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本,棺材本也没了……我弟弟要娶媳妇,我把钱借给他了……” 李凤仙向来欺软怕硬,这次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祸,所以才会老老实实交代的。 顾福实强忍着剧烈的咳嗽,吼得音调都变了“你说什么?那可是好几百啊!” 李凤仙畏缩了一下,继续说:“反正老二是拿回来给兄弟结婚用的,我、我只是暂时借给我弟弟用一下而已,他今年也快四十了,好不容易说上的媳妇……” 一家人在堂屋等着顾福实拿钱回来,可等着等着,人就等没了。 李金生现如今也不敌视顾家几个兄弟了,自告奋勇地去帮顾福实拿钱,他还没进门就听见了里面的对话。 别人他不知道,就他舅舅那个混不吝他能不知道吗? “呵,二百五十块钱呢,他李铁柱就是娶个天仙也花不了二百五十块吧!我这就去把钱要回来,能要到多少就多少!” “爹,你身体不好,还是我去吧。”李金生赶紧上前拦人。 顾福实窝囊了大半辈子,这次终于硬气了:“去你娘个腿,老子亲自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舅舅穿一条裤子!” 这下堂屋所有人都听了个明白。 钱,没了! 李凤仙没办法只能拿出撒泼打滚的那一套,一屁股坐在地上:“苍天呐,不公平啊,你光惦记着张春琴的兄弟,也不看看我的兄弟——” 当年张家三舅结婚,也是问顾福实借了钱的。 顾福实骂道:“你少跟我在这儿胡扯!你跟我好好说我能不同意?非要做这家贼把钱偷出去?” “这是什么钱?这是我儿子的卖身钱!你还好意思提春琴兄弟,他是谁啊?他是顾淮顾海的亲舅舅,顾淮允许了,我才借了他们家五十块钱!不是实在难了,谁能开这个口?” “不说旁的,老二这些年寄回家的工资都不止这个数,你要帮衬尽管帮衬去,你非要动这笔钱。” 顾家这事儿闹挺大,左邻右舍都出来看热闹了。 李凤仙索性破罐子破摔,全给交代了:“没钱了就是没钱了,我弟弟全都花掉了,一分钱也还不上了,今天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顾福实不信邪,开始把枕头被褥全部翻出来找,可结果却是除了一些零碎的几毛几分,根本找不到一张大团结。 这些天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他的心脏难以负荷。 “李凤仙!你——” 顾福实双腿一软,靠着墙缓缓坐下,他捂着心口,吐出了一句:“咱们离、婚!” 嗬—— 这下李凤仙不敢犟了,当着众多儿女和乡邻的面,两眼一翻,竟是比顾福实先一步晕倒了。 紧锣密鼓地排练了三天,元宵节演出正式定档了! 宋知时受到知青们的邀请前往小土墩观看了最终排练效果。 他出那三个小品果然是精髓中的精髓,知青们不论看了多少遍都忍不住发笑。 “宋同志,你说你这脑袋瓜子咋长得,就是比我们聪明机灵。” “这一个小品抵得上我们好几个节目呢!” 诸如此类的赞美话语不绝于耳。 “哪里哪里。”宋知时本就是拾人牙慧,自然不敢居功。 周光一脸骄傲,仿佛被夸的人是自己一样。请宋知时来教他们,是他当队长以来做过的最明智的决定! 宋知时说:“行了,那我先走了。在这里提前预祝你们元宵演出成功,以后有机会咱们城里见!” 他得先一步回去收拾行李了。 周光赶紧殷勤地跟上:“宋同志,我送你。” 周光把宋知时送回到顾家,忍不住瞟了一眼顾家院子,里面一片混乱。一堵墙被拆掉七零八落不说,一些农具家当也被砸得一地狼藉。 唉,宋同志风光霁月,就是跟得这个男人不咋好,看着家里乱的。 周光忍不住想入非非。 宋知时才不管他想什么,赶紧跟人道别回到了顾家。 顾福实这个家最终还是分完了。 前两天李金生夫妇就带着儿子回塬上了,顾海家的地皮得了村长的批准已经开始动工。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宋知时走上前,接过徐惠兰手里的扫帚:“惠兰同志,我来帮你吧。” 之前当着其他人的面,他还叫过徐惠兰弟妹,但现在他不需要做戏了,自然还是叫同志比较贴切。 徐惠兰现在也不像之前对宋知时那般敬畏了,反而对他充满了感激。 “你这一天到晚的两头跑也累的很,还是我来吧。” 两人正说着话,宋知时被突如其来的“小炸弹”推得倒退几米。 等到一站稳,他才看见,这哪是什么炸弹,分明是顾家老六顾金顺。 说起来他对顾金顺不算熟悉,却经常看见他上山爬树,带着村里的孩子到处胡闹,一看就是个调皮捣蛋的小鬼,加上看到他亲哥哥顾金铭,就知道这孩子长大了是什么混世魔王了。 “都怪你,都怪你,害得我家变成这样,你给我滚!滚出我家!” 徐惠兰和宋知时彼此惊愕地看了一眼对方,这又是咋回事。 顾金顺不愧是李凤仙的儿子,虽然才十岁,但平时估计没少看他娘骂街,很多话他是不懂其意,却也能毫无阻碍地脱口而出。 顾金顺叽里咕噜骂了一大通,其大意不外乎是宋知时来了以后,爹也病了,几个哥哥都走了,侄子侄女也走了,现在娘也走了……总之罪魁祸首就是他这个陌生人。 顾金顺竟然对自己有敌意,这是宋知时没想到的。但他只是对顾淮有愧,却不欠顾家其他人的。 他还是个孩子,可千万不能放过! 想到这里,宋知时忍不住笑出声:“呵呵,小弟弟,这话都是谁告诉你的?