不错,每日忙碌在外,做事格外有劲儿,受到了父皇好一顿夸。   幕僚按着章程开始统一回复那些尚无官职也无贤名,但是却有些才华的学子们那些无甚用处但是又能联络感情的信,其中一个展开白和泽的信,信不是这幕僚呈上去的,所以他再次通读一遍提笔回信,视线落在信最后那面也就是他现在放在最上方的那页,他又看了一遍,仿佛被提点,脑中不少事情都串联到一起。   之前觉得有些蹊跷却找不出原因的事情,以为是巧合,现在想来,却不一定了,不过是当时大家都没往那个方面想。   皇上每日面见群臣还有太子可都是十分精神的,可是之前呢,近些年,皇上广招全国的术士们给敬献丹药,想那长生不老之法,这也逼得太子这几年行事激进不少,太子挨了骂,让大皇子得了不少好处。   这种事情其实不能想的,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幕僚扔下纸笔,急匆匆寻太子去了,他恨不得将心中所思所想全部告知太子殿下,若是真的,他可立了大功,倘若不是真的,皇上的身体果真如表现的那般健康,太子关心皇上身体,也是一片孝心。   而今大皇子被圈在府中,还能有现在更好的机会吗?   甚至他们还应该将沈世子,不,现在应该是沈小侯爷拉拢过来,不用利用他将大皇子压得彻底翻不了身,只需要让沈小侯爷多计较上一年半载的,也是可以成事。幕僚一边走,心中的想法那真是如同喷泉一样,喷涌而出。   沈乐成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不过知道了他也觉得无所谓,反正都是孤家寡人了。   回到京都,沈乐成还未入府归家便被早早等候在城门口的内侍拦住带往宫中。   沈乐成就着马车上给准备的衣物换了身干净的,直接进宫。   他刚踏入宫殿内,皇上坐在高椅上,大皇子跪在下方,太子侍立在旁。   他这个奔丧的倒像是回来看大戏的。 第120章   太子神色晦暗,他不敢去看自己父皇的表情,大皇子的脸他不想看,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听见他的声音,至于沈世子,他还暂时没入他的眼。   十日前,太子被养在府上的幕僚点醒,他在书房与心腹商量一宿,他选择赌一把。   “我这就递消息到太医院。”   太子突然抬手,然后道:“等等,不要问父皇的病情。”   太医院那个地方,他并不认为父皇会放松,那可是当了二十几年皇帝的人,论权谋、手段是他怎么都比不上的。   虽然父皇老了,但太子对自己和父皇之间的差距还是有较为清晰的认知。   平时,他总是将情绪放在明面上,是不想让父皇认为他心机过重,想让父皇放心他,让父皇知道他与父皇之间还有不小的差距,他在父皇面前还是个小孩子。   而且即便他事情做的不成,还有父皇兜底,再来一些教训便过去了,老子教训儿子,人之常情。   他一直在意的都是兄弟,特别是他跟着父皇旁观了云夷王叛乱事件的整个过程。   兄弟,最先得是个人,是人就会有私心。   大哥可能现在没有想过那个位置,但是以后呢?他想云夷王在十年前没有想过父皇的位置,可依旧发生了去年的事情。   “不问病情?”心腹懵了一下,问道,“殿下的意思?”   “你还记得有一年太医院与丹士之间闹了不可开交的矛盾么?”太子询问。   心腹回忆一下道:“听闻太医长言,丹士所炼丹吃多了对人无益,甚至会要人性命。丹士说是药三分毒,他们炼药将药中的毒性全部排出,只剩药性。”   “最后是丹士拿出几张太医们曾用过的方子,方子上记载了□□入药,又取出丹士所用丹砂入药的方子,这事皇上才说了了。”   太子也被幕僚所说带着回忆起当时的事来。   “你同太医院道,让他们将皇上的病情加重了说,说是当初服用丹药的缘故。”   幕僚面露犹豫:“这……”   “他们愿也好,不愿也罢。不论皇上身体如何,孤只要皇上认为他已经病入膏肓。”太子垂头看幕僚,“听懂了?”   幕僚躬身,谦卑极了:“属下明白。”   若是父皇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会怎么做?   太子从幕僚处已经知道消息散播出去了,但面上却风平浪静,若不是他对这一切完全了解,他也无法从父皇与平时无二的表现中窥探出什么。   但既然知道了,就觉得很多事情不一样了,一些人比如说太医长,他们的表情行动便能分析出不少东西。   太子回忆父皇看小孩玩闹般看他做小动作后的反应。   假消息被皇上当真了。   父皇的身体不行了,太子已经信了七分。   今日便能确定另外三分。   沈乐成起身后站在大殿左侧,他低头敛眉,总感觉大殿内的气氛少了点什么。   哦,太子的话似乎少了点。   “乐成,上前来,让朕瞧瞧。”皇上满脸慈祥,常年严肃的脸上笑容难得温和,他对沈乐成轻轻招手。待沈乐成上前,他直接将人拉住。   “手上多了茧子,脸也粗糙不少,也瘦了。在北疆可有什么不适的?若是想回来只管同朕说。”稍稍停顿,皇上接着道,“沈公乃国之栋梁,为了救我这不孝子,哎。现下你府上可有什么难处,一并告知朕。”   沈乐成低头:“北疆是个锻炼人的地方,府上的事有劳皇上挂念了,祖母说有她在。”   他还没回府便被带到皇宫怎会知道府中事情,即便回去了,偌大的府短短一年就只剩他一个男子了,如果是真真关心的人,怎么还会问这些戳人心窝的话。   “逆子,还不快过来!”皇上对大殿中跪着的大皇子吼道。   大皇子慌忙过来,他抬头看沈乐成又低头,他不敢面对沈乐成的视线。这个一直被他当做弟弟看待的人的父亲为了保护他死了,他开口没有声音,吞下嗓中的那是悲伤,他道:“对不起。”   沈乐成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道:“比起我,父亲本来就更加喜欢大皇子些。”   皇上轻拍沈乐成的手背:“莫怕,你还有朕给你撑腰。”   沈乐成闷不做声。   现在还能说什么呢?皇上明显有其他的目的,只是不想将那层虚伪的遮羞布掀开罢了。   在一团团好听的、为你着想的话中,大皇子的禁足暂时消了,沈将军的后事交予了大皇子负责,务必要办的风光,待沈将军下葬后大皇子的禁足令继续执行。   退出大殿后,太子逐渐与沈乐成并排走着。   太子道:“如果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孤,孤也会帮你做主。”   这话与皇上的话没差别,太子说这些也正常,不正常的是太子现在的表情。   打抱不平?有什么不平的?   哦,大皇子的禁足暂时取消了。   回到镇北侯府,沈府管家将一封两日前便抵达的信交到沈乐成手中,这才对上了太子的想法。   太子,这是拉拢了。   大皇子主持,皇上的支持,在外人看来给足了镇北侯府以及沈将军荣耀。   死后的荣耀,给的极为大方。   短短一年从镇北侯府次子实现三级连跳成为侯爷,沈乐成顶着浓浓黑眼圈灌下又一碗浓茶,他努力让眼皮不那么容易黏合在一起,成为侯爷了,事情也是成倍的增长。   另一边的白和泽难得遇上了纠结的事情。   当初他离开书院赶往京感性大于理性,回来后他再次被古代社会打败,镇北侯府挂白,祭拜沈将军他得随白家一大家子人去,如果他想要不被打扰的去看沈乐成,就只能下帖子“排号”,除非他回白府用白府的帖子给镇北侯府下帖才能排上预约。   镇北侯府又是武将之府,文官一直都与其不对付,加之京都都传白和泽与沈乐成不和,他用白府的帖子很可能有生之年才能到号。   想想回去还要面对一家子催婚的,白和泽就觉得脑壳疼,他咳嗽起来,之前的病虽然痊愈但吸入寒风后还是会轻咳。   等进士后便摊牌。   修养半日后,白和泽收拾东西启程,路过一处草丛茂密的处眼尖看见距离地面尚有三米高的树桠间卡了一昏迷的人。   白和泽看看四处,除了低头挑担子的农民一两个便没有其他人了。   农夫瞧见白和泽走近,连忙小心朝远离的方面快走几步,对读书人带着敬畏,显然是不想与他接触的。   白和泽叹口气,靠近树上人的鼻子的树叶会有规律的颤动,昭示这人是生,但放在树上不管,那便是不知生死了。   既然看见了,总是不能不管。 第121章   何阳醒来时头晕乎乎的,有点恶心,中药的味道更是让他躬身干呕,虚弱的身体除了一些苦水外什么都没呕出。   “醒了?”白和泽问道,“你刚醒来身体有什么不适的?”   何阳也知道身前的白衣俊俏少年是他的救命恩人,压下想要干呕的感觉,揉揉脑袋:“很晕,有些恶心。”   “大夫说有这些反应都是正常的。”   “多谢恩人的救命之恩,我叫何阳。”   白和泽看着何阳,犹豫问道:“大夫言,你是从高处滚落而下受伤,我在一树桠上发现的你,你是遇上了仇家?”   如果床上的人真受到仇家的追击,他可就要做准备了。   何阳苦笑摇头:“实不相瞒,是我太过不小心,赶路时脚下一滑便从山崖上跌落,要不是有恩人相助,我可能已经命丧黄泉了。”   白和泽点头,救人的时候,他也有想过会是这个理由,只是理由过于简单,他不是很相信。   白和泽一边想着事,一边指了指桌上的包袱:“你的行囊都在这儿。我没有动。”   “我信恩人。”何阳对白和泽现在有种盲目信任,能救他一命,现在不管让他做什么,他都可以。   白和泽见何阳脸色苍白,又说了他病情和大夫的交代便退出了房间。   傍晚,何阳感觉身体好了不少后找到白和泽,两人在一起聊了一会儿。   双方都相对了解了一些,不过白和泽只是透露他的姓名、举人身份和现在入学的书院,何阳则是把自己底都露了。   何阳是广府举人,参加了一次会试未中还生了场大病,前几年的两场会试因为父亲病逝守丧,家中变故的缘故未能参加,沉寂了几年再加上家中变故,他也想开了,不准备继续考下去,想谋个县丞的差。   三个月前,京中的叔父写信说离京不远的全抚县正好有个县丞的位子空缺,叔父已经疏通了关系,让他过去。   白和泽看着才三十几岁的何阳有点可惜:“你还年轻,不多试试可惜了。”   “对他人而言,会试是跃龙门的坎儿,对我来说却像是鬼门关。家中已经没了父亲,我又是家中独子,我的身体可耗不起次次应试。”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何阳的想法倒是让白和泽颇有好感,自己努力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那些放在心上的人,他自认不是高尚的人,做不来舍小家为大家的事。这与何阳是相似的。   白和泽和何阳聊得投缘便多留了一日,两人在客栈告别,相约到京后要再聊上一聊。   #   太子与平常一般出宫去拜会自己的老师,顺便让老师给这几日积攒下的问题答疑解惑。   太子的老师很多,每个老师教的侧重不同,太子也会根据老师的学问不同每周寻不同的老师。   今日他去拜访的便是曾经的内阁学士,一个文人能够入阁并顺利从内阁退出,已经很能看出他的学识以及为人处世。   太子每次与之交谈都会觉得很舒适,这次也不例外。   问题在中午前解决,老师府上留了饭,太子委婉拒绝。   离开老师府后太子去了外家私下转给他的一家书馆。是他偶尔与幕僚讨论“学问”的地方,也是他获取宫外信息的来源之一。   午时过后,太子返回宫中。   “皇上今日砍了两个丹士。”的消息出现在太子的桌上。   负责皇上身体的太医们暗道运气不错,之前皇上身体虽然不算健康,但一切绝对稳定,外头的那些皇上重病的传言传播的时候,他们夹着尾巴,怕皇上听了要了他们命。   哪晓得,皇上真的呕血了。   这要是没有那些传言,说不定掉脑袋的就不是丹士而是他们了。   镇北侯府,书房。   沈乐成将手中的笔抛开,整个人摊在太师椅上,仿佛沙滩上的咸鱼,又咸又干。   “不行了,不行了。”三世为人都没有这么拼过。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沈乐成疲惫瞟了眼管家。   管家连忙道:“皇上下旨,让大皇子去北疆。”   沈乐成疑惑,之前不是说禁足么,怎么现在要“发配边疆了”。   大皇子去了北疆,皇上又明显不想让他去南边接手沈父的兵力,他大概率会被留在京中做个侯爷。   不过这样也好。   “那想个办法,让周文武回来。”那样他就不用劳心劳神的处理这些琐事了。   管家欲言又止,那可是周家人,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呀,管家想摇醒自家侯爷,最后咬牙应了是。   小侯爷不容易,那就委屈周文武了。   “要是白和泽帮我……”   “侯爷。”管家出声提醒,让小侯爷不要抱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快点醒过来。   最近太子的日子不是很好过。   皇上可能早上还有明显的培养和将权力慢慢交给他的意思,到了下午就被随便一个理由惩罚。跟随皇上回答问题慢了或者答的中庸便会被皇上说不堪大用,表现好了又会面对皇上冷酷不喜的表情。有时候入夜了,皇上会将太子从床上拉起来让他候在身边。   太子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并表示现在皇上是真的很难伺候。   他不知道他对皇上的那丝父子之情会在什么时候被磨到丝毫不剩。   如果现在父皇驾崩该多好?太子连忙制止住他疯狂的想法。   大皇子被派到北疆,现在应该还在去往北疆的路上,五皇子是唯一的弟弟现在才七岁不到,母族不显,还是因为五皇子的出生,其父兄的官职才升到最高四品。   他要成为这个国家名正言顺的皇帝,他是太子,又是现在唯一能继承皇位的人,他等得起。   夜里皇上咳嗽起来,帕子上是血,稍稍漱口。   “朕还有多少时日?”   “慢慢调养完全可以抑制住病情。”太医长跪伏在冰凉的地面上,浑身冰冷却汗流浃背。   皇上笑了笑:“朕的身体朕知道。”   当初吃多了丹药,已经将身体拖垮了。   没两日,皇上感觉心闷喘不过气,双眼发黑,昏了过去。   身体上的虚弱让皇上害怕。死亡,他终于要面对死亡了,他以为他能够正常面对,可是他发现他无法面对。   他无法面对死亡,更加无法面对虚弱的自己。   “让所有皇子来给我侍疾!”   “大皇子呢?”   皇上无力思考,咆哮道:“让他回来!朕让所有皇子都来侍疾,所有!”   待到太子和五皇子到了,皇上又不准他们进入寝宫。   让大皇子也回来?太子站在寝宫外目光复杂盯着宫门,父皇在想什么?   沈乐成看到宫里的消息后,哈了一声,吐槽:“这脑子没两斤水都做不出这样脑残的事。”   不过想到他这一家子快死全了,在位的这个皇上明显就是个多疑自私的主儿。   “自私的人做出什么举动都不足为奇。”已经回到白府的白和泽坐在书房道。 第122章   夜里,一道圣旨从宫中发出发,朝北疆方向。   朝令夕改。   又两日,皇帝驾崩,太子登基。   大皇子收到消息的时候正是抵达北疆的当日,他茫然看天,又看向京都的方向,轻声问身边的内侍:“你说第二圣旨究竟是父皇的意思,还是太子的意思?”   内侍不敢应声。   大皇子轻叹一声:“太子继位名正言顺。”   大皇子请求回京送葬的要求还未抵达皇宫,大皇子便收到太子,不,是当今皇上的圣旨,让他即日起回封地,无召不得入京。   京中,白府,书房。   白和泽松了口气,皇上死的很及时,让他又逃过一劫。   太子即位,今年或是明年便会开恩科,录取人数会比往年多不少,又恰巧在京,不论定在何时,他都比那些上京赶考的考生多上一些修养和调整时间。   对于科举这件事,身为现代社会的学霸白和泽并不认为他就能比古人强了。   纵观在朝的那些进士,可都是每个地方的神童,人人都是过目不忘,七岁便能作诗,十岁的童生都大有人在。   可以说,白和泽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傍晚,白父从衙门回来,对白和泽道:“你回来的倒是及时。”   确实,谁能想到,先皇竟然驾崩的这般突然,宫中的白布都还没来得及准备,除了贵人们,其他宫嫔和宫娥都只能拿好几年前的白布顶着。   沈乐成的心情很不美妙,非常不美妙,甚至还有些想锤人。   他不清楚这位刚即位的皇上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知道或者是兴奋的冲昏了头,竟然对他说,先皇待他如半子,让他在宫中为先皇守丧。   可能在外人看来,这是皇上信任的臣子的信号。但在沈乐成看来就是狗屎,有人乐意为仇人守丧吗?当今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真的不知道先皇做的事吗?   不见得吧。   在外人看来,沈乐成是真情实感的难过。   懂内情的怕是在心中琢磨,此子要么心机深沉,要么蠢笨不堪。   沈乐成不理外界,独自难受直到新皇登基。   离宫的头天夜里,沈乐成遇上了赵睿。小豆丁长大不少,成熟不小,他平视懒散坐在宫殿阶梯上的沈乐成,慢慢走到沈乐成身边坐下。   “你这样不合适。”沈乐成说着还向着赵睿的方向挤了挤,差点将人挤下台阶,看得侍候的心脏停止跳动。   赵睿怒气满满,但奶奶童音听着仿佛撒娇:“不准挤我!”   “挤了就挤了,你要怎么着我?”沈乐成依旧往赵睿方向偏。   “我,我,我咬死你!”   “那你咬。”沈乐成将手腕递过去,评价道,“小猫磨牙。”   “这么晚,怎么到这里来了?”   赵睿一口气不上不下,很难受,情绪低落:“我也想出宫。你同皇上说一说。”   “为什么是我?”   “别人都说,皇上很信任你。你说了,皇上肯定会考虑的。”赵睿说道。   “不说别的。”沈乐成头往赵睿的小肩膀上一搁,接着道,“你出宫去哪儿?宫外没有你的皇子府,你又还不是王爷,先皇连块封地都没给你。你还是好好扒扒你的皇兄大腿。”   赵睿叹了口气,轻声道:“太难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太子皇兄真实有多难搞。   “我瞧皇上对你挺好的,之前带你出宫,你跟我去了五华街都在先皇面前保你。”   赵睿再次叹了口气。   那是因为那天是大皇兄生辰。   “后来我抄了一个月的书。”   “咦,是每天都抄吗?都抄几个时辰?”   赵睿有点不太适应沈乐成跳跃的话题,认真想了想回答道:“除了上课就是抄书。”   “那确实挺惨的。”沈乐成感慨,“我宁愿挨一顿毒打。”   “那样就能在床上休息一个月。不,三个月,最少三个月。”   “呵呵,我觉得抄书就挺好的。”赵睿面无表情,被打和抄书,当然是抄书好了,不痛不痒,还有偷懒的余地。   “小孩子家家。”沈乐成揉揉小豆丁的脑袋,“我有个朋友,他挺聪明的,如果在宫里被欺负了,你就告诉他。”   “是谁?”赵睿好奇问道。   沈乐成无声吐出三个字:“白和泽。”   赵睿再次面无表情。   他可是听沈乐成与白和泽相为死敌这种消息长大的。   也不知道沈乐成是在坑他还是在坑白和泽。   沈乐成离宫后,新皇即位,改年号顺和。   新皇开恩科,定于顺和元年十月,也就是三个月后。   白和泽进入了“高考”备战阶段,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态度让白府那些催婚的长辈的热情冷却下来。   “啪”有东西碰到木头的声音,接着是一声喵叫。   白和泽完全沉浸在书本上,没有关注外界的动静。   “啪”石头与木头接触,喵叫声更急促了。   房间人还是没有动静。   树上的“猫儿”又扔了一块石头,这次直接朝房间人的后脑勺飞去。   白和泽脑袋挨了重击,无奈看向顽皮“猫儿”的方向,他招手。   沈乐成头上还顶了两三片树叶,双腿盘坐在树枝上,两手玩弄石子,见白和泽看过来他朝白和泽招手,又拍了拍身边的树枝。   白和泽笑了笑,搁下笔将衣摆撩开扎进裤子,爬上树,爬到沈乐成身边坐下。   树枝摇晃,沈乐成哎呦一声:“这树枝会不会断?”   白和泽挪动:“那你朝里过来些。”   瞧着白和泽的动作,沈乐成评价道:“啧啧,你看你现在,真是哪里还像是一个斯文人?”   白和泽将脸凑近,笑盈盈,仿佛只大狐狸:“你仔细看看,哪里不像个斯文人了。”   沈乐成眨巴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眼睛亮晶晶的,他在白和泽左脸啄了一口,又在右脸啄了一口,双手捏住白和泽脸颊,上下左右打量:“我看你像个妖精。”   白和泽叼住沈乐成的喉,低声笑,含含糊糊道:“嗯,你被我叼走了。”   “赖皮。”沈乐成被白和泽的头发弄得痒痒的,用手将他的脑袋轻轻推开,“我是不是影响你看书了?”   “嗯,十分影响。”白和泽不理沈乐成的手,将头埋到他怀中。   沈乐成笑容灿烂:“可是我,好想你。好想你,非常想你。”   说着沈乐成一巴掌拍到白和泽背上:“你咋就不来找我。明明上个世界不是的。”   “我也想啊,可是你身份太高了。”白和泽无奈叹气,“而且他们都觉得我们关系不好,包括你府上的下人都这么认为。”   防他就跟防贼。   沈乐成明白,也不明白。   “这就跟我找那些文官要考试书籍,他们每个人防我都跟防贼似的,似乎我拿了他们的书要去当柴火烧了。”沈乐成叹气,“明明我都说了是帮你借的,我挺想帮你的。”   白和泽想到沈乐成被文官防贼的模样轻笑起来:“白大人和我说了这事。他们说你厌恶文臣,想要断了他们的传承。”   “太夸张了。”   白和泽回忆白大人一副吃了黄连模样的表情对他说。   “这新沈侯爷比老侯爷还要混账,不喜文臣就算了,你可知他寻文官借会试藏书时说什么?”   “竟然道,他为了一个朋友借书。那个朋友还叫白和泽。”后面那句,白大人是真真咬着牙说的。   “朋友,仇人还差不多吧!”   “果然思想不纯洁的人,想什么都不阴暗。”沈乐成评价。他突然想到什么,顿住然后问道,“我除了跟那些人说了还跟一个说了。”   “说了什么?”白和泽一边问一边替沈乐成将头顶的树叶摘掉。   “就跟五皇子说了我们是朋友,有事找你就好了。”沈乐成补充道,“当时我觉得他一个在宫中挺可怜的。”   “不过我想,小豆丁应该能明白我说的都是真的。” 第123章   “你为白和泽借书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我只能说干得好!”周文砚揽着沈乐成的肩大口喝茶,喝出了饮酒的气势。   最近他被家里拘着读书,好不容易才有了放风的机会,行动间颇有些放浪形骸了。   沈乐成保持微笑,他已经不想去解释什么了。   “听说你家那个庶子回来了,也是参加科恩的吗?”季明达摇晃手中扇子小口小口抿着杯中清茶。   李舒连忙举杯:“这么久才聚一次,能不能不要提扫兴的事。”   沈乐成手捧清茶,吹开茶面上的浮叶,饮下一口后提醒:“现在这个时候,你们还是安分点吧。”   “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出来的。”李舒说道,“这段时间又不是只有文砚被家里拘着……”   李舒还未说完,周文砚突然反应过来:“你们是在说周文武回来了?”   其他三人突然笑起来。   季明达笑道:“说了这么半天,你竟然都不知道我究竟在说谁?”   周文砚:“我家什么情况你们不知道?我还在想你们说的究竟是哪个庶子。”   “你们家这次能下场的应该也没几个吧,而且这个还在外头。”季明达看向沈乐成。   他是知道的,那叫周文武的庶子在北疆跟了沈乐成。   “他不下场,所以我压根就没往那边想。”   “他竟然不下场?!”李舒惊讶,他可是记得周文武在国子监里那看碟下菜的模样。   沈乐成也惊讶,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只知道周文武回京了。这事还是周文武写信提了,他才知晓的。   “你们又不是不知他手的问题,他道他字不好,即便参加了也是落榜。”!周文砚解释道,“我爹倒是想让他去试试,不过我祖父觉得他说的对,就没让他上。”   沈乐成想了想他的字又想了想周文武的字,即便是左手写出的字都比他右手写出的强不少,所以文人的好字,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沈乐成有点好奇。   “你也这么觉得?”沈乐成转头问周文砚。   周文砚点头:“他的字确实不行。”   好了,他们之间出现了一个叛徒。   “好了好了,不说别人了。”季明达察觉话题跑远了,赶忙举杯,“我们先祝福文砚能榜上有名。”   “别,你们还是别对我抱太大期望。”周文砚连连摆手。   聚会结束,沈乐成将顺路的季明达送了回去,归途绕道又去了白府,站在外头看了看这才回去。   科考的时间很快到来,这段时间,沈乐成感觉很爽,但是又很无聊。   爽在于,他不用读书;无聊在于,无所事事,没人搭理他,听说就连弹劾他的折子都少了一半。   不过听说,宫里的娘娘已经在准备花会了,小可怜赵睿被捉去看了好几次美人图了,花会预计就在科考结束后了。   