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果然是顾淮低沉的男声,半点听不出情绪,宋知时刚刚还激动的心情此刻有些惴惴。 “你还好吗?怎么样了?找到你亲生父母了吗?” “嗯,找到了。” “真的?”宋知时迟疑道:“是……是许叔吗?” “嗯,他确实是我亲生父亲。” “这么巧?真、真的就这么……”宋知时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与激动。 “是啊,就是那么巧。”顾淮的声音透过电话虽然有些失真,却也难掩他话语中的哽咽。 “知时,等我回家。” “好,我等你。” 接下来两天,宋知时白天训练,晚上就辗转反侧地思念着远方的爱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暑假结束前夕,把人等到了。 顾淮一行人风尘仆仆地从陕省回到了首都,虽然面容是掩盖不住的疲惫,但精气神却很好。 宋知意帮着忙前忙后:“可急死我了,去了那么久也没个消息!” 顾淮停下手里的动作,严肃地跟她道了个歉:“对不起,大姐,让你担心了,只是村里通讯实在不方便。” 宋知意掩嘴一笑:“都是一家人道什么歉,没事儿。” 许劲松郑重地接过话茬:“嗯,这下真是一家人了。”说完,还打趣似的看了宋知时一眼。 这里头有自己什么事儿? 宋知时半懂不懂地看向顾淮,却见他也低笑着看向自己。 嘿,还真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儿呢! 简单用过饭以后,几人各自回房休息,宋知时都憋坏了,哪怕心里知道要让顾淮好好休息休息,也忍不住偷偷摸进了他房里。 顾淮敏锐地发现房里进了人,却故作不知,简单地洗漱以后,腰间围了一条浴巾就出来了。 顾淮虽然退伍了好几年,但高强度的锻炼却一直没停,身材维持得很棒,一如当年月下被自己撞见河里洗澡的那样。 宋知时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强忍着上前摸一把的冲动问: “你真是许叔的儿子,这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两人苦苦寻找的亲爹竟是自己送上门的,那不就跟天上掉下来的似的,宋知时到现在还一脸不可置信。 “嗯,这一切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顾淮有些无奈,随手找了一条上衣披上,然后坐到宋知时身边:“他跟我生母是合法夫妻,只是婚后不久就失散了,当时我生母已经怀孕了。后面的事情跟我养父说的差不多。” “就这?” “就这。” 顾淮见身边的青年一脸郁闷,忍不住轻笑出声。 宋知时这才意识到顾淮只是在逗自己,给了他一记肘击以示不满。 顾淮闷哼一声:“下手那么重?” 宋知时撇了撇嘴:“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是是是,那我该从何说起呢,让我想想……” 然后宋知时就从顾淮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凄美爱情故事。 一个因为天灾远走他乡的少年,在万般无奈之下把自己卖进了高门大户里做长工,只为了养活年幼的弟弟妹妹。 机缘巧合之下,他开始学习读书写字,同时认识了此生的挚友,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熏陶,从此认识了新的世界。 与此同时,有一位接受过新思想的世家小姐,为了反抗包办婚姻,毅然决然地逃婚了。 两人因为任务而结识,双双隐名埋名,潜伏在危险的一线,秘密从事地下党的工作。 后来战争全面爆发,两人的联系更加紧密,历经多次的患难与共,两人成为了一对恋人,最终在战友们的见证下,结为革命的伴侣。 可惜好景不长,抗战胜利前夕,姑娘为了掩护伤员跟队友失散,最终牺牲。 而她的丈夫还浑然不知,只等着战争结束以后,两个人可以团聚。 这一等就是三十三年。 从懵懂无知的落魄少年长成为坚强勇敢、英勇无畏的青年人,然后成为战功赫赫的中年人,最后变成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他始终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经牺牲,又或者说他知道,但却始终不愿承认。 他打过小鬼子,也打过美国兵,参加过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新中国成立那天,他登过天安门城楼,受封少将,后也因政局变动下过狱,最终被释放。 在这起起伏伏的五十多年人生中,他最终成了一名再普通不过的退役老兵,留在一户人家里做了一名厨子。 等宋知时从故事中抽离出来,他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顾淮——顾淮?” 宋知时推了推身旁的男人,得到的却是平缓的呼吸声。 也是,讲了那么久的故事,早该累了。罢了,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吧,以后一家人生活在一起,顾淮再也不会那么累了。 突然,宋知时感觉一阵又一阵的灵感涌上心头。 等等,这不就是最好的原创素材嘛! 说干就干,宋知时立刻翻身起床来到书房,把这对失散三十多年父子的故事绘于纸上。 晚间,一家人终于齐齐整整地坐在了一起。 这时,宋知时才明白过来,白日里许劲松那个眼神的含义。 他跟顾淮平时来宋宅,虽未明说,但举止亲密从不避着人,家里的保姆不知道的只当两人亲如兄弟,知道的如张秀芳这些人,也根本不当回事,这就导致,宋知时跟顾淮从不在意言行举止。 许劲松为人谨慎,细致入微,恐怕早就发现其中的端倪,没说罢了。 