哥哥告诉你哦,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你想干嘛?” 宋知时步步紧逼,顾金顺则一点一点往后退。 “你爹娘不在,让我这个做嫂子的好好教导你一下吧!” “你、你别过来——” 顾金顺不愧是李凤仙的小儿子,活脱脱的李凤仙二号,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徐惠兰假装没看见,直接拿着扫把就回屋了。 这个小叔子,是该好好上规矩了。 很快院子里传来了响彻云霄的哭嚎声。 又过了两天,宋知时跟顾淮的年假都休完了,该回城了。 只是他们才走到村口,身后就传来阵阵呼喊。 “宋同志,宋同志——” “有人叫我?”宋知时回头,却看见一个穿戴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青年把一辆自行车蹬得步步生风。 宋知时一言难尽地看着对方:“你咋来了?” 周光拍了拍他的宝贝自行车,得意道:“我来送你!” “可是我们有两个人呢。” “我就是来送你的。” 说完,周光瞥了一眼站在宋知时身边的男人,这还是他这才第一次见顾淮。 周光自认自己已经高大帅气了,可眼前的男人比他还高,肩膀比他还宽。 毫不留情的说,自己在对方面前就是个小鸡仔。 宋知时故作深思了一会儿:“行吧,既然你是来送我的,那你帮我把行李送到前面站点吧。” 说着他就把自己的背包放到了周光自行车后座上。还嫌不够,他又拿了顾淮的大包小包一律绑到周光的自行车车把手上。 顾淮淡淡扫过对方:“多谢。” 他个子高,看人很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周光心里咬牙切齿,脸上却不得不挤出笑容:“应该的。” 随着车后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看不见,宋知时忍不住偷偷松了口气,然后小声吐槽了一句:“这人是不是有病?” “说什么呢?” “我说周光有病!” 顾淮往车窗外看了一眼,眼里不自觉地冷了下来。 “可能吧。”
第76章 秘密 顾福实跟李凤仙最终离没离成,宋知时不知道,但在顾家拖延了这么些时日,他们回到矿上已经快元宵了。 因为宋知时年后就要去省城,所以朱芳婕没让他参加元宵演出,毕竟现在的元宵节也远不如后世热闹。 在回来的几天里,顾淮照常是早出晚归,明明是跟之前一样的作息,但宋知时愣是品出了几分对方躲着自己的感觉。 一会儿冷战,一会儿躲着自己,宋知时就算是泥人都得生出几分脾气,更何况他原本就有少爷脾气。 这日,宋知时好不容易在家里逮住顾淮,正准备跟他说清楚,家里却突然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宋知时打开门的瞬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了眼睛,才看发现自己没看错。 “岑叔!你怎么来了!” 外面站的人不是岑百川又是谁。 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岑百川不好太过激动,他就像所有拜年的普通亲戚一般,拎着大包小包,只是眼中的热泪昭示了他内心的心酸。 “我就是路过,来看看少、来看看你。” 宋知时连忙招呼他:“快进来快进来。” “这位是……”宋知时把目光放到了另一位老者身上。 岑百川小声解释道:“这是你让我请的大夫,是以前仁惠堂的周大夫。” 这时,顾淮也从客厅走了过来。 “这位是?” “这位就是、是我说的那个老邻居,这是他朋友,一起来看我的。” 之前回来的时候,宋知时跟顾淮提过,以对方的记性不可能不知道。 家属院难得来了生人,来往的邻居都探头探脑的。 顾淮把人迎了进来,赶紧把门关上阻隔了外人的视线。 下一秒,岑百川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位一定是姑爷吧。” 宋知时险些被口水呛着:“咳咳咳,岑叔你叫他顾淮就行了。” 岑百川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简单地跟顾淮问了好,就开始打量起顾淮分到的这套房子。 房子很小,几个转身就能看完。从省城来到这千里之外的河洛,看见这穷乡僻壤,岑百川已经很难受了,再忍受着长途奔波之苦来到矿上这家属院,看着百来口人挤在一栋破楼里,岑百川险些落泪。他们少爷过得这是什么日子啊……要知道以前在宋公馆,少爷的书房都不止这么大。 “宋多呢?怎么不在你身边伺候?” “我跟顾淮送他去读书了。他才几岁啊,总不能整天跟着我无所事事吧。”宋知时边说边给两人倒水。 “岑叔,我能照顾自己,现在也有了自己喜欢的工作,比以前在家里过得舒坦。再不济,这不还有顾淮嘛,他一个人兼司机厨师保姆,一天二十四小时照顾我呢,您就放心吧!” 岑百川掖了掖湿润的眼角:“唉,如今这世道,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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