沈乐成坐在考试大门正对面的客栈包厢,无聊想着这几日进宫皇上同他的相处,说实话他还有些怀念在北疆的日子了,但让他再去,他倒是有些犹豫了,毕竟还是太苦了点。   还有这几日一直都能碰上的郡主,皇命难违,难道这一世他要成为骗婚渣男了?   不过他这样的情况应该不算骗婚,吧。   这万恶的封建统治社会,没有人权。   沈乐成的眉头一会儿展开一会儿皱起,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却极为丰富。   正午过了,院门外的锣鼓被敲响,门被四名带刀侍卫慢慢推开。   “爷,第一场结束了。”门外侍卫汇报。   “快,快把白和泽抢过来!”沈乐成赶忙吩咐。他送不了白和泽进考场,还不能让他送考后温暖了?   “抢,抢?”   “呸。接,接过来,恭恭敬敬的。”   “文砚少爷呢?”   沈乐成道:“他不是有周家嘛。”   门外侍卫对视,懂了懂了,扰乱白家少爷的心,让他考试失利。   这招真狠啊。   白和泽在的白家并不是内城的那个白家,马车停在边缘的位置,书童拼命朝里挤,寻找自家少爷。沈乐成的侍卫行动更快,在书童发现白和泽前拦住了他。   “镇北侯府?”白和泽小声问。   “我家少爷请……”   侍卫话没说完便被白和泽打断:“走吧。”   侍卫楞一下,反应很快,连忙带路。   “水都备好了。”沈乐成见人来了赶忙来扶。   “有点臭。”白和泽皱眉,向后躲了半步,还是被沈乐成逮住。   沈乐成鼻子嗅了嗅,然后松开手,点头:“确实。”   白和泽无奈笑笑。他就知道。   白和泽进房间,他突然停下道:“你还没通知白家吧。”   “不会忘记的。”沈乐成将人推进去,坐在屏风后,“要是他们来劫人呢。”   “新镇北侯爷霸道,目无法度。”   沈乐成笑了:“哪里的法度?”   白和泽洗去身上脏污和疲惫,带着一身热水和水汽走到沈乐成身边靠过去,弯腰!头枕在沈乐成的肩上。   沈乐成捧起白和泽的长发:“我每天都想剪掉这些头发,你有这种冲动吗?”   “你剪我的,随便剪。”   沈乐成侧身直接躺到踏上,一个翻身将白和泽压在下头。   “我还想更亲近点。”   “那你还在等什么?”白和泽笑盈盈平躺好。   “还不是上个世界有点阴影了。”   “那你想换个世界吗?”   沈乐成想了想:“其实我觉得换个世界也不错。”   说完他在白和泽脸上摸两把又亲了亲,活脱脱登徒子模样。   他的手慢慢向下,却被白和泽握住:“乖,等我考完,我可是头悬梁锥刺股学了好几个月。”   房门突然打开,白和泽的父亲站在门外,场面一度寂静而尴尬。   “有客人来了都不通报一声?”沈乐成从白和泽身上站起来,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侍卫们觉得自己挺无辜的,刚刚他们在外头那么大的动静,侯爷就一点音都没听见吗?   一定是为了报复白家少爷的。   白父深吸气,咬牙切齿,只吐出三个字:“沈侯爷。”   “哎,叫我干啥?”沈乐成端正坐好。   白父气到眼前发黑。   沈乐成转头问白和泽道:“我可没打你,你不能出去乱说。”   “父亲,儿子只是同沈侯爷聊了两句。有些累了想先休息。”   当晚,这事便被送上了皇帝的桌上,皇上看后笑了笑,问道:“朕看过白家小子在国子监的文章,记得他的学问不错?”   身边人回答:“回禀陛下,白和泽在国子监内一直名列第一,后去往衡山书院求学,学问尚佳。”   “朕想到了,就是沈乐成一直不喜的白和泽?”皇上接着问道。   伺候的人虽然心中赞同,却不敢说这话:“听说是有些矛盾。”   皇上不再言语,但伺候的人知道,白和泽这次不知名次,但一定不会落榜。   接连三场考试,京都都是风平浪静的,考试结束后终于热闹起来,各种文会诗会举办,学子们仿佛要将这几年因苦读而放弃的快乐日子全部补回来。   沈乐成也想找白和泽,两人好好聚聚,亲近亲近,无奈白家防得紧,一次空子都没让他钻到。   一个半月后,终于放榜,录一百三十人,白和泽在第五十六位,前六十名二甲,之后的殿试,白和泽超常发挥,名次进到第十八名,不算前茅,但也不差。白和泽已经很满意了。   殿试后半月,宫里娘娘办菊花会,要沈乐成说,这就是给勋贵们办的相亲会。   沈乐成很无聊,他揉了揉赵睿的脑袋。赵睿现在的身份挺尴尬的,是上一代的皇子,但却没有封号和封地,不是王爷,也不能叫五皇子了。   “听说你现在跟着那些皇子们学习,感觉如何?”沈乐成问道,“有没有欺负你的?”   “我是长辈。”赵睿小小年纪便是老成模样。   沈乐成又问:“皇上没说你往后的封地还有属官的事?”   “皇后说,想多留我一些时日。”   “我听说皇后准备给你定南郡王的女儿,说不定你封地在那儿。”   “皇后准备给你定奉新郡主,可是食邑三千户。”   “我听你口气似乎很羡慕?”沈乐成没得赵睿接话,他又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不知道?”赵睿语气不变,表情不变,仿佛他正在和沈乐成讨论一个十分严肃的话题。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知道。”   “在科考前,皇上就同淮王提了,传闻,奉新郡主在入京前便对白和泽赞不绝口,似乎心有所属。”   沈乐成歪头,喵喵喵?   赵睿再次插剑:“难道你不是因为奉新郡主才会在科考时找白和泽的麻烦?”   沈乐成问道:“原来你们是这么想的吗?”   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就越来越离谱的呢。   心累了,毁灭吧。   “你不用放在心上,其实不少地位颇高的郡主和县主看好白和泽,皮相好,学问不错,上进,主要是家世不高不低,好拿捏。”   沈乐成手撑桌面:“我竟然不知道他这么受欢迎。那我呢?没女子看好我吗?”   赵睿想了想说道就:“我在宫中消息不灵通,你不如去问问其他人?” 第124章   “少爷,下和县有位何阳的县丞,可是人家长得可壮实了。”白和泽的小书童大跨步越过门槛跳了进来,见自家少爷正在练字自觉放缓步伐,将声音降到最低。   白和泽保持心境将字写完,毛笔放置妥当后看向书童:“你刚刚说什么?”   小书童重复一遍。   白和泽在书桌左侧的一沓拜帖中抽出一张,是他给何阳,邀请他的帖子,只是被退回了,没有手信,但是有口信。   白和泽收到口信时没多想,只是晚上练字时瞥到了帖子,想到何阳的处事,带信的小厮的称呼很奇怪。   若是还在何家,那何阳更多会写信告知,怎么都会说清所谋的衙门究竟在何处。若是口信,肯定是信任的人,当时他以为是何阳在京都雇的仆人,但那小厮说话,老爷就老爷,为什么要叫何老爷说?   白和泽让人寻了何家,又去了京都周边的衙门,便有了刚刚的事情。   “让你去打听何家个人的事情,怎么样?”   小书童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人名、时间、地点。他递给白和泽,白和泽扫过后将纸折好放入袖中口袋。   “一会儿去方福那儿支钱。”   小书童笑道:“刚路上碰着他了,他同我说,这几个月都不要寻他了。”   “难为他了。”这些时日应酬多了,花钱增加不止一倍,白和泽想到过几日便能提前支取俸禄后道,“让他别省着了,钱又不是省出来的。”   “我也是这般想的,少爷都是老爷了,有些可真不能省。”小书童连连点头,看来没少被方福念叨钱的事。   “你是怎么想的?”沈乐成刚回府便看见母亲坐在太师椅上。   沈乐成在母亲面前还是很恭敬的,委屈道:“今儿她们过来我都出去躲懒了,您还能不知道儿子是怎么想的吗?而且我还听说奉新郡主心仪的是白和泽。”   “没了这个奉新郡主,还会有其他郡主。”老夫人半合眼,“你和你父亲一样固执,你究竟喜欢谁,会不会成家,我也懒得插手。你不想成家,是因为我们家人少,规矩少,但别人呢?”   沈乐成摸了摸鼻子:“您都听说了?”   老夫人抬眼,似乎管教这个孩子已经管教累了,她道:“我不插手,但是皇上的却不会允许你这般胡闹。”   顿了顿,老夫人接着道:“他们不会允许你无牵无挂。”   沈乐成心中一突,看向母亲:“您说什么呢,您还有这侯府还有沈家兄弟不都是我的牵挂吗?”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总是不会一直陪着你。”老夫人说道,“外巷白家的夫人最近一直在过府做客。要不是你,人家早就被榜下捉婿了,成为乘龙快婿。”   沈乐成是未成想过自己母亲会这般清醒、开明,外头人可都觉得他和白和泽的关系水火不容,他故意坏人名声,不让人顺利考取功名。母亲还是唯一一个看穿,并相信的,更让他没想到母亲竟然不在意。   或者是心已经死了吧。   “我说的这些,你应该都明白。这次我帮你回绝皇后,下次可能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有些事,是不会让人如意的。”   沈乐成感觉到窒息并想马上换个世界了。   “娘,我也想去战场。”   老夫人恍惚一阵,道:“如果你只是为了逃避随便说说的,我也就当刚刚的话,你从未说过。”   “我……”   沈乐成话没说完,老夫人抬手打断道:“不用现在告诉我,你还需要更多的时间考虑。”   “我早就想过了,也做好准备了。”沈乐成并未说谎,也没有敷衍。   闲散的侯爷确实不错,每日清闲,日子舒服,但是有些人却总不想让他舒坦过日子。糟心的事不少,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早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我知道了。”老夫人轻声道。   皇宫内,沈乐成跟着母亲一起入宫,拜见过皇上后,皇上似乎兴致不错拉着沈乐成一起往后宫寻皇后与沈老夫人。   路过花园,沈乐成看见一个熟悉和一个不熟悉的人,因为皇上在侧,花园亭子里的人都迎了出来。   是赵睿和一位公主。   沈乐成眼神不错,离得老远便看见赵睿在发现他后露出的一丝抗拒。   有古怪。   “那是朕的六皇妹。”皇上替沈乐成介绍赵睿身旁的年轻姑娘,发现沈乐成眼神疑惑,问道,“怎么?”   “我还以为睿皇子在学宫学习呢。”沈乐成一脸羡慕,他在赵睿这个年轻,每日都会被逼着去周氏学堂学习,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迟。   真的太难了。   “皇宫还没有能适龄的皇子。”皇上道,“都是几个博士入宫教导的。”   想想周氏学堂可是周家族人及亲家们念书的地方,课上一个夫子十几个学子,赵睿这可是一个学生好几个夫子。   一点都不羡慕了。   皇上看着沈乐成的视线一直落在赵睿身上,时而羡慕时而可怜,表情丰富到他完全能准确读出他的内心活动,他道:“朕知道你们关系好,你们聊。朕还有事同皇后商议。”   先皇的六公主也躬身行礼,也准备离开了。   三个人,两个男子,其中一个还是外男,她这个公主该避嫌。   人散了,赵睿和沈乐成顺着花园朝皇后宫殿慢慢走。   赵睿只到沈乐成肩膀,背着手小大人模样:“你是来拒绝与淮王府的亲事。”   “这你也知道?”沈乐成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上次宴会上,你表现的很明显,而且前儿皇后和淮王妃说的时候我就在那儿。”   沈乐成避而不答,转而拱手:“还没恭喜你和定南郡王即将成为亲家呢。”   赵睿的亲事前几日定下来,定南郡王的嫡长女将嫁给尚未册封的赵睿,只能孝期过去,便行定亲礼。   “封号、封地都定好了吗?不会连个王爷都没有吧。”沈乐成十分好奇,他可是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王爷肯定是有的,这是祖制。”即便皇上不愿,也不会去违背。后面的话,烂在赵睿肚中。   “沈侯爷,如果你不要别人,觉得我六皇姐如何?”   沈乐成:“你也要做媒人?”   “也”,便说明不少。   赵睿自顾自说:“她性子柔弱,宫中下人欺她,她也不吭声,说话声音温温和的,在先皇驾崩后,也是她安慰着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们。”   “既然是这么好的人,你就不该让说给我,大概会独守空房,你就忍心?”   “我只是不想让她在这后宫中受磋磨了,嫁谁不是嫁呢,况且你不是欺负女人的人,而且护得住她。”   沈乐成手掌按到赵睿头顶:“虽然我觉得你夸我得很对,但小孩子家家,这都是大人们该考虑的事情,少操些闲心。”   赵睿将沈乐成的手拿开:“一旦定亲便不小了。”   “我还在孝期,不考虑这些。”   赵睿恩了一声。   城外,白和泽坐在距离皇城狱司三个路口的茶馆,凡是去狱司的狱吏都得从这个茶馆前路过,这也导致照顾茶馆生意的都是狱司里的狱吏,普通人轻易不敢进。   白和泽在茶馆中就显得有些突兀,凡是进来的狱吏都会多看他一眼,不过看到他的白衣青衫便知这人身份比他们都高。   “何陆。”   路过茶馆的一名狱吏在身边人提醒下才转头,他看见熟悉的面容后露出欣喜表情,理了理衣服,快步走过去。   “恩人……怎么知道何陆的?”   “我给何家递过帖子。”白和泽只解释了这一句,疑惑道,“你是有学问的,若未成为狱吏还是可以重新成为何阳。”   “是因为我的缘故?”白和泽很快想到其中细节。   何陆也就是过去的何阳摇头,一脸苦涩:“倘若没有恩人,我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们原本想何陆身死,过继何阳。我现在是他们的亲儿子,走读书人的路,便要孝敬他们,这是我怎么都不认的,现下狱吏身份正好,不用去守那些繁文缛节。”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白和泽也无法去改变什么,他颔首:“想开便好,他们定不会罢休,你自己小心。”   “我已经摔过一次了,也总是该长些记性的。恩人已经救我两次性命了,我定要闯出一番天地,将来报答恩人。”   白和泽沉默,何阳这人摔的可不止一次,他记得第一次救他时,何阳便是从山上摔下来的。闯出一番天地,他不大信。   不过信手为之,本就不求回报。此次见面也不过是一次有始有终。   何陆被同伴催着走,白和泽看着他的背影,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第125章   赐婚六皇女。   皇帝的旨意来的很快,没有给沈乐成任何拒绝的时间。   沈乐成捧着圣旨摊开,撇嘴,又重重合上,眼不见心不烦。   “胡闹!”沈母轻呵,“还不快将圣旨供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容不得你胡来。”   “喜事”被沈母重重点出。   她接着道:“下午,你同我一起进宫谢恩。”   沈乐成还想争辩,想将心中的不忿表明,但理智让他又咽了下去。   这次进宫,沈乐成倒是没再看见他那位新出炉的未婚妻,皇上有政务处理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打发沈乐成自己随意走动。   沈乐成站在宫殿前辨认方向,在问了好几个内侍后他终于找到了正在读书的赵睿。   赵睿露出惊讶的神色,联想到今日的赐婚,对于出现在他面前的人,他很难不往兴师问罪上靠。   同时心中生出几分恼火,想要质问沈乐成,“难道我皇姐就这般不堪?”。   “我有事同你说。”   赵睿口气不大好:“你说。”   “哟,是哪个小人惹你生气了?”沈乐成语气轻佻,同时示意所有人退出去。   伺候的人得了赵睿的点头后才陆续出去。   “身边都是听话的人,大概那个小人就是我了。”   正离开的人在听到这话后离开的更加迅速了。   赵睿觉得他是永远都说不过沈乐成这样的人,不,该说是癞子才对。   沈乐成才不管赵睿是什么态度,他凑近附在赵睿耳边道:“沈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能得到沈家的支持其实也能在宫中过得不错,是吧?”   “反正我翻不起什么风浪。”   沈乐成看着赵睿原本难看的脸色严肃下来,小脸面无表情显得格外有威势。   “若是真的能得沈家的势,还可以再往上头想想。”停顿一下沈乐成接着道,“我不清楚你现在有没有别的想法,但是凭我对赵氏皇族的了解,你也是想的吧?”   赵睿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像沈乐成这般大胆的人,这人的话让他心跳不断加快,他觉得心跳的快,应该是被吓的,这里是哪儿?这里是皇宫!现在龙椅上坐着的人他是最清楚他性格的人之一,是只要别人比他好,他就不会让别人好过的人。在这样的人眼皮子下说这些,是不要命了吗?   了解赵氏皇族?赵睿就差来一句放屁。   赵睿忍了又忍才将火气吞下去:“你就不怕我将你现在说的话告诉皇上?”   “怕?”沈乐成站起身,露出他想象中反派惯有的邪魅表情,“我会怕?”   “我要离京。”   赵睿没看向沈乐成,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反驳说办不到。   他在很认真的思考。只要沈乐成离京,当今皇上就不会对他放心,他是沈乐成天然的选择。   沈乐成现在不提,赵睿也会在往后的几年里想其他办法的。   “几年后可以。”   大哥在封地,皇上二哥肯定不放心,而且在过几年他也要去封地了。   沈乐成:“我要现在呢。”   赵睿:“我尽力。”   沈乐成手一如往常盖在赵睿的头顶:“我上次给你介绍白和泽是认真的,你报我名字,他就会毫无保留支持你。”   赵睿很怀疑,只要听过外界的传言就不会有人信这话,特别是说这话的人还特别不靠谱,虽然他是当事人之一。不过这是沈乐成第二次说同样意思的话了。   “你确定?”赵睿还是想确认一次。   他缺人,特别缺人。白和泽确实是个聪明人,特别是这人年轻,还未入仕。   “我确定。”沈乐成拍拍赵睿的脑袋,想将他脑袋中的水都拍出来。   赵睿打掉沈乐成的狗爪子,没有回应,让人无法确定他究竟信没信。   “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沈乐成准备走了。   “好好照顾好我六姐。”   沈乐成皱眉:“衣食无忧可以,其他我不能保证。”   赵睿点头:“至少比在宫中强。”   沈乐成随母亲回到府中,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日子每日每日的过,沈乐成的风评再次受害。   起因是沈乐成耐不住寂寞每日去宫门外等白和泽下值,有时候是和李舒、季明达几人吃饭,觉得味道不错打包给白和泽送过去。   开始大家都以为沈乐成是为了给白和泽赔礼道歉了。毕竟沈乐成的身份虽然更加高贵些,但白和泽明显要更加有未来一些,与一个有未来的人交好,再施以助力,那就是以后朝中的靠山了。   后面就逐渐离谱了。   白和泽家世拖了后腿,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是以京中不少女子都考虑过择他为婿。   比如奉新郡主,王府里派人对白府提过此事后,沈乐成后脚就从白和泽口中知道了,他甘心当那把工具人挡箭牌,冲到白府对白大人嘘寒问暖,话里都透着一股要是你们敢娶奉新郡主,你们就等着吧。   大家都觉得,这是沈小侯爷报复奉新郡主。毕竟在两人要订婚前,可是传过奉新郡主更喜欢白小大人的事情。   这事,沈乐成做得不地道,但还算情有可原。   但白和泽的老师准备为自家孙女定下白和泽时,沈乐成又去搅和了。这次还是去的白府,话里话外还是说着,要是跟白和泽定下这门亲事,就是和他沈乐成作对。   这谁还看不清楚,这明显就是打击报复了。   “我可是为了你坏事做尽,背负了所有的骂名了。”沈乐成仰躺在白和泽的塌上。   白和泽正在誊抄书籍:“今儿朝上有人提了你,有的说禁足,有的说不如给个外在的闲职。散朝后皇上点我讲史。”   “这个点字用的好。”沈乐成插嘴,“我也想用。”   白和泽接着刚刚没说完的话说:“他问我我对你的看法。”   “你怎么说?”   “人是个好人,但应该丢出去历练一番。”白和泽放下毛笔,接着道,“皇上说,我不够诚实。”   沈乐成笑了:“这些坏主意可都是你出的。”   可就是没一个人信。   幸好沈乐成也是自愿的,他名声本就不好,现在又是独苗苗,而今纨绔着,日子只会越过越舒坦。   “我看你可以先准备着了,你离京的时间应该不会太远了。”   沈乐成不是很信,他没混过官场,特别还是古代的官场,他跟个局外人似的。但他认为现在龙椅上坐着的这位才不会现在放他走呢。   白和泽一脸微笑:“这朝廷可不是皇上一人说了算。”   沈乐成不懂,但这怎么看都是极好的消息,虽然离白和泽远了点,但该高兴还是要高兴的。   他按照惯例在常去的酒楼定了个包厢,邀周文砚、李舒、季明达一起吃饭。   季明达瞧了眼桌上的几个菜,打趣道:“今儿沈侯爷得了什么开心事,竟定的都是上好的几个菜。”   周文砚闻了闻瓷杯:“竟然还有好酒。”   “我不能喝,但专门为你们拿来的。”   “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尝到泓安寺的素斋。”   沈乐成推了把得寸进尺的李舒:“要吃自己请了长辈的帖子吃去。”   几人正吃得兴头上,门外一阵吵闹。   “郡主啊,这可使不得。”   “我听说沈小侯爷就在里面?”   砰——包厢门被人一脚踢开。   进来的是个矜傲美丽的姑娘,穿着方便走动的改版骑马装,头发藏在红色绒帽内,她挑眉看向沈乐成。   “久闻沈小侯爷大名,今日难得一见。”姑娘昂首,“还未自我介绍,我乃先帝亲封的奉新郡主。”   周文砚等人疯狂朝沈乐成使眼色。   沈乐成偏头:“我们不是宫宴里见过?”   奉新郡主点头认可了沈乐成的纠正:“确实,不过今日倒是第一次仔细瞧了,长得确实不错。”   她扫过桌上的素菜以及沈乐成手中茶水,面色稍霁:“倒不是很荒唐。”   “不是荒唐,是不拘于形式。”沈乐成再次纠正。   “我管你!”奉新郡主自己拉过一把椅子,舒坦坐着,“沈小侯爷你毁我两庄姻缘,这事我可不会就这般算了。”   两庄?沈乐成回过神,竟是把同他那庄八字还未有一撇的姻缘也算进去了。   “那我再给你介绍两庄如何?”沈乐成指着周文砚,“这位是周家的嫡长孙……”   “打住。”周文砚与奉新郡主同时吱了声。   奉新郡主先开口道:“沈小侯爷认识的人里面,恐怕没有我几个好的吧?不说别的,这几个纨绔我可是一个都没看得过去的。”   虽然周文砚几人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但明晃晃的被一个女人点出来他们还是有些愤怒的。   沈乐成露出八颗牙齿的完美笑容:“不要紧,你要是看不惯这几个,我们还可以慢慢认识嘛。”   “认识就不必了,我就想出口气,有三鞭,沈小侯爷敢不敢接?”   众人的视线都落到奉新郡主腰间的棕色鞭子上。   沈乐成干笑:“一会儿我们还要去华仪斋看新排的戏,可没时间了。”   “华仪斋的新戏?”奉新郡主的眼中先是欣喜而后压下来。   沈乐成眼神好,看得一清二楚,一瞧有戏,他主动道:“竹居先生新写的柳三传。就是不知道郡主有没有那个时间同我们一起瞧上两眼?”   “可是新侠篇中的柳三?”   “那可不,竹居先生笔下的柳三还能有谁?”沈乐成说着话,朝周文砚使了个眼色。   你瞧,这位可是你的粉丝啊。   奉新郡主轻咳两声:“既然沈小侯爷都邀请了,我不去就是不给面子,如果好看,我就原谅你了。” 第126章   今日朝堂上又提及了放沈乐成去军中的事情,大有一副沈乐成不去陈茂的北恒那就只能去接收前镇北侯手上的现镇南军。沈乐成确有昭武校尉武职在身,但朕又不是只有这么两个选择。   皇上又瞧了眼被他放置在一旁的一摞弹劾沈乐成的奏折,觉得可笑。   父皇尚在,就算是他监国时,朝臣们可没敢这么直接。   但想想沈家现在的家主就又觉得不那么奇怪了。   他道:“郑安,今儿让白家小子过来讲史。”   白家的小子不少,但能在馆当值的就只有白和泽、白庶常这一位了。   “回皇上,可巧张学士同白庶常都在尚书房。”   “白庶常的史确实讲的不错,难怪张宴愿意带着他。”   “皇上圣明。”   皇上看了看时辰,尚书房的课也该结束了,便道,“等下值后,将两人都唤过来。”   一直被留在宫中的赵睿被安排在尚书房的左边布置成书房的耳室学习,讲课的大儒、博士会在尚书房内适龄皇族子弟们写功课时进来给他讲解他功课上的疑问。   还不如以前。   更何况,每日的功课他都需要更多的思考才敢下笔。   