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团下午要加练,我得先走了,你慢慢吃。”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知道了吗?” “嗯,我会小心的。” 这一幕幕落在外人眼里,那可不比亲兄弟还好上三分? 等虞兰疏走后,李小乙学着宋知时的样子,捏着嗓子:“路上注意安全~” 马卫国一样是个活宝,跟着就说:“嗯~我会注意安全的~” 宋知时被两人逗乐了:“干嘛呐?” 李小乙吃味道:“哎呀,这才几天啊,就把我们团的高岭之花拿下了。” 宋知时哭笑不得:“怎么就拿下了?” 李小乙咬着筷子:“这就把我们都给抛到脑后了是吧。明珠,这叫啥来着。” 苏明珠接话道:“过河拆桥。” 李小乙:“对对对,没错!” 宋知时又不能对他们明说虞兰疏的眼睛不好,只好说:“他是我室友,没有他,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照顾他一下怎么了?” 李小乙冷哼了几下:“你刚来的时候,我还为你忙前忙后呢,怎么不见你奉承我啊?” 宋知时敲了一下他嘴里的筷子:“嘿,说奉承就难听了,我们这叫社会主义兄弟情,是阶级情义。” 几人有说有笑地把饭吃完了。 远处,郑逸感觉浑身一凉,侧身看去,身边那位爷的脸色已如数九寒冬一般了。 宋知时此刻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记恨上了。 十五天的时间一晃而过,不知不觉宋知时已经在这里学习了半个月的时间,还有几天就是春节,他得收拾行李提前回去准备新年节目。 离开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 好不容易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他想回以前的家看看。 宋知时坐着公交车来到宋公馆,如今这里已经设立了一个站台,名为公馆站。 映入眼帘的一整栋奢华复古的白色洋房。 宋公馆占地两亩左右,由一栋大洋楼和两栋小洋楼构成品字形。洋房通身雪白,唯一显眼的就是黑色的窗棂,显得既奢华又端庄。大门有两道,分别是木门和铁门,木门遮挡视线,铁门彰显豪气。大洋楼的正中央还有三座喷泉拱卫着中心庄严肃穆的圣女像。 花园中,大到一棵树小到一枝花,都是建造洋房之初从法兰西移植过来的,如今还生长得郁郁葱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按照欧洲某国的公爵城堡所仿建,在当年的西城那可是头一份。 昔日门庭冷落的宋公馆,如今却格外热闹,里面来来往往的都是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除了没有开喷泉,哪哪都跟宋老爷子在家时一模一样。 哦,还得除开门口一排排的二八大杠。这要放以前,那门口停的必须黄包车和豪华轿车啊。 宋知时回忆到一半,就被一个门卫模样的中年男人打断了。 “喂,小同志,你找谁啊?” 宋知时猜测估计是自己一直在门口驻足,所以引起了他的注意。 宋知时只能没话找话说:“没找谁……那个,现在这里是什么地儿啊?” 门卫一副你不识字吗的表情,然后指了指门口说:“你没看那边有个小牌子写着呢嘛,这里是长安人民报社。” “人民报社,报社。”宋知时喃喃地念着这几个字。 门卫以为宋知时是外乡人,热情地向他介绍起了宋公馆的一砖一瓦。 说起宋公馆的历史,那没人比宋知时更熟悉的了。 “……看见那排自行车了嘛,那可是我们报社独有的一道奇景……” 说话间又是一群青年人骑着二八大杠火急火燎地跑到报社门口,手里拿着文件袋,他们虽然着急,但是脸上的笑意是怎么也盖不住的,看来是找到了好的新闻素材。 “这年轻人的精气神馁!” 门卫还在喋喋不休,宋知时已经听不下去了,跟他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他还得再去一个地方——宋家老宅。 宋公馆只是他爷爷当年的婚房,宋家老宅才是宋氏家族几代在西城的跟脚。 只是来到老宅,宋知时傻眼了,他家老宅的园林围墙居然被拆了! 如今园子里的奇石、名树、亭台、水榭、楼阁处处都是拍照闲逛锻炼的游人和普通百姓。 宋知时往边上一看,果然也立着一道牌子,上书城南人民公园。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宋家的祠堂躲过了这场浩劫,至今仍然还在。 宋知时正想推门进去,却被人拦下了。 “小同志,买门票啊!别做那没素质的,是个地儿就乱闯!” 宋知时看向对方,眼前这位大妈年纪也不小了,胸口带着一个牌牌,看样子确实是这里的售票员。 宋知时都被气笑了,他去别处也就算了,回自家祠堂还要收费? 他正想跟售票员掰扯一番,突然,斜方冲出来一老者,把售票员直接撞开了,然后一手护着宋知时,一边开骂:“你知道他是谁嘛,你就敢拦?” 售票员被顶得差点摔一跤,气得脸都红了:“诶,又是你,我说老爷子,今儿个甭管是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得买票!” 