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声响过一声的爆竹声里,辞旧迎新的意味就愈发令人清晰而深刻了。 - - 有宋楚云的耐心教学,唐恬对这类玩物们上手极快,很快就不需要他再进行指导,自个儿就能琢磨出新花样来。 小夫郎兀自在院子里疯跑,一会儿拿烟花棒追鸡赶鸭的吓唬,一会儿拿炮仗堆土堡炸出坑洼。玩上兴头还将宋楚云给驱逐出境,理由是他会妨碍宋初八吟唱新年颂歌。 无奈下宋师傅只得退位让贤,忍笑站到一旁,拿自家夫郎玩腻的小摔炮解闷。 唐恬见他对每样物什都能说道一二,便以为他是很有经验的。 殊不知这也是宋楚云第一次在过年时玩烟花爆竹,看上去经验丰富,不过是占了个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的原因而已。 折腾半晌,小夫郎终于玩累了,颠颠的凑到夫君跟前昂头讨水喝。 他手上搭了土堡的全是泥,宋楚云就倒来碗温水喂他。 “跑这么久,后背有汗没有?要不要帮你把外衣脱了,免得风一吹盗汗要咳嗽。” 小宋哥哥如今有升级成小宋爹爹的趋势,唐恬砸吧着唇瓣摇头,脸侧微烫:“又拿我当小孩子.....” “可你就是个小孩子啊,哪有大人会拿烟花棒追着鸡鸭吓唬的。你瞧瞧,红红和阿黄都被你吓的不敢生蛋了。” 宋楚云失笑,强行把唐恬捉过来在后背上摸了一圈,发觉是有些热但没真出汗才放他站好。 “你不高兴。” 小夫郎任凭摆弄,盯他看了须臾方道出结论。 宋楚云对此也不多加遮掩,舒了口长气笑道:“没有不高兴,只是想到点很久以前的事,有一丝丝惆怅。” 唐恬不会说那种很动听的话来宽慰人,就把掌心搭在他手背上,无言倾听。 “我母亲在我十三岁那年患上重疾,恰巧那几年我父亲生意很忙,总是没时间陪她。为报复他对母亲的冷落,我蓄意逃避掉家里安排的前景,去了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说来也是太年轻,想着他既不在意亲人离世,那就让他再度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所以每次出任务我都很拼,真就是连命都不要了的那种拼法。” “我以为终有一天我会死在边境的某个角落,被盖上国旗光荣送还回家。不料实在是命硬,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接连丧生,而我却四肢健全圆满退休。” 那是宋楚云深藏在心底里的一道旧伤疤。 像他们这种执行特殊任务的特种兵,每隔五年就要大规模替换一次在职人员,以便提高生面孔的新兵打入毒枭内部当卧底的几率。 宋楚云退伍时二十五岁,距离上一次替换人员,刚好五年。 他本该在执行完最后一次任务后,和协同作战的部下们一起回去嘉奖受勋,却就是那次任务让整个小分队受到重创。 重创程度严峻到除他之外,无人生还。 他成了那次任务的唯一幸存者,在浓度极高的雷\\管连番轰炸下没伤到致命关节,且被抢救出来时仍保有清醒意识,堪称奇迹。 “我有时就在想,那么多的年轻士兵都被埋在了杀人不吐骨头的边境里,那些人有的年纪比我还小,有些能力也远超于我,可为什么偏偏是我幸存。” 宋楚云笑意中带了苦涩,他是真想不明白,纵然世事无常,可因为新兵的一点失误就赔上整个小分队的所有性命,那天道也未免太过残酷了。 而他作为小分队的指挥官,看着朝夕相处的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停止呼吸。那最后活下来的人,又要用什么样的勇气去面对余生呢。 唐恬听不太懂他话里的某些词意,但他能感觉到,宋楚云身上正在弥漫开一种很强烈的悲悯和自责。 他在历经这些事后重新审视起了自己。 ——如果不能成为挽救世间一切苦难的救世主,那就做为所及之人遮风挡雨的平凡英雄。 宋楚云不会因无法保全亲手带起来的小分队,便就此钻入质疑活着意义的牛角尖,与生俱来的责任感迫使他不论身处何地都要做个积极向善的人。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看见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朝他微笑时,也会很伤心。 “他们会感知到的。” 小夫郎蓦然开口:“老天选定让你活着自然有他的理由,哪怕你不在那个时代,身边没有熟悉的伙伴。可你还有我,有个被你的温暖照亮,愿意将所有崇拜和爱慕都赠给你的人。” 宋楚云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成为被开解的对象,唐恬将他的言辞恳切学了个十成十。 那眸子里的清澈光芒像藏在云层里的星,为他的小宋哥哥拨去阴翳,点燃月光。 他探手把小夫郎拢进怀里,不顾人指尖还有泥,紧而密的十指相扣。 “我说我正在被你的纯真无暇所治愈,不是骗你,甜甜,你知道吗?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种对生活的热爱,尽管那份热爱藏在害怕跟羞怯的外表下,但我能理解。你只是缺份呵护,才让那株小苗不敢随意生长。” “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以后我们还会在一起过很多很多个这样特殊的日子。辞去旧的一岁,迎来新的一年,年年岁岁,有你有我。” 唐恬少有的笑得见牙不见眼,他踮脚在宋楚云颈侧落下个轻柔的吻。 像是映衬他们这番触及内心的刨白,远处的田道上响起一阵鞭炮声。起先是两三户人家,逐渐那声响大起来,挨家挨户都在院子里点燃爆竹。 以往入夜就静谧的村落此刻一片喧嚣,入耳隐约有含带笑意的新年贺词。 还有东家犬吠西家儿啼,此起彼伏响彻不休,共同迎接着充满希望的新一年。 唐恬抽离那个有暖意的怀抱,使坏将手里的泥抹到宋楚云鼻头,却在人咬紧后槽牙要来挠痒痒之际,俏皮勾了勾对方指尖。 “你送我的第一份新年贺礼我很喜欢,走吧夫君,夜色渐浓,该去看看我给你准备的小礼物啦。”