赵睿抬头,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殿下,张大人说,白大人学问不错,不懂的您可先问白大人。”张睿身边内侍小声提醒。   赵睿点头。   他还想着怎么才能有个机会会一会这位一直同沈乐成名字一同出现的新科进士。   所以他知道吗?   他一定知道。   想通后,赵睿继续沉下心琢磨文章。   白和泽自窗边走过一直行至正门都在观察赵睿。结合新皇的行事态度、风格,无法判断他以后是明君或是昏君,但就立场而言,他是希望他倒头的。   毕竟他与沈乐成是站在一个立场的。   他们与前五皇子在立场上重合。   白和泽进入房间躬身:“臣翰林院庶常白和泽见过皇子殿下。”   赵睿侧身没有受全礼,颔首示意白和泽起身。   两人均默契地没有说话,赵睿也按照往常一般,有问题问问题,白和泽能回答便回答,同时将每一个问题以及他所给过的答案记住,以便一会儿讲与张学士。   期间有太监通禀讲明皇上留他讲史的旨意。   赵睿多看两眼,体贴得没有再问其他问题,给白和泽留足安静思考的时间。   白和泽活动一直伏案后略有僵硬的身体,终于是将今日的任务给完成了。   天色已经不早,白和泽快步疾走终于赶在翰林院下钥前。   “白大人早日归家。”因为白日皇上召见所以对白和泽有印象,守门力士见白和泽独自一人便多关心一句,“需要灯笼的话可以在角门偏房取。”   白和泽回笑:“有劳了。”他视线朝外看,只一眼便看见他心心念念的那盏灯笼,“今日有约。接我的人已经到了。”   白和泽小跑过去,来到沈乐成身边。   沈乐成从怀中取出两个都被啃过一半的烧饼:“路上看见,我买了一个甜的,一个咸的,味道还不错。”   白和泽将烧饼摊开,甜口的那个明显要更小巧一些。   “甜味的确实不错。”   沈乐成连连点头:“而且和小时候我们吃的烧饼味道很像。”   此间的白和泽和沈乐成可没有小时候一起吃过烧饼。   白和泽咀嚼烧饼,低头看灯笼晕出的昏黄亮光,在昏暗中格外显眼。   “想家了?”   “还好啦。反正有你在。”   白和泽没有继续,转而说到另一件事情:“如果你真的不想在都城中待了,就让外头动一动,最好是让人将南北的联想到一起。”   “这不是要坑了那位?”那位的处境已经不好了,他再推一把?想到大皇子的为人,沈乐成犹豫、不忍。   “还能坏到哪里去?”白和泽三两口将饼吃完,接过沈乐成手中的灯,“纵观历史,都是在一代代集中权利。况且父亲如此,儿子怎会不受影响?”   “于心不忍,于心不忍!”沈乐成停下脚步转身争论,他比白和泽矮半个脑袋,额头直接撞到白和泽的下颚,食指尖尖戳着白和泽的心口附近,“你应该多拿出点感情到别人身上。”   “我在归京途中曾经救了一个从山崖上跌落的人,后来我又专门去看了他,他现在生活安定。”   沈乐成瞪大眼睛,好奇极了:“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事?”   “就是我之前同你说过何阳、何陆。”   “哦哦。”沈乐成点头,“现在呢?你就没说帮助他夺回身份?”   “他说现在就挺好的。”   沈乐成不满意:“作为朋友,你该出口气,这样不公平的事情,我们可以默默的管。”   白和泽想纠正沈乐成,不是朋友,而是恩人。但他乖觉得没有开口。   “可惜我当时在准备科举,后来事情太多了,没照顾来。”白和泽仿佛突然想到一般,道,“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不一样的,如果这事真的爆出来,何阳说不定也会受到牵连。”   “这里可不是之前所经历的世界,古代封建社会规矩繁多,礼数约束,之前的强者为尊可不太好使,虽然想你任性舒坦得过,但偶尔也要注意一下。”   “那你今儿晚上就别跟我走呀。”沈乐成作势要抢走白和泽手中的灯笼,不过没用力。   白和泽好笑道:“和我一起不算,不算。”   两人随意聊着,话题多种多样,到府了还要依依惜别一阵,仿佛又到了当初刚确定关系时的黏腻状态。   朝堂还真不是皇上的一言堂,特别是刚登基的由太子继位的皇上,在前期那可真是在与朝臣极限拉扯,如果弱了便会被朝臣压上好几年,操作不当,这个时间会成为在位时间,后世那便是傀儡皇帝了。   这次的交锋是以沈乐成为中心的。   即便沈乐成是京都有名的纨绔子弟,但皇上还是不愿意将人放出去,放去当地方官,那是祸害江山;放去军中,那更是让他如鲠在喉。   自先皇在位就在不断削弱沈家在军中的影响,不能到他这里功亏一篑。   可北疆豫王,也就是前大皇子,封地靠近北疆,虽然条件比南方的封地条件恶劣些,可却能捞到军功,是父皇尚在时特意为他挑选的,这样一个掌兵,一个章印,以此镇住其他皇叔,慢慢夺权。但眼看着豫王打胜仗,在军中的声威更大了。想必当初父皇绝对没为他想过,没想过他当皇上后该如何镇住豫王。   东南边境也有异动,虽然有皇叔丽王坐镇,但就最近的战报可以看出,丽王压不住沈斐留在那边的沈家军,也不是带兵打仗的料。   豫王、沈乐成都不能派去东南。   事情终于在半年后落幕。皇上连下两道旨意去了沈府,第一道是任沈乐成为定远将军赴北疆;第二道便是与六皇女择日成婚,成婚的时间在赴任前。   这是交换,不成婚便不能出城。   很为难,也很烦。   还得进宫谢恩。   毁灭吧。   沈乐成在宫中谢恩后便被拉去参加家宴,宴上谁都见到了,就是没有见着六皇女。众人都说着恭喜,但知道这场皇室的婚礼堪称仓促、简陋。   家宴结束后,沈乐成特地找到赵睿。   “今天没有遇到六皇女,你帮我给她带个话。”   赵睿明显吓了一跳的模样,颇为怀疑:“你竟然这般主动?”   “不过你这样也好,御赐的姻缘,没有拒绝的余地。”   沈乐成连忙否认:“你别乱想。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   沈乐成停顿:“原本都酝酿好的情绪被你这么一打岔,都要忘记怎么开口了。”   沈乐组织一下语言道:“告诉六皇女,我心中已经有人了,成婚是无法拒绝的,但成婚后我会放她自由,她如果呆在府中那便是沈府唯一的女主人,如果她遇上了良人,我也会想办法让她如愿以偿。”   听着沈乐成的话,赵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拳头都快要举起来了。沈乐成倒是有点心虚,只能在心中吐槽这狗屎的封建皇权至上社会。   “你别这样看我,如果有任何方法可以让皇上收回成命,我都会去做。”   并不是说他不去军中就可以不尚公主的,那是之间的沈府整个家族的让步,现在只是婚期被提前,他可以去军中,是皇上的让步,不是他能决定的,除非他死,但沈家嫡支只剩他一人了,父亲、哥哥还有姐姐的死,是他心中永远的石头。更何况抗旨不尊,那是灭族的灾祸,沈乐成拎得清。   赵睿张嘴又闭上,生气:“那你知道这对一个女人而言多么残酷。”   “而且你既然有心上人了当初你就该直接告诉沈老夫人或者皇上,以你的身份,只要不是罪臣、奴隶的后代都是可以的,何必祸害我皇姐,来给你的心上人做挡箭牌。难道你心上人愿意给人做妾?”   “白和泽,你还记得吗?”   赵睿点头,脸上的表情逐渐裂开:“难道是他?你真是疯了?”   男人养个男宠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不是男宠的事!   “我和他两情相悦。”沈乐成傻乐,不过也清楚现在的场合,轻咳两声接着道,“我马上就要去军中,应该会很少回来,边境的条件都不好,我也不想六皇女同我在外受苦,肯定是要留在京中的,我不碰她,至少以后她遇上良人后就不用矛盾了。”   “你这是在鼓励我皇姐成为墙边红杏吗?那不是公主能做的事情。”赵睿脸色一点也没好看,甚至更阴沉了。   “算了,我看了嫁出去的公主就没一个生活美满的。美满的公主都是受宠的。”   沈乐成知道怎么都是他的错,只敢小声反驳道:“那是因为那些公主自己没有立起来。想要什么得自己去争取。”   “他真的同五弟这么说?”六皇女端坐,坐姿端正极了,明明是不大的年纪却画着成熟的妆容,她低头小声问道。   赵睿点头,他讲述时只是隐去了沈乐成心上人的事情,其他都是照实复述:“倒是个诚实的,虽不是良人,但皇姐过去了日子应该会过的舒坦。”   六皇女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有劳五弟为我操心了。”   赵睿看向六皇女,他每个月都会来见几次这位和他一般大,基本上的一起长大的皇姐,可是这些时日的皇姐似乎变了。   “皇姐是遇上事?”   六皇女抿嘴,过了一会儿才道:“只是婚期将近,有些紧张,怕自己做的不好,所以睡不大好。”   大婚前,沈乐成的日子也过得不好,他每日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白和泽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又需要每日去刷脸,承认错误。   好歹大婚顺利进行。   相安无事。   婚后第三日,沈乐成便启程远赴北疆。 第127章   沈乐成抵达北疆,熟悉的地方还有熟悉的上司,日子虽然艰苦但比京中要自由舒服不少。特别是春耕时分,北疆无战事,豫王也需要回自己的封地处理事务。   策马狂奔在春日的风中,是快要飞起来的乘风感觉。   “小侯爷,小侯爷。”远处小兵大声呼喊沈乐成,“到点了。”   “巳时了。到点了。”   沈乐成脸黑,现在他只要听见“小侯爷”的称呼就会浑身难受。   豫王走就走吧,咋还给他留两个“紧箍咒”呢。   “小侯爷,小侯爷。”   沈乐成朝更远的地方跑,可架不住小兵声音洪亮,响彻在广阔的草地上,不断传到沈乐成耳中。   沈乐成拉住缰绳,调转马头:“来了,来了,别唤了。”   他狂奔到小兵身边,手中马鞭轻敲了下小兵的头盔:“魂都要被你给喊没了。”   小兵扶正头盔发出“嘿嘿嘿”的傻笑。   “小侯爷,王爷也是为了小侯爷着想的。”小兵跟在沈乐成马屁股后面小跑,“陈茂将军说了,想当将军就一定得读完、读懂所有的兵书。”   “本侯爷已经是将军了。”沈乐成反驳,“皇上钦封的定远将军。”   “啊。”小兵挠头,“原来您已经是将军了呀。”   “……”沈乐成忍不住又敲了下小兵的头盔,“连军职都没弄清楚,怎么升官发财,当大将军?”   “才不敢想将军呢。嘿嘿,我又不识字,以后如果能升到小旗就很好了。”   沈乐成轻笑。   回到城中,城还是当初那座城,但身边的人都换了一遭。   当初帮他处理事务的周文武考取了武科第二,被留在京中,从最近的一次来信看,他的上司是想将他调去西南前线,但碍于他手臂的缘故,一直被阻。他想让沈乐成这边帮帮忙。   沈乐成帮了,就不知道结果如何。   骑马回到城里,沈乐成直接去了豫王在城中的府邸,那里有豫王留给他的两个兵法先生。   豫王当着陈茂以及众将军的面说,沈小侯爷带兵太莽,带着股赌性。作战不能仅凭着一口气,那是极危险的,看来在国子监确实没认真读书。   于是他给沈乐成安排了两个教导兵法的先生,学习兵法理论。   沈乐成在学习后又蹭了餐饭才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子里,小兵也担着两个水桶回来。   “怎么把水桶拎回来了?”沈乐成问道。   “老把式说,从明儿起就要下雨了,都不需要浇水,去田里每天看看就行了,我怕水桶被人给偷了。”小兵将水桶从锄头上卸下,放到他睡的小偏房。   “小侯爷,院子前面的空地我能和去年一样种点菜吗?”   沈乐成点头,而后问道:“你种子有吗?”   “有的,我找人换了的。”小兵连连高兴点头,拿着锄头开始松小院空地的土。   敲门声混合人声:“沈大人在吗?”   小兵拎着锄头去开门,门拉开,差点将人吓着。   “沈大人在吗?有他的信。”来人从怀中取出几个棕色信封。   “小侯爷在的。”小兵不认识字,他朝旁走了两步让出位置,正好让来人看见坐在小院外的沈乐成。   沈乐成认得来人,对人喊道:“我在的。”   来人将信递给小兵,小兵手在衣服上蹭干净了才接过信。   小兵将信双手奉上,视线落在信封上一眨不眨。   沈乐成接过信,看着信封上的名字。   “咦。”   小兵的心跳被这一声提了起来,等待沈小侯爷的第二句话。   “李二三。”   “到!”小兵站直身体应道。   沈乐成笑了:“这是你的信。”   “咦。哎?哎!真得?”小兵笑的合不拢嘴。   在刚来沈小侯爷身边的时候,小侯爷帮他写了封家书寄回去,这都一年多了,他都以为家里不会寄信回来了。   “我念给你听。”沈乐成说话时倒是没有开拆信封。   小兵赶忙摇头,红着脸道:“不烦小侯爷了,我找人帮我读。”他还想让人教他把家书上的字都认一遍呢,将上面的话全部都记住。   沈乐成没勉强,他将信递给小兵。小兵连地也不整了,抱着家书朝外跑。   小兵将门合上后又拉开,探出个脑袋对沈乐成道:“小侯爷,我今天晚上可以在外头吃了再回吗?您放心,院子里的地我会翻完的。”   “去吧。”   沈乐成走进正屋里,按照惯例是先拆开白和泽寄过来的信。信里都是最近做了些什么,寻了些可以在北疆使用的食谱,最后才是暗地里帮皇上做了些事情,如果顺利的话,他定是能下放到北方。   当然信肯定是不会写的这般直白的。谈天说地,反正两人都能看懂。   沈乐成拆开的第二封是母亲寄来的,沈老夫人每季才会寄信,这一季的家书他上个月刚收到了。   难道是府里出了什么问题?   展开信,沈乐成的脸色逐渐难看。   他名义上的公主夫人,赵茹,带着四名侍女和十六名护卫不顾沈老夫人的反对来北疆找他。   成婚后,府中一切都全权交给了这位公主夫人处理,即便是公主夫人将事务交给随侍女官掌管,沈母之前同沈乐成写信说过,母子两人都随意,没多说旁的。   但这次,该说不说,姓赵的有点得寸进尺了。   沈母将消息封锁了,但该知道的大概也都知道了,一切都等赵茹平安抵达北疆再说。   沈乐成告假去了豫王的封地,拿着信找到豫王。   豫王表情淡然:“你才知道?”接着他道,“陈茂大将军也知道,你不用担心会影响到你。”   多了一个人呢!   “……”沈乐成,“合着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她能出城就是皇帝默许了,你提前知道了还耽误你学习。”豫王不以为意,“你该干甚就干甚,那是六皇妹的选择。”   “算算时间,也就是这几天了。”   沈乐成明白这事是既定的,心里有火在豫王面前也只能憋着。   他和豫王都在北疆,并且能够和平相处这么久时间,这都不是皇上想要看到的。   可是,你要监视就给安排探子暗地里搞事,你搞个女人来,而且还是我名义上的夫人。这都是什么事。   脑子有坑吧!沈乐成心中又暗骂一声,转而问道,“那她住哪儿?总不能安排到我那小院子吧,那可是靠近前线,危险不说,住女人总是不好吧。”   那可是公主。   “城中又不是没有女人住?”豫王身边跟随左右的女侍卫插嘴。   沈乐成才没时间理会其他人,他只是盯着豫王。   “你们夫妻自己决定。”   想死。   特别是公主驾到的那天,沈乐成非常想死。不,他当时已经社死了。   明明是名义上的夫妻,真正单独说话的时候已经是晚宴后了,沈乐成倒是沾了光在城主府住下。   晚宴结束后,沈乐成便在房间内等候名义夫人的传唤。侍女带着沈乐成进入房间,赵茹正襟危坐,身后侍女伺候着擦拭头发,眼微阖,似在闭目养神。   这是沈乐成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观察这位名义上的夫人。   可能是刚洗完澡,脸上没有厚重的妆容,看起来很小,想想似乎真的还没有未成年,她比赵睿好像只大一岁。   不过不化妆的模样比化妆的模样更好看些,特别是正襟危坐时,就像是小孩子正在努力模仿一个成熟大人的一举一动。   如果她能不开口说话就更好了。   “我原以为夫君看到我后会生气、恼怒,各种的情景我都想到过,但没想到会是平静。”赵茹道。   “我并不是表面那么平静。”这是客套话,当然也是实话。沈乐成问道,“如果我问你,你来这里的目的,你会说吗?”   赵茹没想到沈乐成这么直接,她道:“夫君不是说要给我自由吗?从宫里到府里,有什么区别?倒不如夫君这里自由。”   沈乐成脸上表情就差发出声音说,你就看我信不信吧。   公主为夫远赴北疆!   这可是最近京中的大事。   百姓都在讨论,这对伉俪可真是深情。简直将之前沈乐成作出来的荒唐名声全都盖了过去,只剩下伉俪情深的典型。   已经与周文砚定亲的奉新郡主走进了沈乐成在京中的圈子,一桌子人都笑最近听到的新闻。   沈小侯爷与公主伉俪情深。   这消息他们能笑一辈子。   周文砚笑够了轻咳:“好了,沈小侯爷如果知道我们在背后这般笑他,他会同我们断交的。”   “我们该想想,他在北疆的处境已经不太好。”   “确实,有些让人担心。”   奉新郡主道:“不用担心,我与六公主相识,她是个脾气很好,很温柔的人,弱弱的,有点可爱。”   周文砚拆台:“那个时候她是宫里不受宠公主,你是被捧在手心里的贵客,肯定温柔。”   奉新郡主也不拆台,但手上动作不断,捏的周文砚疼得差点叫出声来。   “不过,听说六公主确实性子软,应该治不住沈乐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题又逐渐偏移到新话本上。   当消息传到白和泽耳中后,即便他事先已经知道,但面对甚嚣尘上的流言蜚语,他还是捏碎了手中的瓷杯。   同僚们都觉得奇怪,白和泽最近越发沉默寡言了,不过做事确是更加果断了。   让皇上感觉到自己从零培养的臣子终于成长了。   “你确定明年出京做外官?你当知晓,出了京,便不好进了。”   白和泽毫不犹豫点头:“愿为皇上分忧。”   皇上感到欣慰,笑问道:“想去哪?”   “禀皇上,北方。” 第128章   赵茹在城主府一连住了二个月,直到住所全部收拾妥当,挑了个吉日才乔迁。   院子就在城主府附近,是一商户离开后留下的,因为主人在走商的路上丢了性命,商户嫌弃不利于他们做生意,不愿意接盘,其他将士不愿意出那个钱将小院盘下来,就搁置了。   这里毕竟是临城,距离战争最近的一座大城。   沈乐成在新宅里吃过夕食后便走了。   即便不再同一个房间住,但住同一个宅子,也让沈乐成觉得不自在。   赵茹也没有挽留,依照最完整的礼节将沈乐成送出去。   “驸马竟然直接走了。公主,您也是,怎么不留驸马呢。”一直伴着赵茹长大的侍女替赵茹着急。   赵茹脱下身上华服,不甚在意:“他现在在军中,是我不请自来,他自然是不愿意留下的。”   她端起茶水饮下一口,看着侍女手中华丽的服装,想起婚期定下后,太妃寻她说的话。   她也是穿着端庄华丽显得格外严肃、成熟的宫装,她跪在殿中,一直等到太妃将茶水喝完才被叫起身,厚重的衣服压得她差点没能顺利起身。   “自先帝后离去,皇上没个正经的长辈,有些话本该是皇后同你说的,可你终究在哀家膝下待过几年时光,哀家便寻皇后将这差事接了过来。”   “你该是知道的,这门婚事并非沈侯爷自愿。”   “哀家给你出个主意。要不要做你自己想清楚,但你需得晓得,哀家是确实在为你考虑的。”   “现在这位沈侯爷的脾性你也知道的,他不乐意的事情,是不会接受的。所以入了沈府就得靠自己,不过你是公主,是皇上的妹妹,你还可以靠皇上,你还有整个皇室做后盾。”   赵茹现在都能回忆起当时听到这些话时那种寒冷。   要问哪里的人最靠不住了,赵茹会回答:皇宫里的人。   所以太妃是什么意思?赵茹不敢深想。那几日她都战战兢兢的。   好在婚后没几日,沈侯爷去了北疆,她算是终于有些放松的感觉。   那段时间她是真心希望沈侯爷越晚回府越好。   直到前不久,婚前太妃赐下服侍的侍女找到了她,残忍的将现实摊开,提醒她,她被嫁到沈府的目的。   “公主,您该留下驸马的。”那位被赐下的侍女仿佛没有听见赵茹的解释,低声提醒道。   四名侍女中,有两名侍女低头站在赵茹身边,那是一直伴随赵茹长大的侍女,林枫、林桐,另两个便是太妃赏赐下来的,刚刚说话的唤林杏,还有一个叫林柿。   “留不住的人,我为什么要留。”赵茹道。其实是她并不想留罢了,明知道留不住还开口,她可是公主,她拉不下面子开不了口。   林杏不说话,明显是坚持认为公主做错了。还是林柿上前,劝道:“我的公主,您同沈大人已经成婚了,外人见沈大人不归家,只会认为公主您不得沈大人喜爱。”   是会被其他夫人小姐们笑话的。这话林柿没说,但其他人都能想到。   这个世道,男人不纳妾,外头便会传是妻子不大度,就没想过是两人恩爱和睦。   人们总是对女人抱有恶意。即便是女人对女人也是。   被拿捏了。   赵茹气地将手中茶杯用力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谅她们也不敢说到我面前来。”   沈乐成回到小院中,打开门,小兵举着锄头一脸防备,看见是沈乐成,才松了口气,放下锄头:“还以为遭贼了。”   “哪里的贼这么不开眼,跑来偷我家。”沈乐成将门合上。   “这不是都知道小侯爷要去和公主住一起,院里只有我,可不得小心呢。”小兵这才反应过来,问道,“小侯爷怎么回来了?”   难道是吵架了?然后被赶出来了?那我问了,不是正好戳到了小侯爷的痛处?完了,完了。   小兵捂住嘴:“我刚刚说错话了,小侯爷只当没听见。”   “你乱想些什么呢。这里是我家怎么回来不得了?”沈乐成忍不住逗他,“难道你想我走了然后独占这里?李二三,你还有这样的胆子?”   小兵连忙摇头,差点跪下来:“我没有的,小侯爷您晓得我没有这个胆子的。”   “逗你的。”沈乐成见小兵还是不信马上就跪下来了,赶忙说道,“我的错,我的错。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下次不会了。”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训练。”沈乐成见小兵依旧战战兢兢的,随便说了两句便回房间。   躺在床上,沈乐成想起今日他又同赵茹说起选择的事情。可能在以后让人为之疯狂的自由,在赵茹眼中是完全不能理解的事情吧。郡守嫡女可能还不如一个不受宠的、被利用的公主自在?   不是说,皇宫中受到束缚、利用的读过书的皇女们都是向往宫外的自由,人生由自己掌控的自由吗?   小说里写的东西,果真是谁信谁傻。   第二日,一切如常。   即便是沈乐成与赵茹分开住在不同的地方,陈茂将军没说什么,他一个大将军,不关心这些;豫王没说什么,他认为这是沈乐成的一种表态。这两人都没有说什么,下面的聪明人自然不会不开眼。   日子过得倒是平静。   但东南却并不平静。   丽王不通兵事,即便有威名赫赫的沈家军在旁,遇上他国敌军节节败退。一年间,朝廷连封三位大将军先后去往东南。   接壤的敌国也看出,东南军队有心无力,趁火打劫,接连发动几次战争,越战越勇。即便是三位大将军也无法力挽狂澜,两位战死,一位重伤。沈家军几乎全军覆没。   一年时间,晋国丢失三座城池。   朝廷短时间内无法派出大将军,朝臣谁也不想做出头鸟。   “整个朝廷就再也派不出一个大将军出来吗?”皇上看着气氛低迷、僵硬的朝堂,大声呵斥。   不少人都看向阁老们,皇上正在气头上,要说能够安抚皇上情绪的,也就是这些“狡猾”的阁老们了。   李阁老在皇上缓过一会儿后从队伍中走出,道:“既然东南与朝堂无人,但其他地方有善兵之人。比如北疆。”   “北戎虎视眈眈,马上就要到深秋了,北戎不会放弃机会的。北恒军不能动。”马上有兵部大人出声反驳。   可是北疆除了北恒军,还有两个善兵事的,一个豫王、一个沈侯爷。   可是这两个人,没点人敢在皇上气头上提。   这事暂时搁置。   没几日,皇上下旨,让豫王赴东南。不过却没说兵力的事情。   “皇上,这不是难为人嘛。”圣旨抵达的时候,沈乐成正好在府上,待将传旨使者送去休息后,沈乐成小声吐槽,“一年多的败仗,东南哪里还有可用的将士,即便是征兵,也凑不出一支精锐来。”   “王爷,您去了可就是光混咯。”   沈家军在东南,沈乐成自然是知道一些东南的事情,半年前,他是非常想去东南的,可是半年后他不想去了。   因为那里已经没有几个沈家军了,他在东南并无牵挂了。   “确实不好办。”   “皇上想看看您还有什么神通没有收呢。”在熟人面前,特别是以前就随意的熟人面前,沈乐成从来都不知道口无遮拦的。   豫王看了一眼沈乐成,看的沈乐成心里发麻。   “你觉得一个王爷还能有什么神通?”   “一会儿我让师傅们给你再布置些课业,省得你总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乐成彻底丧了。   京城,白和泽已经定下外放的地点,如愿在北边,甚至说靠近北疆。地名旗县,白和泽去了便是旗县的县令。   在得知下放的地方后,皇上找了白和泽,给了他一个钦差的暗身份,让他调查旗县境内几座矿山的情况,这倒是方便了白和泽。   