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显然是个新手,不怎么会用,石子没飞多远就下坠。 最近的一颗,打到兰格鞋边。 阎骁饶有兴味地挑了下眉,猜测:“迪威科的小女儿?” 兰格说:“应该是。” 阎骁替兰格拉开车门,自己再从车头绕回驾驶座上,乜一眼还在拉弹弓的小女孩,啧了声,问兰格:“她认识你?” 兰格也不清楚,看现在这架势,多半是认识的,不知从大人那里听说了什么,对他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和仇恨。 阎骁俯过身,替兰格系上安全带,眼里溢满戏谑,“我们兰格好可怜,居然还要受小孩欺负。” 兰格被他说得窘迫,埋头整理头发和围巾,装作没听见他的调侃。 阎骁设置手动驾驶模式,慢悠悠转着方向盘倒车。 女孩站在路边,冲副驾驶上的兰格继续吐舌头,锲而不舍地发射石子,一颗一颗全落空。 车子偏倚原本的方向,突然朝餐厅的位置冲过去。 女孩傻眼地看着开过来的车,受到过度惊吓,甚至忘记了逃跑。 微弱的日照没能将前两晚的积水彻底蒸发。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响声,带起泥沙和水迹。 一时间,水花四溅。 女孩吐舌头的脸、蓬蓬的裙摆、拿弹弓的手,遭遇了从天而降的洗礼。 车子碾过水坑后,飞速驶过,往另一个方向开走了。片刻,车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崩溃尖叫:“啊啊啊啊啊——” 副驾驶座上的兰格同样被始料不及的事情发展方向惊呆,直到后视镜里的粉色人影在视野中变成一个小点,彻底看不见,他才转过头来看阎骁。 阎骁莞尔:“我一般不跟小孩子计较,但喜欢礼尚往来。” “送她一点小礼物。” 笔直的车道通向前方,两旁大树遮天蔽日,把稀薄的太阳切割成一段一段的流光,覆盖在车窗上,映衬着阎骁那张脸,冷硬的下颌线和深邃的眉眼被柔光虚化了几分,变成温和无害的样子。 让兰格看得有些失神。 “看我做什么?”阎骁偏头撞上他的目光,笑得散漫:“想批评我啊?” 兰格搭在膝盖上的手,虚空地握了握,“谢谢。” “主要还是看不得别人欺负你。”阎骁的眼神不似作假。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思维发散,突然凭空设想,“你说要是我们早点遇见,会怎么样?” 兰格不由顺着他的话问:“多早?” “你还在读书,没念大学之前,或者更小,还在念学前班……” 阎骁被自己不切实际的假设逗乐,中二属性发作,“我这个人从小侠肝义胆,说不定会罩你,你能在学校横着走。” 兰格仰着白皙的脖颈,“真的吗?” “真的,求求我就好了,多求几次。”阎骁勾着嘴角,“我耳根子软。” 兰格低头,也跟着笑了笑。 过了会儿,他说:“我小时候经常转学,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我们认识了也会分开,做不了太久的朋友。” “怎么会,”阎骁满有把握地说,“我找人很拿手。” 或许是因为白天见过迪威科,还有从他口中提到的郦澜夫人让兰格感到介意,晚上兰格睡得不太安稳,梦到以前的一些事情。 梦境中时间线混乱,出场的人物混乱,有学前班的老师,有也高中年级主任,小街上的杂货店老板。 梦里他住在溽热潮湿像蒸笼一样的小屋里,母亲经常不回家,他独自趴在书桌上复习,书本上的字符凌乱,扭曲变形,叫人看不懂意思。 有一只小鸟喜欢飞到窗台歇脚,它长着浓密的黑色羽毛,展开后翅膀上有团形状不规则的灰。 兰格看着它飞远,瘦削纤薄的身体也跟着探出窗台,渴望如它那般飞出去。 还梦到帝国三皇子,梦里他不叫阿兹亚·温柏斯,是另外一个让人记不住的名字。 兰格背着书包走在路上经常看见他,对方身形比自己高大,肩宽腿长,把校服穿成痞子样儿,头发剃得很短,留一层看上去会扎手的青茬。 兰格看到他有点怕,但没办法避开,两人总会有交集。 他不远不近地跟在自己身后,有时会突然叫住他,抛来一根玉米,一袋牛奶或面包。 兰格不知道什么时候接受了他的靠近,两人会一起穿过升腾着热气的小街回家。 梦里兰格不再害怕alpha的靠近和接触,他们共享一碗酸梅汤解渴,被他堵在墙角接吻。 兰格被摁着后脑勺,抵在陈旧的木柜上,嘴角发痛发麻,迎面的热意将他紧紧包裹着,逐渐感觉到呼吸困难憋红了脸,却没有抗拒,任凭湿漉漉的吻落在腺体周围,喉咙里发出了自己听了也会脸红心跳的呻/吟。 alpha的手揽着他的腰,牢牢地支撑他的身体不下滑。 出租房的铁门被猛地打开,郦澜夫人愤怒的脸出现在门外。兰格被吓得缩成一团,alpha挡在他面前,后面的场景更加混乱。 兰格被惊醒,窗外一片漆黑。没有完全拉拢的窗帘边缘,洇着模糊的路灯光晕。 好像梦里大声哭喊过,连带到现实中,喉咙也又干又涩,如同被刀片划伤。床头柜上的温水早放凉了,吞咽下去有醒神的功效。 看时间,早上六点零七分。 兰格推开卧室门走出去,忽然想去花房看看那几盆栀子花。 