宋知时一眼认出来人,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了,他赶紧把前面的老者抱住:“得得得,岑叔,你别跟她吵,我买票就是了,要多少钱?” 售票员大妈一脸算你识相的表情,随后把手伸到宋知时面前:“一毛二一张,不贵吧!” “是,不贵。”宋知时强忍怒意,从兜里拿出两毛四递给大妈。 对方这才拿了两张票递给他们。 岑叔嘴里骂骂咧咧的,最终还是跟着宋知时走了。 两人从宋宅的祠堂边上的小门,一路走到了前庭,这里因为要买票来得人极少,倒是清净很多。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宋知时再也忍不住了,迫不及待地问:“岑叔,原来您一直在这里?” 岑叔老泪纵横,拉着宋知时不撒手:“是,他们驱赶我打我骂我,我都不会走的,我得为老爷和少爷守着宋家的家庙啊。” 他嘴里的少爷喊的是宋知时的父亲。 宋知时心中一动,两行清泪顿时落下:“岑叔,我真没想到还能再看见你。” “我也是,您长大了,高了也瘦了。” 两人就着这些年分开以后的生活聊了一会儿,很快就消除了所有隔阂。 最后,岑叔感叹了一句:“真好,大小姐二小姐都已经结婚生子了。” 宋知时问他:“您在这里守了多少年了? 岑叔一脸怀念:“我8岁就被卖到了宋家,老爷仁善,允我保留姓氏,还给我取了名字,又让我娶妻生子绵延后嗣,我28岁就接手宋家祠堂,到如今也有40个年头了。” 竟是不知不觉就为宋家搭上了大半辈子,宋知时看向岑叔的目光更是钦佩,前世他一直到死都没能回来,对西城的事情自然是一无所知。更不知道有位老人为了他的家家族奉献了一生。 “辛苦您了。” “不辛苦不辛苦,要是没有老爷和少爷,根本没有我岑百川。如今看见小少爷回来,我这打心眼里高兴。” “岑叔,我多年不回来,手下能用的人寥寥无几,我现在有几件事想拜托你。”宋知时本想自己去做的,但他到底离开省城多年,还是不如岑百川对这里知根知底。 “小少爷您尽管说。” “我想让您帮我找个名医,就以前咱们老宅里那种就很好。我有个朋友身体不好,具体症状就咳嗽、体弱……” “我听您这描述,倒像是什么弱症,这病可不好治。” “不论多难。”说完,宋知时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答应我朋友的。” “行,包在我老岑身上。” “还有一个事情,我想让您帮我定一副眼镜,要好看一些少年人戴的那种,度数我一会儿报给你……一定要最好的,不要太老气。” “知道知道。” “最后一件事,岑叔。” 宋知时深呼一口气:“现在是新社会了,您不要叫我小少爷,也不需要守着这有名无实的家庙了……您回家去吧。” “回、回家?”岑百川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 “对。” “没有宋家,我哪来的家啊,我哪来的家啊?” “门口看门的大妈还能一个月拿五块钱工资呢,您守在这里,什么都没有。” “我不走,我不走,求小少爷不要赶我走,我一把老骨头我还能去哪——”说到这里,岑百川已是泪如雨下。 “岑叔,你还有家人也有孩子,你去陪陪他们不好嘛?” “我婆姨前些年去了,孩子也不在身边,孤家寡人一个,有宋家在我也有个念想。现在找到了小少爷您,老头子我死都瞑目了,更是不能走了。” 一位年逾六旬的老者险些要跪下来,宋知时怎么忍心,只能把人扶起来:“那这些钱您拿着,您去租个房子住着。”不用想也知道老人这些年过得什么日子。 强行推让了几次,岑百川最后还是收了。 “小少爷,您安心吧,宋家其他老小在哪,我都知道。” 有了岑百川的鼓励,宋知时心中大定,对未来的生活更加充满了期待:“那我也给您一句准话,不出三年,我们一定可以团聚。” “好,我在这里等着大家,我就是熬也要熬过这三年。” 宋知时离开的那天,一队能来的人都来了,甚至虞兰疏也请了半天的假过来了。 宋知时取笑着平时玩得最好的几个:“我年后还来呢,怎么一个个哭丧着脸啊?” 苏明珠红着眼眶:“你还说呢,我们都以为你会留下,谁知道你真的会走?” 宋知时感慨道:“是啊。” 留在省文工团对他来说可谓是一步登天,可他现在还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成绩,又有什么资格留在这里呢?更何况河洛还有人在等着他过年呢。 “行啦,我初七就过来了。” 这时,角落里两个姑娘畏畏缩缩地走上前来。 宋知时一眼就看见了她们,立刻就想起第一天来省文工团的经历。 这两人正是孙淑珍、瞿小洁。 “宋同志,之前那件事是我俩不对,在这里真诚地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生我们的气。” 这点小手段比起杨慧琴来说可差太远了,宋知时也并不放心上,因此便道:“行了,都过去了。” 赵姝韵还是一贯的简洁明了:“宋知时,回去记得勤加练习,还有你可别回去吃胖了,年后来了都是要一个个过秤的。” “不是吧,这么严格!”这下除了宋知时,所有人都鬼哭狼嚎起来。 毕竟过年胖三斤可不是吹的。 宋知时第一次发现赵姝韵和朱芳婕这对师姐妹的共通之处,那就是一样的毒舌一样的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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