十里长亭往外百里,何陆等在那里为白和泽践行。   白和泽下马车:“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吏,只是恩人要走,我想着得送一下的。”   白和泽也想到了,十里长亭里都是进士出身的同僚们或者世家朋友,何陆的身份在那里总是讨不到好的。   “恩人,怎么这么早便走了?”何陆问道。   白和泽看向北疆,轻笑:“因为我想早点看到一个人。”   何陆疑惑,不过大概是他不曾听说过的友人吧,毕竟恩人的人缘很好的,他还听说,恩人很受皇上的器重。   “不是友人,是心上人。”白和泽解释。 第129章   白和泽有心去临城看心上人,奈何去往旗县途中为了避开悍匪,绕了不少远路,即便是走在官道上,不路过驿站,连迷路了都不清楚。   等白和泽抵达旗县的时候,旗县的前任县令已经收拾好东西等待半个月了。   沈乐成即便没有战事也无法离开,收到白和泽已经抵达旗县的消息后,心都在飘,梦里都是他与白和泽一起骑马在草原上奔驰。第二日他依旧收不回心,被陈茂将军惩罚加训,累倒了再睡上一觉后才彻底收了心。   “昨儿你怎么了,对面已经有异动了,你可长点心吧。”沈乐成的直系上官找到他,叮嘱道。   沈乐成点头,非常时刻他没有忘记。   “东南战事如何?”   “还未听到什么消息。”   “不知道没有兵的豫王怎么搞哦。”沈乐成发出感慨,一番接触来,他能看出豫王是善于调兵遣将的,是十分合格的将军。   “豫王是王爷,你在这儿担心个什么劲儿。”   “也是。”沈乐成想了想,“大概是突然管我的人少了一个,有点不习惯。”   “呵,我看你就是皮痒了。肯定是昨天训练还不够,如果你想,我可以和将军说的。”   “别别,我还要跟师傅读书呢。”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去训练场。   下午解散后,沈乐成按惯例去了赵茹的宅子吃夕食。说实话,不用自己准备吃食,确实省了不少事。   “豫王八天前抵达丽王的封地。”赵茹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端坐。   沈乐成夹菜的筷子顿住,他回忆一下:“我记得并不路过那里吧。是特意拜访?总不会是迷路吧。”   “而且丽王应该还在东南战场上没回封地吧。”沈乐成又夹了块肉。   菜的味道可以说非常不错了,他反正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赵茹只吃几口。   “临走时,豫王带走了一万男丁,一百私兵。”   “啊?”沈乐成目光震惊,“私兵?丽王的私兵?”   “不知道,只道是生面孔。”赵茹观察着沈乐成的表情,发现他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管是之间这一百私兵是丽王的还是豫王的,现在统统都是豫王的兵了。   “那估计是丽王的兵。”沈乐成笑起来,他能够想笑丽王听到这个消息吐血的模样了,知道自己不喜欢的人吃瘪,沈乐成恨不得再吃两大碗饭。   “也不知道豫王是怎么把兵弄到手的。”沈乐成想知道,甚至有些心动,想自己也去敲一百兵去。   不过他也知道,他手上不能有兵,豫王就不同了,王爷在封地上是可以有私兵。   发现赵茹审视的视线看过来,沈乐成说道:“我只是很好奇,又没有别的想法。难道你就不好奇嘛?”   “怕是早就同丽王通气了。”赵茹轻声道,说完她盯着沈乐成的表情。   沈乐成疑惑:“是吗?”   这一年多的相处沈乐成已经能看出赵茹,心思重、容易多想,不过品行端正,不会去做一些小动作,甚至偶尔还会分享给他一些他不知道的情报。   可正是因为没有动作,沈乐成还无法真正放松。   这就像木仓的震慑永远在开木仓前。   没有动作,也就无法猜测会出现什么动作,会有什么发展。   对她,沈乐成的感官挺复杂的。   “明日,便不用再留我的饭食了。”沈乐成想来说道。   赵茹一点也不惊讶:“都深秋了。”   深秋了,北戎要开始“虎口夺食”了,所有的士兵将在城外各个地点驻扎,临城上下也将备严。   沈乐成带着一队人马便驻守在临城以北五十里的位置。   夜里,没有被高高城墙阻挡的北风仿佛开了刃的刀,风刮过的地方只有白雪,风刀进入石头堆积的简易烽火台内,是恶鬼索命的嚎叫声。   沈乐成搓搓生有老茧的手,也不敢哈气,生怕哈出的气将手给冻到一起了,他抱紧手中长柄,仿佛兵器能够给他带来丝丝温暖。   他眺望远方,黑暗中什么都没有。   他也希望,这个晚上也不要有东西出现。   也是到了古代,成了将军,沈乐成才体悟,原来真的是除了国家的中原和国都地带,其他与外接壤的地方都是战乱。与战场相近的城内,百姓人人皆兵,因为城守住了,他们便还是普通庶民;城守不住了,他们便是难民,是没有房子没有土地的流氓。   城与城,两者之间落差太大了。   而且江山,是真的难守。有几次沈乐成会想,只要这江山还是这个主人,他就非常想要放弃,但每次看见李二三还有那些生活在这座城里的百姓时,他又不想放弃。   还是冲进皇宫,把现任皇帝弄死算了。   “还有一个时辰便天亮了,都打起精神来。”沈乐成将身边的人踢醒,“在这个天里睡着,你还要命吗?”   “马上就要换班了,都坚持一下,马上就能回去了。”沈乐成再次说道。   他们这小队人马,已经在这里守了七日了。   听到沈乐成的话,士兵有了盼头,精神也好了不少。   “将军,东北方向有发现。”   沈乐成暗道倒霉,朝东北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有一个黑影在雪地里匍匐,沈乐成又看向黑影附近,还有另外的身影在动。   “快点烟。是敌方的斥候。”沈乐成立刻下达命令。   狼烟带着讯息升空,北戎同样看见了滚滚黑烟,知道自己行踪已经被发现,索性放开,大举进攻。   沈乐成带着自己的小队朝相邻的驻扎点奔去。   大营中,陈茂将军看见狼烟,迅速做出部署。   今年,晋朝与北戎的第一场战争爆发。   与此同时,豫王抵达东南战场,与丽王碰面。   丽王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从他封地上过不同他通报也就算了,还将他封地上的人带走。   他是怎么敢的?!   就因为这事,丽王这几日夜里不知道气醒了多少次。   “本王已经将此事禀报皇上。”丽王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走进城主府的豫王,“豫王带来的人,我已经派人去接管了。”   “谁敢?”豫王坐下,笑道。却真没人敢动。   “你也太欺人太甚了吧!”丽王气到爆炸,“怎么,本王的话就不好使了?”   “皇上早就看我们这些王爷不对付了,恨不得我们打起来呢,王叔觉得他会真的偏袒你吗?”豫王不急不缓开口道,“我可是皇上派来的将军。”   道理丽王都明白,但是他还是好气:“可我还是监军,你就算是个将军,那也得听我的!”   “打仗最忌讳私人恩怨了,还望王叔能够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豫王接着道,“我相信皇上也是能够明白的。”   豫王刚一来便将丽王镇住,同时被镇住的还有军中其他将军。   豫王领兵的才能自是不必多说,他们是服的,不服的只是他突然的道来,如果能够被丽王这个监军镇住,他们自然也是敢骑上老虎头的,可若没有,他们也不敢做个刺头。   特别还是这位王爷十分霸道的将丽王封地上的人都带了过来。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沙场点兵。一切进行的十分顺利。   是夜,豫王去了丽王所住的城主府内。   豫王朝丽王拱手一拜:“多谢王叔,王叔受委屈了。”   “本王确实委屈。”丽王现在一见着豫王就好气,“你不就是仗着本王脾气好,性子好,可劲儿磋磨本王嘛。”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不能夺回失守的城池,本王可是要同你算总账的。”   “小子知道。我还有一件事情想求王叔帮忙。”   不等丽王回绝,豫王直接开口道:“皇上也是清楚王叔性子的,知道我敢从王叔封地上要人,也是王叔同意的。即便王叔您参了我。”   丽王明白,所以他沉默。   “我希望能够将自己的后背完全交于王叔。”   丽王沉默良久,最后叹了口气:“你怕是太看得起本王了。” 第130章   北疆只要有陈茂在就不怕北戎来袭,东南边境战事虽然焦灼,但最近几场战事敌国均未占到便宜,已经是断了敌国进攻不断的那股气势,只要后面我方不败,即便是焦灼态势,东南的战事那也是稳住了。   年轻帝王坐在高台上,神色莫辩。   殿堂下,因着边境局势逐渐稳定,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今年看来还是能过一个好年的,至于后续会引发的事情,那也是年后的事。   年关将近,户部依旧哭穷。   工部一边将今年为皇上修建的行宫提溜出来,一边埋怨户部放款太慢,导致有一些工程被卡在关键地方未能完工,但同时保证一定能在年前完工。   礼部在暗戳戳提醒宫中的前五皇子需要出宫了,皇上不封个王爷也需要封个郡王意思意思,不能再将人留在宫中了。   兵部老神在在了,边境战事稳定,现下确实没什么事情,况且跳出来就会被户部喷是个漏钱袋子。   吏部人忙得脚不沾地,需要对官员进行年终考核,基本上在朝上说什么都有人应和,没哪个官员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同他们起冲突。   刑部哭人手太少了,年关了,街上人多起来,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扩充牢房的事情就别想了,看户部那群哭穷的人就知道是扣不来钱的,便想从兵部抽些士兵,或者借一借其他部门的房间用一用。   何陆便是在这时因其审讯的能力入了刑部司主事的眼,从编外小吏成为正式员工,官职是最低的官职,但只要迈入这一步,后面都是赞功绩的事情了。   皇宫内,赵睿被皇上召见,具体事情他也能猜到。   无非便是封号、封地、成婚,这些事。他年纪到了,不可能再被留在宫中,这般不和礼制的事情,礼部不会不管。   “朕与皇后膝下无子,想多留你在宫中待着,可这究竟是不和礼制。”   皇上开了口,赵睿就得将这个花花轿子给抬下去:“这些年皇上与皇后待臣如亲子,臣晓得的。”   “你的封号与封地本该是由父皇来定的,若是先皇尚在定是会为你许个王爷,可是这事由朕来做,便不和礼制了。”   赵睿心中早就有所准备,低头应道:“皇上合该按着礼制来的,臣能在宫中长至成年已经得皇上隆恩了。”   “你能这般想,朕感欣慰。”皇上这才将桌面上的宣纸递到赵睿身前,“这是朕与阁老们列出的封号,你选一个吧。”   赵睿恭敬接过宣纸,宣纸上写了三个字“舒”“序”“雺”,从这三个字中,赵睿无法判断出封地的位置,他双眼在三个字之间逡巡。   选择自己的封号,这是恩赐,不可能再用“由皇上定夺”这般万金油的回答了。   很快,赵睿指着第一次“舒”字,道:“臣觉得这舒字,看着就觉得舒服极了。”   皇上笑道:“你放心,老师肯定是会为你找好的。”   赵睿的脸垮下来。他可是要出去当家做主的,要过自己想要的自在生活的。   “封号定下来了,便是成婚的事情。”皇上接着道,“今年东南战事,定南郡王回到了封地,待东南战事稳定,朕才能将定南郡王召回京。”   “这样也好,臣正好在自己的封地上好好修整一番。”赵睿道。   “大约定在五月六月,你做好准备。”皇上突然想到后说,“那时北疆的战局稳定下来,朕将沈乐成和小六召回来。你与小六一起长大,你娶亲,她定是想要亲眼看见的。”   赵睿沉默,他确实有很久没有看见沈乐成和六皇姐了,自从白和泽走后,他在宫中是真的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不说皇上此举的隐藏目的,但对赵睿而言,是感谢的。   “臣,谢皇上隆恩。”   后二日,皇上下圣旨,封赵睿为舒郡王,在靠近都城的两个大县合并,定为舒郡,此为封地。   白和泽收到消息的时候正是年节时分,接连下了一天一夜的雪将所有都装饰雪白,天空细散的白雪依旧飘落,没有任何要停止的痕迹。   他手中揣着个精致的小探炉,一个人坐在炭盆旁   赵睿让他人代笔写的信中说,明年的五六月便大婚,届时皇上会让沈乐成回京。   看见信上的黑字,白和泽觉得心烦。他大概又要与沈乐成错过了。   同时心中又在计算,这次皇上留沈乐成在京都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一边思索一边将信放入炭盆内,火迅速将纸淹没。炭盆上吊着一个小锅,锅中肉与萝卜随着汤汁翻滚。   他用长汤匙在锅中搅拌,舀起小勺汤汁,轻吹后小口品尝,最后摇头轻叹:“盐可真是个好东西。”   管家端着两碟酱菜,进来听见白和泽的话,快走进步忙道:“老爷倒些酱菜进去吧。”   白和泽十分嫌弃且有些排斥,在经历长达两分钟的思想斗争都,他最终妥协。   管家也是知道自家老爷习惯的,并不催促,见老爷点头后也是替他高兴,自从胡、孙、李三家断了县衙买盐的路子,老爷的食欲就不大行,他真怕哪天老爷给饿死在任上,那可真就让那三家人奸计得逞了。   白和泽仅捞了一小筷子便摆手。   “老爷再弄些吧。”   白和泽摆手,态度坚决。他再次用汤匙搅拌后小尝一口,味道比之前确实好一些了,虽然还是有点怪。   “这些酱菜也没多少了吧。”白和泽问道。   管家如实回答:“过细点吃,过完这个冬季还是可以的。”   白和泽轻声嗯一下。盐是调料,但人身体是无法长时间缺少的。   “刚来时看着那三家人不错,不就是没有收下他们备下的礼,竟是耍这些肮脏的手段。真是卑鄙。”管家替自家老爷不值,“老爷,那些事情,您当初就该接过来的,三家这是将您架起来,自己当家做主呢。”   “你道为何前任县令如此这般想离开?”白和泽喝了口汤,觉得暖和不少。   当初来旗县,白和泽也是打听过旗县的消息,县令年年都能评到中上,证明是个民风淳朴的好地方。   他倒是没想到竟是这般的“民风淳朴”。   旗县,胡、孙、李三大姓是县的主要人口,一旦有事情发生,最先找的是本家而不是县衙,这也好,本家自治,白和泽得了清净。三家内的一些不平的事情,他们宁愿在内部解决,白和泽也不能强求他们找自己。至于三家内一些人使用或者穿戴超过规格的物品、衣服,白和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里天高皇帝远的,礼部的人也不会将手伸到这里。   不过,三家欺压外来人,导致该县人口一直低于一县的平均水平,这也是现任县令评不了优的缘故。   其实只要不太过,白和泽也不想管。   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除了沈乐成,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并不真实。如果不是沈乐成真实代入,他在穿越后便会带着沈乐成隐居在山林间,或者在四处游玩。   沈乐成选择了他走的路,他也会努力和他站在一起。   他已经在皇上那里挂了号,手上有其他任务,他只需要将皇上交代的任务完成,也是可以重新回到权利的中心。   收礼,在古代官场极为普遍,有时只是送礼人求个心安。白和泽不收礼,只是性格使然。   他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收礼,后来几次,也将所有形式的“礼”全部退回。   断了盐,就断了盐吧。   谁让三家人买卖人口,没了底线呢。   说来也是巧合,白和泽在初次探查矿场后都已经快赶回旗县县内,碰上了上任第一天便见过一面的孙家外管事和李家老三赶马车离开,马车车辙深,马车上的东西明显不轻。   他便让跟来一起上任的书童田慎一路跟去,便发现了二人将男孩和成年男人卖给矿场。后来又经试探,胡家知情且同样干这档买卖。   这不是正撞上木仓口了嘛。   “当初还以为这里会是个好地方呢。”管家也明白上一任县令想要离开的原因,“不说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些晦气的事情。”   管家给炭盆内加了几块炭后问道:“也不知道田慎那小子能不能赶回来过年。”   “算算时间,也快了。”白和泽看向屋外的白雪。   “快回来就好,如果能多带些盐和炭回来就更好了。”   白和泽心想,是啊,如果他离开前有注意到县衙没有盐他家老爷吃下饭的话。 第131章   白和泽在除夕当日等到了田慎归来。   先说了一句辛苦了。他上下打量田慎,厚重的棉衣里看不出究竟有没有装东西,他又朝田慎身后望,后面什么都没有。   白和泽双手揣入袖中,拢在腹前,转身带着田慎进屋:“先进屋吧,屋里有炭火,暖和些。”   田慎跟在白和泽身后,白和泽边走边问:“路上还算顺利吗?”   心却早就飘到今日的夕食大概也是难以下咽,一会儿多吃点米饼的事上。   “顺利的。冯二同我说了不少矿场的事情。”   冯二便是当初被旗县三家卖到矿场的人之一。   “他问别人的?”   田慎明白白和泽的意思:“是他家小子打听的,他家小子年纪轻,矿上安排在老人多的组。”   白和泽提醒道:“那些晓得信息的‘老人’都精明着,让他们小心些。”   两人回到房间,待白和泽在炭盆旁坐好后田慎才开始讲他这次探听到的消息。   “老爷,这样就可以吗?”将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讲述完毕后,田慎疑惑问道。   白和泽看了看天,已经到申时,该吃饭了,刚刚分析消息忘记让管家上米饼了。   想到夕食,管家恰好端着食盘敲门。   “你以为老爷我还能拿着宝剑为民除害?我现在只是个县令可没那大的权利。这样就足够了。”白和泽一边说话一边尝了口菜,双眼一亮。   “亏你还记得带些盐巴回来。”   田慎被夸得不好意思的笑道:“当时想不能让其他人觉得我是去矿场了,想了大半天才想起来还可以买些盐巴。就是贵了些,钱花了不少但却没能多带些回来。”   “下次出去便多带些钱。”白和泽叮嘱。   管家心疼极了:“老爷,我们哪里有那么银子哦。”他可是知道的,老爷出来府里可没给银子。   他可以用那些盐巴多腌制些菜,能坚持得更久一些。   “钱的事你们不必操心,老爷会弄来的。”   管家以为,老爷终于是妥协了。老爷年纪不小了,府里让老爷早些成婚,也是为了老爷好。   白和泽想的却是沈乐成,沈侯爷可是家大业大,沈侯爷在京都的好几个铺子都是他在打理的,他可是知道沈侯爷的小金库究竟有多少。   况且人还在军中,听说吃住都用的公主的俸禄。   怪让人的羡慕呢。白和泽酸酸想到。   “啊切!”沈乐成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鼻子,幸好没有流鼻涕,不然可得冻住不可。   “也不知道是谁在念叨。”他小声嘟囔一句。   “肯定是公主在府中等你过年。”有将士起哄道。   沈乐成:“只是冷了一下,你们这嘴可比姑婆们都还能造谣。”   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对面的人就不过年的吗?我都好几年没有在屋里守岁了。帐篷里都没那个感觉。”   “角门那儿有个小房间,你可以去那里待着。”   角门的房间除了是力士休息的房间外,在打仗的时候,便是从三品及以上的将士才能暂作休整的地方。   “我说的是这个吗!我说的是每年都与你们一起过,可真是吊胃口。”   “哈哈,我还不想每年睁眼第一眼就看见你这张糙脸呢。”   “你以为你脸能好到什么地步?”   “别把我算进去,我可是每年睁开眼的第一眼看见是沈小侯爷的小俊脸。”   “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因为沈乐成这张看起来白净的斯文小脸,那些同他交好的将士在说话时都有注意。特别是沈乐成小脸认真听他们说腥段子的时候,让他们逐渐连说话的底气都没有了。这时,沈乐成还会疑惑来一句“怎么不说了?”。   这感觉太怪了。   渐渐也就没人在沈乐成面前说那些奇奇怪怪的成人话题。   沈乐成还奇怪过,怎么大家越来越幼稚了。就像今天,说着说着又说到他头上了。   新年第一眼睁开最先看见谁的脸?   这是怎么偏到这个上面的?   沈乐成嗓子有些痒,又咳嗽两声。   “真是着凉了?”沈乐成身边的刘将军关心问道,“小心伤口感染。”   这次的北戎来袭,是沈乐成小队最先发现的,虽然及时与其他小队汇合,但伤亡依旧惨重。这次也是沈乐成来此后伤得最重的一次。   沈乐成点头,知道古代的医疗环境以及军中药材的缺少,他对待自己的伤口非常上心。他可是不能倒在这里的。   长命百岁,是这一世的目标之一。和白和泽在一起长命百岁,是终极目标。   “话说豫王去了东南,东南那边的战事如何了?”刘将军递过去盛放热水的水杯,问道。   沈乐成接过水杯,整个人都暖和不少,喝了一小口热水才回答:“听说是稳住了。”   “稳住就好。”   “以豫王的能力,只要稳住了,不消半年必是会将蛮子们都打得屁滚尿流。”   沈乐成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之前敌军连胜,气势足,只要将这股气焰压制住,以晋国的实力,只会赢不会输。   他端着水杯,想着想着想到了白和泽。   白和泽也在北边,旗县距离临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但同样是在北方,他那里也应该落满了雪吧,也该和这里一样,寒冷,白茫茫。   马上就要过年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正在想自己呢?   会放炮仗吗?是不是会十分热闹?   过完年,北疆已经抵达最冷的时刻,战事已经接近尾声,谁也没能占到谁的便宜。   沈乐成也得了假,得以回去修养。   赵茹找到沈乐成时,沈乐成正在上药。跟随沈乐成的小兵将她拦在外头,她也就等待沈乐成处理妥当。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跟我报个信。”赵茹已经闻到浓浓的药味,想来伤得挺重的,不似他人口中的轻伤。   “府上还有不少药,你今日不如随我回府。”   “不用了。”沈乐成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赵茹应了一声道:“药材我一会儿差人送过来。”   “是有急事?”沈乐成还是头一次在自己这个小院里看见赵茹,她会在大冷天找过来不会只是来看他的伤。   “五皇弟被封舒郡王。”   沈乐成挑眉,之前在战场上,倒是没有听说这个消息。   “只是个郡王?”   王爷和郡王这之间的差别可大了。若是先皇尚在,以赵睿受宠的程度,王爷的位置是绝对能要到的。   赵茹没有回答,接着说道:“东南战事稳定,皇上已经宣定南郡王进京,舒郡王与定南郡王嫡长女的亲事定在今年五月十六,皇上欲宣我们回京。”   “宣我们回京?”沈乐成看不懂了,他有点怕回去就出不来了,面上神色不显,“正好回去好好养伤。”   “什么时候回去?”沈乐成问道。   赵茹回答:“待圣旨下来才知。”   主要得看这圣旨能否下下来了。   圣旨就放在皇上的手边,已经放了一个月了。   将赵茹宣回来很容易,可是要将沈乐成一同宣回来,还差一个时机。   舒郡王大婚,他原本是想将婚礼办得隆重些以弥补,老五原本可以封王爷却被封郡王的落差。   但却被告知国库没钱了。   哪里是用钱的大头?自然是军队。缩减军队开支,这明显不明智。   那就只有停战。   东南战局稳住,朝上已经有大臣听闻东南小国已经派出使团,便提出劝和。另有一批人特别是兵部的人,认为不应该和,好不容易稳定了,被夺下的三座城池是一定要抢回来的。   皇上私心是,战。登上皇位,他也想做出一番伟业。   但战便能胜?通过豫王吗?岂不是给豫王更多的功绩和名声。   皇上犹豫不决,不能表态,便也不好召沈乐成回京。   但沈乐成重伤,那便好说了。   他不想将沈家人放到军中去。   至于战,还是不战。一切等使团进京后给出的筹码来看了。   拿定主意后,皇上神清气爽。现在能困扰他的就只有子嗣问题了。 第132章   圣旨尚在赶来的路上,北戎突然进攻,让大军措手不及,但好在大军一直都有所防备,有损失但尚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正在养伤的沈乐成也被临时召集。   “圣旨上说你重伤严重,让你回京养伤,你只要同陈茂将军讲明,他便不会让你上战场。