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碰巧是他们相熟的单成和愿哥儿,要换做以前没遇上的那些无辜夫妻,竟不知道还有多少产夫和婴儿枉死在了这个人渣手里。 宋楚云想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心头的一口恶气,顺手抓过桌上散着的一把红参片,单手一撑就翻到桌后,将弧度略尖的那处抵上了梁大夫的喉咙。 “宋大哥!” “楚云!” 梁大夫躲避不及,蓦然被个带凉意的东西抵住命门,心里也慌了一阵。 宋楚云用眼神安抚单成和唐恬,示意他没想要这老家伙的命,只不过是想胁迫他一下,早点开个药方助愿哥儿生产。 两厢僵持间,梁大夫很快反应过来,发觉那武器只是些晒干的参片,不觉露出讥诮笑意:“年轻人,你难道以为用这个就能要了老夫的命?别打量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不就是为着里面那个哥儿吗?大不了你动手,老夫就不信了,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在老夫的医馆里打杀了老夫?” 梁大夫言语中满是对宋楚云用红参片当武器的不屑,甚至还挑衅的把脖子朝前送了几分。 然而下一瞬他就变了脸色,笑和震惊同时出现,使得面部表情变得丑陋且扭曲。 ——就在刚刚,宋楚云随手抛出一枚红参片,不偏不倚,将悬挂在小架上的一只笔生生削成了两截。 “信了吗?”短短三个字,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梁大夫十足愣了片刻,嘴皮子都吓得发抖了,却仍旧硬得很:“那、那又怎样,你敢杀我吗?!你可知我背后的靠山是谁,敢动我,当心吃不了兜着走!” “靠山?那抱歉了,我这等地痞流氓不会打听,只会打人。嘶......梁大夫,你说我要这么一使劲,是你血流干的快呢,还是你的靠山来的快啊?” 宋楚云语气冷得像冰,手里的参片往前一送,梁大夫脖颈间立马多了条淌血的伤痕。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楚云......” 小夫郎惴惴唤了一声,手指指关紧的里间隔门,宋楚云恍然发觉好像已经有一会儿不曾见愿哥儿的声响了。 单成急得额头滚汗,心想反正宋楚云已经为他们得罪了梁大夫,索性得罪的更彻底一点。 “姓梁的,你他妈究竟治不治?!要是我夫郎和孩子因你耽搁有了个好歹,我必然跟你没完!” “治、治!但你这位....兄弟胁迫着我,我怎么治啊?” “别忘了你是个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放开你,你好生开方救治,要是保不住他们双双平安......” “我尽力,我尽力!” 梁大夫好不容易挣脱桎梏,脖子一动便疼的一抽。 宋楚云杀人还要诛心,冷声叫过一旁瑟瑟发抖的学童:“没见你家先生血流不止吗?去点个艾草盆来,给他暖一暖。” 学童见梁大夫吃了瘪,哪里敢不从,慌忙去点了艾草来在里屋熏着。 为怕梁大夫存心报复,单成说什么都不让人关上隔间屋门。他不怕满屋的血腥气,也不怕见到小哥儿生孩子时的惨状,他只想陪在愿哥儿身边,直到他平安产下孩子。 他们在外边耽误的时间太久,愿哥儿失血过多,几近要休克昏迷。幸而单成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在耳边轻唤,这才没让他完全昏睡过去。 “阿成哥.....” “没事的,愿哥儿.....你别怕,没事的。有大夫为你医治呢,等孩子的胎位扳正,就不疼了,啊。” 单成跪在床边安慰他,组织不了什么语言,就一遍遍重复‘没事的’、‘马上就会好的’。 愿哥儿已经累到脱力,脸色惨白如纸,几缕头发被汗水浸湿,死死黏在额头和耳侧。 他身下流出来的血一直止不住,透过盖在身上的薄毯,一点点顺床边蔓延到地上。 单成一见就慌了,嘴几次张合,却因极度的恐惧慌乱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阿成哥.....你、你别担心,我....就是有些累了....你等我、等我歇会儿....我会给你生个漂、漂亮的小闺女的.....” 也许愿哥儿也知道自己恐怕难过这一关了,他极力想微笑,可用上浑身力气,也只能小幅度的扯动下嘴角。 而门外的唐恬光是听这几句支离破碎的话就已然难受到不能呼吸了,他不敢想象,要是躺在里面的人是他,跪在床边的人是宋楚云..... “幸好不是你。” 有人替他说了这句话。 宋楚云别开眼:“我知道这话不吉利,但我没办法,在这种目睹旁人不幸的时候私心庆幸。” “没关系,我们总不能因为不想见旁人遭遇不幸就强行带入彼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得与不得,这不算私心,这只是本能。” 唐恬环住宋楚云的腰,把脸贴在他跳动有力的胸前。 “别自责,不会有人为你的暗自庆幸而怨怪。” 宋楚云心底一条柔软的弦因这句话微颤,他下意识收紧双臂,想切实感受一下唐恬被他拥在怀里的感觉。 然而里屋一声凄厉叫喊打破了氛围,单成仿佛疯了一般,提起梁大夫的衣领就是狠狠两拳。 “......都怪你!要不是你拿银子威胁,愿哥儿怎会拖这么久?!你赔他的命!你赔老子夫郎和孩子的命!” 听闻动静,宋楚云和唐恬立刻冲进了屋,两人一个去拉单成,一个去查看愿哥儿的情况——结果当然是令人悲愤的了。 愿哥儿眼尾还挂着泪,躺在床上毫无生气,整个人透着一股将死的气息。唐恬瞬间红了眼,抄起一旁的实木凳子就要朝口鼻喷血的梁大夫头上砸去。 “别冲动!甜甜!愿哥儿还有气息,听我的,到怀仁医馆找蒋大夫,他或许能有办法!”