庄园老管家还没回来,三皇子又不爱管事,佣人们起得都要比以往晚。兰格在路上没有碰到其他人,只有白袅袅的晨雾,微风中带着清晨的寒意。 玻璃花房挨着花圃,里面灯光充盈,有人在。 阎骁躺在宽大的藤椅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身体随着藤椅的节奏轻轻摇晃。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撩起眼皮看向门口。 兰格身形一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压根没料到会有人。 阎骁等了等,对兰格说:“进来。” 藤椅旁还有条窄窄的小板凳,兰格坐下,瞥见旁边长势不错的栀子花,看来被园丁或者阎骁照顾得很好。 阎骁望向他眼下淡淡的乌青,问:“醒这么早,又做噩梦了?” 兰格点点头,想到光怪陆离的梦境内容,还有不合时宜的吻,面对梦境里的主人公,兰格感到了尴尬,眼神回避。 “也不全是噩梦。” “要是你做噩梦太频繁,经常睡不好觉,我让家庭医生来看看,给你开点安神的药。” 兰格没有拒绝。 “殿下,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被吵醒了。” “出什么事了吗?” “算好消息。”阎骁眼底一片清明,换了个姿势继续躺,伸手摸了摸栀子花叶片。 今晨四点不到,利休通过赫西蒙体内的监控仪发现他与一个陌生号码联系,顺藤摸瓜,追踪到了甘若寺。 是近两年来帝都星香火兴旺的一座古寺,前去朝拜的人络绎不绝。 “今天下午有安排吗?”阎骁问。 “没。” “跟我去佛寺吗?” 阎骁点了点光脑,投屏到半空,星网上关于甘若寺流传较广的几张照片弹出来。 殿宇坐落在巍峨青山中,俯瞰是万顷松涛竹海中的一抹白。 还有不少游客举高香、敬神明的图,人人皆有所求,面上全是虔诚。 “就当去散心了,求点什么也好。”阎骁说完,故意问兰格:“你想求什么?” “别人有的求姻缘,有的求学业,有的求前程,你呢?”
第48章 甘若寺近年来发展成了收门票的景点,游客众多,特别是几个明星网红来过之后,更多的粉丝纷纷组团来打卡。 阎骁兜一圈,好不容易在山脚下停车场的犄角旮旯找到车位。 没带多余的东西,轻装上阵,黑色冲锋衣和登山靴在他身上相得益彰。 一双长腿迈下车,身形高大,冷硬的五官在乍泄的天光下更显英俊 隔壁停了辆小型新能源车,车尾聚集了五六个年轻人,有男有女,从后备箱往外拿东西,还有各种露营设备。 一个女性omega妆容明媚,从包包里拿出罐装喷雾,朝脖子来回扫了几圈,同伴拎着大包小包催她:“大小姐,求你快点的吧。” “催什么催,我补点防晒,冬天也要预防晒黑嘛,要白回来可不容易……” 话到嘴边停住,omega拉了拉同伴的手,努努嘴示意她朝前看。 阎骁俯身探进车窗内,取出黑色鸭舌帽往头顶一扣,扮相添了几分朝气。 五官样貌,骨架身量,还有气质,都是一流,外人看着冷漠疏离偏又觉得极为勾人。 他走到车门另一边,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像等着车里的什么人。 直到一只清瘦白皙,稍小点的手抓上来。 阎骁今天开的这辆车型宽大,离地面很高,兰格抓住他的手借力往下跳,手里抱着个保温杯。 他调节保温杯的背带长度,挂在身上。 阎骁觉得挺像小学生出游,憋着笑没嘴欠,但手欠,拨了拨他银色的长发尾。 两人朝山门走去。 隔壁车位上的omega望着两人走远的背影迟迟收不回视线。 同伴叹气:“别惦记了,人家一看就是一对啊,好羡慕欸……” 山脚下有缆车直达山顶的甘若寺,阎骁问兰格要不要买缆车票,兰格说自己可以走上去。 阎骁点了下头,“行,当锻炼身体。” 栈道通向幽静山林,每隔一段路会有可供歇脚的石亭,附近总有挑着担子卖水的老人,箩筐里装着山上摘的各种土特产。 走到半山腰,阎骁和兰格停下休息了一次。 阎骁靠在亭子的栏杆上,打开光脑摄像头,不着痕迹地偷拍对面的兰格。 他白皙清透的脸上出了层薄汗,把肤色蒸得微红,头发束起,漏了几根发丝黏住脖颈。 发现阎骁在偷拍自己,兰格拧开保温杯盖的动作微顿,侧了侧身,不自然地想躲。 “没拍你,”阎骁撒谎说,“拍你身后的花。” 兰格转回来,他就继续逗:“怎么,你不让人拍吗?” 兰格的唇畔被水滋润,变红了点,“我不上相。” “哪有,”阎骁欣赏拍下的照片,挪动位置,从对面坐到他旁边,给他看,“明明又帅又漂亮。” 兰格过往收到的夸奖累积起来不过四五句,抵不过在阎骁身边待的一个月。 好比从没听过好话的小孩,收到表扬时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茫然与惊讶。 兰格看到了阎骁拍下的那些照片中的自己,面容平静,少了些许苍白,眼眸像一片湖,盛满凛冬的粼粼日光,比以往生动,让兰格自己感到陌生。 镜头像有生命,把拍摄之人的情绪传递出去。
91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