你确定现在要去?”赵茹在沈乐成的小院前拦下准备出门的沈乐成。   沈乐成明白赵茹的意思:“这里的北恒军中,况且圣旨未抵达,谁也不知道圣旨里写了什么。”   赵茹看着沈乐成。   他俩都知道这是借口。   除非是皇上不想让任何人提前知晓的秘旨,其他的圣旨都会提前告知被赐下恩赐的人,这是让那些人事先做好准备,不要因为其他突然发生的事情导致旨意无法准确传达,或者是打了皇家的脸。   赵茹朝后退一步,让出路来。   “我会替你照顾好母亲的。”   沈乐成不认为自己这次会倒在战场上。刘将军同他说了,他只是作为侦查斥候在战场的边缘游走,一旦发现敌人第一时间是与大部队汇合并传达敌人的消息。   这也是他在北恒军里坐过最多次的位置。   不进行正面的战斗,这对知晓游击战的沈乐成来说,保命是足够的。   赵茹站在城头为沈乐成践行。   沈乐成在北恒军中报道后便被安排侦查的任务,主要是弄清楚北戎这次突然来袭还有多少的敌人隐藏在暗处,又隐藏在哪里。   “这次敌人来的突然,不似他们的作风,你要小心些,以保命为准。”临行前,陈茂将军特地找到沈乐成叮嘱道。   沈乐成点头:“挑的都是几个侦查的好手。况且每五日都会汇合,离大军很近的。”   离开后,沈乐成小队向西北前进,一路小心谨慎,皆没有任何发现。   直到第四日,沈乐成小队准备与大军汇合时斥候发现了敌人的踪迹。   幸好发现的早,留给小队还有不少躲避的时间。   “如何?”   “回去的路上有不少的敌人。”   “那就绕道。前方如何?”   “暂时安全。”   确定好路线后,沈乐成小队朝西北方向全速前进,已经是第四日了,如果快一些,即便绕路也是能在第五日与大军汇合。   不巧的是,在夜里,他们又发现了一波敌人。   趁着夜色,沈乐成小队再次绕路。   “这样下去我们的粮食就要耗尽了。”沈乐成看着剩余粮食越发觉得紧迫。   到时就不是战死,而是憋屈饿死了。   接连两日,在他们前进的路线上都出现了敌人。   是巧合吗?   仿佛是想将他们赶往什么地方。   沈乐成眯眼打量所有的人。他心中有一个猜想。   沈乐成抬头看天,再次辨认方位后道:“这样下去我们只会离大军越来越远。”   他看向队伍中唯一可以听声辩位的斥候:“我们得从敌人薄弱的地方冲出去。”   “宁愿是敌人追我们,而不是我们被敌人赶着走。”   队伍依旧在前进,不过前进的速度逐渐变慢。   夜幕降临,沈乐成小队顺利找到一个相对安全暖和的地方。   在北疆,在冬季与初春的夜里行走是会冻死人的,那是连火把都会被冻住的温度。找到一个安全暖和的地方活过夜晚是北疆的常识。   耳边是雪水滑过冰柱而后落在冻土与被冰包裹的石头上的声音。沈乐成守在洞口,将自己缩起来。   “小侯爷去歇息吧。”小兵李二三走到沈乐成身边。   “轮到你守夜了?”沈乐成问道。   “嗯。”李二三小声问道,“小侯爷,我们还能回去吗?”   “我会带着大家回去的。”   李二三点头:“我相信小侯爷和夫人的。”   “夫人?赵……公主吗?”沈乐成问。心中疑问开始慢慢形成一个答案,让他自己都不敢去想的答案。   李二三点头:“夫人也很关心小侯爷。”   “她怎么同你说的?”   “夫人同我说了很多,小侯爷要我全部都说吗?我想想啊。”   “就说这次出发前她同你说的话。”   李二三回忆:“上次小侯爷伤得太重了,夫人同我说,这次本来应该将小侯爷留在城中养伤的,但小侯爷执意要走,夫人说她拦不住您。”   “但是这次绝对不能让小侯爷再受伤回去,夫人说一旦有事情发生就要告诉她。她会带人来救小侯爷。”   “她说怎么通知她?”沈乐成突然想到他离开临城时赵茹说的话。   “我会替你照顾好母亲的。”   竟然是这个意思吗?!沈乐成突然笑起来。   李二三回答:“如果我觉得有变化就丢几个石头,像这样。”说着李二三从怀中取出几颗石头,丢在地上,洞口的多,朝洞外的少。   “这石头都是我从地里捡的。幸好捡了不少,不过也没几颗了。”   “全丢了吧。”沈乐成平静说道。   “什么?”李二三不是很能明白小侯爷的意思,但小侯爷这般说,他也就遵照小侯爷的意思将所有石头丢了出去。   “小侯爷,我是不是做错了?”李二三后知后觉问道。他虽然不懂,但是不傻,自他说起夫人让他做的事情后,小侯爷的情绪变化的很大。   可夫人是小侯爷的夫人,是豫王爷的妹妹,这般亲近又温柔的人,怎么会害小侯爷呢?   “以后不管别人同你说什么,你都得事前告知我。”沈乐成不怪李二三,他不曾跟人提起他与赵茹的复杂关系,在李二三心中,赵茹是他的夫人,是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更是李二三的半个主子。   也是上次他伤得太重了,这次敌人来的突然,他也是突然接到任务的。   这大概本就是为他设好的圈套。   李二三重重点头:“我只有小侯爷一个主子。我只听小侯爷一人的。”   沈乐成纠正:“在军中,你我都是兵,你听从我的命令是因为我是你的长官;在军外,我才是小侯爷。”   “你就是小侯爷。”李二三小声嘟囔,他当初被豫王赐给小侯爷时就是小侯爷的人。   知道这次被敌人围困是赵茹的手笔,即便知道李二三是之前那个有问题的人,但沈乐成依旧无法放松警惕。   他身边有一个人能够被策反,难保不会有第二个人。   不过后续的前进顺利不少。   选的突围方向敌军人数不多,两方交战,沈乐成队伍只是轻伤便轻松突围。   “既然选择突围,后面的路肯定会遇上敌军。我们人数少,遇上敌军,就是跑,不管其他的。”沈乐成停下队伍,让伤员休息,他对自己的士兵道,“我们是斥候,不是战士,带回有关敌军的消息才是我们的第一任务。”   “大家都是分辨方位的能手,我相信即便分散了也是可以重新与大军汇合的。”沈乐成最后叮嘱。等到了逃命的时候,可没有时间去说这些了。   “有敌人来了。”   沈乐成扶起伤员:“走。”   北疆可不小。他们只要跑出一定的距离,就能够彻底摆脱敌人。   逃过两拨敌人的追捕,在第三次时,沈乐成小队就没有那般的好运气了。   这次即便是少量的敌人,也比沈乐成小队的人数多上一倍。敌人小队看见沈乐成小队后马上通知这一片其他的小队。   大家都知道,等其他的小队赶到,他们可就真的逃不出去了。   “冲!”沈乐成率先冲了出去。   李二三跟在其后。   沈乐成气势如虹,瞬间破开一个口子,他抓起身旁的伤员丢出去。   “散!”   “小侯爷小心!”李二三挡住向沈乐成袭来的长刀。   他自己被反震后退好几步。沈乐成接上,直接将持刀的敌人挥退。   李二三:“小侯爷,快走。”   他来到沈乐成的身后,那是他一直都在的位置。   鏖战半刻钟,沈乐成终于抓住一个破绽,砍伤两个敌人,冲出包围。   “走。”   沈乐成揪住李二三的肩膀,将人拎出人群,自己随便选了个方向奔跑。   “小侯爷,你放下我吧,我跑,跑不动了。”李二三喘气说道。   沈乐成回头看向地面一点点蜿蜒一直到脚边的血迹:“伤在哪里?快止血!”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小侯爷,我真的错了。”李二三声音虚弱,带着愧疚与忏悔,“我很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小侯爷。”   “快,人在那边!”   “血迹!”   “哟哟哟。爷爷来了!”   沈乐成扒开李二三的衣服,看见锁骨附近一条大伤口,大量的血流出,即便是寒冷的温度也没有冻住自温暖人体中流出的血液。   “小侯爷,你是我唯一的主人。”李二三再次重复。   “我知道。”   因为沈乐成的肯定,也或许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李二三脸色红润,拿着长刀,十分有力量的样子,冲向赶来的敌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   沈乐成满手血色的冰渣子逃了出去,他在奋力奔跑,没有任何目的地的奔跑,直到肺中爆炸的感觉让他无法坚持跑这个动作,他才停下来。   沈乐成冷静下来,再次辨认方向,朝大军驻扎的地方行走。   他会活下来。他从来都没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 第133章   “林柿,军中还未传来那人的消息吗?”赵茹手中转着沉香佛珠,眉眼低垂,眼眸睁非睁。   “回夫人,前方未传回消息,侯爷小队的其他人也都没有消息。”   “确定都处理好了?”赵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都处理妥当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赵茹才有被安抚,稍稍安心。   待林柿出去,林桐才开口,关心问道:“公主,要是侯爷他……”   “那又怎样?”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次回京她们很可能被困在京中,待在沈府。沈乐成不死,未来将会是她的子女和沈家一起死,好一点便是留她一人后半生无依无靠。沈乐成死了,只要她从皇家子侄中过继一个儿子,便可保住整个沈家。   她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沈家。   沈乐成最终活着回来了,被人裹着厚棉被放在火炉附近烘了整整一日,吃了一些粥食便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他已经被转移到临城了。   赵茹就守在他的身边。   沈乐成:“我回来了。”   赵茹:“我知道了。”   旁人见着都觉得这画面温馨,只有说话的两人才知道,这话里的陌生。   “府上草药管够,大夫尽管开,全力医治,有赏。”赵茹吩咐道,而后对沈乐成道,“既然你已经醒来了,好好休息,圣旨已经到了,等你伤再好一些便得启程。不会等你太久。”   沈乐成没力气点头,应了一句好。   交代清楚后,赵茹起身离去。   沈乐成看着赵茹的背影,突然道:“李二三死了。”   “李二三,是谁?”   赵茹眼中的茫然是真的。   沈乐成本想解释清楚,但身体尚虚弱,最后缩短了句子,慢慢开口道:“我的小兵。”   赵茹想起来了,神色没有变化,语气如往常一样平淡:“护主而亡,倒也忠诚。我会让人给他家里送些银财。”   赵茹走后,大夫为沈乐成做检查,笑道:“沈将军好福气的。沈将军在昏迷时,夫人一直都守在床边。”   福气?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沈乐成全身没力,也懒得解释。   “公主。侯爷醒过来了。”侍女林桐小声说,声音里藏着恐惧。   “我看到了。”赵茹瞥一眼林桐。   林桐突然明悟,遍体身寒。   她不该表现的害怕的,可是她真的害怕。   在宫里,她不怕别人背地里的手段,可是她怕公主与北戎的事情被人知晓。   那相当于是叛国,诛九族的大罪!   “侯爷能够回来,并醒过来。我很高兴。”赵茹平静说。   回到房间,赵茹每日该做什么照旧做什么,仿佛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一周时间,即便沈乐成的身体虚弱不宜舟车劳顿,可留下来赶回京都的时间不多了。   赵茹索性请了个跟车的大夫。   “这次倒是真的回京养伤了。”沈乐成同自己的同僚们调侃。   “你能活着回来就十分命大了!”刘将军埋怨,语气突然改变,庆幸道,“幸好你活着回来了。”   “我说过,我会长命百岁的。”   “你神仙哦?”有人吐槽。   “祸害遗千年!”跟着有人接话。   所有人都笑起来。看来大家都知道沈小侯爷之前的混账名声。   赵茹掀开马车帘子看过去,眼神似乎在询问为什么还不出发。   有人催促几声。沈乐成依言上马车。   马车缓缓驶出临城,向东南方的京都前进。   马车内,赵茹闭目养神,手中沉香佛珠转动。   沈乐成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如果记忆没有错,在他这次任务前,赵茹手上可是没有这串佛珠的。   赵茹不答,沈乐成也不会自讨没趣,同样闭目养神。   京都,那可是个好地方啊。   这…回到家了,可不得作上一作。   归去的路途顺利。   得知途中路过旗县,沈乐成时不时会掀开马车帘子朝外看。   频繁举动,后头马车里的赵茹都知道了。   赵茹不会去问沈乐成,沈乐成也不主动去解释。   但不问,不代表赵茹不想知道。   “侯爷这是怎么了?”赵茹问林杏。   林杏关注沈侯爷比赵茹积极,有关沈侯爷的事情,赵茹直接问林杏,都会得到答案。   林杏答:“回夫人。侯爷曾问伺候的人什么时候抵达旗县。”   “旗县有什么人?”赵茹并不认为小小旗县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除非是有什么人。   “白府公子在旗县任知县。其他的并未听说。”   白府公子,那必是白和泽无疑了。他与沈乐成之间的恩怨,即便是在宫里的她也有所耳闻。   近些年,似乎在皇上面前也有露脸,竟然会舍得京官不做,外放。   旗县,县城县衙外。   胡、孙、李三家家主集体等候在县衙外,看着紧闭的县衙面面相觑。   门敲过了,帖子也递进去了,可是门一直不曾打开。   “我三家家主都亲自来了,竟然让我们等到现在。”李家家主抱怨起来。   胡家家主看向李家家主,仅一眼,李家家主不敢多说话,但面上表现显示他的不虞。   “我们之前刁难与他,他自然不会轻易见我们。”孙家家主说。   李家家主小声道:“我听闻沈侯爷与里头那个在京都便不对付,县衙中有招待不周的,沈侯爷只会怪罪那个。说不定我们的做法正好搔到沈侯爷的痒处。”   孙家家主其实也有这般的看法。   胡家家主扫了两人一眼:“愚蠢。”   见到两人这般态度,怕会误事,他不得不解释道:“那你们就不曾听过白知县在京都的名声吗?倘若让京都知道白知县在旗县与我们三家不和,外面会怎么看我们三家人?”   “我们后辈中可是要参加科举的。”   李家家主反驳:“年轻人能力经验不足,加之少年义气,与当地百姓处不到一处,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被百姓断了买盐的渠道?”胡家家主看傻子一样看李家家主。   盐可是官方控制的东西,知县都买不到盐,整个县还能有谁可以买到?   李家家主讪讪一笑。孙家家主松了口气,庆幸他刚刚没有开口询问。   县衙侧门开了个小缝,李家家主恰好偏头瞧见,忙跑过去拦住小厮,问道:“知县大人如何说?”   “李家主?”小厮被吓了一跳,拍着心口舒了口气道,“大人说给盐就行了,市价买卖,拜见就不必了。”说完,小厮递上一个竹篮子,示意还有什么话,写帖子里放里面即可。   李家家主将话传给胡家家主,胡家主沉脸:“既然知县不愿意与我们三家冰释前嫌,我们也不强求。”   “那盐呢?”   “知县要用市价买,那便让盐商去卖。”   白和泽捧着刚换了炭火的精致小暖炉,一边看着县衙里各种与商人缔结的契书。   商人要在这一地经商,就得与县衙签订契书。   “老爷,我们这样可真将三家都得罪死了。待沈侯爷他们一走,指不定还要出什么昏招。咱离京都天高皇帝远的,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管家看着白和泽悠闲自在,自己心里是那个着急啊,恨不得强按着老爷按着自己的意思来。   “一会儿让那些盐商在前厅等着。就说我有事情宣布。”白和泽慢悠悠翻着书,吩咐道,“然后让厨房多做些葱油饼。”   “行。”得了事情,管家风风火火去办了,临到门口转头问道,“取多少钱买盐?”他是想多屯一些,可是那些钱财还得留不少用于日常开销。   “你看着办。”   管家摸了摸自己日渐稀少的头发,收获他最讨厌的回复。   傍晚,白和泽手中拿着几张契书去前厅,那里有三四个盐商,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先前本官一直在核对一些东西,抬头看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给大家都上些点心填填肚子。不能让大家饿着谈事情。”   有人道:“多谢知县大人好意,可是大夫让我少吃甜食,我便不用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面上毕恭毕敬的,心里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想法。   谁不知道,县衙已经断盐好大半年了。   包括旗县周围的盐商,他们可都通气了。知县想要买盐就得从更远的地方,况且只有盐商可以携带大量的盐过城,其他人只能携带最多一个人食用的一个月的量,即便这样,也会在过城时交纳大量罚金、税金。   即便知县独自一人享受,那成本即便是一般贵族能无法承受的。   “不要拒绝的这般快。”白和泽让人将饼端上。   闻着香喷喷的咸香味道,盐商相互看看,都看出不可思议。   “大人,您这款待也太隆重了吧。”不过也有人认为知县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白和泽不解释,反而问道:“是裴老板?”   不等裴老板应声,白和泽接着道:“本官观裴老板的契书,今年七月后便要重新续约了。”   “续什么约?”裴老板一时未反应过来。   “自然是在本县贩盐的约。倘若不能续约,按本朝律令,裴老板名下的所有贩盐的铺子都将收回。”白和泽轻描淡写道,“裴老板不会不知道吧?不过不要紧,本官刚刚已经告知裴老板了。裴老板不如早做准备?”   裴老板的额头冒出冷汗。   经商可不是说在哪里都能经营开的。特别是大些的生意,每个地方早都被分配好了,不是其他人可以插手的。   其他盐商也不敢冒头,纷纷回忆自己签订的契书上到期的日子究竟是多少。   “要是没了我们,旗县可就无法在王家拿到便宜的盐了,还可能拿不到盐。”裴老板哑着嗓子道。   王家是皇商,这一片贩盐的老板都是在王家拿的货。   “之前没有盐的时候,本官不也照常过了。”白和泽扫了眼所有人,笑道,“不过往后不会了。”   “不要觉得在旗县本官好像拿谁都没办法。但本官处置你们,还是很简单的。” 第134章   旗县的风一夜之间变了。   “家主,裴老板、武老板、季老板各自派人送上了一份歉礼,道是过上几年以后一定合作。”   胡家家主不威自怒,下人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家主道:“都收下。”   “不愧是京都有名的人,确实有些手段。”   沈乐成一行是在第三日傍晚抵达的旗县。   “去旗县县衙。”沈乐成看着旗县的牌子,迫不及待。   “驿站早就收拾妥当了。”赵茹的意思也很明确,准备在城外驿站歇一晚离开。   沈乐成想也不想理直气壮:“你去驿站,我去县衙。”   沈乐成认为,他们之间只剩下撕破脸皮了,他也不愿迁就或是留面子了。   “以侯爷身份,白知县知道我们抵达,自会到驿站,何必去县衙。”赵茹冷脸。   主动到县衙去看知县,她不会去自降身份,也不想让沈乐成连累她被降了身份。   “侯爷,夫人说的在理。”伺候的人也小声劝道。   沈乐成直接道:“去县衙。”   马车没有动静。   沈乐成笑了:“这几年我待你们太好了,你们怕是忘了我在京都的名声吧。”   说着,他一脚踹开刚刚说话的人,出了马车将车夫也踹下去,将马车的绳子割开,翻身上马:“明日起,不必出现我在面前了。”   “侯爷如此怕是不妥!”赵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沈乐成,等反应过来了,她尖声质问。   沈乐成手中短刀甩过去,插在赵茹的马车窗柩上:“不听话的人何必留在身边呢。要幸好,我这几年脾气好了不少。”   “沈乐成!”赵茹被近距离的短刀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喊着沈乐成的名字。   赵茹的侍女也都吓了一跳,特别是林桐,出了一身冷汗,心中一个声音越来越大。   “侯爷在警告公主。侯爷真的会对公主动手。”   沈乐成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是以为他不知道之前事情的真相,还是说以为他不再追究之前的事情?   赵茹的心还在怦怦直跳,久久无法平复,嘴中反复说着:“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自从嫁入侯府,沈乐成便一直待赵茹有所优待,之后即便赵茹自作主张去了北疆,沈乐成也未说什么。凡事均无人压她,她自己做主。   她自然是没有感受过沈乐成混账的一面。   马车与伺候的仆人则脸色苍白,他们是知道沈侯爷之前的名声的,便知道,他们的命虽然保住了,但在侯府的日子是到头了。   沈乐成骑在马上还骂骂咧咧:“让白和泽来拜你。呵呵。”   不说他,我这边都过不去。   沈乐成车马抵达旗县地界的时候白和泽便已经收到消息了。沈乐成马车具体何时抵达驿站也是早有预测。   白和泽站在衙门侧门,管家小声道:“老爷,沈侯爷他们已经在驿站歇下了,我们还在这儿等着吗?不去驿站吗?那三家人可都已经派人去送拜礼了。”   “那快了。”   “什么快了?”   话音刚落,管家听见马蹄的声音。   远处一个少年郎牵着一匹马,马背上没有马鞍,有一种洒脱、随意。   “这里是禁马区!”   “在这儿呀!”   听见管家的声音后,沈乐成才朝侧门方向看去,露出灿烂笑容,拉着马跑过去。   马不动,沈乐成也懒得管,丢了手中的绳子接着跑。   “你慢点。”白和泽站在原地,看着沈乐成对身边管家道,“你去将马牵到衙门后的马厩去。”   “什什么?”   白和泽:“那是侯府的马。”   那就是沈侯爷?那是沈侯爷!不是吧,他可是曾远远见过沈世子的,可不是现在这幅模样。   “我来了。”   白和泽笑了,低低道:“二货。”   将人轻轻一拉,沈乐成还未站稳便被拉进了门,白和泽将门合上将人压在门上。   门外牵马的管家一脸问号。   两人安安静静的,谁都没有说话,这种你就在身旁的感觉,让心都安宁下来。   沈乐成盯着白和泽傻笑。   白和泽牵着沈乐成的手。   白和泽去哪儿,沈乐成就在哪儿。   “我让人准备了你喜欢的火锅。”   沈乐成点头,听见“火锅”二字便想到了红油汤中干辣椒在其中不断翻滚的模样,口中口水疯狂分泌。   白和泽打碎他的幻想:“别想了,你只能吃清汤锅。而且这里并没有辣椒。”   “清汤呀。”沈乐成嘟嘴,也晓得自己是个伤患,吃不得辣,“什么汤底的?”   “骨头汤。我还让厨房炖了鸡汤。”   “嗯嗯。”沈乐成点头,现在就算是白和泽说,还有一盘仰望星空鱼,他想了想,大概还是不能接受。   那鱼想着就腥。   “我之前听你说,衙门里断盐了?”   “都解决了。”白和泽心道,就是因为知道你马上就到了,才赶着时间解决了。   “之前你没饿着吧。”沈乐成可是知道白和泽的口味,挑剔得很。   “还行。”白和泽实话实说,“上个世界吃的还不如没盐的时候。”   那确实。   心疼。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沈乐成受伤的事情。   “我看你过来牵的是套马车的马。一会儿我让人将车厢搬回来。”   “车厢就放驿站好了。”沈乐成无所谓,要不是他伤着,才不会坐这么颠簸的马车。   白和泽发出抗议:“你药膏和衣物都在车厢内。明日也好直接从县衙出发,可以多睡上一会儿。”   说完,便让人跟三家人传话,示意他们从驿站回来时记得将马车厢带回来。   末了,白和泽特意强调:“记住,这是侯爷的意思。”   沈乐成眯眼坏笑:“你好坏啊。”   两人享用完夕食,沈乐成躺在白和泽身边,懒洋洋不想动,哼哼唧唧的。   白和泽将沈乐成头发解开,开始提他按摩。   “事情我都知晓了。你该知道在你被赐婚后,太妃曾经召见赵茹。之后又赐下两个宫女。”   “我知道。”   沈乐成可是经历过一个复杂世界的人,人懒了点,佛了点,可是不是傻了。很多事情心里门清着。   “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白和泽问道,仿佛只要沈乐成提,他就能满足他的所有要求。   “我想要气死她。”沈乐成舒服的声音都懒洋洋的,没有一丁点的气势,“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哎。”白和泽叹了一声气,终是拿沈乐成没办法。   静谧一阵后,白和泽道:“我们离开吧。”   “去哪儿?”沈乐成不解,“我这身份可不能到处走。”   “我们可以假死,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到时我们每□□夕相对,不分开,不用考虑阴谋诡计,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烦心事。或者我们直接离开这个世界。”   沈乐成直视白和泽,问道:“如果离开这个世界,我们还会有下一个世界吗?”   白和泽沉默,而后叹息,轻声道:“会有的。”   “我不想赌。”沈乐成声音闷闷的,他接着道,“既然穿到这具身体,就该好好替身体活着,要是身体的原主人看我们糟蹋他的人生,他该多糟心。”   白和泽戳穿真相:“原主人要是看见我俩一起,那才是真的糟心。”   “我为他证明,为他抱住沈家,自然是要收些利息,这就是利息啦。”   沈乐成来回滚了一圈,差点将伤口压住,脸色变了变:“我们说些别的啦。”   “说什么?”白和泽查看起沈乐成的伤口。   “就说。你那个未来的未知未婚妻。”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难道你是准备三年后娶亲?”沈乐成故作伤心,戏精上身,“你说,是不是我们异地,你变心了,在外面已经养了相好的?”   “安分点。小心伤口崩开了。”白和泽面无表情将沈乐成按躺回去,“我的老相好躺在我腿上,小情人在我手上。”   “哇哦。你好花心啊。”沈乐成笑嘻嘻接着问道,“倘若三年后,那个真给你指门婚事,你准备怎么办?拒绝就是抗旨不尊了。”   “那要看你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沈乐成哼哼唧唧,又跳了个话题说起来,“我这次回来,陈茂将军说,他唯一的孙女要入宫为妃,想让我帮忙看顾一下。”   “跟你说作甚?”白和泽接着道,“准入宫的嫔妃,不能与外男接触吧。难道是让你那个傀儡夫人帮忙看顾?她要是真有那个手段,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吧。怎么看都不妥当。”   “可能他觉得混的天不怕地不怕吧。”沈乐成笑道,“军营里都这样的。”   两人在被窝里谈天说地,白和泽看着天色不早了才强制停止了沈乐成的嘴巴。   “睡觉。”   沈乐成脸红彤彤的,侧身整个抱住白和泽,深深吸一口气,一股他在白和泽身上闻到过无数次的香味传入鼻子。   “你好香。”   “想一口吃掉。”   说完,沈乐成直接上嘴咬上去,啃一口,不满道:“可是啃上去就一点都不香了。”   “别动。”白和泽嗓子有些哑,“睡觉。”   沈乐成头埋在白和泽怀里,闭眼认真睡觉,半刻钟,他小声问:“你睡了吗?我睡不着。”   “你还有伤。”白和泽眼睛未挣。   “就是我伤口疼得睡不着。”   夜里,县衙叫来的大夫为沈乐成看伤口。   大夫为沈乐成上药,包扎好后对两人道:“伤口只是有些炎症,没有大碍。”   白和泽问道:“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大夫道:“侯爷穿的合适就好,睡觉也是合适的被褥便足够了。”   懂了。沈乐成和白和泽同时都懂了。   都是温度太高了。 第135章   离开旗县后,沈乐成和赵茹关系降到了冰点。   沈乐成是舒心抵达京都,赵茹则是憋了一肚子气。那口气在沈乐成每日使唤她身边人伺候吃食时最胜。   “终于是到了。”   一行都抬头看着城墙上的牌匾。   游子归家,怎么会不心情激动呢。   “侯爷,这边。”侯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在城门口。马车边除了府里的人外,季明达、李舒、周文砚也都等在一旁。   沈乐成双眼一亮:“你们怎么都等在这儿呢。”   “要不是今日看见你府上马车打街上过,都不知道你到了。”李舒笑道。   “我不跟你们写信了嘛,就这个几日,我自己也不知道确定的日子。”沈乐成笑道。   游子回家,归来有旧友迎接,也太幸福了。   沈乐成看着熟悉的街景、熟悉的朋友,忍不住想大喊一句“我回来了!”,可惜他刚张嘴,灌了满口的风,激烈咳嗽起来。   最后,没说几句话,季明达几人与沈乐成告辞。   沈乐成又咳了两声:“过几日我下帖子,大家可不能推辞。”   “我们都好说,就看文砚了。”   大家都笑了。   周文砚与奉新郡主成亲了,季明达与李舒没少在信中抱怨周文砚每次出门还需要郡主夫人的同意。   “管家先走了?”赵茹经身边侍女提醒,环视一圈后,问道。   沈乐成目送朋友离开,平淡回答:“我有些其他的安排,让管家先回去准备了。”   赵茹感觉到一丝异常,可细想却也没别的,这里可是京都,皇城是她的家,皇上是她的皇兄,可不是那让人鞭长莫及的北疆。她将那丝异常压下去。   马车缓慢在街上行走,抵达它的目的地。   镇国侯府,依旧气派。   有老夫人在,镇国侯府就不会潦倒。   先前离开的管家正站在大门口,表情严肃、严阵以待,不像是迎接主人家归来的,倒像是来拿人的。   “侯爷?”赵茹从马车上走下来,疑惑问身前的沈乐成。   沈乐成转身,手抬起轻轻挥动。   管家带着人将赵茹身边的林杏、林柿两个侍女拿住。   赵茹惊异:“侯爷在府门口拿下我的人,这是何意?”   沈乐成似笑非笑,语气肯定:“这是太妃的人。”   “你们夫妻多年,你为我千里奔走,我也不能让太妃的侍女一直磋磨你。”   “如果不是这两个侍女,我们怎么会一直无所出呢。”说着,沈乐成甚至装作悲伤捂住嘴巴。   “这分明是……”   “公主!”林桐与林枫拉扯赵茹,她们在提醒,如果真的说两人尚未圆房,不说有碍皇室脸面,之前公主为沈侯爷千里奔走的事情可就不对了。   “捂住两人的嘴巴,带去皇宫。告诉太妃,我们沈家可用不起她的人。”   老夫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赵茹脸瞬间煞白。即便是皇上和皇后都十分尊敬老夫人,即便是太妃送来的人,退便是退了,没有回旋。   这哪里是退人,这是对她的警告。   这个声音的出现,沈乐成眼中有光,转头跑到老夫人身前:“娘,我回来了。”   要不是想到这里的礼数并不能以拥抱来表达心中感情,沈乐成差点抱住老夫人以解心中思念之情。   “回来就好。”   老夫人看向门外堪比闹剧的画面:“还站在这里作甚,给他人看热闹吗。”   赵茹站在原地,只要她动了就表示她认了。   她认了不要紧,她只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可这是让她选择究竟是站在打太妃脸的侯府,还是进宫寻太妃撑腰。   能在宫里当上太妃并深得皇上敬重的人又怎么简单。   赵茹脑海中浮现了胡太妃的模样,脸煞白。   “公主,公主。”身边侍女轻声呼唤将赵茹从回忆中拉扯出。   赵茹扶着林枫思索后终还是进了府,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进入自己的院子。   “夫人说身体不适。”   老夫人看着沈乐成,对禀报的嬷嬷道:“既然不适便好生歇着。”   待房间内只剩下老夫人和沈乐成后,老夫人才道:“你今日太冒进了。倘若我没出来,你这出该如何收场?”   “我本就只是让赵茹表态罢了。送不走就送不走呗,多的是庄子安置。”   北疆的事情,在亲近人面前,沈乐成没有任何隐瞒,该说的都说。   不过这亲近之人也就老夫人和白和泽二人而已。   “早该如此的。”老夫人叹气,“那孩子不是什么大恶之人。没人看着,又这样的身份……往后就留在府上敬孝吧。”   “没有那位太妃在背后,她又当面选择进府,翻不起什么了。”有过这些年的相处,沈乐成对赵茹的性格还是了解的。   确实如老夫人所言,不是大恶之人,只是天真、理想的可怕。公主身份还有太妃赐下的丫头撑腰,胆子也养大不少。   这样的人才能做出让正常人以及满肚子阴谋诡计的人都觉得可怕的“大事”来。   “这事不会让您为难吧。”沈乐成关心问道。   老夫人摆手,颇为自信并蔑视的语气:“不过就是先元后的丫鬟,照顾了几年皇上罢了。”   沈乐成吐了口气,既然母亲都这样说了,他可就什么都不怕了。   老夫人见沈乐成表情,食指戳着沈乐成额头:“我可以不当回事,可你不行。回来养伤就好好养伤,别净想着惹麻烦。”   皇宫内胡太妃看着禀报的内侍,笑呵呵慈祥极了,谁看见了只会觉得这人慈眉善目最是会为他人考虑了。   “是哀家考虑的不周到。”胡太妃对身边皇后道,一点也不见生气,反而说起自己的不好,“把茹儿苦到了。不知道皇上赐下太医没有?”   皇后轻声回答:“皇上说等太医令诊断后再决定。”   “太医令去时让李太医一同去,帮茹儿调养身体。”   皇后算了算时间,沈侯爷与赵茹成婚已经将近三年,却一无所出,今次又出现这件事情,派去宫里擅长妇科的太医替赵茹调养身体,确实有这个必要。   “儿媳明白。”   太妃提醒道:“就以皇后你的名义。”停顿一下,她接着道,“你是茹儿的皇嫂,又是母仪天下,最是合适不过。说来说去,哀家都是个外人。”   皇后温柔安慰道:“皇上经常同儿媳说您护着他的事情。皇上心中是向着您的。”   说起过去的事情,胡太妃也追忆起来:“皇上是先后嫡子,哀家拼尽全力都是要护皇上周全的。”   当皇上与皇后赐下的太医令与太医进入镇国侯府,已经冷清两日的侯府重新热闹起来。   九月初五,宜嫁娶。   舒郡王赵睿与定南郡王嫡女大婚,拜见过皇上皇后后,两位新人便带着全部家当去往舒郡王封地。   “这一日我等了很久。”赵睿骑在马背上对送行的沈乐成道,他很开心。他终于可以去自己的封地当家做主了。   沈乐成啧了两声:“你快别说了,小心我在你大喜之日控制不了自己捶你两拳。”   “嘿嘿。”赵睿傻笑,小声在沈乐成耳畔道,“我心不大,就想舒舒服服的,如果你混不下去了,我不会计较的。”   “我混不下去了,你还能混下去?”沈乐成还能不懂他意识,直接给顶了回去。   “只要我舒舒服服的,不会混不下去的。亲疏远近,轮到我也很久了。”赵睿看得很开。   “你能这样想倒是挺美。”   九月底,东南战事再传捷报。豫王在东南终于将之前丢失的三座城池夺回两座。   士气大增。   同时东南小国的使团顺利抵达了京都,并提出了他们想要和平谈判的迫切需求。   主和派在朝堂上同意休战的事情,理由也很简单,常年征战没有钱了,再加上已经夺回两城,现在谈和说不定能够凭借谈判将另外那座城池不费一兵一卒的要回来。   别说,认为凭借谈判将城池要回来的文人还不少,大家还都觉得只要自己上场,就一定可以做到。   主战派就更简单了,他们认为既然已经夺回两座城池,便更应该趁着大势所趋一举平乱,不仅要将被抢的城池夺回来,还要抢东南蛮子们的城池,让他们彻底归顺。   事情在朝堂上被翻来覆去争论了半个月,最终皇上选择以谈判的形式将失去的城池夺回。   使团将这个好消息带回去,同时留下主事人同京都文官们进行长达一个月的极限拉扯。每每谈到最后,双方都恨不得站到桌上打起来。   沈乐成有幸见识过这样的场面,要不是他还知道场合不对,他都想在旁边拱火“打起来,打起来。” 第136章   沈乐成用茶杯盖将漂浮在茶上方的枸杞刮到一旁,小小喝了一口茶,砸吧嘴。这枸杞茶他都喝两日了依旧喝不惯。   “今儿估计能谈妥。”说话的是和沈乐成一样坐在房间一角带刀喝茶的武将,是个自然熟,说好话就是个典型没心眼子的武将。   因为他曾经当着文官的面问沈乐成“他们谈判比庙里的和尚念经如何?”这样的问题。   而问沈乐成“庙里和尚念经”的问题,则和京都最近的一则传闻有关。   从北疆回来后,赵茹腾出一间房做小佛堂,整天整天的在小佛堂里痴迷佛法。为此,沈乐成专门去了一趟寺庙请了一尊小佛像回家。   “怎么说?”   “我看见那个人昨天晚上带着他夫人上街买首饰了。”   沈乐成等着他接着解释。   “他又不是京都那个妻管严,都有闲心陪他夫人了,不就是快谈妥了。”说着,他调整了一下腰带,“他娘的,再多待几天,我旧疾都要复发了。”   “真是不知道一个战败小国怎么就这么能扯。不他娘的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吗。”   沈乐成纠正道:“是好几个小国的联盟。”   “每次都只在对付我们的时候这么团结。”武将小声在沈乐成耳边小声嘀咕,“就该让豫王直接让他们全部灭了。多省事。”   沈乐成多看了武将两眼,同样小声道:“你就说你身边人是不是经常让你别说话?”   “那可没有。”武将否认,“我们行伍的,能动手怎么会说话。”   嗯?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这天,最终是没聊下去。   又两日,谈判结束,终于达成最终的协议,沈乐成也完成了他的值守任务,在家无所事事。   赵茹自从回府便一个人常待在小佛堂,寻常也见不着人。宫里的太妃和皇后递过一两次话,都是在还没传到赵茹耳中便被沈乐成以身体不适给回绝了。   主要是怕赵茹尴尬,进宫后不好过。   赵茹每次都是沉默,但也都照做了。   沈乐成在府里的生活闲适又无聊,过得那才叫一个舒服自在,是打工人梦想的日子。   “点卯不去,你大朝会都不去的吗?”沈老夫人看着正打着呵欠从房间出来觅食的沈乐成一愣,接着就是一顿猛烈输出。   沈乐成蒙了,人明显还不怎么清醒:“今天是大朝会?我官职这么低也要参加的吗?而且我不算京官吧。”   之前养伤,他也没有参加大朝会呀。   “当皇上让你参与谈判值守的时候,你就是京官了,归兵部管。每日都需要去兵部报到,每月月初还要参加大朝会。”老夫人将话掰开讲,让自己的傻儿子能够听得更清楚一些。   沈乐点连连点头,而后看向屋外的天空:“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开始半个时辰了吧。”   要是还早,沈乐成也是不介意弥补一下,赶去参加大朝会。可时辰都过了,沈乐成的心态就更平和了,就突出一个“摆”。   “罢了。疲了。”沈老夫人挥手,儿子不着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这样便行了。   沈乐成出了老夫人的院子,突然窜出一人喘着粗气。   “将军,您去哪儿了。我府里都找了就是没找着您。大朝会都开始了,这可怎么办啊。”说着说着,人都替沈乐成快急哭了。   昨晚睡哪儿了?沈乐成转头看向身后老夫人院子。昨天他同从东南回来的周文武喝酒,又在房顶上吹了吹风,后来头有些昏随便找了个地方睡,怎么知道掉到老夫人院子。   沈乐成安慰道:“不打紧,我现在就去递个假条上去。”   “会没事吗,将军?”   “没事的,没事的,顶多罚些俸禄。”沈乐成有些嫌弃,“你个大老爷们的,别哭了,怪难看的。”   “那可是面见皇上的大朝会呀。”   入朝为官就是为了能够给皇上分忧,让皇上多看看自己,更好的发挥自己的能力报效国家,报答皇恩。   “安心安心,你家将军可还是个侯爷,多的是面见皇上的机会。”   沈乐成这头刚和管家交代大朝会递假条的事情,府外周文砚不请自来。   “长书。沈乐成,你没事吧。”   长书是沈乐成的字,不过自从有字以来,沈乐成便不喜旁人唤他的字,久而久之也就很少有人唤这个字。   还是赵睿被封舒王后,沈乐成才从他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给翻了出来。当初原本定的字是“长舒”,但被他爹改成书本的“书”,偏偏沈乐成特别讨厌读书这事,知道他字的人都是相熟的人,而相熟的人不会自讨没趣唤他的字。   也是想起来后沈乐成才反应过来,以前周文砚他们偶尔提到的长书原来是在说他,不过他们也很少提。   沈乐成转头,站在原地被周文砚拿住手臂上下左右的打量。   “我能有什么事?”沈乐成觉得奇怪。   周文砚道:“今儿大朝会,我看了半天都没瞧见你。皇上还提了,怎么没瞧见你人,说你莫不是旧疾复发。下朝后我就赶过来了。”   “我没事。”沈乐成轻咳,小声道,“睡过头了。”   周文砚无语,晃晃脑袋:“这确实是你会做出的事。”   “只有放在你身上才不算太出格。”   周文砚接着问:“假条递了没?”   “刚交代下去。”沈乐成回答。   说着,沈乐成带着周文砚朝府里走。   知道沈乐成没有旧疾复发,假条也递上去了,周文砚放心下来,顺便说起早上大朝会的事情来:“对了,你没参加这次的大朝会,许是还没听说。”   “发生什么事了,值得你特地提?”   “有人上报齐郡太守瞒报郡内铁矿数量,私贩生铁,胆大包天。”   “确实胆子够肥,有提都贩给谁了吗?”沈乐成问道。   “这是能在大朝会上提的吗?”周文砚反问,“你别打岔。我要说的是捅出这事的人,你知道谁吗?”   齐郡。在北边,沈乐成记得当初他从北疆回京师似乎路过齐郡,白和泽所在的旗县似乎就在齐郡内。   沈乐成试探给出答案:“白和泽?”   “对。”周文砚笑道,“举报自己的上官,这厮的在旗县要倒大霉了。”   沈乐成瞥了周文砚一眼,知道他在笑什么,京都都“知道”他和白和泽是死对头,就他俩当事人不觉得,外人看死对头倒霉了,可不来他这里好好讲给他听,让他笑话。   “他倒霉我不清楚,但是齐郡的太守应该是到头了。能拉下多少官员,就只能看白和泽掌握了多少的证据,又能将证据保管多少了。”   “他能活到那个时候吗?”周文砚代入自己,觉得这事发生后他可能一日都活不下去。   沈乐成确实担心白和泽的安全,但同样也相信白和泽有能力化险为夷,不说别的,性命肯定是能保住的。   当初听见他在战场上失踪的消息时,白和泽大概和他现在一样的感觉吧。   “你说我找皇上,去齐郡保白和泽,皇上会同意吗?”   “别闹,皇上说不定会觉得有你在白和泽死得更快。”周文砚认为自己实话实说。   沈乐成想锤人。   “旗县内没有矿区,他是怎么查到矿上去了?”   “说是他在调查县内人口失踪案时发现县内外来人都被本地三姓人合伙卖到矿上去了,和矿上的人沟通后发现郡内铁矿的产量与上报的不同,这才查出来的。这事应该是皇上的授意。”   周文砚想了想接着道:“我猜白和泽去旗县前皇上就有授意了。不然他在京都混得正好,怎么会想要外放。”   “不用猜,那是肯定的。”沈乐成心里也有底了,白和泽那边应该是有皇上派的人护着,“他一个县令,能出县去查这件事?没有皇上的助力,怎么可能查下去。”   “说不定他只是明面上的人,暗地里还有一拨人在调查呢。”   “消息都传出去了?”白和泽见田慎回衙门,依旧在纸张上书写些什么,抬头蘸了些墨汁,而后问道。   田慎点头,犹犹豫豫问道:“老爷,我们这样真的可以吗?”   他可是一直跟在老爷身边,知道皇上可没有给老爷安排任何的人手,能查到那些东西,可都是老爷自己的本事。   “万一真有人跳出来领了您的功劳。”   “那就要看那人是否有那个活命的本事了。”白和泽不以为意,“命和功劳相比,肯定是命更重要了。”   “将这水给搅浑了,我们才会越安全。”白和泽接着道,“这几日衙门中的人都别出去了。”   “王伯说,当初储存下来的粮食足够府里吃一个月了。”   “如果有人一定要出去呢?”田慎问道。在回衙门进入书房前,已经有好几个捕快说回家休假的事,那些捕快算是衙门的人,当值时都吃住在衙门。   “出去便是,你和王伯记着便行了。不过你再同他们说上一遍,牢中的人,丢了或是死了,看管之人我是要当同党处理的。”   京都,镇国侯府,沈乐成的书房。   自周文砚走后,沈乐成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白和泽一人在旗县,便拟了个折子递了上去。   折子第二日便到了皇上的桌案。   “沈侯爷这是又准备告假了?朕记得也没给他安排事情。”皇上伸手取来。   伺候的人也都不敢说话,妄加评论。   皇上一目十行,笑了笑:“朕还以为他会请求朕安排他去迎接豫王回京。”说着话,皇上合上折子放到另外一摞上,不再理会。 第137章   “你今天找我什么事?先说好了,不喝酒的。”沈乐成看着周文武,想到前几天周文砚离开府时拉着他说,“以后能不和周文武一起就不要一起,瞧瞧,就是跟他见个面,你连大朝会都没参加。如果,如果要和他见面,一定一定不能喝酒。”那模样就像是个被抢了闺蜜的小媳妇。   “我以为周文砚会不让你见我,你会犹豫推脱一下。”   沈乐成点头:“他确实跟我说了让我同你少走在一起。但又没让我和你见面。我可不信你们家没说两人在朝中要相互扶持的话。”   “我俩都能好好的坐在一起吃饭,你们好歹还有血缘,闹得这么僵。”   周文武给沈乐成递了个盛了茶水的杯子:“我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可你多。”   “还有,你没参加大朝会,可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沈乐成一副好说话的模样,问道,“你今天要说什么来着。”   “我听说你递折子了,想确认是不是有关豫王的。”   “豫王?怎么了?”沈乐成思索,翻阅自己的记忆。   他想起来了,那晚喝酒,周文武同他说,这次谈判结束后他要随东南小国使者回东南,而后豫王将回京,回京后大概就会回封地了。   周文武放轻松:“不是就好。”他可真怕因为他的多嘴,导致沈乐成递了去东南的折子,现在沈乐成与豫王就不能同时出现在一起。   “你怕我想去东南?顺便护送豫王回来?”沈乐成笑了一声,“你可不知道我现在日子过得有多舒坦。”   “舒坦?你还递折子。”   沈乐成:“这不是听说白和泽那边比较危险,想要去保护人家。”   “你是趁他病,要他命吧。”周文武打趣。   关于他和白和泽的关系,沈乐成懒得去多说,理解的就理解,认为他俩有仇,那就有仇。   沈乐成转而问道:“既然谈判已经结束了,你这边何时启程?启程前,我做东凑一桌呀。”   “大概就这个月了。”周文武道,“送我就算了,现在我在京都除了你,大概也凑不出一桌的朋友了。”   投笔从戎的周文武在他过去的朋友眼中就是圣贤儒生中的叛徒。   “可是你的官职比他们高。你、我硬要凑上一桌,他们敢不来?”说着说着沈乐成笑了,“我还真想见他们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周文武黑脸:“你别乱来。”他可真怕沈乐成真做出这样离谱的事情来。   “你没了名声,我还是要名声的。”   沈乐成颇有自知之明:“跟我混一堆的,谁还有名声?”   吃饱喝足,两人才散。   没过几日,周文武离京的日期定了下来。   沈乐成的折子没有回应,大概就是没同意,想一杯快茶的时间,沈乐成又递了一个请愿的折子。   之前的那个世界,都有人递这是当地土特产,芒果进献给皇上尝尝,这样的无营养折子,而且还重复递两份。他这也不算什么吧。   没有意外,又被驳回了。   “你最近点卯倒是勤快了。”老夫人感觉到最近的沈乐成有些反常,勤快得都不像是他本人了。   沈乐成站在院子里等马:“这不是伤好了,想着皇上能不能记起我好给安排个事。”   “你准备去哪儿?还准备去北疆?还是说想去东南了。”   “东南我才不回去,也不去北疆这么远的。就旗县。”   沈乐成特意没说齐郡,但老夫人是什么人,只说旗县便马上想到齐郡:“你是哪里凶险就往哪儿钻?齐郡的事情是你能掺和进去的?”   自己儿子什么脑袋,老夫人能不清楚,只怕刚进齐郡,被人怎么卖了都不知道。   “这不是白和泽在旗县嘛。”沈乐成为自己的辩解,“儿子虽然不聪明但是不笨的。您可别低估了您儿子。况且咱武将,能动手绝不多说话。”   “我看你是嘴巴皮子利索不少。”   “侯爷!老夫人!”管家急匆匆疾走而来,喘气道,“下人们发现门外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看着像是正规出身。”   这很不正常。   “你最近又惹事了?”老夫人看向沈乐成,虽然她知道儿子惹事带来的麻烦可不会严重到被监视。   沈乐成仔细回忆,摊手:“儿子很冤枉。”   “着人出去打听一下,京都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老夫人吩咐管家。   管家回道:“已经安排人打听去了。”   沈乐成照常出府,骑在马背上,能明显感受到有人在跟踪自己,他很想逮个人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到了兵部,沈乐成向同僚询问最近京都都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答案是没有。不是京都发生的重大事情,众人能够想起来的也就是齐郡的事情,听说连萝卜带泥拉出不少官员出来。   当沈乐成表示自己似乎被人跟踪,侯府附近多了些鬼鬼祟祟的人后有好几个同僚表示自己也有同样的经历,其中就有不久前谈判时坐在沈乐成身边的那名武官。   