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昔下巴蹭了蹭软被,低“嗯”一声。习武之人耳目聪慧,能察觉到屋里的动静也不奇怪。昨晚自己没察觉人进屋,也就不意外了。 这样也挺好,舒服的是自己。 这边叫了戚昔起床,燕戡练武练出一身汗,回去冲了个澡。 他动作快,自己收拾完,戚昔那边的门才打开。 燕戡从阿兴手里接过木盆,端进屋里让戚昔洗漱。紧接着,热气腾腾的朝食上了桌。 “哟~吃着呢!巧了不是,我们也饿了。”周子通带着小徒弟又来了。 阿兴跟在他们身后,一脸为难地看着燕戡。 燕戡嫌弃:“想吃你就闭嘴。” 厨房又不是没有,非得跑这儿来蹭。 人多热闹,五口人几下将桌上的饭菜吃了个光。其余几人吃白面大馒头下腌菜,戚昔跟小阿楮喝粥下小菜。一人再一个鸡蛋。多的便没有了。 暖了胃,戚昔鼻尖冒出一层细汗。 这边桌子收拾完,小阿楮拉着戚昔去他们院子吃药,顺带多走走。周子通留下,跟燕戡好好说了戚昔现在的情况。 燕戡问了些注意事项,一笔一划全记在纸上。 随后跟戚昔打了声招呼,出去给他添置些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夫人,喝药。”阿楮将冷好了的药端给戚昔。 “不要叫我夫人。”戚昔碰了下小孩的额头。 阿楮眼睛上抬,猫儿眼圆溜溜的,很是可爱。“那叫什么?” “叫戚昔,或者哥哥。” 开了年,戚昔也才十九岁而已。 “叫小郎君。”周子通回来,打了个呵欠,拉开门就往屋里躺了。 今儿个为了一顿饭起来得早,以为会有什么山珍海味呢,结果跟平时差不多。 抠抠搜搜燕问荆,对自个儿夫郎都如此。 “小郎君。”阿楮笑着点头。 戚昔面不改色喝完药,听他如此说,轻轻应了一声。 总比夫人能接受点儿。 喝完药,戚昔坐在凳子上看小家伙熬药。每天这屋檐下都是一排的炉子,戚昔纳闷:“这么多药,给谁喝的?” “这些啊?给一些老兵将们熬的。他们住在咱将军府隔壁。” 戚昔点点头,也没多问。 但阿楮却小嘴不停,道:“这个宅子原本很大很大,后来被一分为二。” “我们住一边,另一边养着一些从战场上退下来,没有去处的伤残或者年迈的兵将。” 戚昔了然。 “小郎君,你要去看看吗?” 戚昔摇头:“不了。”他现在这种情况,不适合见太多的人。 药炉烧着火,也暖和。 戚昔在一边坐着,时不时陪着阿楮聊上两句,多的时候在发呆。 燕戡拿着些小玩意儿回来,找到人直接带进自己院子。 陪着聊会儿天,又慢慢到午间让戚昔吃饭。 一般时候,戚昔在饭后睡个午觉,然后随着男人在院子里溜达,或是去书房看看他搜罗来的那些书籍或是其他。 一天便也过去了。 如此几天,习惯了,也算在将军府里安顿下来。 * 开春之后,沉寂的北地也渐渐有了变化。 二月二,龙抬头。 冰雪散去,黄色的土地彻底露出全貌。 田里杂草长出新绿,晶莹露珠挂在叶子尖尖上。倒映出田地里耕耘的身影。 大地化冻,气候转暖。斜沙城的百姓纷纷扛着锄头开始春耕。 城里几条大路,骡子、牛、驴晃着尾巴而过,地面的稀泥被踩了又踩,蹄子一样的凹坑、深深的车辙印在上面,让路面更是难行。 若再下一场雨,过路的行人鞋面全是黄泥。 斜沙城里鼓励开荒,这处的百姓生活贫瘠,就是住在城里的,也在城东边南边开了地种些粮食。 一年收成看老天爷,或多或少,总能省点买粮食的银钱。 春耕的队伍浩浩荡荡,连胡油巷子里,各家有铺子的也大部分各自有地。 人多了,这说话的声音也多。 宋四娘走在人群中,听得人议论那已经走了许久的人。 “李老爷子那铺子不开了?” “都这会儿了,还开什么。那府城来的小少爷不过是一时新鲜,怎么会长待在我们这地儿。” “可不是,长得细皮嫩肉的,说不定被哪家大贵人看上藏家里了。” “是啊。说来也奇怪,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没准儿嘿嘿……” 宋四娘听不过,横着脸插嘴:“你管人家什么时候走的,戚老板可不是那样的人!” “嘿,老板娘你生这么大气作甚!又不是说你。” 宋四娘走在自己男人身边,叉腰讽笑:“我这是好心提醒。一个二个嘴巴多,小心舌头被割了!” 说话的几人脸色一变,心虚地左右看看。快步远离这几个。 武秀红轻叹:“人家就收了老李家铺子,平白的招人眼红。” “可不是,那么好的地段,当初多少人想要。”宋四娘冲着前面跑了的人呸了一声。