如今他是顾淮的亲生父亲,他俩又刚刚从河洛回来,那里的风俗想必该知道的也知道了,而且以顾淮的性子,必然不会再把自己跟他的关系瞒着生父。 如果说顾淮是丈夫,那他就是儿媳妇?许叔就变成了自己的公公? 不不不,顾淮是上门女婿,他应该是媳妇才对,那许叔就是自己的……岳父? 宋知时被自己的想法狠狠雷了一下。 因为现在一切都已经说开了,一家人也不可避免地在饭桌上提起了这件事。 “许叔,这些年平反的冤案越来越多了,你若官复原职,还住在我们家吗?”宋知意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 徐劲松看了顾淮跟宋知时一眼,镇定自若地说道:“官复原职我就不指望了。你们如果不嫌弃,我就继续住着,毕竟儿子那里,也不方便呐。” 宋清荣之前就想让自家孙子娶一位名门贵女,好扶持宋氏重振旗鼓,现在知道自己之前看不上的小子居然有那么厚的一层背景,当下也有些尴尬,只能讪讪地说:“亲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要客气。” “我听阿淮说,之前多亏了您对他的照顾,不然他在家里的日子也很艰难。来来来,宋老爷子,我敬你一杯。”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来,喝——” 二人推诿了一番,最后还是双双喝了起来。 宋知时趁机把自己构想的舞剧告诉了众人:“我想给舞剧取名为《父与子》。当然,我绝对尊重你们两位当事人的隐私,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们不会排的。” “小宋同志,我相信你的水平,你一定要排出来,不然雨晴走得太……”提及逝世多年的妻子,许劲松双目猩红:“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一丝血脉留存于世。我差一点就,就随着雨晴去了。”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淮河是我老家的母亲河,你娘是为了让你记住你的出身,才取了这个名字……只是时世变化,她不敢留下真实姓名,这才让我们父子生生分离了那么久……不,是我太粗心大意,我都不知道她怀孕了。” 许劲松紧握住拳头,试图抑制住内心的痛苦,却无法阻止悲伤从眼角溢出,无尽的悔恨和挣扎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顾淮上前把人扶正:“许叔,你喝醉了。” 酒精上头,面对失散多年的儿子,许劲松又哭又笑:“你还是不肯叫我一声爹吗?” 顾淮沉默了。 相认至今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儿时的孤独、寂寞、伤心、难过原来从未被忘却,只是压在了心底。 就在许劲松以为顾淮不会开这个口的时候,他终于轻声喊了一句—— “爹。” “诶,乖,好孩子。” 许劲松又目光灼灼地转向宋知时。 他,他也要叫吗? 天知道,他老子都死了二十几年了,他从来没喊过这个称呼。 宋知时下意识地看向宋清荣,见对方闭目养神故作不知,这才面对许劲松,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爹。 皆大欢喜,所有人都特别高兴。 邹英从手绢里拿出一张灰白的老照片:“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小顾,就觉得他跟队长长得像呢,你们看,小顾跟队长是不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照片传了一圈,最终到了顾淮跟宋知时手里。 从照片上看,顾淮的五官更像生母苏雨晴,只是轮廓气质更像许劲松,尤其是两人还都当过兵。 只有非常熟悉或者深入了解的人,才能捕捉到那一丝相似。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当时宋清荣会觉得两人相像,但最终却没能成功查到对方身份。
第185章 《夜宴》 宋知时得了灵感,又把舞剧仔仔细细地改了又改,定稿以后才召集整个舞团开会。 宋知时把自己的想法一一传达给了众人。 没有想象中的哀嚎与埋怨,所有人都被他精湛的画稿和催人泪下的故事感动了。 望着底下一张张稚嫩的面孔,宋知时恳切地说:“我知道现在时间紧迫,大家没日没夜地练习《梁祝》已经很辛苦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把《父与子》好好练一练,增加获奖的可能性。” “宋师兄,我们不辛苦,我们愿意学,我们愿意练!” “对,我们愿意,我觉得这个故事特别好,丝毫不亚于《红色娘子军》!” “谁练舞喊累,谁就是小狗!” 此言一出,满堂哄笑。 见大家如此配合,宋知时不由地松了口气。 其实芭蕾舞队的舞者又何尝不是松了口气呢。 宋知时跟贺敏芝不对付,她们也是知情者,只是以前大家不在一个队,便选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后来贺敏芝离职,而宋知时因为跳芭蕾同样出众,被尹朗月指定临时接管芭蕾舞队。 宋知时原本就是古典舞队的出身,大家都生怕他对芭蕾舞队有意见,不肯花心思带。 没想到人家不但肯花心思,还花了大心思编了一出全新的舞剧供她们参赛使用。 整个舞剧从故事情节到人物形象,无一不是精雕细琢。 用心与否,一看便知。 首席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她们还能有什么怨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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