要说被跟踪的都有什么共同点,几个人分析来分析去,反正就是分析不出所以然来。   直到第三日,沈乐成终于听见些风声。   豫王在回京都的路上遇到埋伏,失踪了。   豫王失踪了,一切的问题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沈乐成也不敢深想。   “怪不得一直打听不出消息。”沈乐成撑着下巴。这消息谁敢随随便便传出来。   不过,好歹还有个好消息。   等皇上这边指派的钦差抵达旗县,白和泽就要回来了!   所有的事情统统不如白和泽回京的事情大!就连府外那些鬼鬼祟祟的人都不觉得讨厌了。   不过白和泽这事倒是有些一波三折。被皇上派去的第一个钦差在路上遇上暴雨,被山上冲下的山洪拦住差一点回不来,感了风寒昏迷不醒,被皇上召回京都。   第二个钦差顺利抵达了齐郡,将白和泽唤到旗县齐郡太守府问话,后白和泽回旗县的路上马匹失控。   至于白和泽回京路上又遇上什么,倒是没有听说。不过一行人马有些狼狈。   用李舒的话说“这厮能被召回京都,已经是皇上恩宠了,在齐郡多的是想要他命的人,回京狼狈点不是很正常。”,沈乐成觉得有点道理,至少皇上还记得将白和泽召回京都,而不是让他继续在旗县任上。   倘若皇上不召回白和泽……沈乐成不想去想这个如果。   “不过他已经在任上三年了,也该回京述职了,只是跳过了一些流程罢了。”在官场上混日子的周文砚比李舒这个纨绔子弟了解的清楚些。   沈乐成点头,确实呀,白和泽已经在旗县任职三年了,该回来了。   “官员三年一述职吗?”沈乐成问道,他怎么不知道这事。   “武官这边不一样的。”周文砚解释,“而且只有外放的官员才需要,如果考得好,又有门路是可以调回京都任职的。”   “那现在旗县这样,会有官员想要接替吗?”   “旗县又不是齐郡,这个时候去正好,说不定还摘桃子。”季明达代入一下说道。   “反正不会是我们。”李舒舒服的半躺在椅子上。   周文砚道:“这位白大人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官路,你说他有白家背书用得着这样吗?”   “用得着,用得着。”沈乐成连连说道,将周文砚拉出来点名,“你瞧,你现在就过得挺约束的。不如周文武过得自在。”   “p——”周文砚记着自己是个文官,不能说脏话,将话咽下去,推了把沈乐成,“别在我这里提到这个名字。”   白和泽回京述职,受皇上提拔又有旗县的功劳,被连升三级,入吏部。   晚上,沈乐成爬上枝叶最长的那棵树,单手环着树干,双脚在空中荡来荡去。   白和泽手提着湿漉漉的长发,抬头便看见月光透过树叶星星点点落在树上少年的身上,仿佛书中吸食月华的妖。   风吹过,树上少年的长发飘起来,衣服下摆如流云般流动。   “看呆了?”沈乐成在树枝间跳跃,最后落在白和泽的身前。   “嗯。”白和泽点头,“轻功不错。”   沈乐成:“那是我吸气了。”他伸手取了白和泽手臂间的毛巾,替白和泽擦拭他湿漉漉的长发。   “你头发可真顺真多,以后肯定不会秃顶。”   白和泽换了个方便沈乐成操作的姿势,随口问道:“你难道看到有秃顶的?”   “对呀。你肯定想不到,他们将假发固定在发冠上。”沈乐成道,“而且还不少。”   “倘若有白发了还得换上白发吗?”   “大概吧,年纪大的官职都高,我们都不敢去问,大家都只是私下猜猜。”   “对了,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沈乐成说着便要拉开白和泽的衣服看。   白和泽不反抗,甚至将复杂的地方帮沈乐成都解开。   “没有受伤。”   白和泽解释:“他们都以为我只是明面上的靶子,手上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所以不会要我命,最多就是想要教训我一下。”   “靶子也是很危险的,好叭。”沈乐成心疼,“所以真的有其他人在帮你吗?”   白和泽摇头:“都是我放出的假消息。头上这位,是真的喜欢空手套白狼。你以后要小心一些。”   “害,我同他打交道的时候长,我比你了解。不过我怎么都没想到,他将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你,真的就放心?”   “兴许,他原本只是想着试探,没想过会达到如此结果。”   沈乐成毫不吝啬的夸赞:“主要是你太棒了!”   “你一直都这么厉害。”   “二货。”白和泽笑道。   两人开着窗坐在榻上说了半宿的话,最后都睡着了,头发缠着头发,手臂搂着手臂,衣服交叠分不出彼此。 第138章   沈乐成和白和泽歪腻在一起没几日,沈乐成发现府外监视的人更多了,他将这事同白和泽说了。   白和泽第二日便建议沈乐成最好是出去避一避,京都恐怕有变。   听说京都狱牢中羁押了不少与豫王联系紧密的官员,以武官偏多。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牢靠吗?”沈乐成觉得奇怪,白和泽的人脉怎么连狱牢都有了。   白和泽提醒:“你忘了何陆吗?这消息是他告诉我的。”   沈乐成想起来了,恍然大悟:“豫王受埋伏,失踪了,这事就确认了?”   “说不定有派人吧。”白和泽合理猜测。   “你说豫王真会做傻事吗?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不知道。”白和泽轻轻摇头,“有些时候不是自己想不想,而是被裹挟着只能向前。当然我们也只是局外人。”   沈乐成点头赞同,虽然觉得豫王不会乱来,只是皇上多疑,但也采纳了白和泽的话,想着能不能有个正当的理由将这段敏感的时期度过了。   “皇家寺庙最近有佛会?”白和泽接着道,“你可以带着家眷去佛会,那个地方本就在皇上的眼皮下,是最不会被怀疑的了。”   “佛会在这个月底,不过宫里的胡太妃也会去。”   对这位太妃,沈乐成那是能不见尽量不要去见面。   白和泽:“我以为你会想着气死她最好了。”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样的人我才气不死。”只有反复在权威边缘横跳的沈乐成更有发言权,“她身份比我高,见面了就只有她气死我的份儿。”   “那让我想想最近还有什么样的机会。”白和泽头靠在沈乐成的肩膀上,思考之余也在放松。   “不要紧,我可以带着我娘一起去,我老娘才不怕她。”沈乐成垂目扫了眼白和泽眼底的黑青,“最近忙坏了吧?”   “你刚进吏部,现在又逢外放官员回京述职,还有之前齐郡收尾的事情。”沈乐成一点点算着最近压在白和泽肩上的担子,“要不报个旧伤复发,在府中休息一两日?”   “不碍事,我是懂调理的。”   “况且,官员考察这事还轮不上我来,其中的水可都是温泉。皇上偶尔会召见我,其他大臣也都不敢欺负我。”   白和泽想到最近府中父母再次提起定亲一事。主要是应对父母更加疲惫一些。   “等事情尘埃落定,我们私奔吧。”   白和泽突然的话吓了沈乐成一跳。   “我就想一直同你一起,不要有其他人,就我们每日吃在一起,吃完一起散步,早上从同一张床上醒来。两个人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隐居。”   沈乐成随着白和泽的话构想出那样的生活,确实也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婚后生活。   他被勾得心痒痒。   “那我将我娘也带着吧。”沈乐成甚至在构想如何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想想就觉得很刺激。   他可以直接放一把火,将镇国侯府烧了,然后金蝉脱壳,去过那美好的隐居生活。   白和泽问道:“沈老夫人知道我俩的事情?”   沈乐成点头:“我自然是同她和盘托出的。”   “你呢?”沈乐成好奇问道,“你现在在官场上闯出了名声,家中父母双全,氏族繁茂强大,真的能够顺利舍弃吗?”   “办法总比困难多。”白和泽提醒,“你我本就是半路出家来到这里,虽然有原主记忆,可我无法真正代入其中,扮演不是自己的人,真的很累。”   “我想尽可能的为自己而活。沈乐成,你明白我意思吗?我也希望你也可以尽可能为自己活。”   “明白明白。”沈乐成笑容真诚,“我一直都这样的,之前和现在,我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我自己的想法。反正沈家已经不剩什么人了,跟你这个毛头小子私奔又不是不行。”   沈乐成一副,我任性得很的表情。这也确实是沈乐成会做出的事情,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沈乐成不敢做的?   “我这个毛头小子可就得靠侯爷你养了。”   沈乐成笑乐了:“好说,好说。”豪气的傻样就差直接撒银子了。   回到镇国侯府后,沈乐成将皇上怀疑豫王谋逆的事情同沈老夫人讲了,两人商量后最后决定去皇家寺庙避避风头。   几日后沈老夫人便递了牌子带着赵茹一起去皇宫要名额去了,沈乐成护着两人进宫,也顺便去拜见皇上,同皇上将这事交代了,并表示自己得一并过去好护着家中仅剩的两个女眷。   皇上同意。   出去避避这事就算达成了。   佛会期间朝廷的大朝会,沈乐成倒是没忘。因为是侯爷的身份,站在大殿靠前的位置,困得想睡却又不好打呵欠,忍得极为辛苦。   被皇上点名的时候脑袋才清醒过来,皇上问:“沈爱卿觉得如何?”   那感觉就像是课堂上困顿开小差的学生突然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而学生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看身边的“同学”,那些人都低头不给任何的提示,这位学生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乐成除了好,没有什么可说的。   这可是皇权至上的社会,他除了说好,还能说一个不吗。   直到大朝会散会,沈乐成才知道皇上点他出来究竟说的是什么事。   钦差在齐郡查处了大批的人,有些犯人是需要押运回京都进一步审理和处置,去齐郡压运犯人的大臣已经定好了,但还需要一个权利不大不小,身份上又能压制高位罪臣的臣子压阵。   沈乐成这个侯爷恰恰好符合这个标准,也是之前沈乐成递过要去齐郡的折子,不然这事不会这么快落在他身上。   沈乐成听白和泽说完,没忍住,吐槽:“你都不在旗县了,这个齐郡还有什么可去的。”   “那你这次出去正好看看,安排一下我们的旅游路线。”白和泽提议。   沈乐成歪头:“你说的有道理,我倒是没想到这一茬。”   “不过这次好歹有正经的差事了,这一日日的点卯座钟地,舒服是舒服,但日子也不太好熬。”   “最近大家都很注意。”白和泽分析道,“你都没发现那几家比你还会玩的纨绔们都被拘在家呢。”   “怪不得,我总觉得京都缺了几分热闹。你还别说,城里少了那些纨绔还真少了不少生气。”   “因为他们是城里过的最恣意的人了。”   沈乐成忍不住感叹:“以前我也是这样恣意的人。那才叫舒服呢。”   “逛青楼,喝花酒?”白和泽冷不丁问道。   沈乐成要素察觉,傻笑:“怎么可能,我多乖啊。”   “就算进去,那肯定是进去看看。”   “男人的进去看看能行吗?”白和泽等着沈乐成解释。   “别的男人我不知道,但我的肯定能信呀。你还不信我呀。”沈乐成自信。   白和泽嘴角笑容不变。   因为被安排了差事,沈乐成从皇家寺庙回到镇国侯府,临走前问过沈老夫人与赵茹,两人都表示想在庙里多待几日。   特别是老夫人,除了每日礼佛外,偶尔会带着赵茹去寻胡太妃,美其名曰探讨佛理,反正每次回来都老夫人心情都不错,甚至晚上会多吃一碗饭。   沈乐成观察了好几次,发现次次都是胡太妃吃亏,他也就放心下来,甚至在树上看戏看得很欢乐。   果然他这张嘴,随得他老娘。   “你路上小心,用不着管我们,等法会结束了,我还想着在这里多住些时日。倘若要回去,我会请庙中武僧送我们回府的。”沈老夫人同沈乐成交代。   沈乐成应下。   老夫人又说了些关心的话,沈乐成也都一一应下。   沈乐成回到府中待了五日,旨意下达,接旨后的第二日便启程出发去齐郡。   去齐郡的路很顺利,就连天公都作美,抵达后,沈乐成与一同前往的大臣被安排住进太守府内。   证据还有犯人的交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其中过程繁复,沈乐成没去参与,只有在有人找他需要他陪同时他才会出面。   平时不是在太守府就是在城中闲逛。   这日沈乐成才刚睡醒,正在吃面,一小厮进来说有要事。   沈乐成奇怪着,进屋便看见其他人都是一脸严肃,他心里一咯噔,莫不是有人劫狱?犯人被救走了?还是说证据本被贼人偷走了?   “是出了什么纰漏吗?如果合理我可以同皇上解释的。”沈乐成还真有点怕他们报一半瞒一半,未来事情捅出来后让他无法招架。   “沈侯爷,你可知京都的事?”齐郡太守试探问道。   沈乐成奇怪,但心却剧烈跳动起来,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京都发生什么事情了?”   房间中官职最大的两位大人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同沈乐成一起来齐郡的周大人道:“豫王带着几百人闯入京都,一路闯进了皇宫。”   “豫王?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豫王不是失踪了,他怎么带着几百人闯入京都。他明明可以直接进去的。”   太守道:“沈侯爷,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在齐郡,也无法确定京都发生的事情是否就是真的。”   事情都传出来了,还能空穴来风不成?   “原本是准备这几日启程的,可是京都现在的状况。我们还是等京都事情明朗后再回。”周大人看向沈乐成,“沈侯爷以为呢?”   “你等我冷静一下。我现在太震惊了。”稍作停顿,沈乐成道,“周大人说的不错,现在带着犯人回去只会添乱。等京都事情尘埃落定后再回。”   这就是白和泽口中的尘埃落定吗?沈乐成甚至怀疑此次他出京来齐郡都有白和泽暗中插手。   他总是聪明一些,能够提前看透未来似得。 第139章   事情变化的很快,也结束的很快。   沈乐成没有刻意去收集京都的消息,但一旦京都传来消息,他也一定会被告知。   这次传回来的消息更加离谱了。   皇上驾崩了,九月初三,大吉,豫王将登基为皇。   现在六月十八,距离新皇的继位大典还有二个月多月。   这个消息传来,沈乐成便明白是回去的时候了。   从齐郡回来的路上,沈乐成归心似箭,可能那些曾经想要劫囚的人想到新皇继位一定会大赦天下,所以连劫囚的事情也不上心了。回去的时间比去齐郡的时间甚至还短了一日。   交完差事,沈乐成连侯府都还未回便被宣入宫中。   这次龙椅上的人换了一个他更加熟悉的人。虽然在归京途中已经收到不少消息,走入宫殿前也做过心理建设,但真得看见这一幕还是让他恍惚。   “本王坐在上面是不是很惊讶?”新皇声音虚弱,似乎大病初愈。   “臣不敢。”   “本王自己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新皇屏退所有的人,慢慢走到沈乐成身前,“本王根本就没想过继承皇位。从始至终都是的。”   “父皇将我丢到军中历练,封我为豫王,便是从未想让我继承大统,他想让我辅助太子掌握兵权;他宠六弟,便是将他当个普通王爷宠着。只有太子,才是他中意的,是按着储君的方式培养的。父皇从来都没有想过换人,我一直都知道。只是太子太患得患失了。当然也可能是父皇想要削弱王爷、郡王权利的想法影响到太子。北疆时候我就想过,等太子真的做到那一步了,我就将王位交给世子。但他忘了他不是父皇,他才继位不足五年。”   沈乐成张口想问,身体先一步反应过来,他面前是新的皇上,是他不能过问的对象。   “我了解你,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站在这里。”   沈乐成感觉现在的豫王精神状态不太对。   “皇上,您需要休息了。”   “本王还未继位,还不是皇上。”新皇轻笑,“说不定连继位大典都撑不到了。”   说完,新皇开始咳嗽,止不住的咳。   沈乐成想叫人唤太医来,被新皇拦住。   沈乐成无奈,他不想继续听下去了,他怀疑听完这些,他可能走不出这座皇宫。   “皇上,您别说了,这是我能听的吗?”沈乐成最终还是问出来了。   “整个皇宫,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知道你们沈家的忠心,也知道你并没有野心,却有能力、有天赋、在军中有威信。我看着你长大,在北疆的时候我是真的将你当弟弟对待的。”   这夸得,每一个词吐出,沈乐成的心就是一颤。   “这次回京都得路上遇袭,我被从京都归来的定南郡王所救,后在丽王府邸治疗。我伤的很重,也是幸好被发现的早,捡回一条命。”   “昏迷醒来,我不信所有人,除了救了我的人。”   “我的部下查出遇袭与当今有关。我深信不疑,我很愤怒,怒火支撑我一定要回京,所以我隐瞒了自己的行踪,不让自己的任何消息传出去。我想知道当看见我活着回到京都,他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在快要抵达京都的时候,我的怒火已经没有柴薪支撑,我开始冷静分析这件事情。”   “我想停下,阻止事情的发生。可是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受我的控制,已经不是我能够掌控了。”   “很可笑不是?”新皇轻笑,笑着便又咳嗽起来,“人人都说豫王智勇双全,就连东南小国都说他是晋国勇士,可是他连阻止自己手下不要进京、不贸然闯入皇宫都做不到。”   新皇的话解开了沈乐成一直萦绕在心中的疑问。   谋权篡位,他一直都不认为豫王会做这么傻的事情。   “我都已经做好人头落地的准备了,谁想到最后我竟然坐上了这把椅子,黄袍加身。”新皇闭眼,“我想除了你,所有人听到我说这话肯定会想,成王败寇,这个说法正好可以糊弄世人清清白白登基。”   沈乐成无奈,他是真的不想做这个知心人。赵家人是想把他这个沈家独苗苗也霍霍没吗。   “这次登基大典,我将六弟召回了。”新皇目光如炬盯着沈乐成,直看得沈乐成头皮发麻,他半跪在地。   “沈乐成,一旦我出现任何意外,属于我的暗卫以及属下将由你调度,由你拥立舒王赵睿登基为皇!”   沈乐成猛然抬头,不可思议。   “沈侯爷,接旨罢。”   沈乐成张嘴,感觉嗓子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心中情绪很复杂,他不想趟这个浑水,但是也不想辜负豫王的信任,这可相当于是遗言了。   “臣,接旨。”   “好。”新皇轻咳,“沈老夫人和你夫人一直都在皇寺,你一会儿可以去看看他们。”   沈乐成知趣提出告辞。   离开皇宫后,沈乐成直接去了皇家寺庙,他最先碰到的是胡太妃。   胡太妃拦住沈乐成直接问道:“皇宫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妃在京都还能不知道吗?”沈乐成反问,对这个女人,他的态度完全好不起来。   “赵……豫王,他怎么敢!”胡太妃人没站稳,朝后退了两步,“皇上呢?”   “先皇发丧时你未去,现在倒是问起来了。”沈老夫人及时出现,反问道。   现在的人都知道,豫王的这个皇上可是杀了自己亲弟弟得来的,先皇发丧都是一切从简,不少人为了避险,连去都未去。   “皇上没死,你们怎能说他死了!”胡太妃仿佛疯魔。   沈老夫人直接将沈乐成拉走,她对沈乐成轻声道:“自从先皇驾崩的消息传来,她便这般了,虽说她护着先皇长大,可要说真的疯魔,我却是不信的。你再遇上她,绕道走。”   沈乐成点头:“母亲要回去吗?”   沈老夫人看向沈乐成:“你认为我们现在该回去吗?”   “我?”沈乐成想到皇宫里的新皇,以及新皇对他说的话,他小声道,“一切都尚未明朗,母亲你们还是不要回府。”   沈老夫人点头:“你要万事小心。”   “儿子省得。”   “对赵茹,你可有心思?”沈老夫人给沈乐成递去一杯水,突然问道。   沈乐成一脸疑问看向自己母亲:“您知道的,我对她没有心思,她怎么了?是胡太妃又让她做了什么事情?还是她自己自作主张做了什么?”   “没什么。”沈老夫人再次问道,“那你是准备将她拘在府中一辈子忏悔吗?”   “她做错了事情,是否忏悔是她的事情。我不是什么魔鬼,倘若她不想在府中待了,我自然不会拦她。”沈乐成反应过来,“她遇上心仪的人了?”   “她现在怎么敢动心。我看她自己都不清楚。”沈老夫人摆手,“这事,你就别管了。”   害过自己儿子的人还每日要在自己面前请安,沈老夫人其实早就想把人给打发走了。   现下有个机会,既成全了她,也成全了自己,做个媒人又如何,就当是为儿子行善积德了。   “那这事我可就不管了。”   沈乐成从皇家寺庙出来已经是傍晚了,沈老夫人留他在庙中休息一夜后再回去,但沈乐成想见白和泽便婉拒了。   沈乐成回到内城先回府,拿了身干净的衣服后再爬白和泽家的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沈乐成在白和泽府上简单冲洗换上干净的衣服。   白和泽还在“加班”,见沈乐成出来,他放下手中笔搁在笔架上:“有所猜测。”   “为什么我猜不出来呢。”沈乐成丧气。坐在白和泽身边将今日宫中新皇同他讲的话全部讲出。   “两任皇帝都将王爷和郡王们逼得太急了。”   沈乐成疑惑的眼神看向白和泽。   白和泽点道:“丽王与定南郡王有从龙之功。而且你现在才回到京都并不是很清楚京都现在的情况,虽然新皇弑弟夺位,但朝中反对的声音并不多。”   “真的很可怕。”沈乐成反应过来不由感慨。   “所以,不如归隐。”白和泽目光灼灼看向沈乐成。   沈乐成被看得心虚,含糊道:“等过段时间吧。”   “等多久?”   “我答应了新皇,一旦发生意外将拥立舒王继位。”   “我明白。”   “你明白?”沈乐成反问。   白和泽笑道:“我和你一起这么多年,我还能不了解你吗?”   “等皇位的事情结束,我再问你。”   沈乐成重重点头:“好。”   “明日我想去先皇的丧礼上上柱香,你觉得行吗?”沈乐成问道。   白和泽:“行。不过我以为你不会去看他。”   “虽然我有点开心,但死者为大。”沈乐成说道,“我跟你说,以前先皇还是太子的时候,我就同他不怎么对付。他嫌弃我哥同豫王走得近,还嫌弃我不学无术……”   讲着讲着,沈乐成打了个呵欠,没了声音。   白和泽低头见沈乐成睡着了,他起身将人抱起放在床上,手持扇子轻轻扇风。 第140章   一切都照着新皇算计好的方式发展。他的身体确实很差了,汤药不断却无法痊愈,就连登基大典也无法等到。   好好的登基大典,陷入了僵局。   没有登基便不算新皇,可他又确实是名义上的皇帝。何种礼制、何种封号、下一任继承人又是谁?种种问题充斥朝堂。   定南郡王与丽王适时拿出新皇驾崩前立下的圣旨,沈乐成也带着新皇的人来到人前,内阁大臣也纷纷作保。   登基大典照常进行,只是登基继位的人变了。   舒王赵睿,登基继位,改年号正顺。   赵睿继位大典时,沈乐成一直随侍左右,他听见赵睿低声问他:   “他连年号都没定,是不是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登基继位?”   沈乐成不知道,倘若豫王的身体没有坏到那个地步他会不会登基。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在背后算计他们的人?毕竟定南郡王是我王妃的父亲。”   沈乐成沉默,他无法给出答案,也不知道该给出什么答案。   果然他做不了权臣、弄臣。   不过赵睿并没想在沈乐成这里得到回答,他现在更像是一种发泄,似乎有些话说出来了,心中便会少一些惶恐,多一些肯定。   就仿佛我告知了天地,天地不答,便是默认,默认告知者心中的答案为正确。   “会恨我吧。恨我渔翁得利。”   “吉时到!”   沈乐成退到他原本该站的位置,看着新皇一步步走上白色大理石铺就得台阶,走向繁复华丽的宫殿,坐上万人之上的黄金椅。   记忆中小孩子一般的赵睿逐渐远去,只有新皇威严的模样。   地位果然可以改变一个人所有。   新皇继位,普天同庆。   大典结束,沈乐成一个人孤零零站着。