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说,小舅舅要是还不上钱,他还是要跟娘就离婚,丢多大脸都要离。要是还得上,两个人就将就过……” 对此,顾淮只是皱眉说了一句:“太过儿戏。” 另一边,徐惠兰悄悄地把宋知时拉到门外。 宋知时还奇怪呢,有什么事情要背着顾淮说的。 只见徐惠兰紧张得搓了搓手,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着宋知时恭敬地问:“知时,嫂子这次厚着脸皮来,还是为了我家丫头的事情。” “妞妞?妞妞怎么了?”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妞妞有点天赋嘛,还说可以让她走唱歌这条路子,我就跟我家那口子商量了一下,想着把她送到文工团来学习学习。” 宋知时哭笑不得:“惠兰同志,妞妞才几岁啊,你现在就要她学习唱歌啊?” “是,是我们着急了些。”徐惠兰讪讪一笑,她也是怕了这个后婆婆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的,万一她的行为影响了自己的女儿,那可就不好了。没看见小叔子已经越养越不像样了嘛,她就这么一个闺女,可是要好好教导才行。 像天下所有望女成凤的父母一样,顾海夫妇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下一代身上。 不过徐惠兰这话倒是给宋知时提了个醒儿。她们团里今年确实有开少儿艺术培训班的想法,但是因为临时有了这个五一比赛的事情,所有计划都延后了。 现在宋知时倒是觉得这件事可以尽快提上日程。 以他之后的规划,最迟运动结束以后,他肯定会离开河洛去往更大的城市发展,朱露莎又有了结婚生子的打算,将来不跳舞的可能性很大。在剩下的人里扒拉扒拉,也就何皎皎和苏萍几人算得上舞蹈功底不错。 舞蹈队很快会迎来青黄不接的状态。 歌唱团也是如此,自从开除崔大副以后,李逢春连带着开除了一大批人。五月之后,团里会进行新一轮的选拔,但是新上任的张队长很担心会出现无苗子可选的境地。 戏曲队就更不用说了,总之大家必须早做打算。 童声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嗓音,说不定之后团里还能多一个儿童歌唱队呢。 其实宋知时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他那两个外甥一直在乡下生活,与其天天在外面野,不如拉过来一起培训一下,先不说以后能不能在艺术发展上有什么建树,培养一下艺术细胞总行吧。 想到徐惠兰顾金花大老远进城探望顾淮,宋知时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乐得卖顾家一个面子。 “惠兰同志,最近我们团也比较忙。这样吧,我帮你问一下,最迟暑假的时候告诉你结果。” “诶,真是谢谢了,宋同志,我跟顾海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 徐惠兰千恩万谢地带着顾金花走了。 顾淮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这跟他坚持不懈地进行康复训练有很大的关系。 四月末,顾淮终于可以出院了。 出院那天很冷清,只有梁卫东和雷青青两个人来送行。 不过宋知时却舒了口气,他真的很怕乌央乌央一大帮陌生人过来,名为送行,实则是套近乎。 趁着顾淮和梁卫东交谈的功夫,雷青青把宋知时拉到了一边,开口就是:“你知道吗? 宋知时一脸茫然:??? 雷青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肖洁她走了。” “走了?”宋知时在文工团最近忙得是脚不沾地,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些。 说到这个,雷青青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又有些敬畏:“医院里正好有个去前线支援的名额,就她一个人报名了,就被选上了,前天就出发了。” 宋知时一直活得无忧无虑,差点又忘了,中国的边境线可是一直都不安稳的。他不知道肖洁去前线有几分是因为被拒的赌气,但一个姑娘能这么勇敢无畏,对感情拿得起,放得下,他是钦佩的。 雷青青闷闷不乐地说:“之前总怕她出幺蛾子,如今真走了,心里倒是空落落的。” 宋知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嘛? 雷青青幽怨地看着宋知时:“唉,要不是我舍不得我家梁同志,我也想去,多光荣啊!” 宋知时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姑娘想来是跟肖洁有什么矛盾,知道对方为国奉献,心里又很佩服,现在估计是钻牛角尖了。 “战场上枪弹无眼,能去的人都是抱着崇高的理想和必死的信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也会有想做却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做成的事情。” “好好准备结婚吧,准新娘子。” 雷青青难受了一会儿,很快又振作了:“嗯,谢谢你,我以后也会更加努力的工作,争取、争取不被肖洁比下去。” 坐上大巴车以后,宋知时最后回望了一眼市医院。 见他若有所思,顾淮关切地问:“怎么了?” 宋知时自嘲道:“不知道这两年是不是犯太岁,感觉老往医院跑。” 顾淮目光微凝,忍不住把手覆盖到了宋知时的手上。宋知时烫手般地一抽,随即又故作镇定地放回去,由着顾淮把他整个手都握了进去。 他说:“不会的,以后我们会一直平安的。”
