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开了画着草莓头的卡通糖纸,把棒棒糖递过去。 兰格坐在副驾驶上表情淡淡地说没生气,不怎么可信,但还是伸手把糖接了。甜甜的草莓味在舌尖慢慢融化开,带着浓郁的奶香。 青蛙气球浮在后座车顶上,被从车窗口灌进的风吹得左右乱窜。 “是我笨,”阎骁说,“我说我自己笨,成吗?” 兰格见他这副样子,生不起气来。 他们刚在电梯里聊到车祸,因突然打开的电梯门而中断,这会儿又重新提起,“车祸那次……是意外吗?” 阎骁升起窗,嘈杂喧哗的风声褪去,车内安静了不少,“不是。” 车子驶入冗长的隧洞,光线骤然变暗。 阎骁俯身掰开底下的挡板,里面有个正方形的小物件,他拨动按钮之后红色的电源指示灯亮起,“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开一下屏蔽仪。” 兰格不由正襟危坐,下意识挺直了背脊,神态紧绷。 这是帝国三皇子的车,他却需要在自己的私家车内放置屏蔽仪。 “别紧张,”阎骁沉稳的声音稍稍安抚了兰格,接着往下说:“车祸肇事者是两个富二代,现在查到他们多半是被人指使的,当天临时改变了飙车路线,才跟我的车撞到一起。” “背后指使的人叫赫西蒙,就读于霍耶士大学,他的祖父你认识。”阎骁卖了个关子。 兰格脑海中霎时涌现许多纷杂的讯息,又恢复成空白。隧道中的绿色指使灯浮光掠影般从眼前闪过,拉扯出虚幻感。 “是劳伯。”阎骁没有浪费太多时间让他猜,直接揭晓谜底。 “后面有次偶然的机会,发现我脚上被埋了一个微型监控仪……清楚知道我的行程,知道我当天会走哪条路,还能在车祸后买通医生在给我动手术时植入监控仪的,也就只有他有这个条件了。” “劳伯从我小的时候就开始照顾我,算是留在我身边的老人了。可能谈不上最亲近,但一定是与我相处时间最长的……” 兰格讷讷地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钱,为利,为孙子的前途,对方只要给他想要的,就能驱使他。”阎骁摩挲着手指关节,低头沉寂片刻,“人生在世,总有在意的东西,否则就是刀枪不入的圣人了。” “如果有人把你抓去再同我谈条件,无论他要我做什么,我也会妥协的。”他说得理所当然。 兰格怔怔地望着他。 这时车子驶出了隧道口。 迎面而来的灿烂天光刺得人眼泪快要流下来。 阎骁微眯着眼睛适应了光线,侧目看向兰格,听见他声音很轻地问:“因为不会再有第二位跟你100%匹配的omega出现了是吗?” 阎骁有太多表真心的话,在喉咙口酝酿几息之后却选择什么都没说。 许多事情只有做了才叫人信服。 阎骁把话题重新拉回到劳伯身上,“回庄园后,你跟劳伯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还跟之前一样。” 兰格撑在皮质座椅上的手掌松了松,掌心嵌入了浅浅的纹路,松了口气。得益于他闷在房间里不出门,跟劳伯的相处少之又少,连话也没说过几句,之后也直接避开就好了,不至于露馅坏事。 “殿下,你打算什么时候揭穿他?” “池塘里的鱼牵着线,一条接一条,等把最后那条也捞上来再说吧。” 天边突然炸响几道惊雷,天气说变就变,乌云有大片大片聚拢的趋势。 要不了几分钟,就要下雨。 啪嗒啪嗒的雨点打在车顶上、挡风玻璃上,雨刮器来来回回不停摆动,倾泄的雨帘扫也扫不干净。 阎骁听着沉闷的雨声,问兰格:“是不是觉得我可怜?被身边亲近的人背叛。” “要不陪我在外面吃顿饭吧?当做安慰。” 他惯会得寸进尺,散漫的语调里听不出他有多伤心可怜,偏偏兰格一时半会儿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如果很累就算了,”阎骁以退为进,“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兰格摇了摇头。 *** 他们抵达帝都星一家有名的餐厅,被服务生引入包厢就坐。 包厢里有一整面透明的玻璃墙,里面灌满了水,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在水中游来游去,水草飘荡。 潺潺的水流声静谧地响着,并不扰人。 包厢的另一侧可以远眺大半座城市,风景尽收眼底。不过此刻外面风雨交加,视野中灰蒙蒙的看不太清。 这家餐厅一直是预约制的,临时过去根本排不上号。兰格跟着阎骁进去时就发现了,对方是提前预约过的。 ——像是早有预谋。 阎骁拿过菜单,给兰格介绍招牌菜。他清楚他的口味偏好,上一世把这个人的味蕾了解透了,推荐的都是适合的。 果然等菜上齐,兰格吃着觉得很喜欢,吃得比平常多。 说起来这还是兰格重回帝都星后第一次在外面用餐,阎骁也终于有机会带他逛逛散心。 外面雨还没停,出不去,好在餐厅足够大,能四处走动的地方也多。 往下一层的娱乐厅里有乐队演出,白天观众少,台下人群稀疏,三三两两的闲散人士坐在吧台前喝酒聊天。台上的吉他手唱着曲调轻快的歌谣,是早些年流行过的老歌。 “清风吹着流云走/ 世事多少无忧愁/ 来年再见你/ 沙洲台上不逗留/慢悠悠/又过几个秋 祝你和小狗不忧愁……” 阎骁和兰格找了位置坐下,没说什么话,同样的动作微仰着头望台上,灯光也轻柔。酒保端来两杯鸡尾酒,问两位是否需要。 高脚杯盛着渐变的蔚蓝色,碎冰浮漾,杯口点缀了一枚饱满的红樱桃。 阎骁顾及到兰格还在服药,摇头示意,“换杯热牛奶。” 兰格的目光也跟着酒保手里的托盘走了,眼神没有及时收回。 阎骁好笑地问他:“想喝?” “你最近需要忌口,等停药了,我再请你喝。” 哄骗小孩似的语气,说得兰格不知该怎么应。阎骁向他轻易许诺了很多的“下次”,说得多了,好像他们的未来真的跟彼此有关。 下次再一起出门,一起来这家餐厅,一起看热带鱼,一起听演出,一起喝酒。 曲子唱完了,又换了首,都是兰格所熟悉的,他甚至能在心里跟着哼几句。 倾盆大雨呼啸风声都被阻挡在外,打扰不到室内这安静一隅。兰格在外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刻,对阎骁说了声谢谢。 阎骁会意过来,没多说什么,目光如有实质化成拥抱,抱了他一秒。 散完了心,雨停了,两人回庄园的路上默契地没有再提车上的屏蔽仪和劳伯。 阎骁看出来兰格的放松,考虑之后也要多找机会让他出来走动,待在外面晒晒太阳也好,总是闷在室内容易心气郁结。 现下就有个好机会。 诺塔的生日趴定在两天后,地点在靓月星俱乐部,里面能玩的项目很多。 诺塔每年只是形式性的给自己顶头上司——帝国三皇子发出口头邀请,没多少诚意,阿兹亚·温柏斯也不会真的去。 原身阿兹亚·温柏斯等级观念强,性格傲慢,看不起平民出身的人。非常戏剧性的是,他身边的两大副手——诺塔和里南奇,出生都不怎么好。 诺塔来自一颗名叫吉科普的落后小星,家中祖祖辈辈打渔为生。他靠自己的实力考入霍耶士大学,毕业后进入外交情报部门工作,是最底层的那一类职工,有能力却处处被打压。 后来在某位王室成员的葬礼上遇到阿兹亚·温波斯,他给他提供了一次重要情报,搭上了帝国三皇子这条线。 诺塔有价值,阿兹亚·温柏斯因此提拔重用他,但要说这层关系有多坚不可摧又谈不上。 再说里南奇,在帝都星贫民窟出生,父母早逝,只有姐姐与他相依为命。他还没成年前就在地下城打拳,玩命赚钱,姐弟俩的生活勉勉强强能过得下去。 可“厄运爱找苦命人,麻绳专挑细处断”。里南奇的姐姐遇人不淑,结婚后才发现她的Alpha丈夫有严重的暴力倾向。 里南奇亲眼目睹姐姐被凌虐后,冲动之下失手将Alpha捅死。 他坐了七年牢,在狱中度过了自己的十八岁,后来被阿兹亚·温柏斯捞出来改头换面替他办事。 里南奇对阿兹亚·温柏斯没有二心,但要说两人推心置腹,又还差点意思,不至于真的替他卖命。阶级上的鸿沟不可跨越,阿兹亚·温柏斯打心里看不起底下那些人,这点里南奇比谁都明白。 阎骁穿成阿兹亚·温柏斯不久便知道,原身生活看似光鲜亮丽,实则连个可以百分百完全托付信赖的人都没有。 老管家叛变,左膀右臂不牢靠,而所处的帝国王室是一处深潭。 阎骁在车内看似闲聊地说起这些,算是向兰格交了底,没什么隐瞒,却听得兰格心惊。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又有什么可信任的。 值得他把自己手里的牌面都摊开。 车匀速向前行驶着,溅起路边的水花。天空景色绚丽,半边有雨半边晴,架起两道交叠的彩虹。 兰格远远眺望,看着那道彩虹问:“殿下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阎骁则不错眼地看着他,“你知道我的秘密越多,越难脱身,以后想走就不那么容易了。” “开个玩笑,”与光脑一并戴在手腕上的信息素抑制环发烫,阎骁脸上浮现出一点让兰格觉得熟悉的漫不经心的笑,“当然是因为全心全意信赖你。” 有时候真话听起来像假的,假话反而更像真话。
第37章 靓月星俱乐部的射击场内。 诺塔端枪瞄靶,打完所有子弹之后摘掉护目镜和降噪耳机,朝旁边的里南奇得意地挑了下眉:“我又进步了。” 里南奇含着烟嗯了声。 诺塔抬起手肘捅他胸腔,不满意他的敷衍。 里南奇这两天休假,私底下比在阎骁身边放松许多,吐出一口烟,把烟头碾灭了,快速组装上弹,架枪扣动扳机。 子弹颗颗射出,枪口似擦出火光,弥漫出了硝烟的味道。 诺塔一看靶心,弹孔只有一个,子弹全都落在相同的位置。 他撇撇嘴,论射击他一向比不过里南奇。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他也懒得较劲跟他比了。 诺塔甩甩汗湿的头发,出了射击场才查看光脑消息。 然后他盯着阎骁过来的那条消息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又退回去,抬手腕放到里南奇面前,解除光脑的隐私模式。 “我是不是眼花,没理解错吧,殿下说他要来参加我的生日趴?” 里南奇扫了眼那行文字,表示他没看错。 “他抽什么疯?”诺塔说。
91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