那些内阁大臣都是清高的文人,王爷、郡王们都是一个圈子,只有他是唯一被两人新皇信任才被拔到如此高度。   沈乐成朝外寻找,看到了他的小伙伴们。   “怎么见到我就跑?”   周文砚叹气:“我都以为你要和我们划清界限了。你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了。”   “少阴阳怪气。我,你们还能不知道?”沈乐成白了周文砚一眼。   周文砚凑到沈乐成耳边,小声道:“从龙之功呢。我家老头子都在府里悄咪咪酸呢。”   “都悄咪咪了,怎么还让你知道了?”   “机缘巧合,机缘巧合。”说完,周文砚环视周围没看见他的父亲,却发现一个小太监正朝这边走过来,他示意沈乐成看过去,“是不是找你的?”   沈乐成也看过去:“大典都结束了,还能有我什么事?”   太监看见沈乐成看见了他,他走路速度变快,来到沈乐成身边大气不喘,声音平稳:“沈侯爷,皇上有请。”   沈乐成看向周文砚,周文砚示意他快点去见皇上,别耽搁时间了。   沈乐成点头,跟在太监身后朝皇宫深处走去。   进入议事房间,除了皇上赵睿外,定南郡王也在。   赵睿示意沈乐成随便找个椅子坐下。待沈乐成落座后,其他人也陆续退出房间。   “臣收到消息,东南边境的小国又有异动。”定南郡王在皇上的示意下开口道。   “不是刚签订了协议吗?”   “他们说没有看见协议便是没有签订,不作数。更何况是与前前任皇上签订的协议,就更加不作数了。”   沈乐成无语,小国赖皮其实挺常见的,不管是现在还是在他原本的世界。虽然常见,但见一次还是让人生气一次。   有时候思考后又觉得他们没脸没皮的也正常。毕竟素质、道德是建立在温饱之上的,是脱离了物质的精神追求。   “当初就不该议和的。”定南郡王对东南边境不断骚扰的小国十分瞧不起。   议和,但皇上不死、豫王不死,协议还是强力有效的。可那个时候皇上也不会预见他会死、豫王会死、舒王登上皇位。   世事无常罢。   “现下朝堂经历了两场动荡,东南边境又事出紧急,他们撕毁协议我朝又兵败,只会迎来更大的动乱。”赵睿道,“郡王、沈侯爷,朕将这件事情交于你二人,现在朕也只能交于你二人。”   “臣遵旨。”定南郡王没有任何犹豫。   倒是显出沈乐成的犹豫。   “沈侯爷。”赵睿看向沈乐成,“朕想看到当年的沈家军。”   沈家军,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沈乐成已经顾不上直视龙颜是大不敬的规矩,他审视的视线落在赵睿身上,他想知道这是试探还是权宜之计,等到几年后会不会又变成如今状态。   “朕是认真的。朕会拟一份圣旨,只要沈家军永远终于大晋,便可长存。”   定南郡王想说话,不过被赵睿压下。   沈乐成沉默良久后,低头:“臣遵旨。”   三人又讨论了些细节,赵睿最后道:“一切以震慑为主,保不准他们会拿协议出来做文章。而且东南一带的百姓确实需要一段休养生息的时间。”   这个度就不太好把握了。沈乐成沉思起来。   商议结束后,赵睿将沈乐成留下。   “这次东南之行,以你为主。”赵睿直接开口,“朕信不过定南郡王。”   老丈人都信不过,果然是皇家。   走出皇宫,沈乐成叹了口气。   当初他说等舒王继位后便给白和泽答复,但看现在他却是无法给出保证,甚至还要推翻他们之间的约定。   想见又不敢见。   沈乐成最终决定先回府中好好睡上一觉。   最近为了这个继位大典他可是一直连轴转,就连自家母亲都是托人帮忙从皇家寺庙接回来的。   回到府中,沈乐成先去母亲院中将皇上的意思传达。   老夫人听见“沈家军”三字时神情恍惚,自从侯爷去世后她就没有再听过任何有关“沈家军”的事。时任皇上不喜,她怕惹事连累到她唯一的儿子,再就是不敢了,那里是她记忆深处的禁区,她怕深陷其中无法挣扎出来。   原本以为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但再次听到这个三个字,她的心空落落的,依旧被巨大的空洞拖着,反应缓慢,就连说话的能力都被收走了。   良久,老夫人道:“去做吧。畏手畏脚就不是我沈家儿郎。好好善待沈家军中人,他们跟着沈家受苦了,是沈家对不起他们。”   “战场上的事情我不多说,你都是经历过的人了。你要记得娘一直在府里等你归来。”   沈乐成看着老夫人鬓边白发,头上发包里也有白发掺杂,心头酸涩。老夫人老了,却无儿女在身边。   沈乐成跪地:“孩儿不孝。”   圣旨尚未下达,但沈乐成与定南郡王已经开始准备去奔赴东南边境的事宜。   沈乐成很忙,甚至都抽不出时间去会白和泽。当然其中也有他的鸵鸟心态作祟。   沈乐成不去找白和泽,白和泽倒是找到了沈乐成。   白和泽直接将人堵在巷子里,沈乐成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就一直躲着我?”白和泽接着道,“我们从小一直长大,你什么样,我还能不知道?”   “你又知道了。”沈乐成气鼓鼓但又不敢正面对上白和泽,整个人显得怂怂得。   白和泽:“这么大的事,满朝还有哪个官员不知道?”   “都知道了,就知道了呗。”沈乐成小声道。这不就知道他的意思了嘛。   “你是又准备在临行前一天见我?”   沈乐成瘪嘴,还真的被说中了。   白和泽瞥了他一眼,开始举例:“大一原本是约定回老家宅着一起过寒假的,你们家突然决定去旅游,你在临走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才跟我说。”   “那次,我爸不是告诉你爸妈了吗。而且你提前知道了。”沈乐成也记得那次,那天晚上白和泽可生气了。   “我想你能够告诉我,有事情第一时间能够告诉我。有别的想法了,可以早早的亲口告诉我。”白和泽叹气,“我从别人那里知道和从你口中知道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我这不是怕你生我气。”沈乐成还是有些怂,因为他知道他做错了事。   白和泽手盖在沈乐成头顶:“我哪次干扰过你的选择了?”   “你要是真事事都依我,我都要怀疑是不是你了。”   沈乐成傻笑来掩饰,转而严肃的解释起现在的事情:“皇上说,他想看见沈家军了。而且你也能明白,东南边境已经乱很久了,该休养生息了。”   “这都是我无法拒绝的。我现在是镇国侯府的沈侯爷,我就该承担起这个责任。我前半辈子过着那些普通百姓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优越生活,虽然那不是现在的我,可是我现在是他。”   白和泽轻声嗯,然后道:“不然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呢。”   一切都说开了,沈乐成心中没了压力,整个人放松下来。他拍开白和泽的手:“等我争满军功回来,看谁敢说我们。”   “岂不是我也要努力了?”白和泽挑眉反问。   沈乐成:“我可以养你呀。”   “等下,时间不早了,晚上我去寻你。”   白和泽点头,他目送沈乐成离开,脸上并没有一切都说开后的轻松,他的表情中带了一丝疑惑。 第141章   沈乐成是在所以事宜都准备一个月后才拿到圣旨,他一度以为这事会中道崩殂。就连他自己都听到不少风声,朝中半数以上的大臣不同意,所有内阁大臣都不同意,皇上圣旨发不下去。   最后内阁首辅突然改变了主意,是真以一己之力扭转朝堂形势。   沈乐成感慨这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沈乐成与定南郡王离京半个月后,东南边的那些小国派兵骚扰边境,两边摩擦不断。   晋朝儒将提起协议,对面便说,国内未收到与晋国签订的和平协议,没有收到便是没有签订,所有不存在遵守协议一事。   又十日,白和泽突然分府自立门户,与翰林白府的父亲颇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现任皇上对白和泽颇为信任,得世家白府的看中,旁人不敢妄加揣测。   不过却有人联想,白和泽怕是要在直臣、孤臣的路子上走到底了。   七年后。   英国公的嫡次女出嫁,复郡太守的家眷进宫为即将出嫁的妹子添妆。   “二嫂嫂。”少女从马车内伸出半个身体,手挥动,手中嫩黄丝绢在空中飘舞。   “四小姐,您小心点,城门人多眼杂的,快将斗笠戴着。”身边丫头小声阻止少女略显出格的举动。   城门外原本直行的马车看见少女后转向,朝着少女的马车驶去。   马车内一少妇带着嬷嬷下车与戴上斗笠的少女碰面。   两人稍稍叙旧后上了少女的马车。   进入城门后,马车突然停下,车夫道:“有军队在行。”   少女若有所思,而后恍然大悟:“今日是沈将军出征的日子。”她扯开一点小缝朝外看,果然看见了马背上英俊不凡的沈将军以及与沈将军同行,同样俊朗飘逸的白大人。   “果然。”少女小脸害羞,想多看几眼沈将军却又顾及着闺阁礼仪。   少妇同样看见沈将军模样,片刻恍惚,转头见少女模样,问道:“你钦慕沈侯爷?”   “二嫂嫂在复郡怕是知道的不太详细,沈侯爷已经是大将军了,是晋朝的战神,常胜大将军。”说到少女感兴趣的地方,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止都止不住。   “沈将军旁边的是白大人,是最年轻的内阁大臣,听大哥说很可能会成为最年轻的内阁首辅,是沈将军的政敌,经常在皇上身前说沈将军的坏话,让皇上将沈将军调离战场。而且至今未婚,内宅干净连妾室通房都没有,听说是有心上人。但我觉得白大人说不定有什么隐疾才一直这般干净。”   “我的小姐妹们都想嫁给白大人,可要我觉得还是沈将军好,虽然嫁过去是继室,可是先头的夫人已经仙逝,府中无长辈,也无晚辈,过去便可以当家做主。还可以效仿先夫人随沈将军一起出征,去别的地方……”   “小姐。”见少女越说越离谱,伺候的丫头也顾不上有二夫人在场了,低声制止。   少妇低头,沉入自己的世界中没有注意少女的大胆言论,道:“四姑娘得嫁更好的,嫁给这两人都会很辛苦的。”   “这白大人心思深沉,没人能玩过他。就沈将军和先夫人伉俪情深的,确实也不大幸福,但是沈将军要学会珍惜眼前人啊。”   “我的小姐啊。”您这都是说的什么虎狼之词啊。   少妇轻笑。沈侯爷与先夫人可没有任何的感情,没有人会比她这个先夫人知道的更清楚了。   少女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话说的出格了,轻咳几声:“嫂嫂好久未归京了,今日我带嫂嫂逛京都,这几年京都可新出了不少东西。”   军队走过,少女的马车开始朝前缓慢移动。   马背上的沈乐成之前朝旁望去的举动引起了白和泽的注意,等抵达地点后,白和泽才问道:“之前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一个熟人,好像是赵茹。”   白和泽回忆起赵茹是谁。   他转而道:“这是最后一次妥协了。”   “皇上让我跟你说,能不能少上一些有关我的折子,他很难办。”   “不这样,你这次能回来待一个月吗?”白和泽面无表情,显然对皇上的意见很大了,“当初他是怎么说的,最后一次,这都好几个最后一次了。”   “后继无人。”沈乐成叹气。   “这就是一个朝代的气数。”白和泽道,“倘若你能多读写史书就知道,一个皇朝的气数也就在二三百年,在最后的那一百年里会不断走下坡路,以你一个人的力量拯救一个皇朝,不现实,你不用想太多。”   沈乐成白眼:“我觉得你现在越发不会说话了。”   “这次是接替陈茂将军,他有接班人,只是让我去过度罢了。当初在北疆他帮我良多,再加上他让我照顾他女儿,我要是再敏感一点,多拦下几个月进宫,也不至于两人关系至今都僵着。”   “你就是什么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揽。”   沈乐成笑容十分阳光正气:“不是什么都揽,而是顺心、安心、无愧于心。”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哎呀,我最近和当朝最年轻的内阁大臣一起待久了,文采都变好了。”   “太傻了。”白和泽轻敲沈乐成额头就像在敲二哈的头一般。   又是分别。   第二年,内阁首辅乞骸骨,白和泽颇有些坎坷的接替了首辅的位子,最后能够成功世家白府出了不少力。   才能、运气、提携、皇上的信任、世家背景,缺一不可。   又一年,沈乐成也慢慢将手中北恒军兵权全部移交出去。   接手的柳丰是陈茂一手培养的人,当沈乐成抵达北疆与之接触后便晓得陈茂想要他来过度的原因了。此人少了些临阵指挥的能力,但战前的排兵布阵、战略部署却极为高明,是个人才,但是有些偏才。   沈乐成也是观察加培养两年后才逐渐将兵权转移,还不敢一口气给太多了。如今柳丰能够独当一面了,沈乐成也开始计划着回京都养老了。   那头白和泽已经催很久了。   北戎再次来犯,柳丰全权指挥,沈乐成在背后压阵。沈乐成还是比较放心的,毕竟这一年来都没有出任何差错。   不过还是放心太早了。   北戎仿佛得了高人帮助临时变更了战略,柳丰带着人入了北戎的陷阱,与大部队失去了联系。   沈乐成点兵去救,被埋伏,受了不小的伤。   柳丰陷入自责。   要不是向皇上请了“探亲假”的白和泽突然降临,北恒军差点生大乱,外面有北狼盯着,内忧外患。   沈乐成将权利放给白和泽。事实证明,优秀的人在哪里都是优秀的,年轻的内阁首辅也会是优秀的将军,退能位居庙堂高位,进能马上杀敌。   白和泽指挥北恒军击退北戎,同时将北恒军的权利分散。   现任北恒军的军权分散在三人手中。一个主管斥候与后勤,一个主管排兵布阵、战略布置,便是柳丰了;一人主管上战场后临阵指挥。   “真的被你装到了。”   “上一个世界,你我做这些事情还少吗?你就不能顾及一下自己的性命?”白和泽恼火沈乐成又让自己受了伤。   “以后不会了。不会了。”沈乐成牵住白和泽的手,傻笑,“其实伤的不重。头疼的是北恒军会生乱。我摆脱不了这个摊子。这不是运气好,你来了嘛。”   “这次你随我一起回去。”白和泽说。   后续的几次战斗证明白和泽对北恒军的分配是没有问题的,足以应对很多情况,之后的事情也就是北恒军继任者的事情了,沈乐成也管不着,他点头:“好。”   “回去了我搬去你府上。”   沈乐成反问:“你是内阁首辅了耶。搬去我府上?你不要名声了?”   白和泽:“对外我就说是皇上让我监视你的。”   沈乐成一副你在逗我的模样:“这么蹩脚的借口,谁会信呀。”   “或者我们现在就离开晋朝,度蜜月去。”   “不行,我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你还想我到处漂泊?你真的忍心。你瞧我的手,没有比现在更粗糙了。”   “不如你搬到我府上?”   “那传出去,晋朝的战神竟然吃起了内阁首辅的软饭。我不要面子的吗?”   “那就这么定了。”白和泽一锤子敲定,“等回到京都,我就搬到你府上,这样赵睿那小子要下圣旨两头都得先过我这里。”   “是谁的算盘打的这么响。”沈乐成调侃。   白和泽反手握住沈乐成的手:“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得补偿我。”   “嗯嗯。你都拿去。”沈乐成大手一挥,十分慷慨。   白和泽:“我要先收点利息。”   “只给亲啊,其他可不行。”沈乐成小孩子模样小声谈条件,“这里是军营,你不要面子,我可是还想多当几日战神的。”   白和泽不说话只是看着沈乐成。   沈乐成凑近。   “将军!”   沈乐成瞬间弹开,结巴问道:“什,什么事?”   白和泽无奈笑了笑。   “圣旨到了。”   沈乐成看向白和泽,白和泽点头,张口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但沈乐成看清楚了,他在说:“我求来的。”   好耶,终于可以回去“养老”了。   晋朝的战神与内阁首辅一同回京,回京后,内阁首辅搬到战神的府上,自此不再搬离。   不管外界如何揣测,沈乐成和白和泽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幸福。   “这个世界倒是不像上一个,我还以为那天就会直接穿越下一个世界。”   白和泽没有说话,沈乐成接着说:“你说这样的话,我们还会有下一个世界吗?”   “如果没有,那我们得好好珍惜当下的每一天。”沈乐成自问自答。   白和泽轻声道:“有的。”   “你就知道了?”   白和泽笑道:“内阁首辅无所不能。”   这让沈乐成想到外面对白和泽的评价,不禁笑起来。 第142章 大结局   世界结束,白和泽睁开眼睛,依旧是病房,病床上沈乐成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睡得很舒服。不过他面容略微憔悴,脸颊上的婴儿肥已经不见了,是肉眼可见的病态。   白和泽手上是熟悉的触感,他低头,食指与拇指之间捏着一根小小的火柴梗,火柴头已经全部变成深黑色,是风吹过就会散成灰烬的。   那日教堂穹顶倒塌,沈乐成被伤到脑袋,陷入昏迷,经过抢救虽然脱离生命危险却成为了植物人。   白和泽日夜守护在沈乐成的病床边。   可能是老爷天突然的善念。   他在医院提着饭菜回病房的路上碰见一个小女孩,她穿着一件不合身的长裙,裙子颜色被洗得有些发白,有的地方能看见明显的磨损,她胳膊上拎着竹篾编成的竹篓。   她与白和泽逐渐靠近,小女孩鼻子动了动,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蹭,乖巧的想快点溜走,不受香味的诱惑。   白和泽注意到小姑娘,他朝小女孩挥手,将手中饭菜递给小女孩:“饿了?这个给你吃。”   “给我吗?”小女孩模样十分惊喜,但又小心翼翼的,“我不白拿的。”   “对,给你的,不用你的东西。”白和泽问道,“你家里人呢?”   “奶奶在家里,我一个人出来的。”   “小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快点回去。”白和泽以为小女孩的家离这里很近。   “嗯嗯。”小女孩视线就未从白和泽手中的饭菜上离开。   白和泽将菜饭盒送到小女孩身前。   小女孩再次说道:“我不白拿你的。”   白和泽不再拒绝,温柔笑道:“好。”   小女孩从竹篓中取出三根火柴递过去:“给,我的火柴是世界上最好的火柴了。”   “嗯,你的火柴是世界上最好的了。”白和泽附和,“快点回家吧,你奶奶肯定在家里等你了。”   小女孩点头然后凑近,小声道:“哥哥,既然你也这么觉得。那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每次都是用火柴和奶奶在一起的。”   说完,小女孩提着饭菜一蹦一跳的离开,很快消失不见。   白和泽拿着三根火柴摸不着头脑,但他足够聪明,很快明白了小女孩的意思。   “会是真的吗?”白和泽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他来到沈乐成的身边,想从沈乐成口中得到答案,但也只有沉默。   白和泽想要握住这个希望,他希望是真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点燃了第一根火柴。   “希望沈乐成能够长命百岁。”   然后他与沈乐成进入了第一个世界,那是一个西幻世界,有神奇力量的存在,沈乐成确实也活过了百岁。   只是在最后火柴熄灭了,他又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他呆坐在椅子上,心中迫切想要再见到沈乐成。   这次,他犹豫片刻后点燃了第二根火柴。   “希望能够朝夕相处。”   然后他在古代世界碰见了沈乐成,他发现沈乐成似乎比他更加融入那个世界。当然也如他所愿,他们开始朝夕相处,后来也有机会,不过因为沈乐成自己的决定而延迟推后。可最终是相处到自然老死。   现在他还剩下最后的一根火柴。   白和泽看向床上的沈乐成。   “小白还在这儿守着呢。应该还没吃饭吧,快去吃饭去,这里阿姨来看。”沈乐成的母亲走进病房,看着白和泽脸色憔悴,“你不能把自己的身体给熬坏了。”   白和泽点头应下来,他起身走入洗手间,他想洗把脸让自己保持冷静清醒。   耳边水流声夹杂沈阿姨唤他的声音:“小白,小白。”   “乐成,他刚刚动了!”   “什么?!”   白和泽冲出洗手间,看着病床上毫无动静的沈乐成,但他并不怀疑沈阿姨的话。   “我去叫医生。”他迅速冲出房间,奔向护士站。   沈乐成醒了,是真的醒了,不过身体虚弱,就连说话都费力。   他表现得对白和泽极为抗拒。   “医生?”沈阿姨看着医生。   白和泽的目光也从沈乐成身上挪到医生身上。   医生替沈乐成检查一遍后说:“等明天做个全面检查后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有很大概率是记忆遗失,遗失多少,从哪里开始,我们都要检查后才知道。”   “失忆?!”沈阿姨连忙看着沈乐成,“你还认得我吗?我是你妈妈。”   沈乐成一脸无奈虚弱喊了声:“妈。”   “这是小白,你们结婚了,你有记忆吗?”沈阿姨拉着白和泽。   沈乐成一脸不可思议,音量都高了几分:“不可能!”   他记得他可讨厌白和泽了,他们之间绝对不可能成为一对夫妻。   绝对!不可能!   …以下非重复…   沈乐成推开病房的大门,病床上白和泽依旧毫无动静,只有病床旁的心电监护仪闪烁富有频率的跳动才能看出他现在状态还不错。   那日,教堂穹顶倒塌,白和泽替沈乐成挡下掉落的碎片,将沈乐成牢牢护在怀中,自己受重伤,经过抢救虽然脱离生命危险却成为了植物人。   “一年了,你快点醒过来吧。”沈乐成换掉花瓶里已经枯萎的花,换上新鲜的。   “我感觉花枯萎的太快了,这个季节能换的花都换了一遍。不如我在花瓶里养鱼吧。小金鱼,小锦鲤。”沈乐成抱着透明花瓶对床的白和泽道。   “今天我在网上看到一则新闻。说是国外夫妻坚持不懈,将昏迷五年的儿子唤醒。”   “所以一定会有奇迹的对不对?而我们就是那个奇迹。”   “你得配合我啊。”   “我开电视了,江岚说今天他主演的古装电视剧开播了,让我们给他的银屏首秀捧场。”   “当初初中他硬是要去当偶像,气得他妈妈每天拉着我妈还有你妈妈开会,从谴责到妈妈粉。当时我每天一边想着江岚成功出道,一边又想着江岚早点被淘汰,那样三个人垫底的就不是我了。”   “白和泽你应该也知道,初中的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甚至想要不要委托谁把你堵在墙角狠狠打一顿,不过高中倒是淡了不少,主要还是你学习好,跟我们玩不到一起。你说你是高中时候因为我不在你身边晃来晃去了,所以意思到对我有好感的,我觉得你是安慰我的。”   “要不是那场乌龙,我觉得我们不会在一起,反正我默认是你先喜欢我的。我这么爱面子以前肯定不会跟你说,我当时心情那才叫一个爽,甚至有点扬眉吐气。”   “瞧,校草学神还不是喜欢我了。总算是有一头比过你了。”   “嗐,又絮絮叨叨的讲起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总是喜欢回忆到过去,好的坏的,都在脑海中一帧帧慢速回放。你说这样下去,我会不会逐渐只记得你对我的不好,淡化你对我的好?”   “所以你得早点起来呀。要不是每日同你讲上一遍,我可能要把你对我的好忘得七七八八的,变成一个只知道你对我很好,却说不出为什么的人了。所以你得快点醒来。”   “白和泽。”   “白和泽。”   沈乐成一遍遍呼唤白和泽的名字。   人对自己的名字最敏感了。   “白和泽。”   “白和泽。”   沈乐成蹲在崭新的墓碑前烧他特意定制的纸扎满汉全席,一遍呼唤白和泽的名字。   “最后的时光里,你都瘦脱相了,我给你捎去的东西你要好好吃。吃不完就放冰箱。我好像没有定冰箱,下午去定一个,收到就马上捎给你。”   “白和泽。”沈乐成站起来盯着墓碑上年轻的帅小伙,沉默良久。   “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嗓子很疼,有时候觉得要窒息了。”   “你为什么就不在呢?”   “我很想你。”   ·   小女孩从竹篓中取出三根火柴递过去:“给,我的火柴是世界上最好的火柴了。”   濒死之人手握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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