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时越听越心惊,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转移了:“等等,你不要告诉我,参与任务的只有你一个?” 面对这个问题顾淮并没有立刻回答,他想到转业申请交上去以后,上头跟他进行的长谈。当时他也很犹豫,因为他并不想把亲近的人暴露在危险中。 可能接下这个重担的,他扪心自问也没有旁人了,为了国家机密,他只能瞒着宋知时冒险一博。 因此这也让他对宋知时生出许多愧疚,对对方也纵容了很多,可唯独没有后悔。 顾淮清醒地知道,他这一生,跟宋知时的关系,不论是兄弟、家人还是爱人,都注定不会长久。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有个什么意外,起码……起码国家会出手保护他。 看着宋知时懵懂的目光,顾淮第一次有些心虚:“此次任务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上面只安排了我一个,而且你以为要有一个既合法合规又合情合理的身份来这矿上有多容易?” “那、那个人就在我们身边吗?他会伤害我们吗?他是男的还是女的?你有头绪吗?” 宋知时一连串地问题打得顾淮措手不及,他原本就没想把这个事情告诉宋知时,他只想让少年待在文工团,安静地等待事情结束,那里更安全,也可以无忧无虑地追逐梦想。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了:“我不知道,只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在。可对方究竟想传达什么消息,现在进行到了什么地步,又是通过何种方式把消息递出去,是否有同伙……我方都是一无所知。你刚刚问我这人是男是女,倒是我疏忽了,矿区都是男人,我一直以来调查的对象也都是男人,但是家属区女人也不少,算是给我提供了一条新思路。” 顾淮以为他的解释足够应付宋知时了,只是他低估了宋知时的好奇心。 宋知时在和平年代呆得太久,都快忘了这可是建国才二十年的七十年代,周围国家的虎视眈眈,曾经盟友的背信弃义,还有远在海外的同胞骨肉相残,他们的国家正处于一个真正孤立无援的境地,现在国内并不安全反而危机四伏。 顾淮要参与这么危险的活动不说,白天还要从事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这让宋知时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不管:“你确定人就在这里?” “是上面一致认为,河洛最重要的就是这个矿区,如果他们有所图谋,那八成就是这里了。” 宋知时听完,脸上立刻露出凝重之色,他从未想过这平静的矿区生活下竟然是如此的暗流涌动,他以为美好安稳的生活有无数人在负重前行。 “我一直没告诉你,就是怕你乱想。” “保卫科的办公室行动区域有限,不利于我调查,所以我才申请下矿的。” 宋知时吸着鼻涕,不放心地问:“这么说,你下调不是因为我?” “嗯。” “真的吗?你别骗我。” “……真的。” 顾淮笨手笨脚地把人像哄小孩似的哄好,然后他才惊觉两个人距离太近了,近到他都可以闻到少年身上的清香。 见气氛稍微缓和,顾淮忍不住说:“你别看我现在是一级工,工资低,以后还能升二级工三级工……七级工,在保卫科坐办公室还不如这里自在。” 宋知时忍不住笑了:“噗——” “怎么?你还打算在这里干一辈子吗?做一辈子的矿工啊?” 宋知时知道剧情发展,自然知道顾淮不会,所以才会笑的。 但顾淮不知道,他被宋知时的话说得生出了几分紧张,他做一辈子的矿工是没事,但少年呢?自己总不能让他吃一辈子的苦吧。 宋知时也注意到了顾淮的紧张,他忍不住抬头看向顾淮。 顾淮也有所感般得低头,两个人目光在空中碰触的同时又瞬间挪开。 顾淮想,他的眼睛怎么这么亮,就像矿井里仰视的那颗星,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没有擦干净的泪珠,他忍不住就伸手去触碰那灿若星辰的眼眸。 宋知时感觉到一双粗糙滚烫的大手拂过自己的眼睛,他不自在地眨了眨眼,对方仿佛感知到了,烫手似的挪开了。 然后是脸颊,嘴角……乃至于脖颈。 顾淮帮宋知时擦了擦眼泪,他说不出多动听的话,只能干巴巴道:“不哭了。” “嗯。”宋知时闷闷道,然后抬头又看了顾淮一眼。 只是这一眼,让顾淮脸色一变,接着他下意识地用手掩了一下嘴角的笑意。 两个人聊太久了,他都忘记自己回家还没洗手,刚刚擦那几下眼泪,把少年的脸画成了一个大花猫。 宋知时也缓了过来,顾淮肯定不会有事,毕竟他未来可是亿万富翁,还有人给他写回忆录呢,自己有什么好操心的。 哦,人家还是个有无数红颜知己的男人。 想到这里,宋知时忍不住瞪了顾淮一眼,心里想的却是顾淮值得一个很好的女人去爱他。 唉,这样一想,心里好像更闷了。 顾淮一脸莫名,他摸不清宋知时怎么又高兴了,因为少年只有高兴的时候才会有这么生动的表情。 他忍不住道:“咳,去洗个脸吧。” 宋知时点了点头,起身去了洗漱间。 下一秒。 “啊——” “我的脸——” 顾淮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在外头问:“怎么了?” 宋知时顶着一张大花脸出来,幽怨对顾淮地说:“怎么办,洗不掉了。” 