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娘子见他们主动上门以为是唐恬怕秘密泄露,回去吹了枕边风, 这次来该是巴结讨好的。 哪知宋楚云挎着个批脸,大有不等到夫郎亲爹出面这菜就不送出手的架势。 “瞧姑爷说的,大冬日干嘛站在门口吹冷风啊?快到屋里去坐吧, 让邻里瞧见一家子不亲难免笑话。” 周娘子是有利可图就能瞬间变脸的人, 宋楚云却学不来她这种类型的厚脸皮。 懒得搭理这个虚伪村妇,他便侧过身专心给小夫郎拢衣襟。 新做的棉衣贴身又保暖, 那伙计看他们出手大方,还用裁完衣裳的边角料做了条同色围脖。此时系在唐恬脖颈上,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就都是暖和的了。 周娘子吃了记冷脸,不觉尴尬。 再看自己的一双儿女,儿子在篮筐里挑挑拣拣,似是不满意送来的菜没几样他爱吃的,碎嘴抱怨了两句。结果被宋楚云轻飘飘一扫,登时给吓得不敢吱声。 女儿唐悦知道唐恬要回门就在家里精心拾掇了一番,找来料子最好的一件冬衣穿着,打算给自家娘亲长长脸。却不想唐恬那一身从颜色到用料都极为出挑,相比之下,倒愈加衬得她像个寒酸的村野丫头了。 等候半晌,宋楚云耐心耗尽,邻里有几个闲不住的村民也借由打水到门口观望。 纷纷指着那筐子菜揣测,人来都来了,怎的一直不进屋? 周娘子脸上挂不住,又不想在这里骂咧唐恬不能生养的事,平白让村民们看他们一家子的笑话。 没办法,只好咬牙切齿地让唐濛去喊酒醉在里屋打盹的唐仁海,叫人先来把这筐菜搬进屋了再说。 - - 唐仁海是唐恬亲爹,娶他亲娘前就是个爱喝酒狎妓的小混混。家里盼着娶妻有人管,说不定能收敛些心性,这才找媒婆说了这门亲事。 可唐恬娘亲是个柔软性子,秉着出嫁随夫的观念,压根就管不住唐仁海。后来有了身孕,唐仁海就越发变本加厉,直接在外头住着不回来了。 唐恬娘亲生下他之后大出血身亡,舅舅原是想将唐恬接回娘家去抚养的。奈何唐仁海这人极好面子,见发妻因他休妻而受惊大出血,说什么也不肯让人把唐恬接走。 发妻身亡,唯一的孩子养在膝下才能全了他的慈父名声。 但他本性难改,起初还肯做做样子,给唐恬买点衣裳糕点之类的小玩意儿。 在他拿后娘陪嫁来的钱财与人合伙做生意,赔得血本无归后,失了家里的话语权。后娘蛮横跋扈,他就干脆丢开手凡事不管了。 这些年他说是在镇上做临工,每月往家里送点微薄收入。也只每月回来那几天,唐恬能跟他这个所谓的亲爹打个照面。 唐仁海年纪渐长,没那个体力去狎妓就迷上了喝酒。偏生酒量不好酒品又差,每次喝完不是吵就是闹,等酒疯发完留下一堆烂摊子,自己则进屋里倒头大睡。 他现下刚打上盹就被唐濛喊起来,一股气没处泄,迷瞪着眼先把儿子狠踹了两脚方才出屋。 “恬哥儿回来了?嗝....这位是姑爷吧,大过年的带什么好东西来孝敬我了?” 唐恬皱皱眉,对这个浑身酒气行为粗俗的亲爹深觉嫌恶。 唐仁海半点不察,摇晃着身子拿脚踢踢菜筐,感觉挺实沉,脸色便好看了些许:“恬哥儿有孝心,今儿除夕,吃顿饭再走吧?姑爷能喝酒么?陪我这个老丈人喝上两杯。” 宋楚云也是头一回看见唐仁海,瞧他这德行就知续弦娶了周娘子不是没有原因的。 来了这大半日,该惹村民们闲话议论的事做了,该堵住口舌的孝道也尽了。