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历再高有什么用,毫无用武之地。”说着,姚思雨轻咳了几声,然后他跟宋知时解释说:“哦,我这是老毛病了,不传染人的。我身体不好,平时很少出门,家里都是志毅在赚钱养家。” 宋知时提议道:“矿区不是有学校吗?凭你的学历,你完全可以去做老师啊。” “做老师?”姚思雨有些诧异。 宋知时倒是误会了,他以为对方看不上这个职业,赶紧说出自己的心得体悟:“不瞒你说,其实我也做过老师,虽然工资很低,有些小孩子也挺烦的,但总算是有份事情做……”辞职之后待在部队的日子,那才是真真无聊透顶。 姚思雨赶紧解释:“你误会了,我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如果有机会,我就试试。” “那你平时都呆在家里干什么呢?” “我、我看书……纯粹打发时间……”话还没说完,姚思雨的耳朵不知不觉红了起来。 通过这几小时的相处,宋知时敢说自己已经把对方摸得很透彻了,姚思雨一看就不是个能扯谎的。 而且这时候除了红本本以外,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书籍了吧。 “什么书啊?” 姚思雨眼看瞒不过去,只能一咬牙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行李箱,然后当着宋知时的面,把行李箱打开了。 宋知时被呈现在眼前,这个积压着的满满当当的世界名著的行李箱给吓呆了。 他忍不住上前随手拿起一本,然后就念了出来:“红与黑?” “这是战争与和平,这是伯爵的故事!” “这可都是——” “嘘!”姚思雨赶紧把宋知时拉到一旁。 “我知道,这都是禁书,只是我实在爱看这个,你可千万要替我保密啊,连志毅都不知道,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宋知时赶紧做了个封口的动作,以表忠心:“一定一定!” 得了保证,姚思雨这才松手放了宋知时。 宋知时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何止是姚思雨啊,他也超爱看这些书的,他自己就有很多外国名著,可惜都被抄了,一本也没带过来。 他一本一本抚摸过去,宝贝地就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孩子,这里面很多都是外文原版,厚厚的封皮和泛黄的纸张昭示着它们浓厚的历史。尤其是里面竟然还有德版书和法版书,宋知时并不会说德语和法语,但这不妨碍他对书籍的欣赏。 姚思雨见他也是爱书的人,便道:“你要是喜欢,随时可以过来看书,只是不能把书带出去,还有一定要保守秘密。” “嗯嗯,我一定保守秘密。”这秘密要是泄露了,别说姚思雨两口子,他跟顾淮甚至可能整栋楼的邻居都要受到牵连。 宋知时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他随手拿了一本,如饥似渴地看了起来,不知不觉竟然从中午看到夜幕降临。 等顾淮回家发现家里没人,出来找人的时候,宋知时才发现自己完全忘记了时间。 他婉拒了姚思雨的留饭,偷偷跑回家里,试图装作一切并未发生。 顾淮没找到人,回来却发现某人正在床上“呼呼大睡”,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虽然知道矿区也丢不了人,但一天没看见少年,他一直心有不安。 看见人回来了,还没心没肺的装睡,顾淮难得生出了些捉弄人的想法,准备给对方一点小小的教训。 “看来今天只能我一个人吃饭了,这烧鸡也只能我一个人吃了。” 说完,顾淮瞥了眼床上——不动弹,行,我看你能撑多久。 “不愧是老师傅做的烧鸡,味道就是香。” 天知道,宋知时这一天忙里忙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到现在还滴米未进呢。刚刚看书还不觉得,此刻他只能感觉胃里一阵蠕动,还时不时发出细小的咕咕声。 坏心眼的顾淮。 宋知时一面骂,一面愤愤地起床,把鞋子踩得吱吱响。 “我起来了。” 顾淮装作没听见,宋知时无法,只能抬高了音量:“我、我起来了。” 然后顾淮才拿正眼瞧他,见少年气鼓鼓的,顾淮不免觉得好笑,脸上却仍是板着:“一天上哪野去了?” 宋知时讪讪地坐下,眼睛不由自主地往烧鸡上瞥:“你发现我出去了?” 他还以为顾淮是故意诱惑他吧,还真有烧鸡。 宋知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好想上手啊…… “去洗手!”顾淮一字一顿道。 “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宋知时火速洗了个手,然后才把手伸向了烧鸡,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唔,好粗——” “慢点吃,你这一天都干什么了?” 宋知时把嘴里爆满汁水的鸡肉咽下去,然后把今天路见不平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完还一副求表扬的姿态。 顾淮听完以后,却一脸不赞同:“你啊你——” “怎么了?” “以后做事要多考虑一下后果,别这么冒失。”到最后,顾淮还是没舍得说重话。 “我明白你是想帮周婶,但是你不能以这种虚假的甚至迷信的方式,一会儿我陪你上门道歉去。” 啥?道歉? 老古板,他才不去呢!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 “用心很好,但是方法不对。知时,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们出去乱说,很可能把你暴露在风尖浪口。” 