知道这件事以后,宋知时开始学着谍战片里给家里打扫卫生,力求家里没有任何窃听器之类的高科技。 顾淮想安慰他,特务不一定知道他的底细,就像他也一直没有摸清特务的身份一样。 换来的就是宋知时的一通教育。 宋知时假装抱怨:“你还不如不告诉我,搞得我现在寝食难安。” 顾淮无奈:“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十分平静,仿佛一切危机都不存在似的。 宋知时却惊觉他跟顾淮的关系好像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反正自打那天顾淮抱过他以后,就不一样了。 假期的最后一天上午,宋知时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恍惚中他听见有争吵声,而且动静还不小。 等他彻底清醒以后,他发现外面真的有人在吵架。 其实矿区家属院吵架是常事,前世宋知时就遇见过不少。跟军区家属院人口简单不同,这里的家属院都是拖家带口的,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七八口人挤在一个房子里是常事,再加上大家的灶台厕所都是公用的,自然经常发生摩擦,打架都不在少数。 只是今天这个架吵得似乎并不怎么寻常,不像是两家人在吵,而是吵群架似的,听里头的说辞,也很熟悉。 “周秀萍,你还想不想你男人好了?我劝你识相点就把孩子打了,不然我们可真的要上手了。” “我不打,这是我们老朱家的命根子,打了他我没儿子送终,你付得起责任吗?” “你就这么敢肯定你肚子里的是个带把的,万一又是个丫头片子怎么办?” “就是,你都生了三个闺女了,我看你也没生儿子的命,赶紧去打了吧。” “我不打,你们要是敢硬来,我今天就死在这里,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啊,青天白日的要逼死人了——” “好你个周秀萍,你还威胁起国家干部来了,我告诉你我李金花可不是吃素的。” 宋知时无语地听完了这一番对话。 好嘛,又碰上计生委办事了。 他不认识这个周秀萍,也不认识其他那乌央乌央的一圈人,本来实在不想多管闲事,只是他突然想到前世听到的一个传言。 好像也是今年,也是国庆以后没多久,当时他跟顾淮关系不好,休假并没有回来,后来回来拿过一次东西,听到邻居家那个碎嘴蛮横老太太说,在他不在的期间,矿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个孕妇被拉去强制打胎,结果出现了意外一尸两命。孕妇全家在矿上大哭大闹,这件事在整个商阳闹得很大。 不会这么巧吧,这个妇女就是死掉的那个? 有了这个想法,宋知时再去看那妇女,只觉得她脸色已经开始发白,头上也有豆大的汗珠滚落。 外面的闹剧还在继续,见周秀萍仗着大肚子稳如泰山,还真没几个人敢上手的。计生办的人不甘心,为首一个妇女做了个手势,剩下的直接上手就去拖拽。 宋知时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出手,一道温柔的男声已经大声喝止了众人。 “周婶身体不好,你们还敢动手,真要搞出人命才可能罢休吗?” 男人站在树荫下,宋知时看不见他的正脸,只是对方接下来一番逻辑缜密的说辞,让他不由生出些欣赏。 正当宋知时准备听下去的时候,外边再度传来扭打声,男人不知何时被推倒在地。宋知时那个角度正好看见他。 此人竟然是搬家那天给他送过菜的姚思雨。 想到姚思雨弱不禁风的身子,宋知时再也坐不下去了,直接冲向了人群。
第46章 帮忙 “住手——” 突如其来的喝止,还真带来了出其不意的效果,不少人当下就停手了。 宋知时不顾他人的目光,快步上前撸起姚思雨的裤子查看伤势。 果然,对方的脚踝已经肿得又高又红。 看见宋知时,姚思雨强撑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你去看看周婶,她的情况不太好。” 宋知时知道姚思雨的身体不好,如今见他脸色更加苍白了,心下就有些后悔自己刚刚事不关己的态度。 周秀萍在一旁急得不行:“我没关系,姚同志,你、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姚思雨想强撑着起来,试了几下都没有成功。 周秀萍见姚思雨伤得不轻,刚刚那点子气势立刻暴涨三分,加上她也不是孤军奋战,身边有几个要好的姐妹在帮她,两边如同针尖对上麦芒,谁也不让着谁。 另一边,李金花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莫名道:“小同志,你是谁啊?” 宋知时义正言辞地说:“您别管我是谁,这光天化日的,身为干部怎么还能推搡人呢?” 这下围观群众们终于看不下去了,纷纷站到周秀萍这边,对着计生委的人指指点点。 计生委那边有个沉不住气的妇女忍不住说:“小同志,你可别胡说,我们根本没有推他。” 宋知时立马反诘:“你是说人好端端一个小伙子,还要碰瓷你们呗!” 碰瓷是什么意思,大伙儿都没听过,却并不妨碍她们理解这个词的深意。 这招还是宋知时从互联网上学来的,吵架的第一要义就是先声夺人,然后占据道德制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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