他只想快点回去,和唐恬在暖烘烘的屋子里温存温存。 “这菜是我夫郎记挂亲爹所以才叫拿来的,家里酒菜都有,我们还得回去准备年夜饭,先告辞了。” 上门一趟连门都不进,说是送菜走动却不让后娘经手。如此冷的天,接个菜还得一大家子人出动,传出去邻里村民可是有得脊梁骨戳了。 宋楚云不关心这个,他只关心唐恬冷不冷。 见小夫郎在衣袖里握了握他的手,把菜筐往门口一丢,就拉着人掉头朝家走了。 - - 除夕是一年里的最后一天,在这个特殊日子里,吃的菜总该要比往常更好的。 宋楚云先前进山打了两只兔子,没舍得吃,一直放在屋后的草棚下天然冷冻着。这会儿从唐家回来,没有外人打搅,他也就肯耗费功夫仔仔细细做几道美味佳肴出来了。 “我帮你生火。”小夫郎贤惠,瞧他给野兔剥皮切片,不愿自己甩手闲着。 宋楚云哪能让他干活,给搬来马扎让他在炉灶边烤火,又拿出几个大红薯递去:“烤的比蒸的甜,你在这陪我说说话就行,等吃完晚饭我带你放烟花。” 这就是他给唐恬准备的新年礼物了。 上回小年送了盒香膏惹得人多想,这次正式送新年贺礼宋楚云还认真斟酌过。 没有什么比过年放烟火更具代表性的东西了,好看且体验感强,拿去给他内心敏感又爱眼红的小夫郎玩儿再合适不过。 唐恬闻言果真眸子一亮,一手一个大红薯塞进灶膛,满脸都是对放烟花的热切期待。 宋楚云看他这样子自个儿也开心,晚饭收拾的兴致盎然。 他没拿野兔做寻常的碳烤或红焖,而是切成长度均匀的厚片,做了一道香煎兔肉。 这种野兔肉质本就嫩滑,沾层薄薄的糖浆,刷上调好的酱汁黑醋,在锅里和葱白、蒜瓣一起煎到两面焦黄,出锅前撒上芝麻提鲜,一道有嚼劲的喷香兔肉排就做好了。 收拾完这道,他又拿萝卜雕成简单的花朵状上灶蒸熟,白萝卜胡萝卜具有的配色让蒸食入眼不单调。 青红两种辣椒剁碎,拿热油烫过,淋在上面做浇头,吃起来入口清甜回味微辣,十分下饭。 有了两道重头菜,宋楚云又做了道清炒蕹菜和菠菜蛋汤。脆嫩的菜杆火候正好,只需放上蒜末就能炒出最浓的香味。 自家产的蛋多用几个不心疼,大汤碗里浮着金黄的蛋块,一口下去有蛋的鲜香也有菠菜的汤汁,喝上一碗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宋楚云把菜摆到小厨房的桌子上,天气冷了不方便在院子里吃,就在里面支起小桌,围着炉灶能让饭菜保持温度。 做完这些,唐恬烤的两个大红薯也快好了。 他伸长脖子嗅香味,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宋楚云对小夫郎的反馈举动表示很满足,他笑笑走近,牵起人手掌:“先祭祖吧。” 自古年夜饭都是要祭祖先的,往地上撒点酒菜,唤亲人的亡魂前来团聚享用,以此寄托哀思。 唐恬点点头,跑回屋里拿来张团蒲。 宋楚云不禁扶额,是了,他怎么忘了,他在的时代早已将这些仪式简化。不必三叩九拜行大礼,只要对着空出来的席位鞠躬,尽尽缅怀之意就好。 唐恬要悼念的是他过世的娘亲,小夫郎在团蒲上跪正,一叩一拜,每次都是以额触地,极尽虔诚。 等他磕完头,却见宋楚云也并排跪在了旁边,这样一来不像是在悼念亲人,倒像是在双双拜高堂了。 唐恬脸色微红,小幅度勾了勾他手指。 “我母亲也过世的很早,在我们那儿清明上元只献菊花,不磕头烧纸,但今日我不仅是跪我的母亲,还有你的阿娘。” 