第45章 唐恬说过他给宋楚云准备的小礼物没有很有新意, 为不扫小夫郎的兴,宋楚云决定不管送什么,他都先给人扛到肩头, 一顿劈头盖脸的夸了再说。 可谁知..... “你管这个叫,没、新、意?!” 宋楚云大惊失色, 从床榻前一跃到窗边, 再三检查门窗是否有关严实, 杜绝一切被人扒门缝看去的可能。 唐恬局促的搓搓手掌,搓完扯了扯衣摆, 红着脸问道:“好、好看么?” 实话说, 小夫郎眉眼清秀, 换上颜色浅淡的衣裳是极好看的。尤其是收紧的腰身, 在他被养出点肉后显得更加饱满, 不觉柴骨纤瘦, 反倒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触感如何。 “何止好看,是非常。”宋楚云目睹那薄到几乎什么都遮不住的料子,难得有些脸热。 好看就行, 唐恬松了口气。 这衣裳是他上回在布坊,趁宋楚云出去买栗子时偷偷找伙计订的。因着某人说了句他们那儿的夫郎会给心上人穿长裙跳舞,所以这衣裳底下空无一物,只有几条垂到地面的丝带做遮掩。 屋里燃着炭盆, 穿着这样薄的衣裳也不会着凉,加之两个人各揣着心思,如此心猿意马下就愈发浑身冒汗了。 宋楚云率先打破僵局:“你会跳舞吗?” 小夫郎羞到难以启齿, 只得默默摇头。 “那夫君教你, 如何?” 一个老流氓本质的宋楚云能教出什么好玩意儿来,唐恬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不、不用了, 我就穿给你看看,不跳舞的.....” “不跳舞那怎么行。”宋楚云伸手一薅,小夫郎绵绵软软的身子就坐到了大腿上:“不是说给我送新年礼物吗?光穿不跳多无趣啊。还是说你信不过我,觉得我把你教不会?” “没有,是我太笨了....跳舞好难,我学不来....” 是很难,他曾经在镇上见过一次酒馆拉客,请了当红的舞姬在台上跳舞。那舞姬腰肢纤软,腿随便一抬就能越过头顶去,这种难度,把他折成两半都做不到。 “咱不折腾那花里胡哨的,你就转几个圈,把裙摆荡起来就行。” 宋楚云笑眯眯的怂恿。 原地转圈难度不大,当然,要是能来回扭扭腰就更好了。 唐恬也不傻,清楚他是嘴皮子痒,专挑他害臊的点逗人:“我不会,要、要不....你先来?” 宋楚云:啧,不好骗了呢怎么还。 “来就来,不露两手真当你夫君除了不要脸就没其他本事了?好好看好好学,等下轮到你。” 瞧宋楚云的笑话唐恬是乐得其见的,他也不指望人能扭出什么花样来,横竖别弄那些难度太大的让他仿照就可以了。 他没见过宋楚云跳舞,便以为这又是一场逗人发笑的坏主意。不料宋楚云脚步轻快,嘴里哼着小调,脚下跟随节奏,在屋里一动一停抬手顿臂,还真有点翩然灵动的意思。 好歹宋楚云也是豪门贵公子出身,宴会上拿来应付女伴的探戈、恰恰都会一些,况且独舞不比两个人配合,要给没见过这些的小夫郎显摆显摆,简直太过轻松。 一舞毕,宋楚云抬抬下颌:“怎么样?” 唐恬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他没记住宋楚云最后一个抬手半屈膝的结束礼究竟怎么行的,只觉得那动作有种说不出来的贵气,和宋楚云这张脸莫名匹配至极。 “来试试?” 宋楚云勾唇,向他的小夫郎伸出手掌。 看着那张俊朗到无暇的脸,唐恬不免有些怔怔,等他回过神来时,不知怎得就被人给揽腰搂入怀了。 “脚要微微分开噢,手放轻松搭在我的肩上,来,先左再右,先前再后。” 宋楚云引导着他,教他最基础的步伐。 唐恬穿着长裙本就不是很方便,偏生姓宋的还凑在他耳边说话,温热气流涌进耳廓,让他后腰不觉一软。 “唔.....” “很好。”宋楚云托他的背保持一个后仰下腰的姿势:“没教就会了,我们甜甜真有天赋呐.....” 说不清是这话里的调笑意味重,还是这个姿势呼吸不畅会让人心跳加快,唐恬脸颊红上一整个色度,身子也不自觉往他那边贴近。 月牙色的裙摆在宋楚云的引导下转出好看的弧度,丝带缠绕在唐恬小腿,又因近来香膏擦得勤的缘故,光滑肌肤造不成阻碍,粗略缠绕一阵就顺风飘起。 唐恬松松绾起的发丝在动作中散开,墨发铺满肩头,有些落到了宋楚云的手背上。那衣裳收腰处还被坠了两颗精致的小铜铃,随脚步起舞,能听到阵阵叮铃的清脆声响。 院子里缓缓落起鹅毛大雪来,靠近窗椽的蜡烛将窗纸照亮,可以看见雪堆积在衔台上的模样。 临近深夜,跨过了一年里最后一天的村民们放完爆竹就进屋取暖了,整个村子恢复出往日的宁静与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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