第132章 先前他们把希望全寄托在了梁大夫身上, 以至于逼到这样危急的时刻,宋楚云才想起来他还认识一位妙手仁心的杏林高手。 唐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利索翻身爬上骡子, 扬鞭就往临街的怀仁医馆奔去。 所幸蒋大夫舍不得他那生活多年的医馆,物件收拾的磨磨蹭蹭, 直到今儿还在卧房里整理他的包袱皮。 “......不是我们不帮, 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本该去瞧瞧的。只是我家先生早立下誓要退隐乡野, 往后再不沾这种人命病例了。” 清风搓搓手,面上既有不忍也有无奈。 老祖宗规矩大, 起了香立了誓就万万违背不得, 否则日后必遭反噬, 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唐恬不是不知晓这点, 可他终归来了一趟, 要不亲眼见到蒋大夫听他回绝, 哪里愿意这就么无功而返。 清风还要劝阻,倒是蒋大夫听到楼下吵嚷踱步下来观瞧怎么个事。一听唐恬说了情况,立马做出决定:“庸医!庸医!开了宫口大出血熏艾管什么用?清风, 快去拿我的药箱来!和阎王争命的时刻,多耽误半点都会要了人性命!” 这就是愿意出诊的意思了。 唐恬暗喜,而小徒弟神色为难,挪着步子不肯去拿药箱:“师父, 您忘了您在祖宗牌位前起过誓的,违背誓言您就不怕......” “我是个大夫!学了这身医术就为治病救命,要是因为几句誓言就眼睁睁放着两条性命不救, 百年之后我有何颜面去见先祖?!你怕遭报应你可以不去, 起开,我自己去拿药箱!” 唐恬手快, 在蒋大夫话音落之前就把药箱给寻来了:“我有骡子,咱们骑那个去,比走路要快。” 眼见着蒋大夫被扶上了骡背,清风不敢违拗师父的意思,也长叹口气夺过药箱:“罢了罢了.....反正我这条命是您给的,摊上这么个倔脾气师父没办法,大不了报应来了我替您遭呗。你们先去,我体力好,不见得会慢你们很多。” 说罢他将药箱往肩头一斜挎,撒丫子就朝庆福街方向狂奔。 有清风减去了药箱的重量,唐恬带着蒋大夫不消片刻便赶到了妙心医馆。事态紧急,蒋大夫摆手示意不用寒暄客套,撂起衣袍下摆就给愿哥儿搭了个脉。 “怎、怎么样?!这位大夫,我家夫郎可还有救?!” “嘘....”宋楚云拍拍单成的肩,宽慰他别着急,愿哥儿胎位不正失血过多,总得让人静心把完脉才知结果如何。 短短的半盏茶像是过了一年,单成见蒋大夫眉头紧锁,一颗心恨不得跳出嗓子眼。他很想继续追问,却也怕影响到大夫诊断症结,只得强行忍住不出声。 “虽然严重,但还有救。” 须臾,蒋大夫终于开口说话,简短的八个字仿佛是阵东风,卷走盘旋在每个人心头的浓厚阴云。 “真的?!您说说要怎么救,只要能保愿哥儿平安,花多少钱都行,不够的我给您打欠条!” 蒋大夫行医治病从不看钱多少,是以他没接单成的话茬:“是谁诊断的产夫胎位不正,用了大量催产的药物迫使胎儿回到产道?” 这不必说,自然是试图推销祖传秘药的梁大夫了。 蒋大夫冷冷扫去一眼,把单成叫到身边:“你家夫郎的胎位没问题,稍等片刻我为他行针,将几个大穴位里淤堵的气排出来就能缓解疼痛。我再开个方子,你们拿去熬成药汤,分三次用侧柏叶粉冲兑服下。另外,就是那大夫误诊,令你险些失了妻儿,这笔帐你要知道找谁算。” 从昨儿生生闹了一夜都没使愿哥儿的身子有个好转,而蒋大夫到这不过两刻就定下症结,单成心里是既感概又愤怒。 亏得他听人说梁大夫是这有名的妇科圣手,这才特地把愿哥儿送到他医馆里来的。 单成脑子一热,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您这不止是行了桩善举,更是救了我一家老小的命。我无以为报,还请您受我一拜!” 蒋大夫伸手虚扶了一把:“男儿膝下有黄金,老朽做的不过是医家份内之事,无需行此大礼。贵夫郎出血量甚大,若不及时补足气血还会有性命之忧,感谢的话留着他平安生产后再说,你快先起来吧。” 说话间,斜垮药箱的清风喘着粗气进门来,他轻车熟路的打开药箱,一边把行针要用的工具掏出来一边向蒋大夫递上一只小瓷瓶。 “.....呼,先吃颗糖丸再行针,您这中午没吃饭,别等没开始就因体力不支头晕了。” 蒋大夫接针的动作顿了顿,看了清风一眼,还是配合的取出一枚糖丸含进嘴里。 “各位见笑了,我师父年纪大,身子不如从前那般健朗,一日三顿哪一顿都落不得。今儿来的急,没赶上午饭,吃些甜的人会舒服些。” 小徒弟这话单成自当听不出来玄机,可宋楚云和唐恬知道内情。这哪是什么甜甜的糖丸,根本就是保住心脉,不让蒋大夫心疾发作的药。 清风亲眼看见蒋大夫把小丸含进了嘴里,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取过他开好的方子,招呼唐恬一起到药柜上去选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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