宋楚云郑重行完礼,而后握紧唐恬的手。 “反正迟早都是要拜堂的,娘亲们来一趟不容易,就缅怀认亲一同做了吧。” “娘,我叫宋楚云,年方二十五,容貌俊朗,身强体壮,会砍柴做饭干各种活儿,是您的贤婿。甜甜以后有我照顾了,您不用担心,我会疼他宠他,不让任何人欺负他的。” 说罢他还捅捅唐恬腰窝:“到你了。” 唐恬:“......” 小夫郎不好意思打破缅怀氛围,宋楚云只得替他代劳:“娘欸,您瞧见了么?这位俏生生的小哥儿是我夫郎,也就是您的儿媳。” “您老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们早日发家致富啊。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争取让您儿媳过上丰衣足食的幸福生活!” 宋老母亲:有点子孝,但不多。
第44章 祭完祖接下来就该吃年夜饭了。 有些地方有讲究, 年夜饭下午就开始,从下午一直吃到晚上,然后一家子围着炭盆烤火闲聊等待新年伊始的第一天。 他们年夜饭准备的不算早也不算很晚, 吃完刚好天色全黑,正是放烟花的好时候。 这顿饭色香味俱全, 还有宋楚云帮忙投喂, 小夫郎一碗接一碗吃得肚皮圆滚。最后下桌时眼巴巴盯着两个焦香软糯的烤红薯, 却是怎么都塞不下了。 “吃不了就别硬撑,放在灶台上暖着吧。走, 夫君带你放烟花去。” 宋楚云揉揉他的后脑勺, 给披了件厚实的外衣才将人牵到院子里。 说是放烟花, 其实他还准备了不下数十样的炮仗爆竹, 就为让小夫郎过个热热闹闹的除夕夜。 唐恬看着角落里堆放的东西两眼直放光, 东摸摸西看看, 对这些没玩过的新鲜玩意感兴趣极了。 宋楚云好笑,知道他以前只能干瞧旁的人鼓弄这些过瘾,怕他不当心炸到自己, 便先抽了把相对安全的烟花棒给他。 那烟花棒一臂长短,用细竹签扎着,头上有一截引燃的草纸。 宋楚云找来根香当火种,草纸一烧着就立刻蹿起阵火星, 很快绚烂的光芒四散开来,在只有零星月光的院子里亮出道夺目色彩。 唐恬看得目不转睛,等一根烟花棒燃完也有点跃跃欲试。 “来, 捏这里, 这烟花棒的竹签细,甩起来会更好看。” 宋楚云一点点教他。 唐恬第一次尝试, 和看别人玩的滋味自是不同,他担心火星会溅到手上,刚开始还胳膊伸出老远人往后躲。 等慢慢找到经验就不怕了,一手一根烟花棒,能在空中画圈圈。 “好玩儿吗?甜甜?” “嗯!” “还有更好玩儿的。”宋楚云勾唇,从一堆炮仗中翻出盒二踢脚。 这个时代的二踢脚不像后世那么花哨,引线烧完就能炸,但只能炸一声。要配上另一种在能地上打旋的烟花就很有趣了,名字也取得有意思,叫遍地生花。 唐恬刚适应烟花棒,乍一听到爆竹的响声下意识捂住耳朵。 回头看去,一排二踢脚围得整整齐齐,中间一个圆筒燃着火光,边响边打转。转到哪哪的二踢脚就炸起来,劈里啪啦的动静响彻整个小院。 宋楚云的面庞在火光映衬下显得温柔俊朗,他招招手,唐恬就乖觉缩进了他怀里。 以前过年小夫郎只能扒在门缝上看弟弟妹妹们玩这些,现下堆得满满当当的家伙什都归他所独有,无需再去羡慕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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