第89章 五一(一) 1974年4月26日,由李逢春、朱芳婕带队,文工团所有演员踏上了前往比赛地之路。 这次五一比赛是四省汇演,地点就在四省中央,就是兰州军区大本营甘省兰州市。 宋知时他们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直到骨头都酸软了,才到达兰州。 兰州,唯一一座黄河穿城而过的城市。公元前86年,因在此发掘出“金子”故取名为“金城”,又意“金城汤池”。隋朝时期,隋文帝改金城郡为兰州,这就是“兰州”这个名字的由来。 七十年代的兰州城还十分荒僻,经济交通都不发达,但兰州向北是几个古代边陲重镇,因此这里少数民族众多,是中原文化和西域文化交汇之处,塞外风情十分浓郁,是个十分具有魅力的古城。 因为这次五一比赛,本来偏远僻静的兰州城一夜之间变得热闹非凡。 真正踏上兰州这片土地的时候,文工团所有人都蔫了。 她们中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坐那么久的火车,从下火车到招待所,这一路上不是头晕目眩就是呕吐不止。 朱芳婕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从没有带队出省演出的经验,也就忽略了长途跋涉和水土不服对演员们造成的影响。 而5月1日就是初赛的日子,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一夜很多人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宋知时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连日来的辛苦练习,他都撑过来了,没道理比赛前两天反而跳不动了。 李逢春难得大方了一回,向当地老乡收购了几十个鸡蛋,一人发了一个补充营养,女孩子额外还能喝到一碗糖水,这可算得上不错的营养品了。 早餐过后,一行人来到兰州最大的歌舞剧院。 她们前面早就是人山人海,其中还有不少穿着军装的年轻人来回走动,让众人艳羡不已。 宋知时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次初赛的政府团体,军方团体和民间团体共计有四十五组人,所有节目加起来更是有上百个之多,出发早的队伍十天前就到兰州城了。 这时,剧院上方的大喇叭开始播报:“所有团队请注意!所有团队请注意!剧院营业时间时间有限,每个团只有半个小时的彩排时间,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都一样,都一样!” 才半个小时?! 此言一出可算是惹了众怒,所有人纷纷开始抱怨。但眼睛瞄到一旁持枪维持纪律的解放军们,大家又不甘地把抱怨声咽了回去。 何皎皎闻言小声地哀怨道:“怎么才半个小时啊,咱们一支舞都不止半个小时。” 可他们不但只有半小时的时间,还得平均分给团里的三个节目。 褚旭英率先开口道:“我们合唱时间短,给我们五分钟就行了。” 张队长不在,她作为年轻的小干部,凡事都是一马当先。 紧接着李明惠也表态:“我们也是,本来也不抱什么太大希望,给我们十分钟把高潮部分练习一下就行。” 这是想把排练时间都让给舞蹈队的同志们。 舞蹈队众人感动的同时,感觉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些。她们现在可是肩负着整个团的期望啊,万一跳砸了,她们自己第一个不会原谅自己…… 大喇叭又开始宣布了:“为了保证交通的通畅,每个团体留负责人排队就行,其他人向北疏散,向北疏散,向北疏散——” 为了尽可能有多的时间练习,宋知时指挥大家找了一片阴凉的空地就地开始排练。 其他团体看见他们争分夺秒的模样,也有样学样,找了片空地就开始练习。 一时间,现场倒是一片祥和,大家各练各的互不打扰。 中午,李逢春又拿了参赛经费去国营饭店,给每人买了一个玉米—— 做的馍馍,算作午饭,对付一口算是过去了。 一下午训练时间匆匆过去。 晚上依旧在排队,但所有人都没有怨言,咬着牙憋着一口气也要坚持下去。 兰州市昼夜温差极大,太阳落山以后,天气就开始变冷了,很多姑娘没有带厚衣服,只能不断跳舞来保证身上的热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排长队的负责人们也越来越少,身边只剩下零星几个小队还在练习。 夜渐渐寂静下来。 “诶,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 有人起了话头,一下子把疲惫不堪的演员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你们知道这次各省部队来了多少个团吗?” “不知道。” “赫——”那人卖了一个关子,随即用夸张的语气说:“足足二十三个,再加上四省的省立文工团,各市的市文工团,像我们这种草台才七八个吧。” 像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一下子就炸开了。 “额滴个乖乖,这么多呢!” “是啊,我也听说了,说是所有隶属部队的文工团都是明天统一来彩排,而且哪个团该几点就几点,早就排好了。只有咱们,大老远的从老家赶来,这个点还要在这里吹夜风吃风沙……” “别说了,就咱这个水平,给人家垫底都不够,本来就是陪跑的…… “陪跑就算了,待遇还那么差……” 话题越说越广,文工团里,大伙儿听着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的。她们也知道自己这种小文工团肯定是比不上部队的文工团、歌舞团,甚至比不上各省市政府下面的文工团,但是真正到了直面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不免沮丧。 她们没有好的老师,也没有好的舞美,一切的一切只能靠自己努力,可即便她们再努力,也无法超越那些原本就穿军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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