宋知时虽然不服气,却也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知道了。” “对了,我今天还交了一个新朋友。” 考虑再三,宋知时还是没有把姚思雨有禁书的事情告诉顾淮。 “姚思雨?隔壁邻居?之前给我们送菜那个?” 顾淮记性很好,很快就说了姚思雨和刘志毅不少事情。 “你调查过他们?” “嗯。”顾淮也没隐瞒,直接就说了。 宋知时理解现在是特殊时期,倒也没有生气。 “那你查出什么了吗?” 顾淮手里的动作一顿:“暂时还没有。” “那就是没什么问题咯!”宋知时很高兴,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跟姚思雨真的可以做朋友,别的不说,就对方那箱子书就够他馋的了。 “说起来真巧,刘志毅的老家刘家村也在三河公社,现在我们又成了邻居。” 三河公社位于黄河的两条支流洛河跟渭河的交界处,是个有着上万人的大公社,顾淮家所在的顾家村也在那里。 顾淮敏锐的眼里忽然涌现出一股疑虑,但是很快却消失殆尽:“确实挺巧的,好了,别说话了,快吃吧。”
第49章 新剧目 饭后,顾淮和宋知时正准备出门,大门却先一步被人敲响了。 打开门一看,来人正是周秀萍一家子,除了周秀萍夫妻以外,还有三个小姑娘。 宋知时惊讶地站在门口:“这——” 顾淮从他身后走出来:“两位这是?” 周秀萍赶紧给几人介绍道:“老朱,这位就是白天帮了我的宋同志,这位是顾同志吧,我是周秀萍,这是我男人。” 被称为老朱的男人,激动地上前扶住宋知时的肩膀:“哎呀,宋同志,可算见着您了,您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两人太热情,又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顾淮也不得不让人进来了。 周秀萍上手拍了一下几个女儿:“玲语,玲珑,玲欣,快叫人啊!” 名字改得倒挺快,宋知时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虽然改得快,但是并不是只图快,他来回念了几遍,觉得还挺好听的。 真好,这三个姑娘永远不用背负招弟弟的压力了。 姑娘们细声细气地喊了一句:“知时哥哥好。” 然后她们看向严肃脸的顾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最大的姐姐带头弱弱地喊了一句:“叔叔好。” “唉,真乖,真有礼……礼貌。”宋知时夸到一半差点咬到舌头。 等等,叔叔好?这个叔叔不会是叫顾淮吧! 宋知时险些笑出声,然后他想偷窥了一下顾淮的脸色,正好顾淮也转过头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虽然被喊叔叔,但顾淮显然并不生气,见宋知时看他,眼底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 切,被人叫叔叔了还那么开心。 宋知时努了努嘴,然后有样学样,坏心眼地用口型对着顾淮:“叔—叔—好,顾—叔—叔—” 顾淮眸色一深,随即又恢复了原状,继续若无其事地跟老朱一家交谈。 原来今天周秀萍一回去就把事情告诉了中午下班的丈夫。老朱以前也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对鬼神之说自然深信不疑。但到底担心儿子,便带着妻子去卫生所检查了一下身体,结果果真如宋知时所说,妻子身体确实不好,这胎不论是生下来还是生不下来,以后都不会再怀孕了,而且这次生产对周秀萍的身体损伤很大,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也就是说,这是夫妻二人最后一次拼儿子的机会了。 而且稍有不慎,还有性命之忧,他们确实被医生的话吓到了。 于是夫妻俩班也不上了,家务也不干了,马不停蹄地带着三个孩子去派出所改名字了。 两人都没什么文化,就这仨名字还是一位好心的女警察帮忙取的。 末了,老朱感慨地说道:“唉,是男是女我们都认了,为了要个带把的,二十年了,老子就没放松下来一天。宋同志,今天多亏了你提醒我们。” 周秀萍也跟着说:“你就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宋知时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只是个知道剧情的普通人,不想看着有人枉死,仅此而已。 话也说的得差不多了,周秀萍拿出了一个纸袋子。 “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两位可一定要收下。” 宋知时看了一眼,都是寻常日子吃不到的好东西,可见是掏空家底了。 “肉就不用了,鸡蛋你们也拿回去吧,给几个孩子也补补。”宋知时不缺这一口,更不会跟孕妇孩子抢东西吃,尤其是三个小姑娘正是发育的时候,现在瘦的跟竹竿似的。 夫妻二人尴尬地愣在原地:“这……” “你们比我们更需要这个,我在文工团跳舞不能长胖,顾淮一个人每个月55斤粮票也够吃了。如果可以,你们倒是得去谢谢姚思雨,他今天为了帮周婶摔了一跤,扭到脚了。”宋知时解释了一番,希望可以降低夫妻俩的补偿心理。 老朱喏喏道:“姚同志那一定去。” 顾淮也说:“老朱,你们一番心意我跟知时领了,东西就拿回去吧。” “再说了,矿区就这么大,惹出什么风言风语,影响也不好。” 这年头一句影响大过天,老朱左右为难,最后才下定决心:“好吧,真是谢谢两位了,我是个粗人,嘴巴也笨,但我朱老三今天发誓,以后有用的上我老朱的地方,随叫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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