第24章 府外寻常百姓忙着耕种, 扛着锈迹斑斑的缺口锄头行色匆匆。少许有耕牛的,面色怡然,跟旁人说说笑笑。 将军府内, 被众人议论的戚昔也已褪下厚实的大氅, 一身圆领宽袖月牙袍, 外罩披风, 立在院子里看着满树春色。 搬进将军府以后,戚昔日子过得闲适。 吃食有人看着, 屋子里的炭盆整夜不熄。锦衣玉食养着, 汤药吃着,气色也渐渐好了。 这会儿站在翠色浓郁的石榴树下, 身姿如青山翠竹, 挺拔俊逸。看得一旁立在屋檐下的人微微失神。 燕戡抬步走到人身边, 道:“院子里就这几棵树,春日里总归单调。你有什么喜欢的花草,我叫人弄些过来。” 戚昔偏头看他, 眸光如月华, 清辉动人。可说出的话却不怎么暖心。 “你寻常要练武,伤了可惜。” 燕戡看着面前或断枝或歪斜的几棵树,一时哑然。 证据确凿, 他没法反驳。 “我练武也不是非得在它们身上砍一刀。” “是吗?”戚昔摆明了不信。 未有多言,戚昔移开目光, 向着屋里走去。 虽说是养身体,但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久了, 总归是烦闷。戚昔每天按照周子通的要求出来走走, 走完了碍于身子愈发笨重,又只能回屋里躺着。 燕戡紧随其后, 看着修竹般的背影,道:“明天我要去大营一趟。” “嗯。待上几日?” 这些天交流多了,戚昔跟他也算熟悉不少。偶尔聊上几句,当是解闷儿。 燕戡听到想听的,嘴角翘起:“约莫两三天。我把阿兴留下,你要有什么事儿就使唤他。” 戚昔在软椅上坐上,打了个呵欠,舒舒服服将自己窝好。“应是春耕了吧。” 燕戡坐在戚昔对面,挡着门外进来的风。 “嗯,春耕关系着将士们日后的生活,我要去看看。” 这些天的相处中,戚昔是知道除了斜沙城的百姓们会种地,燕家军也要屯田。 春日开始,无论哪家都尽数忙起来了。 燕戡自己的事儿说完,又关心起戚昔:“真没有喜欢的草木?” 戚昔声音微懒:“也不是没有,我想要点种子。” 燕戡:“想自己种?” 戚昔困倦地眨眨眼:“不要寻常的菜种,你帮我找找有没有稀奇一点的。” 燕戡只当他好奇,点头应承下来。 * 次日,两人一起吃完饭,燕戡骑着马走了。 燕戡走了,他便做自己的事儿。 想到以后若是要养崽子,座山吃空肯定不行。 铺子要继续开下去。 酿酒他会,一些小食小菜也可以卖起来。 后面时间里,斜沙城里食材出来得多,但应该也就那些。他想试试能不能找出些有用的,培育培育,也好增加些酒馆特色。 之后开铺子本着赚钱去,就不能如之前那般随意了。 刚过巳时,阿楮拎着一大包东西进院子里。 “小郎君,你要的种子!”阿楮一只小短腿跨入门槛,手里的包袱往肩上一甩,吭哧吭哧扛着进来。 戚昔伸手去拎,被阿楮侧身躲过。 他见小孩红扑扑的包子脸,眉眼温和:“怎是你送来的?阿兴呢?” “阿兴哥哥在后头。” 阿楮将一大包的种子放在桌上,垫着脚往凳子上一坐,两个小手不停地在脸上扇风。 “小郎君,你为什么要种菜呀?是咱家庖厨做得不好吃吗?” “也不是,打发时间罢了。” “可是你现在不能劳累的。”阿楮瞪大了眼睛,不赞同极了。 戚昔很喜欢阿楮这个身上泛着淡淡药香的小孩,他葱白的指尖戳了戳阿楮的脸,道:“我只是打发时间。” “哦~是因为大将军不在,所以小郎君不好玩儿了对不对?”阿楮一脸我明白了的样子。 戚昔:“那倒不是。” 阿楮闭着眼睛摇头:“小郎君不要以为我是小孩就能骗到我。” 戚昔眸色骤暖,轻笑出声:“没骗你。” 说着,他将包袱打开。 戚昔上辈子前十八年都与土地打过交道,所以包袱里的种子倒是认得几个。 在大顺朝,番茄、黄瓜、辣椒乃至西瓜的种子都有,只不过是少与多罢了。 所以阿兴花了不到半天的时间,搜罗来的种子看着很有分量。 这一包,五斤是有的了。种子种类也起码上了二十种。 “戚公子,我回来了!” 门口,一头牛脑袋先伸进来。头大额宽,眼如铜铃,是一头膘肥体壮的大黄牛。 戚昔错愕:“怎么赶了头牛来?” 阿兴嘴角一咧,口气不小:“戚公子要哪块地,我就耕哪块地。” 戚昔哑然失笑。 “你就不怕把你们府的门槛踩破了。” “怎么会,大黄懂事儿着呢。那就从这个院子开始吧!” 戚昔制止:“院子里的地不多,牛来怕是转不过弯儿,你从哪儿弄来的牛送回哪里去。地可以慢慢开垦,先把种子育苗出来再说。” 阿兴挠头:“还要育苗?不直接撒地里就行了?” 戚昔:“不行。” 想也知道手里的种子价格不低,没那么多钱来浪费。 * 牛是将军府的,自然送回到牛棚里去。 为了加快育苗,戚昔直接一样种子拿出来十粒。阿兴跟阿楮两人守在他身边,看他小心的样子齐齐瘪着个嘴,露出心疼的表情。 阿兴:“咱种子多,不用舍不得的。用完了还可以买呢。” 戚昔:“一来弄那么多,要是失败了岂不浪费。” 戚昔坐在椅子上,将种子搁在打湿的纸屑里,再让阿兴密封进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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